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燈籠高掛,無數的喜字成雙成對的佔領著東方家的每一個角落,就連畜欄、雞舍和廚房里的大水缸都沒被放過。
由此可見,這戶人家多麼重視這次的喜事,所以雖然房子不大,屋舍簡陋,卻洋溢著那份即將迎娶新婦的喜悅。
一身燦亮的輕紗華服,靳雙雪直勾勾的瞧著眼前矮小的屋舍,那專注欣羨的眼神,活像那兒是金碧輝煌的宮院,教人看了一頭霧水。
「小姐,你怎又跑來這兒?」連氣都還來不及喘上一下,心翠就連忙對著眼前的人咕噥道。
「沒什麼,在府里待得悶了,所以出來晃晃。」
「咦,我瞧不是吧,我覺得小姐是想要出來見……」她的話都還沒說完,原本一臉平靜的靳雙雪就激動的打斷了自個丫鬟的臆測。
「心翠,別亂說話!」
「對不起,小姐。」主子的壞臉色終于讓神經恁粗的心翠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垂下眼噤了聲。
「沒啥事!」靳雙雪勉強牽起了一抹笑,安撫著一臉內疚的心翠。「我只是……」
「小姐,我從小就侍奉你,怎可能不知道你的心事呢?」
一語戳破了靳雙雪的欲蓋彌彰,心翠幾乎等于靳雙雪的一道影子,日日夜夜跟隨在她的身邊,沒道理主子在想的事,她這個影子會不了解。
她家小姐擺明了是在為情所苦嘛!
「既然你知道,那……」
靳雙雪原本黯然的眸子不知怎地倏地發出了耀眼的光芒,那光芒讓心翠瞧著頭皮一陣發麻。
「小姐,你可別再打什麼歪主意了,前陣子莊主才為了請婚被拒的事大發雷霆,還大罵東方敬亭不知好歹,你可別再出什麼歪主意了……」她顯然完全無法忘懷上次的風波,心有余悸的警告道。
要說她家這個大小姐,靳府里的半個主子,可真的沒啥不好的。
人長得明眸皓齒、柳眉瓜子臉的,活月兌月兌是個大美人,對待下人也不頤指氣使,完全沒有半點富家小姐的架子。
包別說她那一把罩的琴棋書畫和得宜的應對進退。
但光這些還不算什麼,她家小姐最最最厲害的,是她那顆擅于經商理財的好腦袋。
就連她家的主子爺也是在小姐的輔佐之下,才能在短短的幾年之內,將靳家的產業給擴大了十倍有余。
就因為她的千般好、萬般行,這城里的大富人家哪一個不差著媒婆來求親險些把靳府的門檻兒給踩平了,就盼能將這尊財神婆給請回去好生供著,以庇蔭家中代代子孫,吃穿不愁。
可偏偏這千般美、萬般好的人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太過痴心痴情了。
也不知怎地,原該眼高于頂的千金大小姐,卻偏偏中意城中一個落魄戶的大公子東方敬亭。
而且一愛成痴,不管眾人怎麼勸、怎麼說,固執的大小姐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即使被拒婚,甚至東方敬亭已經傳出了喜訊,她家小姐還是不肯死心。
人家成雙成對,明兒個就要入洞房了,可她呢?
還淨來東方家門前東瞧西看的,隨便用膝蓋想想也知道小姐心中的不舍,所以難保她不會出些什麼怪點子、餿主意,那她的頭可就痛了。
「心翠,我……」才不理會人家听不听,靳雙雪的一雙手難得忸怩的揉著巾帕子,似水般溫順的聲調中透著一股濃濃的希冀渴求,听得讓人心都酥了,也酸了。「我哪里會出啥餿主意,我只是……」
「只是啥?」其實心翠很不想問,可是望著小姐那雙水漾的眸,她只能挫敗的投降。
「我知道東方敬亭不可能會愛我、娶我,可我卻愛他這般久了,所以我想……」
又是一項的難得,可別瞧她家小姐外表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樣,可骨子里卻是個行事俐落的女中豪杰,向來有話直言,從不拐彎抹角。
如今,卻因為東方敬亭的關系全變了模樣,讓人頭皮不麻也不行呵!
「我想要留個紀念。」
「什麼紀念,東方敬亭的一撮發嗎?」她會這麼說不是沒有道理的,那書里頭不是常說道,什麼贈君一束發,盼結來世緣的悲情橋段嗎。
如果要的是一撮發,那還不好辦!她家的那口子會點武,要他半夜模進東方家,替小姐削來一束發也沒啥大不了的。
「我才不要他的一束發,那死板板的東西要來何用?」忍不住白了心翠一眼,靳雙雪嘴里咕咕噥噥的說道。
她要的東西雖說是驚世駭俗了些,可問題是活生生的,可以陪伴她一生一世,豈不是很好嗎?
「那小姐到底要什麼嘛?」不是一撮發,那是什麼?她真的不解。
「我……我……」靳雙雪的雙頰驀地飛來一片紅雲,白里透紅的雪肌包加的勾攝旁人的心魂。
怎麼可能有人不愛這般美麗的女子呵!要是她是個男人,如果被小姐瞧上了,她一定飛奔到靳府提親,免得肥水落入外人田。
那東方敬亭啊,顯然不是個白痴就是笨蛋,竟然不肯允婚。
心翠的心思東轉西兜,讓她險些連靳雙雪的回答都遺漏了,如果說真遺漏了也就罷了,可偏偏她卻又听進那驚世駭俗的兩個字。
孩子?!什麼孩子?那是什麼鬼東西啊!
天啊,她的頭皮更麻了。
「小……小……小姐,你剛剛……說了……啥?」心翠顫著聲,小心翼翼的問道。
一邊問著,她的心里還直念著觀世音菩薩、阿彌陀佛什麼的,她從來不曾這樣祈求著自己的耳朵最好背極了。
只要是听錯了,那麼一切都好談。
可她心中那一小撮的期望還來不及成長茁壯,就已經慘遭夭折。
「我說我要東方敬亭的孩子,而你得幫我。」靳雙雪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猶豫。
事實上,自從得知東方敬亭即將別娶,讓那個從小與他訂了親的媳婦進東方家門之後,這個念頭就像滾雪球似的,在她心里愈兜愈大。
天啊!讓她聾了吧!心翠仰頭望天,這般祈求著。
小姐怎會有這樣驚世駭俗的想法呢?要知道在這個禮教嚴謹的世間,即使是寡母攜子都會讓人指指點點的,更何況是未出閣的女人生子,那豈不是要被浸豬籠游街了?
「小姐,你一定是一時腦筋打了個死結,所以才會想不開,你……」心翠試著為靳雙雪想理由,可惜的是她並不領情。
「心翠,這是我深思熟慮後下的決定。」
「小姐,你知不知道這是一件多驚世駭俗的事,更何況你的身分這麼特殊,要是做了這種事,可是會引起撻伐的。」心翠努力的告知著這件事會引起的嚴重後果。
「我知道啊!」靳雙雪狀若無辜的睜著一雙明眸,點點頭說道︰「所以我不打算在京城里生下孩子。」
啊,連在哪兒生下孩子都盤算好了?那小姐豈不是……
她瞠目結舌的望著靳雙雪的氣定神閑,心中的不祥正以極快的速度擴散著。
「那……」
「我已經打算好一切了,等到我有了身孕,我就以南下開拓商機為由,到江南去把孩子生下。」
她是誰?她可是靳雙雪耶!
若是沒有十足十的把握,她怎會想出這個方法?心翠未免太小瞧她了。
「那……請問小姐,你要怎麼樣和……和……那個東方敬亭……嗯……」
雖然她已經嫁為人婦,也是一個孩子的媽了,可那閨房之事和生孩子的事,她怎麼樣也無法像小姐那樣談起來像是在談天氣似的輕松愜意。
「就……」終于,原本自若的雪頰飄上了一朵紅,靳雙雪流利的口才也跟著語塞。「就是和他一起睡嘛!」
「一起睡就會有孩子了嗎?」心翠終于忍不住的低吼,她家小姐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單純了吧!
「我當然知道不是一起睡就會有孩子啊!只是……」說不出口嘛!
「小姐,你連說都說不出口了,還想打這等算盤,會不會太天真了些?」心翠很是努力的潑著冷水,企圖讓她收回這荒謬至極的主意。
「說不出口沒關系,只要做得到就行了。」完全沒有被她的冷水給澆熄心中的意念,靳雙雪登時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可是……」
「別再可是了!反正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盤算,就算是共犯了,所以你得幫我。」不想再和她羅唆下去,她索性直言道。
「啊!」心翠傻眼的瞪著她,話有這麼說的嗎?
「你不做嗎?也行,等會兒我就去同大哥說,是你建議我這麼做的,到時候你和東陽就……」
這是個威脅,絕對是,也的確是。
可,偏偏現下的情況真應了那句古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心翠心中雖然哀嘆自己上了賊船,可問題是上都上了,也來不及下了,只有硬著頭皮繼續待在船上了。
「小姐,那要怎麼做?」
「等一下你就把這賀禮送到東方家去。」靳雙雪隨手拿出一大疊的銀票遞給她。
「這麼多的銀票當賀禮,那傲氣十足的東方敬亭怎麼可能會收?」心翠不以為然的努了努嘴說道。
「就是知道他不會收,所以你就要推說你自己是下人,所以求他不能不收,然後……」她雙眸燦亮的開始叨叨訴說著自己的計畫。
只見她愈說愈高興,可是心翠的一張臉可是愈皺愈緊,但這年頭,主子是天呵!
能不做嗎?當然不行,否則要是主子真的把威脅付諸實行,那她和她的夫婿豈不是要流落街頭嗎?
哇,那麼可怕的事情絕對不能成真,所以她也只能拚了吧!
「娘,這是什麼?」坐在低矮的房舍中,捧著還殘留有修補痕跡的茶杯,東方敬亭審視著眼前的這一疊銀票,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這……這是……」李四娘一臉的猶豫,不知道該下該說。
她這個兒子啊,向來傲然,要是知道這一大疊銀票是靳家大小姐送來的賀禮,只怕會氣得七竅生煙。
可是能不說嗎?那麼大的一筆銀兩,別說兒子向來精明,就是稍稍駑鈍之人,也該知道他們家不可能突然擁有這麼多的銀兩。
本來他們東方家也是個殷實的小康戶,生活用度若節儉些,倒也是過得去。
可三年前,孩子的爹病了,耗光了家中所有的積銀,害得原本勤于書卷,準備應試的敬亭都得去錢莊工作,才能勉強支持家計。
但即使是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可孩子的爹還是撒手人寰。
這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道理她懂得,她不是想瞞著兒子收下這筆錢,只是推卻不了,也不知道怎麼向他開口說明。
唉!不過那靳家的大小姐對敬亭倒也真有心,若非這門戶著實相差太遠,她倒還真是樂觀其成呢。
「娘……」東方敬亭向來孝順,但對娘親的支吾其詞忍不住沉下了臉色。
這城里能隨便出手就這一大把銀票的人並不多,他只要稍稍轉念一想,就已猜出這些銀票的主人是誰。
一股子的煩躁驀然而生,他瞪著銀票的眼神倏地射出了怒氣。
察覺兒子的不耐與怒意,李四娘深吸了口氣,索性直言道︰「這銀票是靳家丫鬟送來的,說是她家主子要給你當賀禮的。」
「哼,果然是財大氣粗呵!有人賀禮一出手就是萬兩銀子的嗎?」他眯起了眼,甚至不用數上一數,就能精準的臆測出那疊銀票的數目。「娘,你不該收的。」
「我推了,可是那心翠姑娘說了,這是她家主子的意思,她可不敢違逆,所以她錢一送到,就忙不迭的走了。」
啪!東方敬亭一掌重重的拍上了桌案,一股熊熊怒火筆直的往上竄燒。
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拿這疊銀票來是想施舍他嗎?
還是她以為他瞧著了這疊銀票,就會忙不迭的像只搖尾乞憐的小狽一樣,趕緊巴過去舌忝她的腳指頭,巴望著能得到更多的好處嗎?
哼!
「兒子啊,那靳姑娘怕也只是一片好心,你別……」望著他鐵青的臉色,李四娘忍不住的勸道。
「好心,我看是存心的污辱吧!」
想讓他後悔推了靳家的親事,讓他後悔沒把握時機為自己許下能榮華富貴、尊寵一生的婚約。
「娘,你不必再說了,這檔子事我會處理。」倏忽問,他臉上的怒容褪去,甚至還漾起了一抹幽忽的笑容。
慘了,這次兒子氣得可不輕啊!那靳家小姐只怕……
她的尋思未落,東方敬亭已經仰首飲盡了杯中的茶水,然後抓起桌上的銀票,像陣風似的旋了出去。
她這個兒子啊,什麼都好,就是傲氣太重,容不得一絲絲的輕慢,更容不得一點點的閑言閑語。
這般旋了出去,只怕是要去找靳家小姐退還銀票吧!
唉,希望那孩子的倔性子可千萬別惹出什麼事兒才好啊!
暮色將近,天色昏暗,一顆暗紅色的圓盤高高的掛在天際。
「我要見你們家小姐。」東方敬亭站得直挺挺的,傲然而立。
即便是一襲布衣,但他卻驕傲的宛若王公貴族,大刺剌的朝著門房宣布著自己來此的目的。
「呿,我家小姐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嗎?」門房天天守著靳家大門,什麼富貴人兒沒瞧見過,一見眼前這個一身布衣的窮酸,登時眉眼全往頭頂上長去,一點兒也不想搭理。
「難不成你家小姐是天仙、是皇後,所以凡夫俗子見不著?」東方敬亭低諷的說道。
他這一生最恨的就是這種仗勢欺人的小人,真個是什麼人養什麼狗兒,瞧這看門的都是這般眼高于頂了,他的主子又能好到哪兒去呢?
縱是幾次瞧著那個靳雙雪好像還挺知書達禮、我見猶憐的模樣,但這樣的涵養只怕也是裝出來的吧!
「當然見不著!咱家小姐可是後妃命格,只怕不久將來就會被皇上給欽點入宮去了,讓你說見就見,那成啥體統。」
「你不幫我通報?」他眯著眼確認道。
「不報就不報,除非你有……」門房的食指和拇指搓了搓,暗示的意味著實明顯。
向來心高氣傲的東方敬亭哪里忍受得了他狗眼看人低的姿態,怒眼兒一眯,衣擺兒一掀,就要兜個圈走人。
不見就不見,他也希罕不到哪兒去,大不了那銀票撕了就是,他不兌銀,那個靳雙雪也就不能說他拿了她的錢。
「東方少爺請等一等!」
就在他正準備大步邁開腳步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記女聲,氣喘吁吁的奔了出來。
著實不想回頭,畢竟方才那種被污辱的感覺還縈繞心頭,眸中的怒意更是狂炙未消。
「東方少爺,丫鬟心翠替阿忠向您賠不是了,我家小姐說了,阿忠狗仗人勢,即日起靳府免了他的職,難不成東方爺兒的氣還難消嗎?」
「心……心翠……你說啥?」一旁的阿忠听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掉了工作,瞠目結舌、結結巴巴的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姐說了,東方少爺是她的貴客,你得罪了他,現下只要他一句話,要你留便留,要你走你便走,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這可奇了,听那丫鬟的語氣,這靳雙雪倒是算準了他會來,她葫蘆里到底賣著啥藥?
東方敬亭兀自心中狐疑之際,那方才還趾高氣揚的阿忠卻驀地撲至了他的腳邊,哀哀求饒地說道︰「東方少爺,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您這位貴客,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吧!求求你,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兒,我……」
不耐的翻起了白眼,他本欲一腳踢開那個態度轉變恁大的阿忠,可轉念一想還是作罷。
就去瞧瞧那女人到底想做啥?明兒個他就要迎親了,可沒那麼多的時間同靳府的人瞎扯。
「罷了!」他一松口,便邁著步子走進富麗堂皇的靳府。
望著他的背影,心翠和阿忠同時重重的吐了口氣。
阿忠是欣喜自己保住了工作,心翠則是因為達成計畫的第一步而松了口氣兒。
唉!小姐啊小姐,我真會被你的任性給害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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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暗暗的天色之中,跟著領路的心翠,東方敬亭的一雙眼筆直的投向前方,一點兒也不被眼前的富麗堂皇給吸引住心神。
那些個雕梁畫棟、金碧輝煌,若是尋常人來瞧只怕宛若姥姥入城般,啥事都新鮮。
只是他不是尋常人,自從他棄筆從商,他便肯定依憑著自己的能力,終有一天他亦會坐擁大宅美院,所以他一點兒也不羨慕。
「東方少爺,我家小姐在前頭那兒的亭子等著您呢!您快些去吧,我這就去備些酒菜,好接待您這位貴客。」
將東方敬亭領至醉心亭,心翠便朝他福了一福,然後細細的稟告道。
東方敬亭微微頷首,依言前行,不過數步的距離,便已見到一縴縴身影獨自佇立暮色之中。
一頭飛瀑般的長發披散,宛若想要魅惑人心般的在輕送的微風中飛舞著。
一襲輕紗將她的身形妝點得嬌弱撩人,頗有我見猶憐之姿。
眼前這一切著實可稱為一幅美景,尋常男人都會心動,可東方敬亭卻是眼波兒都不閃爍一下,筆直的邁上前去。
「靳姑娘……」那聲調不卑不亢,對著背對他的靳雙雪說道︰「所謂無功不受祿,這銀票在下收不得,還請靳姑娘收回。」
先是無聲無息的靜默,然後靳雙雪緩緩的轉過了身子,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直勾勾的瞧著他,沒有一絲姑娘家該有的羞怯。
「東方公子,那只不過是我的一點點心意,你真不能收嗎?」她輕咬著薄唇,聲音中夾雜著一絲絲被拒絕的難堪。
「不能收。」望著她那模樣,東方敬亭向來波瀾不興的心房竟微微的一揪,那莫名的不舒服也讓他的劍眉往中間攏去。
可即便是這樣,退還銀票的決心還是不會更改。
如果她以為那疊銀票可買來他的回心轉意,那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他不語的掏出銀票遞了出去。
本以為靳雙雪會努力的說服他,可誰知她只是睨了那銀票一眼,便伸手接過。
一等銀票離手,他二話不說的轉身。
「東方公子請留步。」靳雙雪的聲音輕輕軟軟的,仿佛能夠酥入心胸似的。
「靳姑娘還有事?」
「東方公子,我傾心于你是眾所皆知之事,你不接受我不怪你,因為感情這事本就是姻緣前定,想來是你我無緣。」
她這一番話讓東方敬亭的眉頭皺得更緊,這靳雙雪怎麼說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更該知書達禮,怎麼這般不知羞的說出這番輕佻的話來呢?
濃濃的劍眉揚起,一股子的不悅倏忽竄升。
仿佛知道他的不耐似的,靳雙雪趕緊說道︰「事到如今,公子已要成親,我亦不想再奢求,只是希望東方公子能瞧在雙雪一片痴心的份上,與我共飲幾杯水酒,算是紀念雙雪的一片情深行嗎?」
她靈動的水眸一閃而逝的算計沒有入了他的眼,倒是那哀切的軟聲軟調卻在他心里漾起了一波波的水漣。
「這……」他沉吟著。
他並不是不盡情理的人,人家姑娘家軟下了腰身這般祈求,也只是要求共飲一杯,他真的沒道理不答應。
雖然他不懂她執著的到底是什麼,又為何會看上他這個現下一無所有的窮人,但共飲一杯水酒倒也無妨。
「好吧!」在靳雙雪的屏息中,東方敬亭終于頷首。
她溫柔的臉龐倏忽閃過一絲詭計得逞的狡笑。
呵,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