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佳鳳是個年近四十,但依然風韻猶存、美麗時髦的嬌艷女人,如果不清楚她的「底細」,會以為她只有三十出頭,是一個活躍、沒有家庭束縛的自由女人。
但實際上,魏佳鳳有丈夫、有女兒、有家庭。而這會兒,她正想把她的獨生女托給她最要好的朋友。
顏秀卿大魏佳鳳幾歲,可是外型和佳鳳完全不同,她是那種溫婉、秀麗,一看就知道是賢妻良母的女人,由于已經四十出頭,加上並不是很注重身材的保養,所以看起來好像大魏佳鳳一截似的,很難想像她們居然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她們曾經共事過,但因為一個早婚、一個晚婚,所以魏佳風的女兒雖然只有九歲,顏秀卿的兩個兒子卻已經一個成年,一個也有十八了。
在一家咖啡屋的雅座里,一襲黑度綴著紅花的合身長洋裝,把魏佳鳳襯托得更加嫵媚,她那涂著紅色蔻丹的縴細手指正拿著小湯匙,輕輕地攪拌著面前的咖啡,嬌俏的臉上寫著堅決,堅決不讓顏秀卿拒絕她的請求。
「秀卿姊,」魏佳鳳有些耍賴、撒嬌的語氣。「沖著我稱呼你一句秀卿姊,說什麼你都不能拒絕我的請求。」
顏秀卿面有難色,雖然她是個樂于助人、非常願意為朋友盡心盡力、不計付出和代價的人,但對于魏佳鳳的請托,她實在有些遲疑,無法一口就答應。
「秀卿姊,」魏佳鳳說什麼都要打動她這個好朋友的心,除了顏秀卿,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把嘉菲托給誰。「如果不是信得過你,如果你不是嘉菲最喜歡的阿姨,我也不會把我的「生命」交給你!」
「佳鳳……」顏秀卿苦笑著,實在應付不來她的伶牙俐齒。
「嘉菲就好像是我的「生命」般,要不是我和徐偉成要到美國打天下,不方便帶著小孩,否則說什麼我也舍不得留下嘉菲。」魏佳鳳一嘆,表情百般的無奈,好像把女兒托給顏秀卿是她這輩子最難下的決定。但事實上,她並沒有那麼愛嘉菲,她是嫌帶一個小孩在身邊創業礙手礙腳、麻煩多多。
「嘉菲已經九歲,是個懂事的孩子,她應該……」顏秀卿不贊成骨肉分離,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
「初到美國一定千頭萬緒,什麼都得從頭來過,嘉菲只有九歲,要她馬上適應新學校、新環境、新朋友,我怕她……」打斷了顏秀卿的話,魏佳鳳舉一反三地滔滔不絕。「而且我和徐偉成要忙著創業,哪來的時間和心思照顧她?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不能因為我們夫妻的事業而犧牲掉她的快樂和童年。」
魏佳鳳的話,顏秀卿完全同意,但是……但是照顧一個九歲大的小女孩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秀卿姊,你不喜歡嘉非?」魏佳鳳的眉宇之間出現了一絲不侻和憂愁。
「我當然喜歡嘉菲!」顏秀卿真心地說。九歲大的嘉菲是個可愛、漂亮、嘴甜、聰明、機伶的小女生,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女兒嗎?」
「沒錯,但是……」
「中威和中平都已經長大成年,你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何況嘉菲已經九歲,又不是還在包尿布、還要你喂她吃女乃、要你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她已經是一個獨立、什麼都可以自己來的小女生,她不會給你添很多麻煩的。」像是在推銷貨品般,魏佳鳳好像什麼都事先想到了,比誰都有理。
「我不是怕麻煩……」
「既然不麻煩,那你是同意了?!」魏佳鳳松了口氣,感到精神一振。
「我……」
「你老公是個好好先生,他一定不會反對;至于你那兩個兒子,他們也應該不會排斥,我們嘉菲很討喜的,她不會主動去招惹他們,一定會當個人見人愛的妹妹。」魏佳鳳口若懸河,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顏秀卿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她一直想要個女兒,也一直很喜歡嘉菲,如果能擁有嘉菲,哪怕只是一段短時間……「秀卿姊,我父母的年紀大了,至于我那些兄弟姊妹,各有各的家庭,誰也顧不了誰,而徐偉成家那邊……」魏佳鳳哼了一聲,表情不屑得很。「我是不指望了,我和他的兄弟姊妹及親戚朋友根本不來往,所以我唯一能靠的就只有你了。秀卿姊……」
「佳鳳,我……」顏秀卿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黑呢裙,嘉菲習慣了看似年輕貌美的媽媽,能接受她這個老氣、有些發胖、像阿媽型的「媽媽」嗎?
「只要三年,我預計三年一切都會步上軌道。」魏佳鳳提出了時間表。「三年後我就會來接走嘉菲。」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那你擔心什麼呢?」
「佳鳳,」顏秀卿一臉的正經八百。雖然她心里已經答應了,但有些事還是要先弄清楚。「嘉菲知道你的決定和安排嗎?她知道她的爸爸媽媽要到美國,而她卻只能寄住在別人家嗎?」
「我會告訴她,我會和她講清楚的。」魏佳鳳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嘉菲還不知道?!」顏秀卿一驚。
「你這里不點頭,我怎麼和嘉菲說?」
「你真是……」顏秀卿莫可奈何的嘆口氣。
「秀卿姊,一切包在我的身上,只要你答應,其他的問題就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會處理得妥妥當當。至于嘉菲的生活費,我會……」
「佳鳳!」這次輪到顏秀卿發牢騷了。「我考慮的從來不是嘉菲生活費的問題,我們還養得起她,不會讓她餓肚子,也不會議她穿不暖,我是因為疼她、愛她、喜歡她才留下她,而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魏佳鳳笑容可掬,拚命地賠笑臉。
「我擔心的是嘉菲的心態,我不希望她有被遺棄、被人收留的感覺。」顏秀卿憂心地說。
「嘉菲不是那種多愁善感、胡思亂想型的女孩,她不會想那麼多的,尤其是你疼她、愛她、把她視如己出的話,她就更不會有那種被我們遺棄、再被你們收留的感覺,她一定會很高興自己多了一個爸爸、一個媽媽,還有兩個哥哥。」魏佳鳳早已盤算好了。
顏秀卿心情凝重地喝著咖啡。
「我會常打電話、常寫信,嘉菲會覺得我就像在她的身邊,不曾離開似的。」魏佳鳳有些做作、夸張地說。
「看來……」
「秀卿姊,你不會後悔的,嘉菲住你家正好可以和你作伴。中威、中平大了,他們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他們不再需要媽媽了;嘉菲不同,她需要媽媽,而你則一定希望自己「被需要」,我可以體會中年女人的心態,你和嘉菲一定合得來。」
顏秀卿不想再找理由,她知道自己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她要嘉菲,也希望嘉菲是真正的需要她。
「佳鳳,」她豎起白旗。「我答應你!」
三年過去,魏佳鳳並沒有遵照她的承諾來接走女兒,相反的,她和徐偉成離了婚,找到了更適合她的伴侶,而徐偉成也並不寂寞,也有他的紅粉知己,在美國,這對夫妻重新開始他們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人生,而他們的新生活、新人生里,並沒有徐嘉菲的位置。
本來還有信、還有電話,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徐嘉菲已被他們遺忘,到後來,徐嘉菲已真正成為鄧家的一分子。
轉眼,十年的歲月從指縫間消失,徐嘉菲已經從一個九歲的小女生,變成一個十九歲的大女孩。
十九歲的徐嘉菲是個大一的新鮮人,念的是她很感興趣的外文系。正值青春年華的她明眸皓齒、青春動人,是那種亮麗、娟秀、漂亮得令所有女人嫉妒的那型,加上一雙修長、完美的腿,徐嘉菲有傾倒眾生、顛覆所有男人心的本錢。
沒有因為被父母「遺棄」而變得內向、消沉、陰郁,相反的,徐嘉菲大方、開朗、外向,在她的世界里,好像永遠都是陽光普照的日子,沒有陰天,更遑論雨天。
徐嘉菲會如此爽朗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鄧家上上下下都愛她,沒有一個鄧家人把她當外人看。在鄧家,徐嘉菲是公主、是寶貝、是女皇,是大家捧在手心上呵護、處處受照顧的「小太後」。
久而久之,她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可憐,也忘了父母離婚所帶給她的傷痛,不再等人來接,不再抱著作客的心態,她是鄧家人,她會一直在鄧家待下去,直到地老天荒、世界末日……鄧中威坐在駕駛座上,左手擱在已經搖下車窗的車門上,不耐煩的臉上戴著一副很酷的太陽眼鏡,性格的平頭、壯碩的體格,再配上冷峻、粗獷、陽剛的五官,幾乎是個可以站在世界最高處接受女性膜拜的男人,也是個百分之百會令女人瘋狂的男人。
這麼酷、這麼帥的男人不是電影明星、不是模特兒、不是大企業家,他是個警官,一個每天與歹徒、黑道分子周旋,專門打擊犯罪的罪惡克星。
照理說,他這會該是在前往警局的途中,但偏偏踫上徐嘉菲今天第一堂有課,在有些順路、又是她親口要求之下,他只好等她。原以為花不了多少時間,誰知這一等……徐嘉菲嘴里咬了片土司,一手拿書、一手調整她足下鞋子地沖向了鄧中威的車。一上車,她立刻把手中的書朝後座去去,然後拿下咬在嘴里的面包,大大地喘了口氣,接著對鄧中威一笑。
「可以開車了!」
鄧中威拿下架在鼻梁上的太陽眼鏡,不是真的要對她發脾氣,但眼中毫無笑意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徐嘉菲伸伸舌頭,在這個大她十一歲,又是在當警官的「哥哥」面前,她一向比較收斂,不會沒大沒小的。他不是鄧中平,也不像中平那麼的幽默、風趣,那麼的笑口常開、和顏悅色。
「我有理由,」她一副報告的口吻。「長官!」
鄧中威知道自己不是徐嘉菲的對手,他從來無法真正地對她發脾氣,從十年前她住進鄧家,成為他家的一分子以來,他就沒有真正的打敗過她。
「什麼理由?」他沒好氣地說。
「先開車好嗎?」她甜甜地要求道︰「我快要遲到了,今天這堂課是要點名的,而我……」
「你還擔心遲到?」
「我當然擔心,我是個好學生啊!」徐嘉菲做出一副理所當然狀。
鄧中威無奈地發動車子,他希望有一天能有個人好好治治嘉菲,她太無法無天了。
「說吧!」他要听听她的理由。
徐嘉菲指了指她口中的面包,仿佛她正在解決一件大事似的,完全沒有想到為了趕著出門,這會還餓著肚子、等她解釋的中威,正恨得牙癢癢的。
「嘉菲……」他邊開車邊瞄她,一肚子氣地問她︰「你到底在「忙」什麼?」
「忙?」她的聲音含混不清。
「我等了你至少有半個小時。」
「我在換衣服嘛!」
「換衣服?!」他看了看她身上穿的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簡單的牛仔褲和一件很時髦、只到腰部的花毛衣。
「本來我是打算穿短裙,配上長襯衫、小背心、長襪的……」她吞下最後一口面包,接著有點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想,她該順手帶一罐可樂的。「現在流行嘛!但就是因為現在流行,大家都這麼穿,所以我才放棄,這換來換去又耗去了……」
「我了解。」他可以了解小女生的心態,也可以想像她這種漂亮小女生不服輸、驕傲的心理。
「所以你不怪我了?」她偏著頭,俏皮地看他。
「我敢怪你嗎?」
「不要說得這麼無奈嘛!」她發現他的車子突然停了下來,停在一家便利商店前面。
「干嘛?」
「你下車去買個喝的吧!」他細心、觀察入微地說,但臉上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我正好口干。你要喝什麼?」徐嘉菲沒有體會到他的細心,只以為是他口渴。
「咖啡。」他拿出一張五百元的鈔票給她。
「咖啡就夠了?你好像還沒吃……」
「咖啡就夠了。」
徐嘉菲聳聳肩,邊走邊跑地進了便利商店。注視著她身影的鄧中威忍不住嘴角帶笑。嘉菲就是這麼一個沒有心眼、率直、大方、單純的女孩,雖然有時會被她搞得沒撤,但他很高興鄧家有她,有她這個「妹妹」,有她這個「小太後」。
一會,抱著一堆東西,徐嘉菲俐落地上了車,一上車,她立刻將一罐咖啡遞給他,除了咖啡,她還幫他買了一塊蛋糕。
「我不吃。」他拒絕蛋糕。
「很好吃的。」她勸他。
「那你吃吧!」他很簡潔地說。
「我有牛肉干、洋芋片、巧克片……」她看看自己員的一堆零食,突然大聲地說︰「鄧中威,你想害我嗎?你知不知道一塊蛋糕的卡路里……」
「嘉菲,別的女孩我不清楚,但是你……」他搖頭一笑。「比一只大象還能吃,偏偏就不見你胖,不知道你都消化到哪了?所以你吃吧!一塊小蛋糕是不會破壞你的身材的,它沒有那個膽子!」
鄧中威的話著實令徐嘉菲心花怒放,沒有女孩不喜歡听好話,特別是從她一向「敬重」
的哥哥口中說出。
「哥……」只有在她特別高興時才會喊他一聲「哥」。「你的口才進步了。」
「有你這種伶牙俐齒的妹妹……」
「沒有我這種妹妹,只怕你在面對罪犯時,不知道該怎麼向他們說教。」她反擊。
「嘉菲……」他辯不過她。
「感謝我吧!」她得意洋洋地抬抬下巴。「剛才剩下的錢不找你了,就當是我的小費。」
「嘉菲,你土匪啊!」
「那你抓我啊!」
「你……」他踩下離合器,發動引擎。和這麼一個陽光女孩是沒得計較的,雖然她有固定的零用錢,但女孩子嘛,想買的東西一堆,光是衣服就可以買上一整櫥櫃。「以後不知道哪個倒楣的男人娶到你。」
「我不嫁可以吧!」她一點也不怕地說。
「你要一輩子賴在……」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他及時煞住車,並沒有忘記嘉菲是姓徐,不姓鄧。「我是說你只會……」
「我不會一輩子賴在鄧家的。」看到鄧中威一副有口難辯的表情,她輕輕地一笑。「這本來就是事實,沒有什麼好忌諱的,我是個被父母「遺棄」、暫時被你們收留的小可憐,沒想到這一收留……」
「徐嘉菲,你絕不是小可憐,你忘了你是「小太後」嗎?」他故作輕松地調侃她。「鄧家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把你當寶啊?」
「你也是嗎?」她存心地問,恢復了笑容,一副準備敲詐他的表情。
「要多少?」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兩千元就好。」她立刻一臉興奮。「我看上一條A字裙,是進口的,雖然已經打了折,但還是要兩、三千,所以……我自己是還有一些錢,不過如果能得到你的贊助……」
「徐嘉菲,我真該把你關起來的,你是個「恐布分子」。」他知道自己要破財了。
「請加上個「可愛的」好嗎?」
「可愛的恐怖分子?」
「不行嗎?」她趾高氣揚。
當然行!再不合理、再荒謬的形容詞,只要是用在徐嘉菲的身上,一切就變得可行,就變得合乎邏輯,徐嘉菲就是有這種本事、這種特質,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他得承認。
他不能不承認。
遠遠的,方芝芝就看到一臉得意的徐嘉菲將錢放進她的小皮包里,不自覺的,方芝芝笑著,對這個學妹,她也只有心服口服的份。
方芝芝念三年級,和徐嘉菲是完全不同典型的女孩,大嘉菲兩歲的芝芝溫婉、體貼,像柔和的春風,說起話來輕聲細語,是那種充滿知性美的女孩,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驕縱的氣息,反而處處流露出大家閨秀的味道,是個讓人覺得很舒服的女孩。
她不會趕流行,不會盲目追求潮流,衣著大方、簡單,冬天通常是厚長裙加上毛衣、外套,夏天則是薄長裙加上T恤、襯衫,永遠有她自己的味道、自己的型,是那種需要細細去品味的女孩。
悄悄地走到徐嘉菲的身後,方芝芝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
「快要遲到了!」她帶著促狹意味地在徐嘉菲的背後說道︰「不過如果準時的話,那也就不像徐嘉菲了。」
徐嘉菲拍拍自己的胸口,緩緩地轉回身,朝方芝芝眨了眨眼,伸了下舌頭。
「來得及。」她確信。
「今天是誰?」方芝芝問,她很了解徐嘉菲,只要徐嘉菲一早有課,那一定是搭鄧家兄弟其中之一的車。「好像還被你「勒索」了。」
「說勒索多難听,不如說這是「愛心捐獻」。」徐嘉菲有她自己的一套說詞。
「愛心捐獻?!」
「來自哥哥的愛心啊。」
「嘉菲,我看你是吃定了他們。」
「芝芝,不要用「吃定」這種字眼,我又不是虎姑婆,哪能吃誰啊!」徐嘉菲一臉的無辜。一到了學校,她就不怕遲到、點名那些了,所以也樂得和學姊抬杠。
「或者我應該問是誰倒了楣。」方芝芝也辯不過嘉菲,據說學校的辯論社有意延攬嘉菲這個「奇才」。
「他才不倒楣,只花了兩千元而已。」
「你真是……」
「可能當警官的薪水少了些,鄧中威就不像鄧中平,鄧中平這個室內設計師可凱了,只要向他開口,通常五千塊跑不掉,不過……」徐嘉菲良心發現地補充道︰「鄧中威是個好警察,他不受賄、不收紅包,清廉、正派,是個最有格的警察,所以我放他一馬。」
一談到鄧家兩兄弟,方芝芝愉快、帶著笑意的臉龐就蒙上一層陰影。
因為和徐嘉菲是學姊、學妹關系,加上她們處得來,是手帕之交、閨中密友兼死黨,所以方芝芝和鄧家也熟,也認識鄧家兩兄弟,在第一眼見到鄧中平時,她就愛上了那個滿口笑話、風流倜儻、典型的台北都會男子,但這個小秘密她連嘉非都不敢透露。
見到不言不語、一臉若有所思表情的方芝芝,徐嘉菲眼尖地一叫,像是發現新大陸般。
「芝芝,你有秘密哦。」
「我……」
「快從實招來!」
「我沒有……」有那麼一剎那的工夫,方芝芝很想全盤托出,地想和徐嘉菲分享心底深處的秘密,但是鄧中平是徐嘉菲的「哥哥」,如果弄不好,她以後就別想再在鄧家出現了,她沒有那個臉。
「你有!」徐嘉菲霸道地說,一副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的樣子。「你這個表情……」
「你要遲到了!」方芝芝打算結束話題。
「你的秘密比上課還重要,我一定要……」徐嘉菲笑得賊兮兮的。「芝芝,你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是不是你的白馬王子……」
「神經!」加快了腳步,方芝芝逃避著徐嘉菲的追問。「你不怕遲到,我怕!」
「芝芝……」徐嘉菲不放棄地追趕著她。
「我沒有在談戀愛,更沒有什麼白馬王子」方芝芝死不承認。
「那你干嘛逃!」
「逃?!」方芝芝站定。「誰在逃?!」
「說謊。」徐嘉菲逮到她什麼把柄般她笑「你臉紅了。芝芝,你要不要照照鏡子?你的秘密全寫在臉上哦!」
傍她這麼一攪和,方芝芝的臉想不紅都難,但是她很沉得住氣,沒有自暴秘密,她不能讓徐嘉菲知道她在暗戀鄧中平,以鄧中平的個,和瀟灑的外表,一定有好幾卡車的女友,哪輪得到她這個青澀、不解世事的女孩?
「嘉菲,不要逼我,沒有就是沒有,你總不能要我「無中生有」吧?!」方芝芝抵死不招。
「如果……」徐嘉菲看看表。「如果不是要遲到了,那麼即使必須嚴刑拷打,我都要把你的秘密逼問出來。這會只好……」
「故我一馬!」方芝芝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
「下了課……」她威脅。
「我今天晚上有家教,所以你別來煩我。」方芝芝直截了當地說。「你放心,如果我真的墜入愛河,你,徐嘉菲,會是第一個知道的,我絕不會讓你是從別人那兒听來的,這樣行嗎?」
「說得過去。」徐嘉菲爽快地點點頭。
「去上課吧!」方芝芝催她。
「芝芝,」徐嘉菲佯裝一臉正經地看著力芝芝。「雖然我們只差兩歲,但我總覺得你好像大我很多似的,我認為……」她故意頓了下,制造懸疑的氣氛。「我認為你很適合另一個角色,除了是我的學姊、好友、死黨之外。」
「什麼角色?」方芝芝漫不經心地問。
「我的嫂子。」
「嫂子?!」她一怔。
「不管是大嫂還是二嫂,都可以。」說完,怕挨打似的,徐嘉菲一溜煙地跑了,留下發怔的方芝芝。
站在墓園的入口,李承志遠遠地凝視著他哥哥的墓碑,他哥哥的墓碑前站著況珍妮,一個飄逸、高雅的女人。
李承志認識況珍妮,她是哥哥的女性友人,看得出她對哥哥很有好感,但是他哥哥早已有心愛的女友。在喪禮當天,除了他母親、哥哥的女友外,哭得最傷心的就屬她。誰也沒有想到李承國會英年早逝,因公殉職,李承國的意外死亡對李家這個警察世家而言是個不小的打擊。
本來並不想打擾她,但是李承志實在不忍心見她一人佇立于孤寂、蒼涼的寒風中,所以豎起了衣領,緩緩地朝她踱步而去。
況珍妮並沒有因為接受事實而減輕心中的哀傷,她知道躺在地底下的男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屬于她,但只要他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如今,對一個已死的人,能存什麼指望呢?
「很冷嗎?」見她瑟縮了下,李承志本能地開口,準備月兌下自己的皮夾克。
「再怎麼冷,也比不上我的心冷。」況珍妮幽幽地說,並沒有看他。
李承志看著這個氣質獨特、成熟世故、美麗中帶著距離的女人,心想,她漂亮得有些不真實,眉宇之間也有著遺世獨立的孤傲,這是一個令人不能輕忽、非常自我、非常主觀的女人。
還是月兌下了自己身上的皮夾克,輕輕地披在況珍妮的肩上,冷就是冷,他就不信她是鐵打的,可以不畏風寒,抵抗強冷。
況珍妮一個側身的動作,微微抬起下巴,注視著李承志。在她的眼中,李承國的這個弟弟堅毅、沉默、內斂,話不是很多,但只要開口就沒有一句廢話。他高大、挺拔、英氣十足,是個可以讓女人依賴的男人,也好像是個能從一而終、只要愛過就永遠不會改變的男人,他更是一個好看、帥氣、男人味十足的男人。
「謝謝你的夾克,但我……」
「披著吧,感冒的滋味並不好受。」
況珍妮接受了李承志的好意,心想,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話,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她對他淡淡一笑。
「你……」猶豫了一下,李承志還是開口問道︰「你很愛我哥?」
沒有一絲掩飾,她點點頭。
「為什麼?」他又問。
「你問我為什麼?」她訝異地反應。
「是啊,你應該知道我哥……」
「我知道。」況珍妮還是那副月兌俗的笑容。「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也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個朋友,但我就是……愛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除了他,我誰都不想愛。」
「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偏激了些?」
「我不在乎偏激,我就高興這樣。」
「所以你永遠不會再愛其他男人?」
「不會。」
李承志知道女人有時可以莫名其妙地固執、毫無道理地堅持,但況珍妮的心態實在可議,他知道哥哥根本當她是朋友,對她沒有一丁點的男女之情,而她卻可以對哥哥如此死心塌地、執著不悔,真是教人無法理解。
「女人都像你……這麼的盲目、痴心嗎?」李承志含蓄的問。
「我是痴心,但絕不盲目。」她並沒有動氣,口氣顯得異常的平靜。「現在好男人難尋,在台北……實在找不到幾個,而你哥哥,他絕對是個好男人,只可惜我太晚認識他。」
「這個遺憾我能了解,但是我哥哥已經死了,如果只因為你對他的好感而決定終生不嫁、不再愛……」
「太傻?」
「不只是傻,簡直就是荒謬到家!」李承志一點也不欣賞她的心態。「如果我哥哥地下有知,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如果他地下有知……」況珍妮的雙眸中有淚光隱現。「問題是他永遠不可能知道。」
「況珍妮……」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他沒有死去。」況珍妮哽咽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李承志不語地沉默著。
「即使他不可能屬于我,即使他愛的是別的女人,娶別的女人,但只要他活著,我就永遠保有一份希望,就有了等待的目的,我會活得有意義。而現在我一無所有,我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什麼,有什麼價值!」她悲憤地說。
「你……」李承志錯愕極了。「你該不會……」
「自殺。」
「不可以!」他帶著著急、命令的口吻。「你是個成熟的女人,不可以做這種傻事。」
況珍妮只是飄忽地笑,一副她並不在乎李承志的話與想法的模樣,她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並不需要他的忠告。
就在這一瞬間,忽然有一個念頭跑進李承志的腦中,而這個念頭愈來愈清晰、愈來愈明確,好像他就是應該這麼做,也必須這麼做。直視著況珍妮,李承志的眼神認真、正經、嚴肅。
「我是個好男人。」他說。
「啊?!」
「我要你嫁給我。」
況珍妮瞪著他,良久說不出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