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一股沉靜的氣息籠罩著……
皇甫傲凡瞧著眼前那十萬火急送來的密函,濃濃的劍眉緊攏在一起。
看來,不能再拖了。
後援的軍糧總是不到,邊境鄰國卻又蠢蠢欲動,再加上前陣子他遇襲的事還沒查個水落石出。
再說,那柳青雲已經查出是他上醉仙樓將康綺蓮帶走,最近更是將他視為眼中釘似的,用盡手段阻撓軍務。
這種種的一切都讓向來以國事為重的他,心煩意亂得緊。
「老大,查出來了、查出來了。」赫連蒼龍高聲喳呼,總是人未到聲先到。
「我說上官那小子還真是不簡單耶,雖然死要錢,但只要奉上了銀兩,還沒有查不出來的事兒。」
听著赫連蒼龍的廢話,皇甫傲凡的眉頭連掀都沒掀,只是沉靜的問道︰「查出什麼來了?」
踩著大步,在皇甫傲凡面前站定,向來急性子的赫連蒼龍這回卻漾著滿臉得意的笑容,不語地賣起關子來。
等了一會兒沒有听到回答,皇甫傲凡抬眸,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兜了滿月復心事的他,壓根就沒心情猜啞謎,雙眼直勾勾地瞧著案上的兵布圖,心里盤算著興許該是時候回戰場上去了。
離關那麼久,其實也只是為了找糧,現在只需要拉攏柳青雲,那麼他就可以無後顧之憂的殺敵衛國了。
「咦……」原本沉著氣等待著,可是等了好半晌卻等不到皇甫傲凡的詢問,急性子的赫連蒼龍終于按捺不住。「我說兄弟啊,你怎不好奇我到底查到了啥?」
皇甫傲凡不發一語地瞧了赫連蒼龍一眼。不問,是因為他知道開口問絕對是多此一舉,反正不管他問不問,以赫連那大剌剌的性子,是絕對忍不住話的。
果真,不過又過了眨眼的時間,赫連蒼龍已經迫不及待地自顧自說道︰「咱們都被蒙了,還以為是因為咱們,那婆娘那間風吹就倒的屋子才會莫名招來一把火,但其實那些黑衣人可不是來殺咱們的刺客,他們的目標就是那婆娘耶!」
一改方才的漫不經心,一听到他的話,皇甫傲凡的注意力全都兜了回來。
「你也覺得冤吧,明明是她們自己招來的災禍,還一天到晚說咱們是災星,完全不顧念我們的救命之恩……」
長串的叨念沒入皇甫傲凡的耳中,他唯一听進去的,就只有那些黑衣人是沖著靳天璇而來的這件事。
怎麼可能?!
明明只是個努力想要生存下去的寡婦,怎麼可能無端惹上這樣的災禍。
但瞧那些人凶殘的手段,明擺著就是要她們的小命。
是她那過于剛硬的性子,招來這些災禍的嗎?
腦海中因為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消息而瘋狂地轉著,在他還來不及意識到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沖動的竄出,揪住赫連蒼龍的衣襟。
手驀地收緊,皇甫傲凡也顧不得自己的舉動讓自個兒兄弟驚駭得快要說不出話來,只是厲聲問道︰「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赫連蒼龍瞠大眼楮瞪著他,印象中他這個兄弟一向很冷靜,就算是被敵軍包圍,依舊氣定神閑,但自從招惹到靳天璇那個女人之後,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因為她而失了分寸。
倏地,赫連蒼龍眯起眼,那探究的眼神彷佛看穿了什麼似的。「你喜歡上那個寡婦了!」
他早該想到的!
只怕早在第一眼看見時就動了心吧,所以才會三番兩次做出那些驚人之舉。
厚,天下的女人是都死絕了嗎?
皇甫傲凡誰不好瞧上眼,偏偏瞧上那個寡婦靳天璇,他甚至不用腦袋瓜子想,也知道這事絕對會讓皇甫老夫人氣得七竅生煙。
「快說!」心急如焚的皇甫傲凡根本沒有閑情逸致和赫連蒼龍話家常,他只想盡快知道來龍去脈。
他想知道她到底招惹到什麼樣的麻煩。
「靳天璇那女人是個寡婦,你知道吧?」
「別說廢話!」
听到他的話,皇甫傲凡驀地咬牙,冷聲喝斥,慣有的冷靜自持和自信,早已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我不是在說廢話,找來殺手的人,正是她那個無緣的婆家。」
「為什麼?」
如果是她的婆家,為何想要對她痛下殺手?
緩緩松開揪著赫連蒼龍衣襟的手,皇甫傲凡壓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他知道她是寡婦,但看她孤身一人帶著孩子,他還以為她無依無靠的,怎麼莫名其妙又冒出一個婆家來。
「嘿,你別瞧靳姑娘粗魯的模樣,她的婆家來頭倒也還不小。」
「是哪一戶人家?」
「是江南首富駱家。」
江南和京城,那可是千里之遙,他們究竟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大費周章的買凶殺人?
雖然皇甫傲凡沒有問出口,但終究是十幾年的兄弟,于是赫連蒼龍很有義氣地把他用一整個月月俸買來的消息,全都說了出來——
「說起來,靳姑娘也是可憐,她的夫婿是駱家的獨子,長年為心疾所苦,幾度命危,駱老夫人愛子心切,所以替他買了個姑娘來沖喜,也不曉得是不是靳姑娘命硬,才入門沒多久,駱家長子便心疾發作,駕鶴西歸,痛失愛子的駱老夫人將所有責任都歸咎到靳姑娘身上,因為無法承受喪子之痛,所以駱老夫人靠著折磨靳姑娘來平息心中的怒火,靳姑娘初時倒也認命,整整被折磨了近兩個月也不吭氣,但突然有一天,她就逃了。」
皇甫傲凡置于身側的兩掌倏地緊握成拳,即使只是听著不曾目睹,但靳天璇的遭遇卻依然教他心疼萬分。
但他卻很難想像她那種執拗的性子,也會有認命的時候,他還以為她是那種寧願死,也不會認輸的人。她定是發現自己懷了身孕才逃的!
「就因為這樣,所以駱家派人追殺她?」
因為心動,早已視她的安危為己任,如果駱家僅僅因為如此荒謬且可笑的理由而不肯放過她,那麼他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倒也不是。」赫連蒼龍驀地搖搖頭,心里卻著實佩服死要錢上官極品的本事,短短的時間內,竟然連這種極為私密的事兒也查得出來。
「不然呢?」
「听說駱老夫人依然很難走出喪子之痛,為了尋求心靈的安穩,所以這幾年來,開始禮佛,長年茹素。」
「哼!」皇甫傲凡不屑地冷哼一聲,完全不以為然。
吃齋念佛的人,會派殺手來殺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這個因為保家衛國而手染鮮血的將軍,不就應該可以功德圓滿,羽化成仙了。
「因為茹素禮佛,所以對于以前傷害靳天璇的那種遷怒做法深感後悔,尤其是最近,她甚至派人要尋找靳姑娘的下落,想好好彌補她。」
「用殺人來彌補,這倒是前所未聞啊!」皇甫傲凡不悅地咕噥著,因為曾讓靳天璇受了苦,所以他對駱夫人這種行為著實無法苟同,因此每听一句,他就忍不住回上一句。
那模樣,還真像是個小家子氣的女人呵!
因為沒見過皇甫傲凡這個樣子,赫連蒼龍一時間實在無法適應。
曾經他還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人的理智能超越像皇甫傲凡這種凡事一板一眼,有著絕佳規劃的男人。
就如同他回京要軍糧,就會謀劃出一套計策,絕對要讓自己取得軍糧。
可偏偏……這般理智的男人一旦沾染了感情,搖身一變卻成了極度幼稚與情緒化。
但誰讓他是堂堂的將軍,就算他把事情想偏了,他也不能笑他笨,只能把自己所認為的說出來。
「就我所想,那些人應該不是駱老夫人派出來的。」
「喔?」
深邃的眸中驀地閃過一記凌厲的精光,難不成除了駱家之外,靳天璇還招惹了其他仇家嗎?
唉,像那種一丁點都不可愛的個性,也的確是有可能的。
「除了駱家,還有誰?」
「我說了,駱老太太最近極力想要找到靳姑娘,彌補當年的罪過,可駱家的家業何其大,當然會有人不樂意瞧見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的意思是,駱家目前掌權之人,並不希望她們母子倆回去?」
「自是不願,誰願意眼睜睜看著到口的肥肉就這麼飛了。」
「知道是誰嗎?」
「還不清楚,只知道應該不只一方人馬。」
他的月餉也只夠探得這些消息,想要知道更多,就得奉上更多的銀兩,而他本來也只是因為受夠了靳天璇老是把他們當成妖魔鬼怪,才想要趕快找出黑衣人的身份,誰知道事情根本就與他們倆無關,他自然不可能再多花銀兩。
「這……」皇甫傲凡聞言,低頭沉吟。
真正的敵人還躲在暗處就是了。
事情如果真如赫連所說,那麼他更不能讓靳天璇和瓦兒離開了。
要是一旦駱家知道靳天璇其實還替駱家生了一個孩子,而瓦兒真正的身份其實是駱家的嫡孫,那麼即將招惹來的殺意,絕對不只那晚這樣而已。
所以……她不能離開!
一旦她帶著瓦兒離開將軍府,就再也沒有人能保障她們的安全了。
再說,現在的靳天璇根本就沒有自保的能力,甚至連自己招來了災星都還不知道呢!
無知之人危險更甚,一想到這,他驀地替靳天璇捏了一把冷汗。
還好,那日他陰錯陽差地到了那里,否則依黑衣人的狠絕,靳天璇和瓦兒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
所以,現在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任她離開。
如果不曾動心也就罷了,一旦動了心緒,他便不能眼睜睜的瞧著她因為一時的沖動,硬是往死路走去。
他得阻止她!
確定念頭後,做事向來徐徐如風的他腳跟兒一旋,就往靳天璇所住的院落走去。
「喂……」望著皇甫傲凡快速消失的身影,赫連蒼龍忍不住咕噥道︰「怎麼這樣說走就走,連聲招呼也不打,靳天璇的事不該是茶余飯後拿來說嘴的事嗎?真正要緊的不是駱家的一舉一動嗎?」
呿,急到連正事也不顧了,難道皇甫傲凡那鐵錚錚的漢子,也要化做繞指柔了嗎?
以前只有講到軍務,他這個大將軍才會那麼急,但現在……卻是為了一個女人,他怎麼都不問問他還探到了什麼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