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寶書右手骨折事件之後的第八天——出院的日子。
「鮮彩彩藝」辦公大樓的會議室里,封寶書正襟危坐在會議桌前,若有所思。
石膏手讓一向帥氣的他顯得有點銼,不過他沒有藉機偷懶,才剛出院就肯前來公司開會,這令總經理特助賈盛力感動到淚光閃爍,以為封寶書受傷後忽然轉性,變成一個認真工作的男人。
豈料,他人來心沒來,像顆馬鈴薯呆坐在椅上,一副神游太虛的樣子。
賈盛力的感動瞬間消失無蹤。
「總經理,開會了。」賈盛力不得不在封寶書耳邊提醒了一句。
「好,知道了。」封寶書打起精神來,反正都已經坐在會議室了,再不專心點那就太不尊重與會干部。
簡以嫣應該不至于敢在他開會時趁機溜走,何況他已經交代工讀小妹看著她,所以他實在不必這麼心神不寧。
「各位,今天的會議是要討論一下包裝課和業務課的問題,上上個月出給『好味』食品的貨,陸續一直有品質不良、封口黏不緊的反應,所以到今日,貨款也收不回來,這兩個連帶的問題請兩課課長分別說明一下。」賈盛力大致說明了主要會議內容。
彩藝印刷指的就是塑膠類的包裝印刷,比如說糖果外包袋、泡面袋、餅干袋、飲料杯封口膜,乃至茶葉袋、農藥袋等的彩色印刷,林林總總,包羅萬象。
所以既是包裝食品的外袋,經裝填後封口粘不緊或會松開,那就是一個致命的大問題。
「總經理,是這樣的,制作袋子的時候,機器熱度出了點差錯……」包裝課課長首先起立報告。
「總經理,我這邊收款的確出了問題。『好味』食品對這次的貨很不滿意,其實這次的貨不只包裝上有瑕疵,色差的問題也挺嚴重……」業務課課長接著說明。
「色差問題?這種問題不該是在交貨兩個月以後才來討論的吧?如果色差有問題,當初他們怎麼會願意收貨?『好味』是李福生負責的不是嗎?讓他自己說明一下!」封寶書掃視著全場。「李福生呢?怎麼沒看見他?」
「報告總經理,他這禮拜出差高雄。」業務課長回答。
「好,我知道了。」封寶書認真起來也是很有魄力的。「丘課長,你身為業務課課長,應該早知你底下人出了問題,你卻遲遲不處理,甚至不向上呈報,這是為什麼?」
「總經理,我下次會注意……」邱兆能被封寶書難得的嚴厲嚇了一跳。
「我在問你原因!」封寶書略微大聲。
「因為……」他還是無法說明原因。
「說不出來,你回去給我打報告出來!明天將報告交給盛力,然後我給你兩個星期的時間處理『好味』的問題。『好味』是大客戶,你們不要給我得罪了!」封寶書在公司極少發怒,一旦發怒必是事情大條。
「是!總經理,我知道了!」邱課長起立鞠躬敬禮,虛心受教。
「盛力,這事你幫我盯緊一點……」封寶書說著,听見有人敲會議室的門,便停了下來。
「總經理……」工讀小妹神色慌張。「報告總經理,剛才我去發送一些文件,再回休息室時,那個簡小姐……就不見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我在想,她是不是已經離開公司了……」
封寶書聞言,雖不動聲色,但他心里已經開始在咒罵簡以嫣。
好啊!簡以嫣,我才剛出院連家都還沒回,你竟然就給我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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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竟然沒有在毛線行?
封寶書原以為簡以嫣會回毛線行,但眼前毛線行鐵門深鎖,而且還在門前醒目處擺個「暫停營業」的告示牌,可見他猜錯了。
依他的了解,簡以嫣除了毛線行,不太可能去別的地方。難道她會直接回家去嗎?
封寶書左手越過身體,向右邊拉排檔,雖然有點吃力和不習慣,但仍勉強可以開車,也不至于危及安全。他決定直接殺到簡宅去逮人。
他自認在簡以嫣當看護期間沒有虧待她,她實在沒有道理不告而別。
「封寶書,你怎麼會來我家?還有,你手都還沒好,怎麼自己開車了?」簡以娉正巧下班回來,在家門前的車道遇到封寶書。
「你去轉告簡以嫣,說她任務還沒完成,趕快跟我回去。」封寶書按下車窗,探著頭,非常不見外的說。
「二姊沒有回來啊!」簡以娉下車來,一面按遙控將車庫鐵卷門打開。
「你都還沒進家門,怎麼知道她沒回來?」封寶書才不相信她的話。這個簡以娉最會替她二姊出餿主意,他得防著點。
「因為她的車不在啊!你自己看。」簡以娉指了指車庫。
封寶書下車來,往里頭看了一眼,的確沒看見簡以嫣的車。但他又不太願意就此相信簡以娉。
「怎麼?我二姊不見了?她不是一天到晚都跟你在一起?你怎麼讓她有機會開溜了?」簡以娉問。
見她那麼事不關己,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封寶書不禁起了懷疑。
「喔……簡以娉,你知道簡以嫣在哪里對不對?不然她不見了你為什麼一點也不緊張?太不合理了。」封寶書指著她大膽猜測。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麼會知道二姊在哪里?」簡以娉語氣平靜。
「那你怎麼不緊張?她身邊沒有保鑣了,難道你不擔心她被壞人抓走?」
「保鑣是專門用來防你的……」簡以娉猛然住嘴,她上次已經正式跟封寶書道過歉,現在不應該再拿保鑣的事來諷刺他。
「簡以娉,你不要教壞你二姊行不行?快點告訴我她在哪里?」封寶書可沒耐性了。
「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到底為什麼不緊張?」他還是緊咬這一點不放。
「我不緊張是因為,她有打電話給我啊!」簡以娉慢條斯理的說。
「啊?什麼時候?她跟你說什麼?」
「封寶書,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要先問你一些事。」
「什麼事?要問快問!」封寶書更沒耐性了,他覺得簡以娉實在難纏,他還是喜歡簡以嫣。簡以嫣比較單純、比較可愛,比較沒心機、比較好欺負。
「我听說,你的紅粉知己一個比一個還火辣漂亮,但是現在你為什麼會挑我二姊下手?」
「下手?說得真難听。」對于簡以娉的說法,封寶書沒有否認。
「那麼請回答我的問題。」
封寶書頓了一下。「因為……她擄獲了我的心。」
「惡……」簡以娉聞言作出嘔吐狀。「你太惡心了!封寶書!做人不要那麼惡心好不好?你是說真的還假的?」
「你什麼態度啊?」封寶書真想掐死她,這個簡以娉實在太過分!
「本來就是!你是公子耶!我怎麼可能相信你說的話?」
「簡以娉,我沒時間跟你瞎哈啦,快告訴我你二姊在哪里?」短暫的談話,封寶書就已經對簡以娉到了反感的地步。
「她剛剛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是在家里沒錯啦,不過看樣子她又走了,你跟她錯過了。」簡以娉實在很不想告訴封寶書,可是看他找人找得急,她又不好太刁難。
要將她美好溫馴的二姊送到他的手中,簡以娉著實不情不願。
在她心中,她的二姊需要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來一輩子呵護,而不是成天被一個狂妄自私的大頑童頤指氣使。
「那她到底又去哪里了?」
「你認為她會去哪里,她就在哪里。」
這是什麼回答?這簡以娉是出生時辰不好,生來氣死人的是不是?
不然,是同樣父母生的三胞胎,怎麼她的個性跟可愛的簡以嫣差那麼多!
「簡以娉,你對我的態度最好要改進,不然等有一天我成了你姊夫,到時你要再討好我就來不及了!看我到時候還領不領情!」封寶書上了車,雖然手不方便,但還是快速地打檔、回轉,疾駛而去。
簡以娉有點愣住。他剛剛說什麼?有天他會成為她的姊夫?
不!不會有那一天的!她不可能答應二姊嫁給那種油腔滑調、視人生如游戲的大頑童!
從小簡以娉就以保護二姊為職志,她絕不可能坐視不管!
看來,不能因為封寶書斷了一只手她就心軟,她似乎應該再調一個保全去二姊身邊保護才行。
牛均承太暴力,那麼找個比較沉穩的就可以了!
對,就將任務交給那個瘦瘦高高、長相斯文,做事很有責任感的趙青霖好了。他肯定能將二姊以嫣保護得很好,而且自己也不會出亂子。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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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窟?
竟然將屋舍取名為「寶窟」,不怕引來小偷光顧嗎?
看著木柱上掛著煙燻過的烏黑木牌,上頭還刻著「寶窟」兩個字,簡以嫣不覺莞爾一笑。
封寶書居住的斜頂小木屋有著風雅的檐廊,木屋的周圍是矮柵欄,庭院花木扶疏,雖然在公司旁邊,環境還算挺清幽的。
簡以嫣將一只行李箱和兩大包超市買的東西擺在走廊上,然後在門前階梯坐了下來。
在這里等待封寶書,總比在公司的休息室里跟陌生人大眼瞪小眼好。
原本她想就此一去不回,但她想封寶書這人不是那麼容易被打發,所以她還是打消了落跑的念頭,不想再節外生枝。
總之,等他手上的石膏柝下,右手完全使用無礙時,她就可將功折罪。屆時,他應該就沒有理由強行將她留下了。
已經接近黃昏,太久的等待使她由原本背脊挺直的端坐,變成彎腰駝背。由單手托腮,又變成雙手托腮。到最後,簡以嫣已經趴在膝蓋上睡著了。
夕陽餘暉下,封寶書遠遠瞧見一個縴細的身影坐在廊前,驚喜之餘,一顆焦急的心也終于安定下來。
她竟然在屋外睡著了?如果他不是吊著石膏手,他一定一把就橫抱起她!
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左手輕撫著她垂下的長發,鼻尖湊近她耳際,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嗯……他為這香氣著迷,好想再吻一吻她……
不過,且慢——他應該先發她一頓牢騷再說!
她要來小木屋,至少應該跟他說一聲,也不用害得他到處亂找,浪費時間和精力,還破壞了心情!
「簡以嫣!」他是準備嚇死她吧!聲音大得像打雷。
丙然,簡以嫣嚇得整個人跳起來,心髒怦怦跳得快要直接從胸口沖出來。
「你……」她一雙眼充滿驚駭,瞪著封寶書,卻說不出抗議的話來。
「你隨便亂跑,也沒跟我說一聲,害我以為你不見了,氣得我快瘋掉!」封寶書修養不太好,這時候明明是有「失而復得」的喜悅,可他表現出來的全是抱怨和責備。
「你在開會不是嗎?听那個小妹說你難得那麼認真開會,所以我就不好意思打擾你……」
什麼我難得認真開會!說那什話……
「那你也該跟小妹交代一下,干嘛一聲不響的走?」想到自己吊著笨重的石膏手,困難的開車到處找她,他就非常心理不平衡。
「這……也沒什麼吧?」簡以嫣不覺得有什麼好生氣的,可看他竟氣得臉紅脖子粗,她心里也怕怕,不禁瑟縮起身子。
她的動作讓封寶書停止發飆,他轉而溫柔的拍拍她。「不怕,不怕,我不是在罵你啦!」
「不然你在罵誰?」簡以嫣細聲細氣的問,眼里充滿疑惑。
「我是說,我這麼凶,意思不是在罵你。」
「這樣不是罵,那是什麼?」她更不懂了。他剛才明明面目可憎,氣急敗壞,擺明就是在罵人,可他又說不是?
「是心急如焚之下不得不發的怒氣。這樣你懂了吧?」他解釋這個干嘛啊?
簡以嫣輕輕點頭,又細聲的問︰「那現在……你氣消了嗎?」
封寶書望著她的嬌怯,然後緩緩吐出一口長長的氣。「當然不氣了。你這樣子我怎麼還氣得下去呢?」
那麼柔軟的聲音,那麼無辜的眼神,只會讓他失了魂,一心只想撲上她……
他對她的渴望就快止不住了,如果不是石膏手,如果不是石膏手,他早就得到她了!
都是這石膏手壞了他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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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很確定簡以嫣人在寶窟里,但為何遍尋不著她的人影?
「簡以嫣,你又躲哪里去了?我的藥呢?我該吃藥了不是嗎?」封寶書扯著嗓門到處叫喊。
「請等一下……」簡以嫣悶悶的聲音從屋子里某處傳來。
至于這個某處,待封寶書循聲找去,原來是木屋內,最角落一間不到兩坪的儲藏室。
他站在門口,只見簡以嫣綁著頭巾,戴著口罩,圍著圍裙,手拿抹布在擦拭,一旁還有水桶和拖把。
不知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動手整理的,原本雜亂的儲藏室已經變得井然有序,連一張直放在牆面的單人床也已選好位置擺下。
「你在干什麼?」封寶書當然看得出來她要將儲藏室變成可睡覺的房間,問題是,她沒必要這麼做啊!因為……她跟他睡就好了嘛!
「我看過了,你這里有兩間房間,一間一定是你的,另外一間雖然不知道是誰的,可是看得出來也有主人,所以我只好睡儲藏室了。」簡以嫣輕聲細語的解釋,一張小臉蛋只露出水蒙蒙的大眼楮,那種無邪的神情惹人憐愛。
但是此刻封寶書卻只想發火。「誰要你睡儲藏室?你跟我睡就好了嘛!」
簡以嫣被他突然的一吼,不禁倒退兩步。「我怎麼可能……跟你睡在一起?」
「儲藏室離我房間那麼遠,萬一我半夜有什麼事需要你幫忙,怎麼辦?」封寶書邊說,一腳跨過水桶,整個人站在她面前,一臉惱怒。
簡以嫣又退後一步,人已靠在小窗口。「你喊我就好了……我會听得到的。」
她想不出來,一個只有右手骨折的人,半夜會發生什麼事需要人幫忙?就算真的需要幫忙好了,他也可以走個幾步來叫她,這應該不是大問題才對。
「不行!我不會讓你睡這里。你跟我睡,我房間床鋪很大,又有冷氣和電視,舒服極了。你何苦窩在儲藏室?我不許!」
「反正只是晚上睡覺而已,我平常晚睡早起,一天也不過幾個鐘頭在這里,沒關系的……」簡以嫣聲音總是細細輕輕的,像羽毛在空中飄,一點重量也沒有。
「我不準!」封寶書加重語氣,俯首近距離凝視著她,那麼強烈的眼神無非是要她妥協。
「……為什麼不準?」她鼓起勇氣問,但是卻撇開臉,不敢迎視他。
封寶書用左手將她的臉扣住。「我就是不準。」
「沒有理由嗎?你這樣會不會太霸道?」她被迫看著他,他的神情好固執,完全像個不可理喻的頑童。
「我就是霸道。」這句話很簡短,卻滿是傲慢的味道。
「做人為什麼要這麼霸道?」她不懂,所以虛心求教。
「因為霸道好辦事。」他嘴角一勾,又是個狡黠但充滿魅力的微笑。他的眼光不曾離開她的雙眼,像是要天涯相隨了。
只听過有錢好辦事,哪有什麼霸道好辦事的?
簡以嫣對于他的謬論不敢苟同卻也無話可辯,就低頭沉默了。
這時,封寶書忽然將她的口罩扯下來
她一抬頭。「你干什麼?」
「你現在是什麼感覺?」他忽然問。
「我……」心慌的感覺,渾身不對勁。
「不管是什麼感覺,我都要吻你。」
「不……」簡以嫣來不及拒絕,也沒有後路可退,他吻住了她,即使只有一只手的力量,他還是樓得好緊,吻得好猛,強烈到像是要將她吞噬。
她的心里被莫名的渴望佔據,莫非那就是傳說中的?
比起封寶書在受傷前給她的第一次吻,這回她的感受更深刻了些,但是這個深刻實在使她滿心恐懼。
太可怕了!一個吻竟然能讓她的身體像要燃燒起來!這種感覺真的太可怕了!
簡以嫣情急之下,忽地雙手用力往他胸膛一推,順利月兌離他的吻。
而渾然忘我的封寶書絲毫沒設防,一個重心不穩,左手沒適時發揮作用,再加上石膏手的阻礙,他高大的身軀往後傾倒,並且對準了水桶,一跌坐下去,水濺得到處都是。
簡以嫣簡直嚇傻了!自己竟然有那麼大的力量,將封寶書那大塊頭推倒!
封寶書則是坐在地上,扶著石膏手,痛得說不出話來。
一陣沉寂之後——
「封寶書,你要不要緊?」她回復神智,趕緊去扶他。
「你要害死我啊!想照顧我到天荒地老,也不一定要用這種一直害我受傷的方式啊!簡以嫣,你太過分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封寶書可不會責怪自己反應太遲鈍,他直接將矛頭對準她,開始滔滔不絕的罵。
打輸架受傷已經不太有面子,現在還跌得四腳朝天,他的一世英名,都被她毀了︰
「我……對不起嘛!」簡以嫣只得乖乖認錯,早知會這樣,她就安安靜靜的讓他吻了……
「你看啦!好不容易洗了澡、換了衣服,又要重來一次了!你那麼喜歡看我洗澡,幫我換衣服是不是?」
對于他的指責,簡以嫣百口莫辯,一切是非黑白,她都只能委屈概括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