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凍你的容顏 第四章

此後的兩年中,駱瑤璘與馬廷翔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兩人即使不怎麼踫得到面,但也維持著書信的往來;馬廷翔在信中常鼓勵瑤璘,瑤璘似獲珍貴的精神支柱般,日夜不停的苦讀,高中畢業後,果然如願地考上了台大醫學院,而且是最高分錄取。

放榜後的第一件事,駱瑤璘便是買機票,搭飛機南下,她只想將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馬廷翔,和他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但是,駱瑤璘的希望落了空。

馬廷翔已經離開了她舅舅的醫院。

「走了?!」

「出國了。」

「出國……」駱瑤璘久久無法面對這項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傷心,他在信中一直沒有提到他可能要出國的計畫,想到他這麼不聲不響的走了,她的心里是既感傷又憤怒,他怎能如此對待她?!

「他沒有告訴你?」湯懷祖感受得到瑤璘的傷心,只是覺得年輕人的事……

「沒有。」

「他可能……」湯懷祖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才好,現在的瑤璘是個大女孩了。

「舅舅,他有留下什麼聯絡地址嗎?」

「他只說他要出國去深造。」

「哦!」

「說不定到了國外,安定下來之後,他會再和你聯絡的。」湯懷祖說。

「也許吧!」她感傷的一笑。

「你不要難過!」

「我……」舅舅不這麼說還好,他這麼一說,觸動了她心裹的哀傷,淚水無法壓抑的奔流而出,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瑤璘……」

「舅舅!」她撲到了她舅舅的懷裹,痛快的哭了個夠,一想到自己可能從此和馬廷翔斷了音訊,她就悲從中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以為自己一旦考上了醫學院,一切就會不同,

「不要傷心,會過去的,這是你人生必經的過程!」他感性的安慰她。

「他應該和我說一聲的,他應該告訴我他的計畫……」駱瑤璘生氣他的隱瞞。

「告訴你又能改變什麼?」

「我——」

「你能放棄台灣的學業跟他一起出國嗎?」湯懷祖分析給地听。「你還有七年的學業,而他,他已經進入就業的階段,他大你十一歲,你們的生活和目標很難產生交集,你知道嗎?」

「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她不平的嚷道。

「說是容易,但做起來……」

「只要我和他都有這份心,我相信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他顯然沒有這個心!」

「瑤璘,他只是把你當明友、當妹妹看。」馬廷翔曾明確的告訴湯懷祖。

「但我不是把他當哥哥,我……我要當他的妻子!」她吼出來。

湯懷祖的確感到訝異,如果是兩年前瑤璘這麼嚷嚷,他會當笑話看,但是經過了兩年,瑤璘又苦讀的以最高分考進了醫學院,他就不得不去正視瑤璘的感覺,她可能真的愛上了馬廷翔。

「舅舅,不怕你笑我,不怕你說我不知羞恥,但我早就決定好要當他的妻子,這信念一直不曾改變,不曾動搖!」她流著淚說。

「你真的這麼愛他?」

她點點頭,

「但他大你十一歲——」

「舅舅,只是大十一歲,不是二十一或是三十一,當然,二十九和十八听起來有點可怕,但是,三十九和二十八就—點也不會突兀了,不是嗎?只是十—年的差距而已!」她據理力爭。

湯懷祖被瑤璘說服了,他不再覺得這段感情荒謬、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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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愛他。我以為他會慢慢的懂我的心,知道我是認真的,知道我不是在作夢,但他……」瑤璘愈想愈是難過。

「舅舅了解,但是瑤璘,你馬上就要進大學當新鮮人了,你會踫列各種形形色色的男生,你可以有很多不同的選擇,說不定,不要多久,你就會慢慢的淡忘馬廷翔了!」湯療祖摟著她,溫柔的說。

駱瑤璘搖頭。

「不要這麼固執,人是會變的,思想會變,感情會變,一切都會變,說不定你連馬廷翔的長相都會忘得一干二淨!」湯懷祖拍拍她的頭。

「舅舅,你不了解我!」

「瑤璘……」

「我不是很容易就會去愛上一個人的女孩,但是一旦愛上了,我就永遠也不會改變!」

「不要說得這麼篤定,世事多變,你也會變!」

「我對馬廷翔的愛不會變!」她沉靜的說,嘴角邊帶著一抹堅貞的笑意。

「瑤璘,你這傻女孩!」

「時間會為我證明。」

「如果馬廷翔對你並沒有同樣的感情,如果他……」湯懷祖不忍心說出來;可能不要多久的時間,馬廷翔就有他自己的感情歸宿。

「這我就……無能為力,我只能做到我能做到的!」

「瑤璘,你這麼痴……」

「痴情並不是一種罪過!」

「但會苦了你自己啊!」

「我甘心受這種苦!」

「你教舅舅……怎麼說你好呢?」湯懷祖束手無策,「情」這回事,是無法用言語解釋的。

「舅舅,祝福我吧,祝福我和馬廷翔真有再相聚的一天。」她平靜的說。

悵然的回到台北的駱瑤璘,開始了她醫學院的求學生涯、馬廷翔杳無音信,沒有信、沒有電話,他好像真的要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失,和她斷了個干干淨淨似的,駱瑤璘挫折、沮喪了好一陣子,但她還是面對了事實。

她專心于學業,認真的求學,由于她才貌出眾,在校的成績又總是名列前茅,很快的便獲得「系花」的封號,贏得許多學長的愛慕和追求,但她心如止水,她的一顆心已給了馬廷翔。

對她而言,念書、當醫生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切,如果她今生注定和馬廷翔無緣,那她寧可將畢生的精力都投注在醫學上,也不要再談戀愛。

除了「系花」,駱瑤璘還有一個「冰山美人」的封號,她對男生的態度都是冷冷的,她和他們保持距離、不苟言笑,她只想獨善其身。

她的態度並沒有嚇退所有的人,至少沒有嚇退念法律系四年級的學長姜國軒。

姜國軒對駱瑤璘充滿了好奇和興趣,不只是因為女孩子來念醫學院,更因為她是那麼的美、那麼的月兌俗,自有一種智慧的韻味在。

他不怕踫壁,他已經抱著要踫壁的心理,他決心一試,說不定結果出乎他的意料。

抱著一大疊的書,駱瑤璘走出了圖書館,她的瞼上有著疲憊的神色。醫學院的確不好念,有好多的原文書要讀,有好多陌生的科目要學,但她始終無悔,她一頭栽進,只顧拚命的往前。

「我幫你!」姜國軒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他往駱瑤璘的面前一站。

「謝謝,但不必!」她冷冷的拒絕了他。

「只是幫你拿書!」

「再謝謝你,但還是不必!」

「我可以不開口,我可以沉默的陪你走—段,就是這樣。」他保證。

她看他一眼,搖頭。

「這些書很重的!」

「如果我連幾本書都抱不動,那以後我還想成就什麼大事?!哪天,我說不定得靠自己翻動一個七、八十公斤重的病人,這些書是小事,很小的一件事!」她告訴他,清楚的告訴他。

「這麼說,你連一個表現的機會都不給我?」

「如果你想表現,去找別的女孩!」

「我很誠心的!」

駱瑤璘打量這名男生,他長得瘦瘦高高的,鼻粱上掛了副眼鏡,看起來老實而憨厚,並不是油頭粉面或是很酷的那一型男生;他一副好男孩的模樣,很斯文、文質彬彬,不至于令人反感。

但是……

她真的無心于情感上的事,她的心中只有馬廷翔,腦中全是學業,她無法再容納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她只想平靜的完成學業。

「我可以相信你的誠心,但是,你的誠心明顯的用錯了地方。」她輕聲道。

「我的風評很好,你可以去查,法律系的姜國軒,我是個好學生。」

瞧他把自己比成像小學生似的好學生,她忍不住的一笑,他的確憨厚。

「你笑了……」他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

「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個」冰山美人「的綽號。有人說你從來沒有笑過,有人則說你根本就不會笑,你在校園裹很轟動的,是個話題,你知道嗎?」他興奮的說了一堆,顯然被她的笑容給迷住了,她笑起來比不笑時更美千百倍。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真的很想跟你交個朋友。」

「姜國軒,你應該知道醫學系的課有多重,我哪有交朋友的心情,而且你說你念法律系四年級,課業也應該很重吧?!」

「我應付得來,我說過我是好學生!」說到功課,他的瞼上帶著驕傲。

「那是你天資聰穎,但我必須把全副的精神放在課業上。」她依舊沒給他機會。

「我可以幫你溫習功課。」

「我們念的科系並不同。」

「有些科目還是一樣,我有很多考古題和筆記可以給你,而且我的室友裹有念醫學系的,我可以得到很多的資料和訊息,我真的可以幫你?」他非常熱心的說,只希望能得到地善意的回應。

「姜國軒……」她苦笑。如果他不是這麼忠厚,她還可以冷硬的拒絕他,但他是這麼一個古道熱腸的人,教她很難狠下心。

「我們原本就是同學嘛!」他立刻說。

「是啊,學長、學妹。」

「那當朋友也沒有什麼不對勁嘛!」他很主動,不再問她,直接從她的手臂裹抱走了一大疊的書。「給我這個學長一點面子嘛,你不知道,我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走向你,如果受到打擊……」

「會怎麼樣?!」

「我……我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敢再接近女孩子,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再鼓起勇氣去面對另一個女孩。」他說得委屈兮兮。

「那我豈不是罪大惡極?!」

「我……」他有些驚慌的表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並不敢奢望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只是希望……希望有機會能和你聊聊,有時間就和你去看場電影、听听音樂會,一起上圖書館也行。」

駱瑤璘一嘆,她知道也看得出他說的是真心話,他這個人沒有什麼侵略性。

「可以嗎?」

「我總不能毀了你的一生吧?!」

「你的意思是——」

「朋友!」

他興奮的把手中的一大疊書往上拋,當書砸到他的頭上時,他才清醒過來,立刻彎身撿起書,好像中了愛國獎券的特獎一般。他的喜悅令駱瑤璘忍不住的搖頭一笑,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

「謝謝你!」他大聲的說︰「你不知道我心裹有多感謝你!」

「拜托!」她哪有這麼偉大。

「沒有人敢再叫我書呆子了!」

「那些人瞎了眼。」

姜國軒和駱瑤璘真的成了好朋友,只要不談情、不談愛,他們相處得很融洽,很出乎大家的預料,也不知道跌破了多少人的眼鏡。

如果只安于當朋友,那姜國軒真的是穩操勝券,但是,他又不怎麼甘心,他真的好喜歡駱瑤璘,愈深入的和她相處,愈發現她有很多可愛的持質,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好得令他想更進一步。

在校園的草地上,曬著太陽,她和他一起研讀著功課、圖書綰太深沉、太悶,倘徉在藍天草地上,心情自然不同,但是,因為這樣的氣氛,使他根本看不下書,他的一顆心全在她身上。

駱瑤璘不是感覺不出來,她從書本中抬起頭,看著他,有些指責的意味。

「你到底想不想畢業?」

「當然想啊!」

「那你的心有在書本上嗎?」

「我……」

「姜國軒,如果我會害你分心,那我們最——不要在—起溫習功課!」她不客氣的說。

「我沒有分心,我只是……我只是想事情想出了神。」他撒了個謊。

「不要騙我,你已經盯著我看了半天,我知道!」她不悅地道。

「我……」

「我有什麼好看的?!」

「瑤璘——」

「姜國軒,一開始,我就和你講清楚了,如果你還這麼胡思亂想,自誤前程,那就怨不了我。」她的態度認真,眼神犀利。

「我只是……」

「再和你說得明白一點,我的心早就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所以你再費多少的勁也是一樣。」

姜國軒懷疑,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可能把自己的心給了什麼人?他不信,以駱瑤璘如此正派、單純的女孩,她不可能有什麼轟轟烈烈的過去,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的。

「瑤璘,你的心給了誰?」他追根究底,即使要他死心,也要拿出事實。

「你非要問個—清二楚?」

「否則我無法說眼我自己!」他現在不再是個書呆子,充分發揮了他律師的口才。

「好吧!」為了讓他死心,為了讓他專注讀書,也為了保有他這個朋友。「他人在美國,是個醫牛,我們在兩年前邂逅的,也是因為他。我才立志學醫,所以不管你再費多少的勁,都足徒勞無功!」

「醫生……那他的年紀……」姜國軒就算腦筋再不靈光,他也算得出來。

「只大我十—歲。」

「只——」

「姜團軒,年齡一點也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兩人心靈的默契和交流。我愛他,所以十一歲的差距連問題都算下上。」她自然、不做作的說。

「你……愛他?!」姜國軒不可能不失望,他一直認為自己尚有一線的生機,

「我十六歲就愛上了他。」

「但你那麼年輕!」

「而人是會變的?!」她替他說出了他心裹的疑問。

「的確,尤其女人是善變的。」他大膽的說,不怕惹惱了她、

「我不能否認這句話,女人是善變的,人都是善變的,所以才會有」喜新厭舊「、」朝三暮四「、」移情別戀「、」琵琶別抱「這些成語出現,但也有」從一而終「,」堅貞不變「的感情!」她采中庸的立場說︰「我就是那種」從一而終「型的。」

「瑤璘……」他感慨萬千。

「沒有任何男人、任何異性可以改變、動搖我的心,我相信自己。」她淡淡一句。

一句「我相信自己」真的把姜國軒打到了地獄,她的態度不是在演戲,不是在矯柔做作,而是真有那樣刻骨銘心的感覺,他想,即使是潘安再世,也未必能動得了駱瑤璘.

「姜國軒,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而你也表現得像個好朋友,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有」企圖「的!」

「所以我要你打消」企圖「。」

「瑤璘,我真的是個很好的男孩——」

「我知道!」她笑著打斷了他。「我當然知道你是一個好男孩,否則我又怎麼會和你做朋友,我希望我們能做—輩子的朋友,但是感情……」

「你和那個醫生山盟海誓了?」

「沒有!」

「你們已經互訂終生?」

「尚未!」

「那還有變數的!」他抗議。

「他可能會有變數,他可能娶了別人,他可能愛上別的女人,但我不會,我已經抱定了非他不嫁的決心,如果我和他無緣,那我寧可在將來的日子,人生旅途上,自己一個人走。」她微笑的說。

「你真是痴心,我不知道女孩子可以做到家你這麼痴心的!」他佩服。

「所以我才說了,有些人天生就是那種從一而終型的,一旦確認了什麼,就怎麼都不會變。」她盯著他的眼楮。「姜國軒,我們是不是說清楚了?你是不是徹底的死心了?」

「我死心了。」他只好說。

「要言行一致,不能只是嘴巴上騙騙人。」她可是很正經八百的。

「瑤璘,你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如果我還要再傻下去,那也怨不得你了!」

「如果你再要痴傻下去,我就和你絕交!」她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什麼?!」他可緊張了。

「我寧可連朋友都不要做了!」

「好、好、好……」他真的投降了,不得不屈服。「我全都依了,全部都听你的,退而求其次。有時候當朋友反而要比當夫妻或情侶來得好,來得永久,我想通了,我寧可當你一輩子的朋友。」

她感動的點點頭,如果愛情無法完美,友情卻能求得長久,也是另一種收獲,她現在已經有了一個一輩子的朋友!

時光飛逝,轉眼數年,駱瑤璘已經從醫學院畢業,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婦產科主治大夫、這些年,除了姜國軒這個莫逆之友,她沒有其他的異性朋友,而在馬廷翔那方面,亦沒有半點消息。

她只好專心在她的事業上。

她只好努力的當一個婦產科醫師。

三十一歲那年,她的舅舅湯懷祖因為心髒衰竭而奄奄一息,臨終前特別要求和瑤璘單獨談談。

「舅舅……」看到自己舅舅這模樣,駱瑤璘哭得眼楮腫得像核桃。

「生老病死……這是人生的必經過程。」湯懷祖自己倒看開了,沒有哪個人能逃過一死,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他的時間到了。

「舅舅……」

「不要哭了,你愈哭我心裹愈難過。」湯懷祖虛弱的口氣。

吸了吸鼻子,駱瑤璘告訴自己要堅強些,在醫院裹,她看多了死亡、看多了病痛,但是,面對的是自己的親人時,情形又不一樣,她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如此的錐心刺痛,如此的令人難以忍受。

「舅舅特別要你留下來,是有些話想要跟你說……」他咳了兩聲。

「舅舅,慢慢說!」

「時間不多了……」

「舅舅——」她的淚水又像壞了的水龍頭,怎麼也止不住眼淚的奔泄。

「從小看著你長大、看著你選擇學醫、看著你成熟、看著你當上婦產科的主治大夫,你一步步的走來,證明了你的能力和你的毅力,瑤璘……你讓我刮目相看!」他握著她的手。

瑤璘不語,只是緊緊的抓著舅舅的手。舅舅在她的生命中也佔了很重要的位置。

「所以……所以我想要把這家醫院留給你,交給你去管理。」湯懷祖氣若游絲的說。

「舅舅,這?!」

「我相信你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可是……」

「瑤璘,我沒有子女,你也像是我的女兒般,把醫院留給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看不出還有誰比你更有資格接下這間醫院。」

駱瑤璘知道這家醫院是她舅舅畢生的心血,照理,她是要繼續發揚光大的,但她只有三十一歲,她能擔得起這樣的重擔嗎?她能經營得了一家中型醫院嗎?萬一她搞砸了呢?

「舅舅,我不知道……」

「瑤璘,我比誰都了解你的毅力和你的決心,十五年了,你依然沒有對馬廷翔忘情,是不是?!」

「我……」

「拿出對他的那份感情,你就可以把醫院經營起來!」

「舅舅……」

「瑤璘,我把自己一生的事業和夢想都交到你的手上,我不要求你把醫院經營得多大,只要它世世代代的延續下去就可以,你可以做到的,你可以……」說完這些話,湯懷祖含笑而去。

駱瑤璘責無旁貸的接下了醫院的管理工作,她將她舅舅的臨終遺言,牢牢的記在心裹,她要讓醫院世世代代的延續下去。

辭了台北的工作,一想到要舊地重游,駱瑤璘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興奮,還有著些許的感傷。興奮的是,她仍抱著可能會再見到馬廷翔的心理,畢竟這裹是他的根;感傷的是……經過了十五年,這裹已經人事全非,舅舅也去世了。

十五年……

十五年就這麼過去了。

一個人一生中到底能有幾個十五年?馬廷翔為什麼只字片語都沒有?難道在他的生命裹,她不具任何意義嗎?

暫時的放下兒女私情,現在駱瑤璘的心中只有醫院,時逢醫院缺乏人手,所以她登報征人,沒想到這一登報,竟得到了馬廷翔的下落。

馬廷翔的求職信就在一大堆的應征函中被她看到。她看著求職信,雙手幾乎顫抖得無法把信拿穩。十五年了,他又想回到舅舅的醫院來工作;十五年了,他還是記得這家醫院。

那他還記得有一個駱瑤璘嗎?

那個十六歲的小女生?

那個十六歲的小女生,現在已經是三十一歲的成熟女人,他想過她嗎?這是他要到舅舅醫院來應征的原因嗎?是因為她嗎?

派她的助理打電話聯絡了馬廷翔,要他來面試,她要見見他。

棒天,懷著一顆不安、忐忑的心,駱瑤璘坐在院長的辦公室裹,等著馬廷翔的出現。

十五年了……

十五年的等待,

當院長的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當院長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當他們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時間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停頓了下來。

馬廷翔沒有料到自己會見列駱瑤璘,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毫無準備……

「你是瑤璘……」他沙啞的喊。

「嗨!」她的聲音也不夠冷靜。

十幾年不見,馬廷翔依然英挺,雖然已算中年人,但絲毫未添老邁之息氣,反而有著成熟男人的翩翩風度,紳士的風範;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左眼下方,竟烙下一條深而明顯的疤痕,

對馬廷翔這個意外的變化,駱瑤璘大惑不解,但她沉默不語。

馬廷翔則訝異于眼前這位「小妹妹」的女大十八變。當年的瑤璘是那樣的青澀、那樣的稚氣,不料,十五年後的今日,她卻變得如此成熟嫻雅、風韻逼人,他對她的轉變不禁感到怦然心動。

駱瑤璘是真的長大了。

「好久不見。」他微笑的招呼。

「是啊,好久、好久了……」

「我沒有想到?!」

「我也沒有料到——」她很快的接口。

「坐在院長辦公室的竟然是你,你舅舅呢?」

「剛過世不久。」她感傷的說。

「我……」馬廷翔不禁有絲遺憾和難過。湯懷祖是個好醫生,也是個好院長,他沒想到他已經去世了,世事真是難料啊!

「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舅舅是一個好人,一個正直、為病人著想的好醫生。」她替他說了。

「那你……你坐在這裹?!」

「我是院長。」她擺出專業的姿態。「我還是一個婦產科醫生。」

「你真的……」

他又是意外又是驚喜,駱瑤璘真的當了醫生,而且還是院長。

「馬廷翔,我是個謹守諾言的人,我一向對自己的話負責,不像有些人……」她看著他,眼中有哀怨、有不解、有指責,更有濃濃的愛意,他不該失去聯絡的,不該一消失就是十三年。

馬廷翔苦笑。他當然听得出、听得懂她的意思,當年……當年他有一個出國深造的機會,而她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他們的未來幾乎是零。為了她好,為了他們兩個人好,他才斷了和她的連系,而她好像並不諒解他。

「瑤璘,你恨我?!」他直視她的眼楮,也帶著感慨意味的問。

「恨?!」她露出一個很委屈的笑容︰「認識你兩年,和你失去聯絡十三年,你問我恨不恨你,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

「我只要誠實的答案。」他正色的答。

「誠實的答案……」她的表情突然充滿了恨意。「馬廷翔,在經過十五年以後,你憑什麼向我要誠實的答案?三十一歲的我依然小泵獨處,依然守著我的承諾,你呢?你敢說你是單身?!」

「我是單身!」

「你……也沒有結婚?!」她意外,一個四十二歲的孤獨男人?一個四十二歲的單身漢?

「沒有……但如果說我這些年我一點感情的經歷都不曾發生,那是騙人的,但瑤璘,現在的我沒有一點感情負擔,我是自自由由、輕輕松松的男人,如果你肯忘了這十三年的了無音訊,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他充滿感情的對她說。

駱瑤璘只是—逕的盯著他,沒有立刻說話。她等了他十三年,他等她幾分鐘也是應該的。

「瑤璘?!」

「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他訝然一笑。「明天,明天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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