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就像時間,你不問我的時候,我知道它是什麼,你一問我,我就不知道了。
鐘商大學。
「綠章啊,你有沒有覺得那只鳥很奇怪?」江清媛和顧綠章近來常常走在一起,因為沈方「據說」在談戀愛,江清媛不知怎麼就是喜歡拉著顧綠章八卦。這天剛上完公選課,江清媛騎車搭著顧綠章往飯堂趕,理由是︰等矜持秀氣的顧小姐以碎花步散步到飯堂,人家都下班了,她看著都要急死了。
一只鳥在鐘商大學上空盤旋了很久了。
「嗯……很大的一只鳥,又不像老鷹。」顧綠章坐在江清媛身後,隨著她的車速搖晃,抬頭看了那只鳥一眼。
「像一只雞在天上飛,好奇怪。」江清媛一邊騎車一邊抬頭向上張望,「哎呀!」她一下騎到路邊的草地里去了,差點兩個人都摔下來,幸好她及時一腳踩住地面,「那是什麼鳥啊?」
彼綠章扶住她,「有沒有受傷?」
「沒有沒有。」江清媛一推手把自行車丟在草地上,她長得很清秀,卻很豪爽率性,「我不搞清楚那是什麼東西就睡不著,你等我打電話。」她撥了生物系師兄的手機,開始和那個師兄在旁邊唧唧歪歪。
彼綠章凝視著在學校上空盤旋的鳥。她的眼力很好,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只像雞的鳥,頭是白的,身上是花的,有一對很大的爪子,看那麼大的爪子以為是鷹,可是它並不會翱翔,而是持續不斷地扇動翅膀。
這種鳥她真沒見過,不過一見就給人一種不喜歡的感覺。
突然那只鳥「嘎」地口叫了一聲,聲音嘈雜難听,接著一個盤旋轉身從高空中急速俯沖下來——隨之地面一陣尖叫嘩然——她駭然發現它在攻擊人,緊追著一個女生不放。那女生抱頭尖叫沖進了教室,那鳥一個盤旋又上了高空,鐘商大學地面卻已一片紊亂,人人仰頭看著那只攻擊人的大鳥。
「你說沒有這種鳥?喂,你打開窗戶看外面啊!大哥。」江清媛在電話里叫。
「嘎——」
那只鳥再次一個盤旋,筆直對著顧綠章撲了下來。
「喂!快走!」江清媛嚇了一大跳,旁邊的人紛紛月兌下外衣驅趕那只鳥,顧綠章連連倒退,往樹下躲閃。
但那只鳥在大家的紛紛擊打下偏轉閃避,竟然像蝙蝠一樣做著各種角度的追飛動作,剎那之間已經撲到了顧綠章頭頂!
「嘎——」鳥鳴刺耳,說不出的難听難受。
她「啪」的一聲坐到地上,那只鳥低飛撲空,從她頭頂掠過再次上了藍天。
「綠章,沒事吧?怎麼會這樣?」江清媛剛剛把她扶了起來,「嘎」的一聲那只鳥閃電般下撲,「啊」的尖叫,江清媛肩頭衣服翻裂,赫然出現了五爪的爪痕,幸好沒有傷到皮膚。
「天啊……」顧綠章攔在江清媛身前,倉皇失措地面對那只再次疾若流星的怪鳥。
一聲清澈的口哨聲響徹校園,聲音拔得很高,音調完全翱翔在校園所有的樹木之上!
「呀——嘎——」怪鳥應聲拔高掠走,眨眼間成了藍天之中的一個黑點。
誰的口哨?顧綠章驀然回首,樹林那邊有個男生站著,仰頭看著藍天。
是小桑。
她疑惑地看著桑菟之扶樹站著,仰頭看著藍天,那動作……叫她分不出那一聲口哨是他叫的,又或者僅僅是他也在看那只怪鳥究竟飛到哪里去了?
只是那仰望的姿態有些……悠遠了……悠遠得有些孤獨,以至于讓她懷疑那一聲趕走怪鳥的口哨聲,來自那里。
小桑……
她感覺到,在小桑身上,也有一層淡淡籠罩的神秘感,關于他的佔卜、關于他提前知道明紫是馬月復、關于他相信傳說中那些不可想象的事。
小桑……除了精致、體貼、孤獨,還有些什麼?
看來,所有出沒的怪獸都怕他這頭駮。
桑菟之仰望著逃走的鬿雀,那是一種吃人的猛禽,在他哨聲下也快速飛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掌紋清晰,沒有一點與眾不同,但掌紋下流動的血卻是如此不同,令怪獸恐懼。
莫明紫死了。
說實話他並沒有覺得很奇怪,像明紫那樣做不成猛獸也做不成人的馬月復,成長到必須吃人的那一步的時候,就是死亡的時候吧?如果明紫還會說話,想必會說在山澗里吃魚的日子更加快樂。
明紫他……只有猛獸的身體,沒有猛獸的心,所以是活不下去的。
我呢?
駮也是一種猛獸。
幸好我還有八分之七是人,不需要那種本能……
「小桑。」顧綠章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在想什麼?」
他沒回頭,站在那里笑,「沒什麼。」
「晚上鳳扆說小薇放他假,他想去一趟你家。」她溫柔地說。
「我不鎖門。」桑菟之回頭,「最近奇怪的東西好像更多了,報紙上說昨天公園里有一只紅頭的狼,咬傷了小孩子。」望了一眼天空,「今天是一只鳥。」
「我家里前天早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腳印,」她平靜地說,彎腰從地上拾起一片落葉,「牛的腳印。」
「紅頭的狼叫‘猲狙’,今天的鳥叫‘鬿雀’,你家的牛大概就是‘諸懷’。」桑菟之笑笑說,「都是吃人的猛獸,看來它們都是針對著你來……很想吃了你。」《山海經。東山經》有雲︰「有獸焉,其狀如狼,赤首鼠目,其音如豚,名曰猲狙,是食人。有鳥焉,其狀如雞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亦食人。」《山海經。北山經》有雲︰「有獸焉,其狀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名曰諸懷,其音如鳴雁,是食人。」
「如果沒有在小薇那里遇到九尾狐,沒有看到明紫死……我永遠都不會相信,這些怪獸真的存在。」她輕聲說,落葉自指尖輕飄飄落下,拾起,本就是為了落下。
「打算怎麼辦?」
「它們不會再吃我爸爸媽媽,爸爸媽媽身上有馬月復的氣息,只不過想吃我罷了。」她微笑,「如果有一天真的逃不掉,那就讓它吃了我吧,如果一切都能平息的話。」
他的眼楮在笑,笑得有些耀眼,「如果國雪在的話,你會這樣說?」
她的確是怔住了,甚至怔了很久。
小桑……
「也……許……」她蹲,最後坐在草地上,望著天空,「不,如果國雪還在的話,我真的不會這樣說。」
「那你姑且當他還活著。」桑菟之彎腰手指觸到她的發梢,她本能地微微往後一閃。
他的手指隨之停住,「你頭發上有花辦……」
「啊……對不起。」她往後坐了一點。
第一次意識到,在綠章眼里,他並不是一個女孩。
他是一個男生,不管他曾經多想變成一個女孩,但他是一個男生。
她往後坐了一點。五月天的青草地上,她穿的裙子也是青色的,覆到膝蓋,一雙皮鞋扣上系著褐色的帶子,長發垂到胸前,也微微泛著褐色光澤。緩緩抬起頭來,那雙溫柔清澈的眼楮,眼瞳深處特別黑,周圍卻依然微微有些褐色,那褐色清澈透明如水晶,甚至溫柔到介于深褐與隱約的墨綠之間。
他從沒注意過,綠章的眼神一直如此澄澈認真,還有……
她是一個溫柔秀雅的女生,有些時候……充滿精致矜持的女性美。
心突然跳了一下,他的手指動了一下,慢慢往回收,樹上飄落下來的花辦還卡在她耳邊,那是一朵粉色的薔薇。
淺青色裙子,頭戴粉色薔薇的女生……不,她是綠章,那顏色並不相配,卻是那麼……溫暖嫵媚,非常柔軟的那種純稚的嫵媚。
「咦——」身後有人笑了出來,「奇怪了,難道綠章現在和小桑是一對?怎麼氣氛這麼曖昧?」
「嗯?」顧綠章抬起頭,「清媛你在說什麼呢,我是國雪的女朋友。」
原來……在別人眼里,他是這樣的男孩。桑菟之直起背,笑了笑,「如果我是女孩,我也會選擇沈方。」
「我覺得,什麼都是國雪比較好。」她溫柔地辯解,真心實意的。
「唉——死人至上論,人不在了,不管什麼都是最好的。」江清媛嘆了口氣,「其實國雪在的時候,我沒覺得他特別特別優秀。我不騙你,我真的沒有覺得過——不過自從他死了以後我才發現,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你少了他不行。」她側頭看顧綠章,「是不是?」
她淡淡地笑了,要她說什麼好呢?她沒覺得少了國雪世界會變,只不過……是像跑步一樣,你本來正那麼認真、勻速、充滿計劃性地跑著,並相信以自己的體力和努力一定能跑到終點,突然之間,終點消失了。
就是那樣……
柄雪對她來說,就是如此的一個……人生的終點。
是起跑的動力、終極的目標、過程中的夢想、並肩時的支柱。
其他的……比如說甜蜜、羞澀或者誤會和爭吵,在他們之間的意義不大,幾乎並不存在。
「……真的真的,有些人的重要性你沒注意肯定感覺不到,像什麼我們系比賽啊、考試啊,連什麼英語考級今年都缺人才。對了不要說我們學生會組織比賽的事了,就是你們籃球隊沒了國雪也夠麻煩的對吧?多好多可靠的後衛啊!」
江清媛和桑菟之並肩唧唧歪歪國雪的往事、國雪的重要性、國雪的優秀,「那,所以說你們隊在今年就沒什麼戰績,就是這樣。」
「呵呵……」桑菟之笑得風情萬種,眼角都有些勾魂攝魄的風采,「今年校隊只有沈方一個人。」
「咦?你沒去比賽?」江清媛指著桑菟之的鼻子大叫,「不——會——吧——給我抓到了!你掛著隊長的名字翹比賽,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人,太過分了。」
他抿著嘴笑,也不解釋,就用那雙眼楮笑得艷艷的。
「小桑,真的嗎?」顧綠章听到這里,訝然插嘴。
他本可以笑笑默認,不知為何卻有些「真的太過分了」
的感覺,「下個月比賽我不會翹。」
「我才不相信你這個天天翹課的懶鬼!」江清媛笑了起來,「到時候一定當場點名,否則開除你隊長資格!」她發狠比畫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小桑說會去就是會去啦,」顧綠章微笑了,「不去他才懶得說,對了清媛,現在去飯堂可能……」
「死了——沒——飯——了!」江清媛慘叫起來,「不行,綠章你要請客,我快餓死了!」
「我請吧。」桑菟之笑笑,「小三排檔,豆花活魚。」
風雨巷,小三排檔。
「這里的豆花活魚真的很好吃啊。」江清媛猛吃魚肉。
彼綠章正在用茶水洗碗筷,突然看見一個人抱著東西在人群中走過。
背影筆直,衣服很華麗,側面頸項的皮膚很白。
小薇……
收回眼神的時候,桑菟之看著她,「還恨他嗎?」
她默然。
「小薇他……」
「什麼?」
「沒什麼。」他終于還是沒有說,靜靜地吃魚。
他沉靜下來的樣子一點也不輕佻,像在思考什麼,筷子停在碗上。
「怎麼了?」
「小薇很少一個人出門o」桑菟之說,「今天鳳扆放假,他應該是給客人送貨去了,不知道這次又賣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給人家。」
「咦?你們在說異味館嗎?昨天早上我听她們說異味館賣了門口那對花瓶給學校研究生院主任,肖主任要擺在研究生院門口的。」江清媛聳聳肩,「很奇怪嗎?我怎麼不覺得?」
「你不覺得那對花瓶上畫的仕女的樣子,很像張緲嗎?」桑菟之支頜,「頭發散著,拿著幾本書,迎著風走o」
「不會吧,你不要告訴我你以為那個花瓶上畫的人變成張緲,人家有名有姓有父母的,又不是白日見鬼。」江清媛失笑,張緲就是最近和沈方常在一起的女生,「而且張緲在綠章她們班一直都是很有氣質的美女,不是夜半狐狸精啦。」
「我覺得那種神態很像啊,不是說像狐狸精,而是很女人的那種。」桑菟之笑,「很認真在——追求愛情的女人的眼神。」他作為強調,揮舞了一下手。
彼綠章搖頭笑了出來,「快吃魚吧,都要涼了。」
「基本上一個女人想要得到一個男人的愛的時候,她會怎麼做?」桑菟之托腮問。
「基本上女人都會分成兩種,一種死纏爛打,另一種假裝對他很冷漠。」江清媛說,「我,就是死纏爛打的那種;她,就是很冷漠的那種。」
「你們不會想到要把對方當做朋友,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嗎?」桑菟之張開手指,之後十指交叉問。
「談什麼?」顧綠章和江清媛異口同聲地問。
「談……比如說如果在一起的未來啊,我其實很適合你之類的話題。」桑菟之聳了聳肩。
江清媛和顧綠章面面相覷,顧綠章輕輕咳嗽了一聲,「基本上,我只會想到︰也許我很了解你。」
「我只會想到喜歡的人是要自己追求的。」江清媛強調,「說什麼未來啊,適合啊,太理智了吧?又不是在談生意。對了!」她舉起一根手指,「基本上,大家都這樣說︰」某某,我從很久以前就覺得你很特別……‘「
桑菟之眼楮在笑,「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感覺……根據經典漫畫的言傳身教,」江清媛繪聲繪色地說,「這個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嘛……就像感冒一樣,會坐立不安、心神不寧、頭熱頭痛、鼻塞咳嗽……」她沒說完,顧綠章就在旁邊笑得岔了氣。
「那心里呢?你們女生看到喜歡的人心里是什麼感覺?」他的眼神艷艷地瞟著江清媛,「總有一些奇怪的感覺吧?」
「奇怪的感覺就是——」江清媛的手指從天上指到地下從東西指到南北,最後指到顧綠章身上,「我還沒談過戀愛,叫綠章說她是怎麼看中國雪的。」
「我?」她輕咳了一聲,微微一笑,「怎麼認定是國雪的,我早就忘了。」
「忘了?」江清媛斜眼看著她,「怎麼可能?你編也得給我編一個出來嘛。喏,如果現在你面前坐的不是我,是國雪,你又從來不認識他,會有什麼感覺?他身上哪點最吸引你?」
「我想想。」她輕笑,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想……最吸引我的,是國雪的……頭發。」
「頭發?」江清媛正在喝茶,一口熱茶全噴了出來。
「國雪的頭發,很細、很直,雖然很縴細,但是不柔軟。」綠章慢慢地回想著,「在陽光下常常閃著一絲一絲的光,像太陽和天空里最優秀的光線都在他的頭發上面閃了。
他的頭發很直,不太順下來,不像小桑你的這樣听話,對著他的眼楮看的時候,因為他的頭發這樣張起來,我就覺得他……「她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紅暈,」他像永遠不會錯一樣。「
她說的細節,他從沒在桑國雪身上體會到,在愛中的女孩細細地說著他從未注意過的事,那種泛著紅暈的幸福,卻讓他有了一種害怕的心情。
柄雪太幸福了。
還有……看著綠章談起國雪的興奮,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緊張……
為什麼心會跳得這麼快,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緊張?
他心里浮起了即使做了兩年gay都沒有浮起的恐懼感,那是因為——那是因為……
似乎被傷害了。
「……國雪是那種只要一從你面前走過,你不需要理由就能相信他的那種人。」顧綠章輕聲說,「就算他不在了,我也相信……他想走的路是對的。」
「我呢?」桑菟之笑。
「小桑?」綠章微笑了,「小桑……讓人第一眼一定會看住的,是眼楮。」她想也不想就說了出來,「第一次看到小桑的時候,我覺得小桑的眼楮……它……」她頓了一頓。
「什麼?」桑菟之帶著風情地笑。
「它好像在勾引人。」綠章嫣然一笑,「好像在表示能對所有人都很好,不過我覺得……雖然好像能對所有人都很好似的,但是很孤獨……好像小桑心里真的想法和期待,沒有辦法和人溝通……」她慢慢地說︰「即使你能對每個人都很好,用來換取每個人也都對你很好,但是這種好是不夠的……何況世上有幾個人能你對他怎樣,他就對你怎樣呢?
我就這麼覺得。「
「深奧。」江清媛听不懂,繼續吃魚肉。
即使你能對每個人都很好,用來換取每個人也都對你很好,但是這種好是不夠的……何況世上有幾個人能你對他怎樣,他就對你怎樣呢?桑菟之在笑,「所以說我是一個大傻瓜。」
「我說錯了你不要生氣。」顧綠章微笑。
「綠章說話很有意思。」桑菟之給她夾了魚排骨,「比以前不太熟的時候,多發現你很多優點。」
「是嗎?」她輕輕嘆了口氣,「和人不熟的時候,我會說錯話。」
「不會,綠章你很溫柔。」
是嗎?每個相識深了的人到最後都會說「綠章你很溫柔」……
不過什麼叫做「溫柔」呢?發現別人心里的脆弱,逃避似的加以虛偽的安慰,就是大家都能接受又贊美的「溫柔」
啊……
被安慰了的心傷,它依然還在,只不過掩耳盜鈴地把它又捂了一下,這種溫柔……縱容的只是軟弱。
突然有些沖動想說「小桑你面對現實,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嗎?別再一次又一次地對陌生人好,別再在男人身上尋找安全感,你勇敢一點自信一點,尋找一個精神寄托比尋找一個男人更能支持你活著、更能讓你快樂……」
但是看著小桑風情萬種帶笑的眼楮,她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害怕……始終害怕重傷精致如花的他。
要怎麼做……才能救他?她心里泛起了一種浮躁的情緒,她一定要想個辦法,讓他知道世界上能給人安定感的東西,不一定是成熟的男人。
我……也可以做你的浮木啊,小桑,雖然我自己對于未來也很迷茫,但是至少我會努力往前走,並且……我要做到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是悲傷還是快樂,都是一個能給人歸宿感的人,就像——國雪一樣!
我要堅強、要勇敢。
我要做小桑的浮木。
我要做他期待中的那座大山。
江清媛吃豆花活魚吃了一半,抬頭一看,這兩個人又在互相凝視了——還說沒有曖昧關系?仔細看看,桑菟之的眼神過于老練復雜她看不懂,綠章的眼神看起來就像決定了什麼,本就溫柔,又似乎寬厚穩定了很多。
周身流的血仿佛冷卻了下來,他看著顧綠章溫柔堅定也寬厚清澈的眼神,綠章……如果我還沒有糜爛,也許真的……人生會不一樣。
可是你不懂……當一個人的靈魂被玷污了以後,那是怎麼洗都洗不干淨的;就像射出去的箭,只能往前飛,不管它的方向究竟偏離到了什麼地步,都不可能退回來重新開始。
我……不能再愛女孩子了……
所以相信過很多謊言,只因為我不得不在沒有承諾的世界里尋找承諾。
所以一旦傷了心,比失戀的女孩更痛苦……
綠章……
你不懂的。
「仕女花瓶送到了?」
唐草薇回到異味館的時候,李鳳扆正在收拾東西,他整理了一些清潔用品放在手推車上,正準備出門。
「嗯。」唐草薇看了他一眼,「去哪里?」
「去小桑家。」李鳳康微笑,「我晚上不回來吃飯,你做好料理以後,碗就放在洗碗池里面。對了,料理的垃圾不要到處亂丟,我在案板上放了一個小盒子上面有保鮮袋,你把垃圾放在那里面。」
「嗯。」唐草薇閉目從他身前走過,坐到了他常坐的那張太師椅上。
「還有,」李鳳康繼續微笑,他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推車離開了,「你知道料理的材料在哪里嗎?」
「……」
「西紅柿在冰箱里,洋蔥和土豆在案板下面的抽屜里。」
「去吧,真嗦。」唐草薇閉著眼楮倚靠在太師椅筆挺的靠背上,揮了揮手指。
「熱水器的溫度我已經調節到六十五度,絕對不會燙傷。還有——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要換鞋子。」李鳳扆推著手推購物車出去了,「雖然紅磚地看不出來,不過的確是有灰塵留下的。」
「……」唐草薇充耳不聞。
李鳳扆把異味館的門帶上,雙手推著購物車,上面整齊地排滿了各種各樣的洗滌劑、除污劑、月兌膠劑、大刷子、小刷子、中刷子、掃把、拖把、抹布。清潔用品下面是鐵鉗、螺絲刀、鉚釘鐵釘等等修理工具。
此外購物車的把手上掛著兩個大塑料袋,一個裝的是蔬菜水果,另一個裝的是圍裙、拖鞋、手套等等清潔衣物。
然後李鳳扆很輕松地到了桑菟之家,進門前先換上拖鞋圍裙,戴上手套,開始整理桑菟之家滿地狼藉的生活用品。
十五分鐘後……庭院地上亂七八糟不可忍受的東西都規規矩矩地去了它們該去的地方。
再過十五分鐘……
屋子里被整理得干干淨淨,過期和沒用的東西都給李鳳扆丟出桑菟之的院子去了。
半個小時以後……桌椅亮晶晶。
李鳳扆開始沖洗地板和庭園,倒上各種各樣的洗滌劑,用力地刷地板。
再十五分鐘……
桑菟之家渾然變成了一個干淨整潔的地方,桌椅雖然破舊卻閃閃發光,東西不多,井井有條。李鳳扆卻還沒有忙完,他收起清潔用具,拿出五金設備,先修好桑菟之家的熱水器,然後把他家某些破舊水管和壞了的水龍頭都換了。最後才從購物車底下搬出一台電磁爐灶,拿出新鮮干淨的蔬菜水果,開始準備晚餐。
切、配、炒、 、炸、炖……
濃郁的香氣從桑菟之家里冒了出來。
異味古董咖啡館。
唐草薇做完了晚飯,回了自己房間休息。
一樓。
廚房。
被剝下的洋蔥皮遍地都是,擦手的紙巾也丟得遍地都是,吃過的餐盤餐具全都擱在大廳的桌上。刀在案板上和沒有切完的蘿卜放在一起。
浴室。
浴池里放著六十五攝氏度的熱水,冒著騰騰熱氣——只有熱水閥開著,冷水閥卻沒開。
餅了十分鐘……
唐草薇起床下樓來看水變涼一點沒有……
再過十分鐘……
如此情景重復……
三十分鐘後,他洗澡的時候覺得水太涼了。
桑菟之、顧綠章和江清媛吃完午飯後去中華南街逛了逛,然後送江清媛回宿舍,回來的時候才嗅到濃郁的飯菜香。
還有簫聲。
彼綠章的眼睫毛微微一動。
吹的一首是《浣溪沙》,不過這曲中究竟述說的是哪一種的恩怨情纏,除了吹簫的人,又有誰會知道?
推開門,院子里坐在鋼琴椅上吹簫的正是李鳳扆。
簫聲停止,李鳳扆徐徐站起衣背挺直的樣子,讓桑菟之和顧綠章都有種「卓爾不群」的感覺,但他說話卻說得很溫和典雅,「湯快要好了,等一等。」
「怎麼想到要到這里來整理?」顧綠章實在很訝然,雖說李鳳扆和桑菟之很熟,但整理這院子實在是個浩大的工程,李鳳扆他……為什麼?
「想請兩位做件事。」李鳳扆微笑,「也是草薇想說的,有件事想請顧姑娘幫忙。」
「什麼事?」她心里微微沉了一下,唐草薇……
「關于出售給鐘商大學的花瓶。」李鳳扆的語調清雅,不疾不徐,非常有耐心,「那對花瓶上本來封著靈,但是一個星期前九尾狐到異味館的時候弄破了封印,靈跑出來了。」
「靈?」
「嗯,一個靈,叫做女腸。」李鳳扆微笑說,「這個靈不管附在哪里,擅招愛慕。不過這靈是個草靈,雖然不是惡靈,卻會損害愛人的健康。現在這個靈附在……」
「張緲身上?」她月兌口而出。
李鳳扆點頭,「花瓶因為有女腸才招人喜歡,草薇不希望毀掉古董的靈性,所以……」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沈方清醒?」她一下理解了李鳳扆的意思,「怎麼做才能把女腸拿回來?」
「讓沈方愛上別人,女腸失去愛人就會離體,要沈方拒絕她的愛情。」李鳳扆說的時候微笑得越發溫雅寬厚,絕對無害,「到時候它就會回花瓶來了。」
要沈方拒絕張緲的愛?顧綠章輕嘆了口氣,「感情的事不是別人能說了算的,不過我會努力勸他的。」這事很荒誕,不過經歷過明紫的事,她不懷疑李鳳扆會欺騙她。
「顧姑娘,」李鳳康說,「別人去說也許沒有效果,但是你去說,沈方應該會听你的。」
「為什麼?」她不解。
「因為你是國雪的女朋友,」李鳳扆溫和地說,「在沈方心里,你是他的責任。」
「是……嗎……」她笑得有些僵。
「還有小桑也一樣。」李鳳扆轉過頭對著桑菟之微笑,「在沈方心里,小桑也是他的責任。」
桑菟之眼楮笑著,垂下眼楮看地板。
「拜托了。」
那一夜,異味古董咖啡館。
「唉呀呀……」李鳳扆回到咖啡館就看到了滿地狼藉,搖了搖頭,著手開始收拾。
收拾垃圾、洗碗、拖地……
在最後擰拖把的時候,右手一松,拖把跌在地上,幸好擰吧了沒有水濺四周。
李鳳扆握住了自己的右腕。
手腕……
「辛苦了。」二樓傳來唐草薇冷漠也深沉平靜的聲音。
他抬頭一看,「唉呀呀,怎麼了?」
「洗澡的時候,水太冷了。」唐草薇頸上有一片燙傷的痕跡,微微閉目說。
那夜桑菟之在家里過了最美好的一個晚上,雖然一個星期以後家里又變得和原來差不多,但至少熱水器一直沒壞,他不用再去沈方的宿舍洗澡了。
必于附在張緲身上的靈,綠章說她和張緲聊過天了,一點也沒有覺得她有什麼異常。她喜歡沈方那是從大一就開始喜歡的,又不是前幾天突然喜歡的。
難道李鳳扆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如果不是的話,那這個古怪的女腸,究竟哪里去了?
(第一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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