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參加「兩人世界」的男女,確認身份後,黎靜軒就算功成身退了。
知道戴雍和大美人在另一端的角落,她以最不惹注意的方式刻意繞遠路搭電梯到一樓,然後在一樓的外賣部門隨意買了些東西當正餐吃。
提著東西正打算離去時,驀地有人叫住她。
「黎靜軒小姐。」來人快步的走向她。
回頭一看——江進財?咳,是真正的江進財。「兩人世界」這麼快就玩完啦?
「江先生。」
「怎麼走這麼快?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呢!」
苞她說?有話該跟曉喬小姐說才是吧?秉持著專業,她十分有禮貌的說道︰「關于給我們婚友社的建議嗎?願聞其詳。」
「不不不,只是一些私事。事實上……我加入婚友社是為了接近黎小姐。第一次在朋友寄給我的郵件中看到你的相片,就對你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她的相片還真是……無所不在啊!希望她的相片不是夾雜在一堆艷照中,什麼「史上最的女人」、「蒙乳寫真」之類的。
「如果可能,請和我交個朋友。」他的資料黎靜軒應該看過。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中階主管,長相不差、工作不錯,還是國立大學碩士畢業,條件算不錯的他,一向在異性中挺吃得開的。
「恐怕有困難。」
原本期待她會高興的點頭答應,豈料是這種回答,他不禁怔愣了下,「……為什麼?」
「事實上……我是某個男人的前妻。」為什麼不直接說離過婚,而要說某個男人的前妻呢?因為,離過婚不是重點,「某個男人」才夠殺!
黎靜軒長長的嘆了口氣。唉——每一次對付這種愛慕者就得來這招!前夫對她來說,還真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你……你結過婚?」不自覺的提高音量。黎靜軒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網路上說她今年二十七,怎麼可能。「……那……那也無妨。你現在不是單身嗎?」他仍懷抱一絲希望。
「是單身,可是……就算全世界都說我是單身,只要有一個人認為我不是單身就很麻煩!」
「誰?」
「我前夫。」
「他?憑什麼?」都離婚了!
憑什麼?問得好!以前她還會差點笑場,現在可以對答如流了。「憑他是甲級流氓。」
「啊?甲……甲……」
「甲級流氓。」她不介意再重述一次。「不是甲骨文、甲殼類,而是甲級流氓。你知道什麼叫甲級流氓吧?就是那種情節重大,暗殺、爆破……樣樣精通,具絕對威脅性,如同走動凶器的人。」
「而且只要是被列為‘甲級’的,就是那種有再犯之虞,須加強監管搜證的慣犯型人物!」瞧眼前的江進財已經嚇得臉色發白,這會就算叫他「將進酒」他也不會反對。
但該演的戲得演足,免得後患無窮。「那個人疑心病特強,之前才因為一個水電工到我那里修水管,修好後我請他喝杯茶,剛好那位先生來訪,誤以為我有新的男人,一氣之下把那人肋骨打斷了一……」她用手指比了「一」。
「一根?」
「一排——」
「媽呀!」
「這還不算最慘的,最可憐的是不久前才有一位先生因為多看了我一眼,被他一拳打飛了出去,牙當場掉了幾顆,現在還躺在病床上流口水。」
「牙掉了止血後頂多缺牙,為什麼會流口水?」
「因為變‘阿達’了。那人練過泰拳,一拳下去,瞬間重力一百公斤。」黎靜軒幽怨的又長嘆一聲。「之後我于心不忍的去探望,那個人的哥哥也不過和多說幾句話,又‘正好’被那個人看到,下場也和他弟弟一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為了方便照顧,還住同一間病房。」
「听說兄弟倆還是家中的經濟支柱,一夕之間豬羊變色,咳……不是啦,是風雲變色,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你……你的前夫為什麼這麼無所不在?」
「他是啊。」
「……這麼恐怖的人為什麼沒被關起來?」距離黎靜軒不到數步的距離,一直在看報紙的男人倏地站起來,他原本不以為意,可對方正筆直朝著他們走過來了。
「有啊,關了又放,放了又關,送牢房對他而言像吃壞肚子跑廁所一樣。而且他家超有錢的,關一段時間後就又被放了。」她很哀怨的嘆了口氣,「我真的不想害你,趁那個人還沒知道你的存在之前,快走吧。」越遠越好,不要再來煩她了。
「那個……你前夫很高大嗎?」那男人就停在黎靜軒身後,初步目測,有一八五左右吧?
「是啊,近一百九。明明個性凶殘得要死,卻長得很偶像,我當初就是被他那張臉騙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且那個甲級流氓有事沒事還一身西裝筆挺,活像事業做得很大似的。」
「他……他……」身分相符,長相……真的很俊美!而且也真的是一身西裝筆挺,很像個大企業精英……歐買嘎!
江進財驚恐的看著她身後的大個兒,忽然「哇」了一聲,轉身就跑。
「怎、怎麼啦,跑那麼快?」黎靜軒笑忍到嘴角憐惜抽搐,一直到人跑遠了,她才放聲大笑。「哈哈哈……真是的,那個甲級流氓的故事我才說了一半啊,後半部比較精彩說,不听可惜耶!」
只是,他為什麼突然跑那麼急?
「既然精彩,不妨說給我听吧!」
「赫!」黎靜軒差點被口水嗆到,連忙回過頭一看,看清說話的人,立刻扯開喉嚨慘叫,「哇啊——」急著回頭。
天!是他!那個成功嚇退了她的愛慕者的「甲級流氓」,她的前夫——
戴雍!
怎麼又是他?在驚嚇過後,黎靜軒心中涌現的卻是難以言喻的心情。
也許是根本沒想到還會見面,而她卻在還沒有心理準備會再見的情況下,一天見了他兩回,前一次還能蒙混躲過,這一回呢?
「你習慣以背面對故人?」戴雍淡淡的說。
又是那種令人生氣的嘲諷和一貫從容的語調。她在心中哀怨一嘆。算了,世上哪有這麼便宜行事的,什麼都準備好了才遇上?真這樣,就沒有「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了。
深吸了口氣,她回過頭,擠出笑容打招呼。「又見面了。」
「終于想起我是誰了?方才不還說不認識我?」
「方才你有朋友在,我想……你很介意我吧。」
「你又不是現在進行式,是過去式,沒有那麼困難。」
他說的話是事實,她也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沒料到……原來他的話還是會刺傷她。可那樣的傷,不重,她還承受得住。
深吸了口氣,她按捺心中的起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方才她和江進財說的話……他沒听到吧?
「不久。」事實上,他比她更早到一樓點外帶餐,只不過他一直坐在一旁看報紙。方才秘書來電,說下午的會議出了點狀況,會廷後一些時間。
黎靜軒這才松了口氣,卻被他接下來的話嚇得雙腳發軟。
「但,足夠听全你那‘甲級流氓前夫’的豐功偉業了。」
這下死定了!
戴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靜軒,以前這樣的話,想必拿刀押著你也說不出口吧,可現在……經過這些,你真的變了很多。」
像是被撕開已結痂的舊傷,黎靜軒充滿敵意的看著他。「我當然不再是你所不屑的那種溫室里的花朵!」
「看得出來。」面對她帶刺的回話,他一點也不以為意。
「如果沒有別的事……」
戴雍早先一步說︰「晚上一起吃個飯。」
「為什麼要?」一天連見兩次面已經對心髒很不好了,她不想再吃一頓會消化不良的飯。
「你當然要。把我丑化得這麼徹底,賠罪請吃個飯並不為過吧?甲級流氓?嗯哼,較之商場上的對手給我取的綽號,你顯然有創意多了,是不?」
「……」他這是褒還是貶?
「更何況……我們之間還有不少事得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都離婚了,還有什麼可聊的?」過去的三年,她努力讓自己忙,戴雍給她的一切她全都留下,他幫她處理負債的事她已經很感激了,不想再欠他什麼。
這段日子她一方面努力賺錢養活自己,一方面也得適應一個人什麼也沒有,從零開始。
不可諱言,那段日子好苦,不只是身體上的疲憊,生活上、人際上、工作上的挫折,也幾乎讓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適合這個社會?是不是真的如同戴雍所說的,她是女蘿,只能依附著別人過一輩子?
所幸,這一路雖顛簸辛苦,但她還是熬過來了。
如今再回首那段歲月,也許她還得感激那時的忙碌而無暇顧及其他。沒有那時的勞碌,也許……她會走不出那時的情傷吧?
離婚是她提出的,那是那時的她唯一想得到的出路。因為她無法想象,在那段一廂情願的婚姻中,得不到丈夫的青睞,成天守著一棟等不到丈夫回來的大房子、手上握著一本存折,日復一日過著名存實亡的婚姻,到最後自己會變成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