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走的時候,林偉銘以為盛昕皓也會先走,可……沒有。
接下來的時間,張質殊忙著闢話題和林偉銘聊,活似很開心找到這麼聊得來的朋友,時不時的露出欣賞、崇拜的眼神。林偉銘的男性自尊獲得完全的滋養,盛昕皓則面無表情的喝著自己的咖啡。
「張小姐給人的第一眼印象是冰山美人,沒想到這麼健談。」
她笑得溫柔。「我也沒想到和林先生才第一次見面就可以聊得這麼愉快。」言下之意就是她的確是他以為的那一型的,可卻感覺他是特別的。這樣的話對于任何人都是很受用的。
同桌的盛昕皓久久沒加入話題,這感覺有點怪,林偉銘于是問︰「盛先生和張小姐是學長學妹的關系,你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情況?」
「她正在行俠仗義。」盛昕皓回答。
「不會太愉快!」張質殊看了他一眼。「我們的孽緣始于音樂教室的頂樓吧!」
「不是,更早之前我看過你幫一個被勒索的學弟。」
張質殊一怔。昕皓不曾提過,她並不知道有這件事。「你看到我,我沒看到你,這哪是見面?」
「我叫你你一定會轉頭,只是我放棄了而已。」
這人真的很討厭吶!張質殊嘴角抽搐,「所以那不算。」
「怎麼會不算?」
「我說不算就不算。」
「你是你,我是我。」
「「見面」是彼此的事,是我們!」
「彼此的認知不同就得拆伙。」
「不可以!」張質殊卯上了。
林偉銘再度被晾在一邊,為了避免這話題沒完沒了的杠下去,他又拋出一個問題,「一般來說女生都喜歡喝調味的咖啡,張小姐喜歡黑咖啡?」
「咖啡對她來說純粹提神,她不挑,只不喝罐裝咖啡。」盛昕皓代答。
「我知道有家不錯的酒吧,張小姐喝調酒嗎?」
張質殊才開口要說什麼,盛昕皓立即搶答,「看情形喝,而且這人超難伺候!她喜歡讓調酒師幫她拿主意,像是讓人猜她心情似的,問題是人心隔肚皮,又不是算命的。結果就是人家端上的她不喜歡,越喝越火,所以她這種人只適合去「老地方」。如果你真知道不錯的酒吧,比起帶她去了掃興,還不如帶我去。」
「張小姐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東西嗎?」
「有啊,天婦羅、壽司……」
林偉銘問什麼,盛昕皓就替她回答,張質殊咬著牙傳了封簡訊給他。
「人家問的人是我!你干麼回答?」
盛昕皓回她,「他有指明要你本人回答嗎?」
張質殊狠瞪著他。馬上又有簡訊。
「不高興就回去吧!」
張質殊皺眉,「該回去的人是你。」
盛昕皓立刻提議,「有共識,那就一起走吧!」
張質殊氣昏,這人就是有本事扭曲她的原意!她又傳,「我和林先生還有話聊,你這電燈泡可以滅了。」
盛昕皓按噓,「模黑聊天只適合鬼話連篇。」
張質殊豁出去,「也適合情話綿綿。」
盛昕皓胸口滯悶得很,懶得再耍嘴皮子,他輸入,「我再說一次,一、起、走!」
她送他一個字,「屁!」
盛昕皓揚眉,連粗話都出現了。好,很好!
林偉銘有些坐立難安,明明他和張小姐相談甚歡;明明他也和盛先生聊得來,為什麼氣氛卻詭異得像隨時有什麼事故會發生?
「張小姐對婚姻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盛昕皓再度搶答,「她很顧家喔,又忠誠、不會背叛,重點是很會生。」
「顧家、很會生?」林偉銘懵了。
這是哪個年代的擇偶條件還是相親優勢?怎麼听起來怪怪的?
張質殊一听一張臉馬上鐵青,站了起來。「你!出去!」
盛昕皓老神在在的說︰「可是我和林先生相談甚歡。」
彼不及禮貌,她一把拉起他,咬著牙就要發飆,「叫你走你就走!」快步離去的氣勢像是後頭有猛獸追著。
林偉銘張大嘴。現在是什麼狀況?
這是他的相親宴嗎?怎麼還沒結束就留下他一個?
張質殊氣急敗壞的拉著盛昕皓往外走。一個全力前進到身子微傾,一個任由她拖著走,一副渾然無所謂的模樣,一看就知道,這一前一後絕對是兩樣心情。
到了一處人煙較少方便算帳的公園一隅,張質殊停了下來。「你到底想要怎樣?」
「我?這話是我要問你的吧?你這樣匆匆忙忙的把我拉了出來,我以為你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呢。」
「你……」
「沒什麼事,林先生可能還在,我要再去找他聊聊。」
「盛昕皓!」她心情很惡劣!為什麼所有的事情和她想的都不一樣?本來是想借由相親對象來看昕皓的真心,結果呢?這家伙還和人家聊她的事聊得很愉快,像巴不得把她賣了似的,在他心中她就這麼沒分量嗎?
現在心里不單是氣餒,還有點自暴自棄!什麼事都要先下手為強,就感情不行,先喜歡的那個人注定是輸家。「你不用回去了,就算回去也是我。人家是來相親的,他看起來不是個Gay,你回去干麼?還真的相談甚歡哩!真好笑。」
盛昕皓冷冷的開口,「你知道你現在回去代表著什麼嗎?你在給他機會!」本來以為參加的是個輕松愉快的下午茶,後來卻發現事情不單純。
在他出現前,質殊還曾打電話要他不用去,那意謂著什麼?她明白那是相親宴,可還是堅持參加|
不管這場相親她事先知不知道,她的處理方式是把他支開,這令他十分不愉快!
林偉銘是典型的專業人士,只要談到他的專長,很容易被釣住而不分心。原本想說讓這相親宴變經濟會談好了,反正時間也是一分一秒過,拖到結束就是。
——沒想到反而是質殊壞了他的計劃,還說她和他沒話說。她竟然敢這麼說?!不願深究原因,他莫名的胸悶火起!
接著林偉銘問的私人問題,更像是把一桶汽油直接扔進火苗里。
問她喜歡喝什麼?喜歡什麼店、喜歡吃什麼,甚至對婚姻有什麼想法……質殊不是什麼公眾人物、偶像女星,她的私事應該只有和她走得近的人才知道。
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什麼事會令她開心、什麼事會讓她沮喪,她開心大笑時眼楮會彎成兩道拱橋、生氣時會悶著,這時不理她就等著緣分終結!唯一破冰的方法就是裝無賴,像背後靈似的死纏著……這些都是他和她相處十多年來攢下的點滴!
而這個不相干的男人憑什麼不勞而獲?
他十分的不舒服,感覺就像本來屬于他的東西,如今卻要公諸于世似的!那麼,由他這里知道,總比由質殊本人說出好吧?起碼前者是「非自願」,後者卻是自願!
後來他越想越火大,待不住的想離開,那女人還不打算一起走呢!他只得下猛藥。
這整件事他才是該發火的人吧?瞧她還敢先聲奪人哩!
張質殊皺著眉。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夠了解昕皓,可現在的他,太復雜、太難看透,像個陌生人。方才的他像是要將她大拍賣,如今又臉帶凶相的斥責她給人機會。
她悶悶的開口,「給他機會又怎麼樣?不給機會來相親干麼?更何況,他是我外婆朋友的孫子,來者是客,把人晾在那里是一件失禮的事。」
利用了一個全然不知情,想借由相親抓住幸福的人,她真的很失禮,無論事情成功與否,她總覺得對不起林偉銘。
「你的相親宴把我帶來就不失禮嗎?」
她深吸了口氣,「為什麼會失禮?且不說你和我是「哥兒們」,你和我外婆也算得上是朋友,撇開相親這件事,你和她吃頓飯也不為過吧?」她會打電話要昕皓別出席,那是因為她心里有他,不想因為這件事而產生誤會。撇開她個人情感,昕皓就算出席吃頓飯,在不知情的狀況成為相親陪客,他是尷尬些,可客觀來說,她真正對不住的人是林偉鉻而不是他。
她的話令盛昕皓一時無話反駁。
「你吃醋嗎?」張質殊笑了,心卻慢慢的激動起來。他和她一向就不是那種可以吃醋的關系,那是奢求、是遙不可及的夢!「當然不是,所以,你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我為什麼要覺得對你失禮?方才林先生問關于我的事,你不也出賣得不遺余力?」
盛昕皓心跳加速,頭皮有些麻麻的,感覺像是一直規避的秘密被直接捅破了,那突來的震撼令他驚訝、無措。
張質殊說完後就轉身離開。
站在落地窗前,盛昕皓皺著眉看隔著隔熱玻璃仍熾熱的陽光。
「總經理。」
「……」
「總經理?」
他回神,邱秘書正看著他。「太熱了嗎?要不要把簾子拉上?」可以明顯的感覺出上司這幾天常常心不在焉。
「不用了。」他嘆了口氣,心情有說不出的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