「她怎麼會在這里?」
一進書房,何枕謐就見到昨日那名冒失又不懂進退的女僕低首站在一旁,不禁斜睨他的心月復凌熙一眼,一貫冷漠的俊顏上盡是陰霾。
「大少,我覺得小灕做事勤快,手腳又俐落,很適合留在大少身邊。」凌熙完全不受顯然心情不太好的主子影響,依舊笑眯眯的。
「遣走她。」何枕謐冷然地下命令。
「大少,有小灕在,至少能幫陳嫂的忙。」陳嫂是何家的管事,嚴格說來,何家三位少爺幾乎都是陳嫂一手帶大,他們的飲食起居亦由陳嫂打理,所以大少對陳嫂甚為敬重。他相信,只要提出為減輕陳嫂工作而安排米灕在他身邊伺候的理由,大少應該會答應才是。
「陳嫂一個人就足夠了。」易言之,那名女僕壓根兒是多余的。
「大少,您就讓小灕試試嘛。」凌熙再接再厲地勸道。
何枕謐冷冷地睇他一眼。
踫了軟釘子的凌熙,當下對米灕猛使眼色。
「呃!」就在凌熙一雙眼皮眨到快無力的時候,米灕才驚醒般的趕緊開口︰「大、大少爺,我……我不僅懂園藝,我還會整理家務、做菜、洗衣、打蠟,還還還會……」她突然噤聲,身子還頻往凌熙靠去。
哼,很厲害嘛,光是一記眼神就讓人噤若寒蟬,也難怪那些癟三門派一听到闇天盟三個字就嚇得屁滾尿流,連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大少爺,陳嫂說……說我已經合格了,可以留在大少爺身邊做事。」
「大少,小灕說的沒錯,陳嫂同意……」
「做回她分內的事。」何枕謐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
「大少。」凌熙始終不放棄。
柯枕謐怒斥一聲︰「出去。」
「真的沒得商量嗎?大少。」凌熙試圖做最後努力。
又飛來一記冷眼。凌熙暗自嘆口氣。
凌熙滿臉無奈的望向米灕。
她會意,委屈的低頭走出書房。
不行,這麼一來,她根本無法接近他。米灕咬了咬下唇。
「你也出去。」
「什麼,我也要出去!」凌熙感到一陣錯愕,「好好,我出去,大少您息怒。」呵,看來主子這回氣得不輕啊!
合上門,凌熙在門口遇見還沒離去的米灕。
「凌先生,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米灕細聲道歉。
她必須確認他是否就此打消念頭,再計畫下一步如何走。
「小灕,你別擔心,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凌熙向她保證。
「真的嗎?」哈!什麼貼身心月復,簡直是蠢蛋一個,希望他日後別後悔。米灕感動得雙手合十。
「當然。」
「可是大少爺會不會氣到把我趕出去?」萬一真把他給惹毛,她會不會連何園都待不下?
「小灕,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很崇拜大少爺?」凌熙忽然彎,湊近驀然臉紅的米灕。
「我……」她一時啞然。
懊死,他干嘛無端冒出這段話?崇拜?哈!沒錯,她確實非常崇拜合神,崇拜到想將他劈成兩斷再扔到海里。對了!她何不順著他的話……
「凌、凌先生,你怎麼會這麼問?」她低下頭,粉女敕的臉蛋更添一抹羞澀。
「這麼說起來,你真的喜歡上……」凌熙模了模下顎,未完的話饒富興味。
咦?不對。米灕倏地抬頭,對他猛搖手,「凌先生,我敢向你保證,我對大少爺絕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只要能待在大少爺身邊伺候他就心滿意足了。」太過露骨反倒令人生疑,尤其是到目前為止她還模不清楚凌熙的用意為何。
「瞧你嚇的。」她的反應似乎逗樂了凌熙,「甭擔心,我會盡可能幫你實現夢想的。」
「凌先生,你為什麼要幫我?」他會不會熱心過頭?
「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是老太爺開始關心起大少的婚事,而且已經秘密為大少物色不少佳麗,不過我了解大少目前還不想結婚,所以才想請你幫大少擋一下。」
「擋,擋什麼?」米灕仍沒听懂他的話。
「當然是擋一些想纏住大少不放的女人羅。」若是由他出面,老太爺肯定拿他開刀,所以他只好找個替死鬼;而米灕,自是最恰當不過的人選。
原來……這樣也好,要不然她真要懷疑自己是否已經露出馬腳來。
不過,合神想娶老婆?真遺憾,他恐怕沒這機會。
「您好,我叫賀軟濃,父親是紫騰財閥的董事長,我目前所擔任的是董事長特助一職,我的興趣比較屬于靜態方面,就好比說像……」賀軟濃,人如其名,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嬌美縴柔,並冀盼能博取何枕謐一絲好感。
「凌熙,」何枕謐毫無波緒的黑眸,始終盯在液晶螢幕上,連睞一下賀軟濃都沒有。
很明顯的排斥意味,教賀軟濃感到難堪,「何少爺,凌熙先生他送我到這兒後就出去了。」賀軟濃略顯不安的回道。
他不喜歡她嗎?她站了這麼久,他壓根兒沒正眼瞧過她。
何枕謐銳眼一眯,「你也出去。」面對老太爺親自挑選的佳人,他依舊冷漠以對,連敷衍應付都嫌費事。
「可是我才剛到不久,而且我還沒有……」賀軟濃的喉頭倏地一緊,因為何枕謐終于拾眼看她,但是她非但毫無喜悅之情,還因他毫無溫度的雙眸而猛然一顫‧
「出去後,叫凌熙進來。」何枕謐無視賀軟濃貴為大家閨秀,不僅要她立即消失,還將她眨為下人代為傳話。
賀軟濃簡直不敢相信依她的條件竟會淪落到被驅趕的下場,更何況,他尚未真正了解她,他不該這麼快就妄下結論︰可是,正當她還想為自己爭取些機會時,忽然傳來一陣叩門聲。
不待允許,來人便自動推門進入。
何枕謐薄削似的唇,在看見手捧托盤、慢慢走向他的米灕後,瞬間勾勒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無情弧痕。
「打擾了。」將托盤上的香檳擱放在桌上後,米灕不但沒退下,反而站在何枕謐身邊,笑望著一臉錯愕的賀軟濃。
「你……」看她的穿著,該是何家的佣僕才對,可她為何遺留在這里?
「賀小姐,真對不起,大少爺正在忙,恐怕沒時間招待您。」米灕大膽的代替何枕謐下逐客令。何枕謐是她的,不想死的話就滾遠一點。
受氣的賀軟濃,臨時找不到話反駁,只能十分不悅的瞪著米灕。
「賀小姐,您請。」就憑你這副軟趴趴的模樣也想抓住何枕謐的心?哼!別痴心妄想了。
「何、何少爺都沒說話,身為下人的你更沒資格要我離開。」賀軟濃終于提起勇氣開口。
「我才沒有越俎代庖,方才大少爺不是已經請您離開了嗎?」
「你竟然躲在門外偷听!」賀軟濃不可思議的輕叫出聲。
「賀小姐會這麼想,是否代表這一類的事經常發生在您身上?不過很抱歉,我只是能體恤主子的心意,替主子說句話而已。」
一席夾諷帶刺的話,教賀軟儂當下刷白了臉,繼而求救似的轉向何枕謐,誰知,在看到他漠然的眼神時,她立即滿臉受傷的掩嘴跑出。
炳!解決了一個。
賀軟儂,你千萬別怪我,我這麼做全是為你著想,要不然,新婚沒多久就守寡,那不是更悲哀!
「是誰允許你進來的?」
榜外清晰的低冷語調,教米灕唇上的笑意霎問消退。
「對、對不起大少爺,我只是按照吩咐送酒過來而已。」她低下頭,訥訥地說。
「我沒有吩咐。」
「這……」
「怎麼,你不是挺能言善道的?」怎麼對象換成他,就開始結巴了?
她暗驚,「大少爺,其、其實剛才那些話都是凌先生教我說的,所以我才會說的這麼溜。」
「那告訴我,酒是怎麼回事?」他睨向黃澄澄的水晶酒杯。
「這也是凌先生要我送來的。」她趕忙接話。
闇黑的瞳眸冷冷地睇了香檳一眼,而後流轉出詭譎的異樣神色。
凌熙想利用米灕替他擋掉麻煩的作法是還可以,不過,他該不會聰明一世卻胡涂一時吧?他就不信凌熙會看不出她有問題。
「叫凌熙過來。」
「呃,是。」難道他連凌熙都不信任?米灕眸光一閃,听話的走出去︰然而原本該去叫人的她腳跟臨時轉了個彎,大膽的整個人貼在門板上,竊听房里的動靜。
或許是門板太厚,她根本听不到任何聲音;在等不及的情況下,她眼珠子一轉,決定冒險一試。
一手抓住門把,另一只手緊貼在跳得急促的胸口上。
吁!鎮定點,大不了就說找不到凌熙就好。
喀!將門輕輕往里面一推。
「對不起,我沒有找到……」
心跳在瞄見皮椅上沒有何枕謐的身影時,霎時漏掉半拍,下一秒鐘,她不經意一瞥,接著再也栘不開視線。
何枕謐斜躺在長沙發上,狀似閉目養神,又像在假寐。
忽然意識到什麼,她轉頭看向那杯僅余一半的香檳酒。
耶!他喝了!哈哈哈!他喝了,他喝下去了。
米灕的雙手因興奮而微微顫抖,現下她一定可以將昏迷的他除之而後快。
可是,事情真有這麼順利嗎?
一時間,她竟然猶豫了。
闇神若這麼好解決,為何還有這麼多人怕他們?
倘若刺殺失敗,那她的下場可不是被殺這麼簡單;依合神殘忍的行事作風,她肯定會受盡折磨後才會被處死。
一想到這兒,她的胃沒來由的痙攣了下。
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為求組織的生存,就算會被生吞活剝,她也不能退縮。
雙拳一握,米灕慢慢走近,低睨著一張呼吸平穩的睡容一會兒後,緩緩蹲,揚起手刀,往他最脆弱的致命處用力劈下——在快要擊中他的頸項時,猛然煞住。
她急忙收回手,滿是尷尬的慌忙站起身,「大……大少爺,我我我……怕您睡在這兒會著涼,想叫醒您……」心髒差點跳出,差這麼一丁點就被當場活逮。不過,他怎麼會忽然醒來,莫非她的迷藥下得不夠多?
相較于她的惶惶不安,何枕謐就顯得太過冷漠。
「凌熙人呢?」他改換成坐姿,動靜之間,除了優雅外,更釋放出一股教人窒息的壓迫戚。
「呃,凌先生他……對不起大少爺,我沒有找到他。」她一退再退,試圖與他保持一段安全距離。
「沒找到人,你進來做什麼?」他冷眼掃向她。
「這……我、我是來……」
「小灕,你干得真好,大少,您應該要好好獎賞小灕的。」凌熙突然的進門,及時化解米灕的危機。
何枕謐撇高嘴角,忽而淡笑。
他們倆還配合得還真好。
「大少,要不這樣,再讓小灕多表現幾回,您看如何?」總之,他打定主意讓米灕留在大少身邊就是了。
「凌熙,你吃飽太閑嗎?」何枕謐語氣微慍。
「不,屬下最近忙得很,尤其是老太爺交代下來的事,還真讓屬下分身乏術呢。」怕被主子發配到邊疆,凌熙趕緊搬出老太爺來。
何枕謐低哼一聲。
「大少,您就再給小灕一次機會,我敢打包票,小灕絕對可以為您處理掉那些麻煩的。」凌熙說話的同時,亦悄悄拉了米灕一把。
「是呀!大少爺,只要您不喜歡,我一定把那些女人統統趕走。」米灕故作傻氣的跟著說。
白痴!笨蛋!如果哪天凌熙曉得自己竟主動將主子送上斷頭台的話,肯定會悔不當初。
不過,這也說明老天始終是站在她這一邊,要她好生教訓這名狂妄自大、不留一絲生存空間給其他幫派的合神。
何枕謐冷眼旁觀他們一搭一唱,忽然起身。
「大少……」凌熙趕緊跟上往外踱去的主子。
「隨便你。」付枕謐嘲諷似的微揚唇角,淡淡地拋下一句話就走掉。
一听,凌熙旋即眉開眼笑的回頭對米灕做過關的手勢,隨即緊追主子的腳步離去。
按照凌熙的意思,她可以留在何枕謐身邊羅。
炳!何枕謐啊何枕謐,好戲就快開鑼,你就等著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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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灕丫頭,你給我站住!」
真倒榍,才剛從下人房走出來就踫上這糟老頭。米灕露出嫌惡的表情,可在旋身的剎那,已迅速換上一張討好的面孔。
「邱老,請問有什麼事?」
「我說灕丫頭,見了邱老我不會主動打招呼嗎?還有,別以為到主屋我就拿你沒轍,听好,我邱老沒別的本事,至少還有點能耐能讓你回家吃自己。」他並非特別針對她,而是對于新進的佣僕,他都必須先教訓他們恭敬有禮。
「邱老,您的訓示我會謹記在心。」該死的臭老頭,老愛找她麻煩。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對了,給我好生伺候大少爺,千萬別讓我听見什麼風聲,要不就有你瞧的。」
奇怪了,這何家手下哪一個不是對她客客氣氣的,就連管事陳嫂也說她臉蛋標致得迷死人,唯獨這邱老老愛對她頤指氣使。
哼,看來不給他一點教訓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米灕唯唯諾諾的應是。
邱老滿意的點點頭,旋即掉頭要走時——
「呃……我怎麼會……」毫無任何預兆,邱老突然雙腿一軟,跪坐于地,還緊搗住胸口,狀似痛苦的喘息著。
「邱老,您怎麼了?」米灕臉色一變,急忙跑到他身邊。
哼!你有本事再吠啊!
「我我……我沒關系……你去忙你的吧!」邱老硬是勉強的站起身,不斷揮開她伸出的手。
「可是邱老您……」不錯嘛,雖然一把老骨頭了,但他能站得起來她就該給他鼓鼓掌羅。
「咳咳……我都說了我沒關系,你快回去做你的事!」邱老邊喘氣,邊粗聲粗氣的想支開她。
「邱老,要不要我扶您進去休息?」
「不用,我自己會走。」邱老再次粗魯的推開米灕想攙扶的手,蹣跚的往下人房走去。
睨住他走起路來歪歪斜斜的模樣,米灕的唇角不禁漾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活該!誰教你有眼無珠,得罪本小姐。
孰料她才轉過身,一抹冷沉的頎影旋即教她驚駭到差點驚跳起來。
「嗄?大……大大少爺……」
他何時出現的?他有沒有看見她施放出……應該沒有才對,否則他早就有所行動。
米灕使力穩定住急促的呼吸聲,硬逼自個兒扯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天殺的!可別因為她一時沖動所做出的報復行為而壞了全盤計畫。
何枕謐冷冷地盯視她,毫無表情的面容同他深邃的黑瞳,讓人解讀不出任何的想法。
背部已經是汗水淋灕,米灕縮斂成一名乖順的女僕,靜待主人的吩咐。
可是,何枕謐沒有任何反應,他究竟在等什麼?
不得已,米灕開始做最壞的打算,倘若真被他瞧出底細來,她也只有跟他硬拼了。
嘶的一聲!
馬匹的嘶鳴聲引起何枕謐淡淡揚起眉梢,緊接著他迅速收回定住在她臉上那道深不可測的眸光後,轉身離去。
胸口突然感到一陣悶痛,米灕才驟然發覺自己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忘了要呼吸。
這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不管怎麼說,她總算又逃過一劫,日後她應當更謹慎小心,以免到時怎麼死的都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