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允琛大口的喝了口威士忌,感受冰鎮後的烈酒在舌尖泛開的辣麻感。
一名身材高姚的美人走進了飯店附設的吧台,上半身是馬甲式的小可愛,下半身則是將魔鬼曲線表露無遺的貼身皮褲,所經之處,不少人投以目光。美女似乎早習慣了別人的注目禮,神態自若的環顧了一下周遭,然後朝著目標過去。
她挨著高允琛在吧台旁邊的座位坐下,不等服務生送上Menu,直接開口要了杯血腥瑪麗。
美人一雙漂亮的大眼瞟向高允琛手中空了的杯子。「欸,你顯然心情不佳!」這一位自制力一等一,做起事來沉穩優雅,慢條斯理,所謂的小酌以一杯為限,見底離席,可根據某位親近人士透露,他來不過十五分鐘左右,杯中物卻已見天。他只有心情差的時候才會多喝。
斑允琛看了眼她單薄的穿著,「穿這樣不冷?」
這人不輕易讓人探測他的內心世界,真的還滿累的。高明明抿了抿嘴,「心里比你溫暖就是。」
斑允琛將西裝外套往她肩上搭。「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兩天了,目前和你住同一家飯店,昨天和尤特助在電梯里不期而遇。」高允琛招來服務生又要一杯酒,「又挖到了什麼八卦了?」他的語氣有些好笑,及和家人的親密。
斑明明是高家的千金,也是高允琛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們之間相處融洽,沒有一般繼兄妹間的隔閡。他們第一次見面,高明明還不到一歲,他被高家人排斥得最嚴重時她還沒懂事,他被接受時,他也把她當親妹妹疼。
老實說,他在高家得到的,是他剛進到那個家的時候連想都不敢想的,而讓他得到這樣親情的是那個大他兩歲的哥哥高以笙。
他生命中有過好幾個重要的貴人,他就是其中一個。
「哪有什麼八卦!」美人噘了噘紅唇,啜了口酸甜的調酒。「你都不知道一堆人在後頭怎麼說你。」
「還能說什麼?不就是哪兒有毛病,要不就是喜歡的是男人?」
呵,他很清楚嘛,「干嘛不澄清?」
斑允琛失笑。「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就娶個嫂子給我,馬上打臉那些嘴碎的。」高明明看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這人對家人而言是可靠值得信任的,外人可能覺得他是個有禮的貴公子,對手覺得他月復黑難纏,集所有特色于一身就叫高深莫測,相處了二十來年,她還真的沒多了解他,也懷疑有人能了解他。
斑允琛但笑不語。
「媽咪前些日子還偷問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女朋友?我說,有!而且黏得可緊了,簡直片刻也舍不得分離。她听得眼楮都亮了起來,忙問說,是哪家的孩子、叫什麼?我說那一位她也熟得很,就叫德信集團。」他的情人的確是工作啊。
「頑皮!」
猶豫了一下,她接著說︰「媽咪說,會不會你對那位Apple姐姐舊情難忘?老媽的想法很簡單,她的確是那些年最常進出咱們家的女生,雖然她和大哥相處的時間比你多很多,可她和大哥可能就只是聊得來。」老媽會這樣想也是有根據的。幾年前在大哥走後,二哥曾開了張近兩百萬美金的支票給她,因為二哥不曾解釋那筆錢的用途,老媽私底下認為是分手費。
斑允琛沒說話。
「我跟媽咪說,絕對不會!」她又啜了一口冰涼的調酒。「那一年我才十二歲,大人的感情我當然不是很懂,可是我感覺得出來,是Apple喜歡你,你根本不喜歡她。那個……好吧,她寫給你的情書我偷看了,里面有提到她告白被拒絕的事。」十二歲的她有點早熟,對男女情事很好奇。
家里有個帥哥哥,她早習慣家中信箱時不時的出現情書。在美國女生都很開放的,情書算什麼,還有人寄自己的上空照。高允琛連看都懶得看的直接喂垃圾桶,倒是讓她這只好奇的小貓看了差點飆鼻血。
他真的不是個會在這方面花心思的人,男女之間的感情之于他好像從來就不重要,也不知道他是燃點比別人高,所以老是燒不起來,還是根本沒燃點!
所有的情書、禮物……他全然沒興趣。偏偏他沒興趣的她都很好奇,他左手丟,她右手撿。
他的垃圾桶對她而言簡直是百寶箱,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後來這事曾被大哥發現過,他還嘲弄說,她很有當游民的潛質。
不過,老是收集人家的東西是有風險的!
前幾年高家在美國的某次晚宴就發生了一件事。某個當紅女星走向高允琛,客氣的打著招呼,「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麼帥氣迷人。」
斑允琛對于記不得的人通常頷首一笑,不會多搭話。
當紅女星有些羞澀的說道︰「年少時期有些事缺乏考慮,造成你的困擾我很抱歉。」
「哪里。」高允琛本是禮貌性的應付一下,可這女星好像……也曾和他就讀同一所大學。即使這樣,他們有過什麼交集嗎?女生帶給他的困擾,他還不至于會想錯方向,可她有向他示好過嗎?依稀記得這女星在學生時代很桀驁不馴,除此之外,他憶不起任何相關事情。「那麼相片可以還給我嗎?!」
「相片?」高允琛完全在狀況外,正要問她是不是弄錯對象時,一旁的高明明拉了他一下。「怎麼了?」
「有啦,她要的相片在我這里。」高明明心虛的說。
斑允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知道東西在哪里,當然要消弭對方的困擾。「相片在我妹妹那里。」他還有些奇怪自家妹妹極尷尬,一臉快昏過去的神情。
美麗的女星神情也有些古怪。「那些相片一直在你妹妹那里?!」「對于喜歡的東西,她收藏得很好。」他知道有些女星或名人都很在意這些早期的舊照,只以為也是這樣,還想著,明明的確是會妥善收藏這些的人。
斑允琛完全不知道自己這番說辭弄得兩個女人異常歷尬。尤其是高明明,她第一次發覺這位冷肅的二哥絕對是殺人于無形的高手!
十二歲的小女生扣留自家哥哥愛慕者的上空照,多年來因為喜歡,所以收藏得很好……這不叫變態,什麼叫變態?
總之在那之後,她就把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丟光光了,免得類似的事情再度靈。
斑允琛低頭看著杯中在褐色透明液體中載浮載浮的冰塊有些出了神。「Apple是個有才華的人。」
只有這樣?有才華真的是個客氣而且客觀的評語,加入私人情感的部分是零!他甚至連她是個好女孩的客氣都沒有,就可以知道他對她有多少在乎。
斑明明一直有些納悶,大學時期向高允琛版白過的女生實在太多了,長得有特色的美女不在少數,為什麼Apple卻是他少數會回應或搭理的?
後來從往返的電郵中她才知道他們似乎是舊識,後來又知道她是大哥在化研學術機構青少年組里的組員,只是大哥的同組員和二哥又有什麼關系?
好吧,即使有諸多理由讓他對她特別,但絕不包含喜歡。
包奇怪的是,偷偷的閱讀了那些書信後,她有一個特別的感覺是,高允琛的回應禮貌而疏離,說敷衍也不為過。可Apple的信他從來不會不回,這是為什麼?她的二哥是個精明而幾近冷酷的人,他不會浪費時間去做沒有意義,或是虛假敷衍的事。
靶覺上Apple只是一條線,然後他想尋著這線索知道什麼事,或是……什麼人。有這樣的感覺還滿奇怪的,可她心中總是隱隱有這樣的預感。
「有件事放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想問你。」
「嗯?」
「有幾封Apple回國時寫給你的航空信里,你順手在信紙上畫的那個圖案是什麼?我本來以為那是隻果,結果應該不是,沒有隻果會長那麼多麻子,是橘子嗎?」
斑允琛笑了。「可愛吧?!」
「好丑!」她頗感慨的搖搖頭。「要不是知道是你畫的,我還以為我們家什麼時候出現了小孩!」
見他不說話,只是笑,她又道︰「對了,媽咪在你書房最大的櫃子上頭發現一大箱東西。奇奇怪怪、五花八門,居然連什麼石膏都有,問你還要不要,要的話就分第二批貨物寄回來。」
「麻煩她了。」
「知道了。」叉了顆油漬橄欖吃,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她說︰「我們方才一直提Apple,我卻一直忘了說,她不是在美東任教嗎?可我昨天回來,好像在機場看到她。」
「她?」高允琛冷冷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可骨節分明的長指卻把玩起杯子。
別人可能不知道,相處了十多年的親人,一度視他為將來挑選情人的標準的高明明怎會不知道那個看似沒什麼的小動作代表著什麼?
這話題很無趣,可以停止了。
就不知道老媽那看似精明的女人,怎會誤會二哥喜歡Apple?她不會把那場迷信的鬧劇當真了吧?
就她看來,這兩人是很標準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斑允琛不太願意提到這個人,高明明也沒多提。「也許是看錯了吧!」
他看她從包包里拿出了東西,隨口問︰「你拿的是什麼?」
「我們老師和他幾個朋友正進行珠寶展,我和媽咪去看了那個展,她挑了一款翡翠項鏈,我也選了幾樣鑽石首飾。」
「嗯。」高明明的珠寶設計老師是國際間有名的,設計的飾品十分有水準,單價上也不是一般人消費得起的。
「這本是媽咪叫我帶回來給你看的。她說,也許你也用得上。」
「我?」高允琛失笑。
斑明明將那薄冊硬塞到他手上,「老人家的心意,別辜負了。」
斑允琛拿過來隨意翻了下,卻在某一頁停頓了。
真難得!二哥也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女友的關系還是怎樣,對于珠寶首飾一向沒興趣。老媽生日,他就拖著她去選焙首飾,她生日他更絕,直接折現要她自己去買,而今他居然會翻看珠寶目錄,到底是老師設計得太好,還是如同媽咪說的,他用得上了
「這個……挺有趣的。」高允琛指著其中一款珠寶,色彩豐富卻不流于輕佻俗艷,典雅大方。
「是啊!這是專為由情人升格為妻子的人設計的,情人的時候送的是這顆由小碎鑽組成的空心愛心,結婚後每隔七年再送一顆實心心型鑽墜子,有七種不同的寶石,分別為紅、橙、黃、綠、藍、靛、紫。」
「為什麼要七種顏色?」
「七是個神秘的數字,我們老師老是說幸運七。她說一對情侶在芸芸眾生中能夠相遇是多麼不可思議而幸運的事。每隔七年就告訴對方一次,遇見你是我這輩子中最幸運的事。一個女人能讓所愛的男人視為這樣的存在,那是多麼幸福的事?」高允琛很認真的又看了一眼。
「你……有想送的對象啊?」語氣中透著濃濃的興致,但她等了半天高允琛半個字也沒給。高明明心道,算了,當她沒問。反正她已經很習慣問他問題等不到答案這樣的對話模式了,訕訕然的又啜了口調酒。
「送別人東西……也要那個人肯接受。」
斑明明一口酒水卡在喉嚨差點噴出去,嗆得眼冒金星。
方才、方才她好像听到什麼重大消息!
送別人東西……也要那個人肯接受?那也就是說,他心里有個可以送這項很具意義的禮物的對象,可人家有可能不太理他?!
歐買嘎!那個女人是誰?居然有女人可以拒絕高允琛!
斑明明心里激動極了。「那位小姐……咳……拒絕你的原因是因為她喜歡的是女人嗎?!」
「不是。」
「那她有男友或老公了,和你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沒有。」
「那她……不是瞎子吧?!」
「……」高允琛無語了,她是怎麼得到這結論的?
「好,今天就上到這里,下禮拜要隨堂考。」谷丹橙滿意的看著台下的學生哀鴻遍野,都快期末了,算給他們考前復習?
「吼,老師,你很沒良心耶,人家其他系都不會這樣動不動就隨堂考!」
「你是哪一系的?」
「化學啊。」
「那就是了,去想想那些每節課都有隨堂考的法律、醫學系,人比人氣死人,別讓自己找不痛快。」
台下笑鬧了起來,「老師,你這樣會暴政必亡啦。」
「請放心,像我這樣的暴君在亡國之前,不會忘了焚書坑儒,來個同歸于盡。」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比丹橙連上了兩堂課,她很喜歡和學生互動,課堂上、下課後常常妙語如珠,充滿笑聲。
年少時她去旁听過其他老師上化學,懷疑那些教化學的老師真的是「毀」人不倦,那麼有趣的課程可以弄到學生聞「化學」色變。幸好她化學的啟蒙師是她媽咪,要不她應該也在被「毀」的行列吧?
因此成為老師之後,她努力的讓化學這門課不被當成「純學術」一員,把它生活化、親民化,讓課程設計得有趣生動,學生的反應熱烈,大家對這位打扮很復古,教學卻很跟得上時代的老師都很喜歡。
「好了,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的話就下課了。」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往外走,谷丹橙低下頭收拾著講桌上的資料。
「老師,听說咱們系上會有新的副教授。」
「這很奇怪嗎?」她听說了,張教授因為身體狀況不好,可能會靜養好一段時間,目前系方已經收到幾份名單,還在審核。
「希望是俊男,再不然也來個美女吧。」
比丹橙笑了笑。「祝你們美夢成真!」
一名平常喜歡開玩笑的學生說︰「老師,听說商學院來了個帥哥教授,你不去朝聖?」
整理資料的手頓了一下,谷丹橙故作輕松的說︰「太遠了,還得跑到商學院。要是在咱們理工學院,我就順道去看看。」
「也是啦!有同學偷偷跑去看後回來宣傳說,非看不可,不看會遺憾終身。不知道看了以後會不會終身遺憾吶?」
「不會啦,他……」
「老師不是沒去看過?」
比丹橙尷尬一笑,「那麼多女生風靡,再怎麼差也不至于差到一見‘終身遺憾’吧?」高允琛那俊秀模樣,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騙了多少護士阿姨的糖果餅干了,連舅舅的女秘書也疼他,人帥真好!
這樣的人進大學校園會迷倒一群年輕學子根本不意外。
斑允琛接受了成陽大學的邀聘,下學期正式擔任客座教授。其實一般大學對客座教授的要求和需盡義務並不嚴格,名校會比較高規格的要求,例如客座教授需帶領做論文或合作研究……等等。而成陽大學不是什麼名校,且校風算開放,此回為了高允琛,真可謂廣開方便之門。當然以高允琛的資格,即使再頂尖的名校,他一樣游刃有余。
那一天高允琛送她回去後他們就沒再連絡,隔兩天何菱就告訴她,高允琛接受邀聘了,問她怎麼說服他的?
老實說,她也很想知道,他怎麼被說服的,她以為她準備丟工作了呢。
那一天之後,他在小飯館對她說的話不斷的浮現在她腦海。
比丹橙長嘆了口氣。「你那口氣是餓氣嗎?」
比丹橙回過頭對上何菱的笑臉。「你今天上午不是沒有課?」不同學院,可兩人對于彼此的課表都記得很清楚。
「是啊,特地來找你吃飯的。」
比丹橙笑了笑。「不知道等一下會不會看到豬在天上飛啊!你這人,以前要綁架你,只要跟著我就有機會,現在要綁架你,守在劉院長家可能還機率大些。」
何菱也挺大方的。「實不相瞞,今天特地來找你也是因為他請吃飯。」她甜笑。
「你們這是公然放閃嗎?」
「有這麼明顯嗎?我以為我們已經夠低調了。」
比丹橙被好友夸張的表情逗笑了。「你們去吃吧,我才不當電燈泡。」
「今天是陰天,我不介意燈泡亮點。」見谷丹橙還想拒絕,她說︰「去吧!我也想謝謝你,在我老媽面前說了不少好話。」她老媽看似好好媽媽,可很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她這個獨生女,將來要挑回家當女婿的男人不見得得是老太太御筆欽點,可也得是她看得順眼的。
比丹橙像是老媽的第二個女兒,而且較之于她,谷丹橙得到老媽更多的信任,凡是谷丹橙說好的,老媽的基本印象分數也會提高不少。
比丹橙前幾天總算把晴晴阿姨的生日禮物奉上,和她聊了一下。晴晴阿姨主動提及,她也只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只不過說話是門藝術,能避重就輕的,當然不能直言無隱,劉院長那未老先衰的長相當然極需包裝掩飾。
而且晴晴阿姨顯然也耳聞了些事,直接的問︰「阿菱交了男友,听說長相差了點,你見過沒有?」
這樣直接的問題她該怎麼回答?也直白的回,是啊,挺丑的!當然不行這樣,不過既然她已經知道院長的確缺乏賣相,那就賣內在美吧!
于是她誠懇的回答,男方的長相……當然是配不上漂亮的何菱,可其他方面卻補得足夠有剩,女生能不能從一個男人身上得到幸福,她想,這和長相沒有多大的關系。
說完後,孟亮晴神情淡淡的端起水杯啜了口茶,谷丹橙在心中長吐了口氣,這一關應該算過了。
「去嘛,你下午沒課,咱們可以到校外餐廳吃飯,之後還可以喝個咖啡。走啦走啦!」
比丹橙拗不過何菱只得同行,看著好友神采奕奕的模樣,除了替她開心,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何菱……」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說了,「曾經錯過的愛情如果在多年後又找上門……你會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