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闖香閨 第5章(1)

冬日將逝,徐徐的涼風透著窗欞間的縫隙送了進來,盡避屋內擺放了許多的火盆,可是身子越發虛弱的商飛雪依舊覺得寒。

這半個多月過去了,前幾天身體里頭的毒又發作了一次,這次雖服下了商清遠讓人私下送來的藥,可這毒的確耗損身子,每發作一次,她就覺得自己似乎大病了一場,還得在床上躺個幾日,今天至少能坐了。

看她這樣,尹承善總是氣急敗壞的在她身邊踱來踱去,每每都想沖去冬寧侯府逼著商清遠交出解藥,可都被她給制止了。

相對他的著急,她總是一貫的冷然,「東西沒交到他手上,他不會把解藥交出來的,還不如想辦法找出那幅畫的秘密更要緊,你的時間很多,我卻沒時間了,你若沒本事幫我就不要妨礙我。」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氣人嗎?!」越來越習慣她說話的方式,他也越來越少被氣到想殺人。

這天下誰不知道他有本事,不但擅謀略、擅武術,帶兵打仗也沒問題,也只有她敢用這樣鄙夷的語氣同他說話。

「若是這幾天再不能看出那幅畫的秘密,商清遠不可能不起疑心,也許他就要懷疑我明明找到東西卻沒通傳了。」就算她推說庫房收藏的圖畫多,時間一長也應該找到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折騰自己的身體啊。」理智上他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可瞧見臉色越顯蒼白的她,他頭一回想放任情感行事。

每每忍不住的時候,他就會想干脆帶著畫去跟商清遠換回解藥,可他知道若自己真的這麼做了,她會恨自己一輩子。

看出他的猶豫,她只是望著他堅定的道︰「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既然他是在替四皇子鋪路的人,就該明白這興許是一個扳倒二皇子一派的大好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簡單的一句話,尹承善怎麼會不懂,真正不懂的是冷情的她,不明白他是關心則亂啊。

他很清楚,雖只是不到一個月的相處,可他已經被她的一言一行所吸引,深深為她動了心。

偏偏這連冬陽都知道的事實,唯有她不明了。

「我沒事。」她向來挺能忍的,身子的不適忍一忍就過去了,她也不在乎這毒是不是傷身,只要最後能拔除商清遠,那麼一切便值得了。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本是尹承善最引以為傲的,可每每面對商飛雪便沒有管用過。

「最好是沒事。」他一把抽走她已經看了幾百遍又試圖再攤開的畫,說道︰「你得休息了。」

「我不困。」她抬眼掃了他一眼,一副怪他太閑的模樣。

堂堂一個王爺,他不是應該有很多事要忙嗎?想要助人謀取天下能閑成這樣嗎?成天圍著她轉悠,他不累,她看了都嫌煩。

「本王說你困了就困了。」他坐回圓桌旁,一副她不睡他不走的樣子。

「王爺沒其他事忙嗎?不是應該去同下屬說說當今局勢。」他們都派了幾批人來問過了,只怕都急上火了。

「那些事晚點再做也成,本王先看著你睡。」他很清楚底下人在著急什麼,不過就是近來二皇子動作頻頻,但他還打算按兵不動呢,不急。

要知道爭大統這種事得靠耐心,先發制人不是行不通,只是如今局勢更適合徐徐圖之,免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那王爺去陪陪王妃如何。」就看在那位主母沒少對她示好的分上,她很大方地替對方爭取。

「她不用本王陪。」他沒好氣的說。對于她想方設法的想將自己驅離,他頓時有著濃濃的不滿。

「姊姊端莊穩重,是個很好的當家主母,王爺應當多跟姊姊培養感情。」喊人姊姊讓她的雞皮疙瘩硬生生全冒了出來,可是為了不讓他在自己跟前晃悠,她也只能忍住。

其實她不是笨蛋,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明顯感受到他對她的好,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絕對不會沒事圍著一個女人兜轉。

先前她不明白,現在明白了,他是對自己動了心思。

可偏偏大宅門里頭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當人妾室也不是她想要的,所以明白跟不明白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如果最終能活下來,她會走。

「她端莊?!你可千萬別被她給騙了。」一個能同人私定終身的女人和端莊可是搭不上邊的,但就沖著她有勇氣堅持下去這點,他便能把正妻寶座留給冬陽。

「你這可就是人家說的,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她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我……你……」看到她那嫌棄的目光,尹承善的眉頭都糾成團了。

他這算是有苦說不出吧,本想著他跟冬陽成親是彼此幫忙,他給她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她則幫他安了父母的心,且有了她鎮宅,也少了一些覬覦王妃位置的麻煩人物。

可如今這樣的便利倒讓他得要承受商飛雪這樣鄙夷的目光,這口氣他實在難吞下,偏偏事關冬陽的隱私,他又不想由自己開口。

「在你心里,本王就是這樣朝三暮四之人?」尹承善霍地起身,幾個大步逼近了坐在床榻上的商飛雪。

一見那燦亮的眸子添了一抹濃濃的警戒,他來氣了。

「王爺是什麼樣的人,我不在乎也不評價,因為這不關我的事。」知道她這麼說他會更氣,但她還是故意用冷淡的口吻說出口。

他們的關系越簡單越好——一起扳倒商清遠,然後井水不犯河水。

潑天富貴又如何,于她都是俗物。

「你就當真這麼不在意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尹承善只覺得在嘴里嘗到了苦澀。

他何曾這樣在乎過一個人?

怕她累著、怕她凍著,更是心疼她的苦、她的痛,即便知道會是徒勞無功,仍使勁替她找大夫、找解藥,這輩子他還從沒對人這麼著急疼寵過。

可他的心意她瞧不見,始終對他冷冷淡淡的,除了提到跟商清遠相關的事時肯開口,其余她就是听,連多說句話都嫌煩,他的一腔熱血一再被她用冰水澆熄。

「我為何要在意你?」商飛雪淡淡反問,明顯只把他當成陌生人。

「可是咱們是夫妻。」

「不是妻,名義上算妾,且我壓根不承認這件事,是王爺一再提起。」

聞言,尹承善瞪著她,「你明知道我……」他想借機說出自己的心意,不料仍被她打斷。

「我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想知道。」她冷冷吐出話,且這回不僅是語氣冷,連眼神都是冷的。

「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畫里藏了什麼秘密,然後盡快扳倒商清遠,自此以後我們各走各的。」

听到這,尹承善什麼甜言蜜語都說不出口了,更遑論表明心意。

他一雙眼幾乎氣紅,將手中的畫軸握得更緊。

見狀,商飛雪也不理他,只想伸手從他手中取回畫軸,但被徹底惹怒的尹承善哪里肯讓她取去。

他的火氣一上來,想也沒想的就將手中的畫撕成兩半,接著狠狠往地上砸,甚至踩了兩腳。

「現在這東西毀了,你便可以安心待在王府了吧!」他怒極的撂下話後,轉過身便大步離去。

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商飛雪平靜無波的眸子中,她才緩緩闔上眼皮,掩去了他的身影,同時也掩去了眸心中那淺淺的波動。

王府之中有個名為和暖閣的房間,那是初冬陽專屬之地,任何人包括尹承善,沒得她的邀請都不得進入。

在這只屬于她的地方,只擺放了簡單的桌椅擺設,較特別的是那擺在顯眼處的博古架,上面雖擺放了許多小對象,可大多是不值錢的東西,像是稱不上精品的手環、包金的墜子,甚至只是一顆不起眼的小珠子。

初冬陽留戀地撫模這些東西,臉上帶笑卻流了兩行清淚。

這些東西是他留給她的,在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中,他總是領著偷溜出門的她去逛市集、瞧美景、賞河山……也是因為有那段美好時光,她才能支撐到現在,可是等了那麼多年了,她已經不能再等了。

她瞧得出來尹承善對飛雪動情了,她也知道飛雪是個傲氣女子,不會是願意做人妾室的女子。

所以,是該將這嫡妻之位還給尹承善的時候了。

思及此,她打開方才著丫鬟搬進來的箱子,開始一件件擦拭收起博古架上的小物,她的淚掉得越凶,收拾的速度就越快。

其實……他回不來了,這些東西還有留下的必要嗎?

「收拾這些東西做什麼?」尹承善的聲音揚起。

這麼多年的頭一回,尹承善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便踏足和暖閣,可是初冬陽無法對他生氣。

雖然外人眼中的尹承善是那麼的高傲難親近,可是在她心中,他著實是一個正人君子,一個很疼妹妹的兄長。

「給你騰位置啊。」用手背抹了抹淚,她刻意用輕快口吻說話。

「不需要,只要你願意,這王妃之位便會是你的。」她不用點明,從她近日心事重重的樣子他便猜得出她話中之意。

他的確心儀飛雪,可他對冬陽有責任,無論和離或休妻,對一個女人都是莫大的傷害,他不能這麼做。

當初他既然答應給她一方安穩的地方,如今亦不能食言。

「你不在乎將這王妃的位置給我,可難道飛雪也不在乎嗎?她是個心氣高的,親娘又受過那樣子的磨難,她這輩子若非想要報仇,斷不可能與人為妾。」尹承善曾略跟她提過商飛雪的事,她便更篤定自己得離開。

尹承善沒有細想這些,但只覺得自己認識初冬陽在前,絕不能自私的為了自己而違反承諾。

「你不是會苛待她的主母,讓你掌管王府我很放心,再說了,若離開這里,你往後要怎麼辦,你家里那些豺狼虎豹,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這就是出生在世族大家的悲哀,尤其像初家這種家族龐大的,若冬陽真跟他和離回娘家了,只怕那些看笑話的人一人一口口水就把她給淹死了。

「你不用擔心我,還是擔心你的心上人吧,我瞧她這幾日的臉色越發不好了,再這麼下去,我還真怕她會撐不住。」她適時的岔開話題。

雖然這件事他什麼都沒同她說,可她一手打理著王府,自然任何事都是瞞不過她的。

她知道飛雪進門沒幾日,身邊伺候的陪嫁丫鬟就死了,丫鬟死的那一晚,尹承善大動作請了太醫入府給飛雪診脈,飛雪還因此昏睡了兩天。

本來她以為飛雪是受了傷,直到前幾日飛雪再次倒下,她才知道是因為中毒,听說還是種奇毒,挺磨人的。

可飛雪硬是一聲不吭,就算毒發也只是咬緊牙關,不肯逸出半絲申吟。

當時她就想,這樣勇敢而執著的女人,絕對值得她給她騰地方。

「她不會有事的。」尹承善語氣肯定,因為他不會讓她有事。

若真不行,就算讓她恨他一輩子也不要緊,大不了他帶人翻了冬寧侯府,也能替她找著解藥。

「她不會有事,可不代表你們兩個就沒事。」初冬陽笑笑的說道。

她看得出來,雖然尹承善對飛雪有意,可飛雪還在抗拒這段感情,總之,尹承善這回可說是踢到一塊大鐵板了。

倒也不是她不顧情分準備看笑話,而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因為飛雪對她也是敬而遠之,雖說沒有不恭敬,可是每每去看她,都是她一個人說了一大串,飛雪卻只應了幾個字。

這種情況,她就算是想幫忙也沒辦法。

想到這里,初冬陽更加不顧尹承善阻止地快手快腳收拾起東西來——想來她能幫的忙之中最實在的就是離開。

等收到最後一張畫像,初冬陽眸中的笑意掩去,眼眶開始泛紅,但她眨了眨眼,就是不讓眼淚落下來。

「收好了,表哥你說咱們是和離好,還是你休妻好?」初冬陽早就打算好了,這輩子她已經為了家人臉面嫁過一回,以後也不一定得回娘家。

這幾年,她的娘家依靠著瀧陽王府也得了不少好處,這一回下堂去,她只想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所以是和離或是休棄,一切都瞧尹承善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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