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你隨時可以來阿姨的家住沒關系,反正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鑰匙就給你了。
「嗚嗚……阿姨你騙人!」谷晴坐在緊閉的門扉前,淌眼抹淚,雙眼哭得紅腫,像掛了兩顆大核桃在臉上,「鑰匙根本不能用……插不進去啊!阿姨!」
想想不甘心,抹掉眼眶中的淚清晰視線,她再接再厲將手上的鑰匙放入大門的鎖孔中,照例又是才插入一半就卡住了,怎麼都轉不動。
「進不去啊!阿姨!」她邊哭邊扭轉鑰匙,幾乎快將鑰匙扭斷,「阿姨你騙人啊……」
收回鑰匙,她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螢幕上顯示已撥叫過的通訊名稱,滿滿一排全是「小阿姨」三個字。
用力按下綠色通話鍵,手機「嘟嘟」兩聲後,進入語音信箱。
「連電話都不接啊……阿姨……阿姨啊……」
哭了好一會,她不死心的再將手上的鑰匙用力插入鎖孔中——這已經是她第十八次做這個動作了!
走廊的中段,是電梯的所在位置,就在谷晴死命與門鎖奮斗時,電梯門開啟了,一個外型高大但面色憔悴,高挺鼻梁上架著遮陽墨鏡,下巴冒著亂七八糟青髭,發型也完全走樣、坍塌無型的男子走了出來,當他一轉身,瞧見有人正在他家門口不曉得在做啥宵小貝當時,好看的濃眉蹙起。
這棟大樓每個單位樓層僅有三戶人家,左邊兩戶,右邊與電梯同方向的僅有一戶,就是他上個月新購入的屋子!
他不動聲色快步走近,看清楚跪在地上的女子的確正在「破壞」門鎖,企圖進屋「偷竊」,他毫不客氣的用力擒住女子皓腕。
「啊!」忽然被抓的谷晴嚇得大叫。
淒厲的尖叫聲太嚇人,同樣被嚇一跳的他松了手勁。
「你抓我的手干嘛?」谷晴保護似的握著自個兒的手腕,一臉戒備的瞪著他。
「敢踫我,我就叫警察喔!」
比晴的嗓音天生嬌細,不僅毫無半點威脅能力,搭上那哭得紅腫的雙眼、淚濕的面頰,更像是委屈的嬌嗔。
然而江上望已經先入為主將她當成小偷,就算她女圭女圭音可比林志玲嬌女敕,臉上怒火也不因此稍減。
「叫警察?」他咬牙點頭,「去叫啊!我巴不得警察快來抓走你這個小偷!」
「什麼小偷?誰是小偷?哪有小偷?」她東張西望。
哪個小偷這麼白目,光天化日之下就來行竊?
「就是你!」長指惡狠狠指向她,「你給我乖乖待著別去!」他拿出手機,準備按下一一零。
「等一下!」谷晴忙扣住拿手機的大手,「你剛說什麼?我是小偷?」
她從小到大連一毛錢都沒偷過,還拿過拾金不昧的獎狀,他怎麼可以隨便污蔑她是小偷,破壞她的名譽?
「廢話!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墨鏡後的黑眸瞪向她手中發銀光的物件。
「鑰匙啊!」他近視很深啊?連鑰匙都看不出來?
「你剛才在干嘛?」
「開門啊!」語氣理所當然。
「那不是小偷是啥?」她以為她說天空是綠色的,他就真的會被牽著鼻子走,雙眼閃亮亮的附和嗎?
「等等等等等一下!」蔥白五指蓋上又想撥向一一零的手機鍵盤,「我開的是我阿姨家的門,這有什麼不對?」
「阿姨?」
「對!阿姨!」
「這里只有我住,連只母貓都沒有,哪來的阿姨!」奇怪了,他跟她廢話這麼多干嘛!
「我阿姨啊!小阿姨啊!」想到自己進不了屋,谷晴忍不住又掉眼淚。「我小阿姨說她這間房子空著,我有需要隨時就可以進來住,但是我怎麼都開不了大門,你說,我阿姨是不是騙了我了?」
「啊?」她在跟他抱怨進不去他的屋子?有沒有搞錯?「你那個組織老大八成給錯鑰匙了!」老大就老大,還叫什麼阿姨,分明是想掩人耳目!
「可是我以前看過阿姨開過一次,沒錯啊!」所以她才不解嘛!
「這間屋子一直是你們盯上的目標?」靠!難不成先前屋主月兌手的原因是被偷了?
「對啊!我現在無處可去,所以想來這里窩一陣子,等我賺到錢再搬出去……嗚嗚……我得先有棲身之所,才能想辦法找工作賺錢……」
江上望越听越不對,他怎麼有種兩人根本在雞同鴨講的感覺?
這小偷是腦袋有問題,還是故意在模糊焦點,企圖趁他不注意時偷溜走?
話說,她是不是一直在哭啊?
江上望困惑的挑眉審視眼淚像沒關緊的水龍頭,滴答滴答不停掉的紅腫水眸,忽然對眼前的小女人有種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見過她……
「你阿姨叫什麼名字?」該不會是……
「顧絲竹。」
「你……」他想起來她是誰了。
她是那個該死的、不可一世的、自我感覺良好到爆表,自以為是世界級超級大美女的顧絲竹的外甥女,谷……谷什麼碗糕的!
這女人此刻哭得眼楮腫得像核桃,黑色瞳孔幾乎看不見了!
他從不曉得原來當一個人哭得過分時,不只會眼楮腫,就連臉跟嘴唇都會腫得失去原形,一點都看不出來這女人原本的長相跟小精靈沒兩樣,眼楮大大的、水汪汪的,非常的靈活,鼻子小小的、巧巧的,十分可愛,嘴唇略薄,辱型立體,顯得十分有靈氣——根本是花妖下山來誘惑人的!
懊死的!當初他就是被她的長相所惑,才會接受顧絲竹那個愚蠢的相親提議,然後被難堪的拒絕個徹底!
最可悲的是,事過境遷的現在,她明明臉腫得像面龜,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長相,但映在他眼中的還是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麗小臉,讓他再次心律不整……
混蛋混蛋混蛋!他是被下了蠱嗎?
都被那麼難堪的拒絕了,他怎麼可能對她還有感覺呢?不可能嘛!又不是自作賤,他一定是熬夜過度,所以心跳比較不規律啦!
他用力揮手,抹掉腦海中的美麗印象,強迫自己擺出一張臭臉來,假裝無視那再次被牽動的心思。
「你認識我阿姨嗎?你有辦法聯絡到她嗎?我打她電話都一直進入語音信箱,我要跟她說這鑰匙不能用,我……」
「這鑰匙當然不能用,因為這屋子已經賣給我了。」他打斷她,並說明真正的原因。
「你說什麼?」房屋易主了?阿姨怎麼沒跟她說?
「我說,這屋子的屋主是我,已經不是你阿姨了!」說完,他掏出鑰匙,故意炫耀耍帥的扔上半空中,再一個反手欲接住時,谷晴先一步搶下了鑰匙。「喂,你……」
比晴手腳麻利的將鑰匙插入鎖孔、扭轉,抓住手把將大門往內推。
天啊!門真的開了!
他手上的鑰匙才是真的!
他真的……才是屋主?
就算谷晴心中尚有困惑,門打開之後的天地更讓她不得不信了這一切。
小阿姨的房子是實坪四十五的房子,五房兩廳,空間規劃得有些局促,但此刻讓空間變小的水泥牆已經全部打掉,成了一個開闊的空間。
地上鋪滿了杏色木質地板,牆面是淡色的黃,入門右手邊的那面牆全釘滿了書架,上頭塞滿了書,書架前放置一台淺綠色的按摩椅,以及一張看起來十分柔軟的休閑躺椅。
兩支梁柱的中央擺放了矮酒櫃,以此作為分隔,內側規劃為寢室,地上擺放了張標準雙人床墊,對面則是一間以透明玻璃作隔間的浴室,大刺刺的將白色浴白放于屋子的南方角落,像是歡迎任何人欣賞主人沐浴。
門的右手邊依序為客廳、餐廳以及開放式廚房,分隔的不是很明顯,電視、和式躺椅、矮桌、音響等家具,皆是亂中有序的散落在地。
這屋子的室內設計看起來像未完成就中斷,于是只得先將家具擺進去,先住了再說。
她呆愣,心想著那她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她身後的江上望則是直接將她推開入屋,再將嬌小的個子拎出去。
「明白了吧?」他過于得意的一笑,動手準備關門。
「收留我!」她忽然抱住他的手臂。
「什麼?」她剛說什麼?
「我無處可去了!拜托你,收留我!」水龍頭又松開了。
「喂!等一下,這是我家……」怎麼甩不開她的手啊!
「但它本來是我阿姨家!」谷晴抱得死緊。
「你阿姨把房子賣給我了!」靠!那個胸……那個柔軟的胸完全抵著他的手臂,這女人是妄想用美人計嗎?
「我不知道啊,所以我來投靠這房子。我無處可去了,你一定要收留我!」她淚眼汪汪懇求。
房子是他的耶,說得好像房子有自己的意識,能自行決定要給誰住似的!
「你不會去投靠你家人、你朋友嗎?」啊,對,像她這種自我感覺良好到意識過剩的女人一定沒有朋友,家人也討厭她吧!
她可憐兮兮的抬起頭,「你願意听我的故事嗎?听完你就知道我為何要拜托你收留我了!」
***
馬的,他一定是因為熬夜了兩天所以腦袋智障,才會真讓她進了他的屋子,坐在乳白色茶幾前,捧著他替她煮的咖啡,未語淚先流。
靠!傍她開水就很不錯了,他還費心煮咖啡干嘛?
算了!是他精神不濟,需要咖啡提神,當他童子軍日行一善,順手煮一杯給她,待會送她出門才不會覺得自己虐待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女生……不對!他記得她年紀不小了,至少二十有八了吧!
一個二十有八的女人能讓自己淪落到無家可歸,不是能力太廢,就是太奢侈浪費,要不就是被騙!
哼!被騙剛好!誰教她性格太糟糕!
「賣擱靠啊!」他忍不住講了台語。「快說你的故事!」說完好滾蛋!
她擤了擤鼻子,抹了抹淚,啜飲了口咖啡。
「你的咖啡不好。」
什麼?這是哪門子的開場白?
「你的咖啡機一定是便宜貨,咖啡豆也不太香……」她低頭聞了聞,「是在那家知名的連鎖咖啡店買的豆子喔?」
江上望額上的青筋跳動,「 啪 啪」打著搖賓節拍。
「我跟你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台好的咖啡機是很重要的……」
「講你的故事!」
「但就算有好的器具,如果咖啡豆不優的話,就好像一個人打扮得再美卻沒有內涵,站著或許能唬人,但一開口說破功……」
「講故事!」他要翻桌了!
「噢。」這人脾氣好差,動不動就大吼大叫的,一定很缺鈣。瞟了眼他手上的黑咖啡後,她苦口婆心道,「你喝咖啡時最好多加點牛女乃,好補充鈣質,情緒才能安穩……」
「閉嘴!」他真的腦袋有問題,他干嘛讓她入他家,給她機會再次凌遲、虐待他啊?
馬的咧,上次被她當眾糟蹋一次還不夠,現在還要自取其辱,讓再次指著鼻子罵說他咖啡不好、咖啡機不好、脾氣不好……總的來說,她就是嫌他人不夠好!
「你要不要講故事?不講的話就請滾出去!」手指向大門方向。
「我在說了啊。」
她哪說了?他只听見她在批評他的咖啡機是便宜貨,咖啡豆不香而已!
對!他的咖啡機是不貴,一台幾千元而已,咖啡豆也的確是在某知名連鎖咖啡店買的——話說,她怎麼才喝一口就喝得出來?
她不是在一家壁紙公司當設計師的嗎?
靠!他把她的工作記那麼清楚干啥?
好像他對她一直念念不忘似的!
窩囊!
「我家的咖啡機跟豆子關你的故事屁事?」最好這兩者有辦法讓她無家可歸!
「我以為你這樣說,你大概可以知道我的工作背景。」
「壁紙又關咖啡屁事了?」
「壁紙?」谷晴訝異瞪大哭腫的眼,「你知道我以前的工作?你認識我?」她以前的確是在一家壁紙公司擔任設計師的工作,他怎麼會知道的?
他認識她嗎?
但她怎麼對他毫無印象?
那雙烏溜溜的瞳孔寫滿著「我跟你又不認識,為什麼你知道我的事」的疑問。
是嘛!她不記得他也是當然,畢竟她曾經狠狠的嫌棄過他——不夠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