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終于結束。
十強端出的菜色讓人贊嘆連連,大型螢幕上熱騰騰的美食燒出全場饑腸轆轅,接近晚餐時間了,觀眾的情緒因為緊張與饑餓幾乎有暴動的傾向,許多角落陸續傳來參賽者後援會吶喊參賽者姓名的聲音。
她的後援會呼聲也不小。
「厲姠荷!厲姠荷!厲姠荷!厲姠荷——?」
每一聲她的名字都敲在他心坎上,他一張俊臉沒有表情,只想著︰叫吧,叫吧,這是你們最後一次在公開場合看見厲姠荷了。
他與站在比賽位置的厲姠荷眼對眼遙遙相望,一同等著評審公布結果,她沒有回避他的凝視,仿佛以眼神在說著︰你听見了嗎?你听見了嗎?我的請求。
評審終于唱名,氣氛隨著名次前推鼓噪到最高點。
「第三名——厲姠荷!」
哇!
「厲姠荷!厲姠荷!厲姠荷!厲姠荷——」
全場歡聲雷動,厲姠荷保持微笑,緊繃的精神總算得到放松,她盡力了,緊接著頒布下一個名次,節目繼續高潮迭起,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遞來一張簡單的賞鳥收合椅,她感激的點一點頭,趕快坐下。
她確實快要昏倒了,她的情緒只要從緊張到放松就很容易昏厥,是誰發現了?還好現場的焦點已經落在金牌得主身上,她緩緩深呼吸、深呼吸——
她還是保持笑容,人群在她眼前晃動,現場花彩、鞭炮、效是彩帶、尖叫聲亂烘烘,在倒下前一刻,她看見一雙手撐住她的身體。
是誰……是他嗎?
getdownonmykneesandparty我跪下並誠心禱告求祈
I-mwaitingforthefinalmoment關鍵時刻我屏息等待
Yousaythe’wordsthatican-tsay期待你說出我說不出口的秘密
遠遠的,那首吉他清唱的聲音傳來,他知道嗎?他知道嗎?
◎◎◎
這是第幾次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連月?
「嗨。我又昏倒了?」
在她身旁看著雜志的連月合上書,「好一些了嗎?有沒有什麼不適?」
難得見連月是如此輕松的狀態,厲姠荷輕聲問︰「這不是急診室?」
當然是急診室。
「是。」只是應某人暴力要求下開的特別室。
「你不用忙嗎?」
連月搖頭,「沒關系,你要不要再睡一下?」
她如何告訴這個美人,外面當然是一團忙,可是她那位邢先生暴力加恐嚇,連院長都請下來關切了,她還會有什麼事忙?
「比賽……」
‘結束了,現在是晚上九點,你餓了吧,你哥剛出去買吃的。」
原來是哥。
她淡淡微笑,果然邢狂沒發現她最後的請求,他知道她昏倒嗎?第一名是市長頒獎,第二名是哥的代表霍哥哥頒獎,她是第三名,本來是可以從他手中拿到獎杯的,淡淡的遺憾爬上心頭。
但生命有時就是這麼俗氣,明明難過了,但她的肚子還是餓得發疼。
「好餓。」她苦笑。
連月笑了笑,「我也好餓,等等我們來慶祝一下吧,恭喜你得到第三名。」
「謝謝。」
能從幾千個專業廚師手中拿到第三名,她非常感激,想起前幾天進入前十強時網路上的人在談論中說的,她是幸運的,幸運的生存一個優渥的家庭,幸運的擁有天生的美貌,幸運的可以專心學做菜而不是從小廚干起。她知道自己很幸運擁有這些,所以就要滿足嗎?
對吧,人不該太貪心,她悠悠想著。
◎◎◎
她一向習慣自己搭飛機,昨天從醫院回到家之後她就關了手機上床睡覺。想把這些日子的失眠全補回來。下午醒來,整整行李,繼續再睡,直至晚上九點蘇醒。梳洗之後叫了車便到機場。
她輸了,用剩下的一縷氣讓自己走得有尊嚴。
他愛她,她想。
不過那已是曾經。
在忙了近兩個月之後,她渴望平靜,這兩個月的煎熬是她自己的決定,最後的爭取她也做了,她不怨他的硬心腸,可是不舍嗎?
是,她舍不得放開那個男人,于是逼自己連夜離開,不然她害怕自己會做出更不堪的事來。
夜間的機場行走問都是穿越的味道,穿越過去與未來,穿越知足與放棄,在外人看來,坐在候機位子上壓低了帽子的美女恬靜而優雅,她平靜的看著機場天花板上懸吊下來的電視,正重播著昨天喧囂落幕的美食料理大賽,她平靜的神色像看著與她無關的電視消磨時問,沒有人會想到這美女就在電視里頭。
她第一次看電視拍攝下的這個活動,原來大家都緊張,她一直看著,連同其他候機的三兩人群,看到自己努力的身影。看到主持人特別介紹決賽菜色,看到每一個人的認真與堅持。
時間滴滴流過,這場比賽是這段感情的最後堅持,她要在離開前看到結束,看到最後頒獎,看到……她沒想到會看見自已倒下去的那一剎那!
鏡頭並不在她身上。她透過鏡頭前的紛擾熱鬧看見了小小遠景里的自己倒下那一瞬,伸出手抱住她的是……
邢狂。
她捂住自已的嘴,難以置信。
鏡頭前的主持人不知在講些什麼,好像將沒有上前準備領獎的她技巧性略過,然後節目繼續進行,由工作人員替她領走了獎杯,所以連頒獎人也不是邢儲書而是霍耀石。
她不知道節目接下來進行的是什麼,但看似平靜的她眼淚卻不停的不停的滑下,流進她捂著嘴巴的手里,顫動顫動的哭著。
原來是他……
直到她身邊有人落坐,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這麼決絕,二十四小時之內離台,王又曾要逃離台灣都沒有你快。」
她一听聲音,頓住一秒後,直接撲在他身上哭出聲來。
「嗚……」
他抱住她,像個港灣讓她隱在他巨大的胸膛與遮住她狼狽哭相的帽子里,他連罵她的念頭都沒了,要不是太了解她,剛剛走過來找她時,連他都會沒發現她在哭。
這個女人,究竟是如何將自己訓練成這樣厲害的?明明天使般的臉孔只要滾出幾滴淚就可以讓人為她出生人死了,她卻不懂利用這種利器。
「早點哭不就不用寫這種大型情書給我了?」
「嗚……」他發現了……
唉……他絕對會被厲子鬼整死。他就不信他那群高智商的同學不會發現,要他們發現一點對社會有貢獻的大事他們絕對沒興趣,可是這種雞毛蒜皮、損人樂己的事,他們一定爭先恐後發現得比誰都早。
「是誰教你要這樣裝冷靜的?」這問題他早就想問了,這幾個月他抽絲剝繭的回想,這女人無論是害怕是高興是生氣是難過,她都微笑,就唯一過度緊張後放松才會用昏倒這種方式釋放自己。
她在他懷里搖頭.哭泣的聲音漸漸平息,只剩小小的一抽一抽的吸氣。
「所以我去美國那天你不是一副不沾鍋的樣子?」
「我沒有不沾鍋……嗚……」她是好高興他來,好高興可以兩個人一起解決事情。
他趕緊拍她,「好好好,乖……」他想得更遠,「所以第一次我們……你也不是不緊張?」
她停止啜泣,小小嘴兒一張,直接啃他胸膛。
說她不緊張真是太過分了。
「噢!你咬我!」下一秒他笑了起來。咬吧、咬吧,他無條件奉上高級肌肉。
他揉掉她的帽子,揉亂她一頭細發,等她平息下來。他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發現她的害羞她的生氣她的可愛。
「哭完了?」他挪挪下巴想看她讓他想了好久的小臉。
她搖頭,考慮了很久,「我……我要衛生紙。」鼻涕快流出來了,她一直吸吸吸,已經沒辦法了。
他昂頭嘆息,他的天使啊……壓住她的頭往他身上的高級休閑服一抹,「你就直接擦吧,小姐。」
「我不……」要都沒說完,她的鼻水已經抹出去了,噢……
「可以抬頭了沒?」
這下她死都不抬了,帽子掉在她腳邊,她一張鬼臉,還把鼻水淚水全抹在他的衣服上,這叫她要怎麼抬頭見人?
知道她的障礙,他用蠻力捧起她的小花臉,小花臉上都是淚痕與在他身上壓出的紅痕,可是他還是愛得不得了,沒救了,捧住她的小臉,吻下去。
嗚……她想念他的吻……
下一秒,美女猛然推開他,急吸鼻子,可是來不及了,被男人封住嘴巴的下場就是——換氣不及,鼻水直接噴出美女的鼻孔。
距離男人十公分之處,美人臉上掛著兩條鼻水。
夜晚的機場很冷,黑烏鴉特別喜歡的溫度,嘎嘎嘎三聲飛過。
邢儲書狂笑不已,厲姠荷尖叫拔腿就想直接飛去美國老死一輩子,可是他扯住了她,將她再度壓進懷里,鼻水又抹上也那件已經慘不忍睹的休閑服。
噢……讓她死了吧……
邢儲書的胸膛還是起伏不停,「看來我是一定要娶你了,不然你大概會嫁不出去。」
他還在笑,歡迎精靈走人人間,不過,是人間嗎?
是他魔鬼的羽翼里吧!
而他放在兩人座位旁的美食料理大賽簡介因著兩人晃動椅子而翻動,停下的那一頁正是厲姠荷進人前十強的料理名稱。
行走美人腿——將茭白笱以特殊饅頭甜泥醬……
框內魷魚——這是一道較高難度的料理,盤面上的綠色想是由蔬菜……
萵苣涼拌——簡單的萵苣配合香松魚子……
艾納香拌炒香魚——香魚的料理崇尚簡單……
泥雲牡丹蝦——以日本高級料理牡丹蝦……
芹汁獅子頭——為避免獅子頭的油膩,芹菜……
面面炸雞——以足夠分量的雞肉搗碎……
握手蟹——兩只大閘蟹清蒸出水,以握手言和擺盤……
把酒歡——將生魚片佐以釀了三年的……
這是精靈最後一口氣的求婚信,之後,她就幻化成魔鬼的女人了。
她的最後一口氣走得一點都不優雅美麗,不過,誰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