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蕊參加了楚琬琰任職醫院所舉辦四天三夜的小小萬事通活動,帶隊的大多是醫院的醫護人員。
蘇蕊主動說要參加時,楚琬琰還很訝異,不曉得她怎麼知道有這個消息的,後來才想到,某天她的朋友打電話跟她閑聊時,她隨口問到小小萬事通的活動有多少人報名,可能是因為這樣,蘇蕊才會堅持要參加。
楚琬琰只好和酈靜商量,由于這些活動都屬于靜態活動,而且和小朋友一起活動,的確有趣多了,加上帶隊的醫生中,有一位是她的好友,這一次的活動,好友七歲的女兒也有參加。
酈靜听到她這麼說,也比較放心,同意讓蘇蕊參加這個活動。
幫蘇蕊以好友的女兒名義報名,且和醫生好友陳明慧囑咐過蘇蕊的身體狀況後,小蘇蕊終于得以成行。
為什麼她不和蘇蕊一起參加?因為小蘇蕊拒絕有大人陪同,她不想被當成病人,而且那個活動,原則上家長是不陪同的。
早上楚琬琰送蘇蕊去醫院集合,晚上六點多和她通電話時,她開心的告訴她,那里有好多游戲好好玩,也認識了新朋友。
听到蘇蕊這麼開心,她也很開心,只是電話掛上沒多久,她就開始想念她了,唉……她也真是的!
而且酈靜今天有個研討會,晚上好像會去聚餐,應該不會回來吃飯……
以往明明很習慣自己一個人的,但他們父女倆住進來也不過才一個星期,她竟會覺得現在一個人的時間特別難熬?
一旁插了電的香精燈微微散發著燻衣草安人心神的馨香。
傍晚的時候才吃了一塊蛋糕,現在其實還不太餓。
一個人的夜……這個時候很適合和自己干杯!
于是她切了些女乃酪和比利時烏魚子,開了瓶紅酒排遣時間……
以往空閑時,她最喜歡享受一個人的寧靜,可打從酈靜出現後,她好像變得很不習慣原本的習慣。
她喜歡有甜甜焦糖味道的瑪琪朵咖啡,但自從酈靜住到這里後,她開始煮略帶酸味的藍山咖啡,她喜不喜歡那樣的口感好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樣的味道令她愉快,那種感覺像是重拾了學生時代,每一次送報告到酈靜的研究室時的情懷。
酈靜睡在對面的客房,蘇蕊晚上和她一起睡,母女倆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只是這樣的快樂像是少了些什麼,有幾次夜里,她起床到廚房倒水喝,總會怔怔然的盯著客房的門看,有時他門縫還透著光,想必還未就寢……那個時候她其實可以為他溫杯熱牛女乃的,可……她卻什麼也沒做。
為什麼?
怕!怕付出太多,酈靜會感覺到困擾,也怕自己和酈靜相處得越久,以往喜歡他的感覺就點滴重回……
一起喝著藍山咖啡,就想著學生時代暗戀著他的心情,吃著鳳梨蝦球,兩個人會同時笑出來,想必是想到錯把蝦球做法當成報告交出去時,酈靜給的評語。
她寶貝的對待他送她的玫瑰,每天細心剪枝、更換干淨的水,期待花能開得持久些。為什麼?因為她得不到永遠,只能抓緊每分每秒。
甚至兩人走在一塊的時候,她會習慣性的去細數他喚她名字的次數……她喜歡他喚她的名字,好像只要他每喚一次,就能記牢一些,就像學生時代背單字,不停地反復念著,就算哪天真的不能再見面了,也期待他能終生不忘。
蘇蕊的問話不時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還喜歡她爹地嗎?
答案如此的清楚,她就連想騙騙自己、想裝傻都沒辦法。幽幽的嘆了口氣,相隔多年,連多年未見的女兒都能再重逢,難道又要開始她的暗戀歲月嗎?
有沒有這麼悲情的人生啊?!一思及此,她將杯中物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
如果又要重來一遍,那種心愛的男人明明就近在咫尺,她卻完全無法接近他、無法表明心意,那樣的日子……她會發瘋!
多年前的她,和多年後的她,到底有沒有成長啊?
暗戀到得嚴重內傷,時間也不會因此同情你就過得慢一點,何不把握機會,扮演好蘇蕊的媽咪,既然是她的媽咪,那麼和爹地互動親密,也是很正常的吧?
避他有沒有「假公濟私」的嫌疑,這年頭,女生只要看上了哪個男人,就算用搶的都要搶到手,更何況她只是沒把送上門的好運住外推而已!
就當是給自己機會吧!
保不保持距離,互動冷淡或親密,反正一個月後,酈靜都要回美國,如果這一個月中,她和他有所進展,那當然最好,但如果酈靜還是不喜歡她,一切就宣告結束,她也可以真正死心了……
她老是說要活在當下,既然要活在當下,有好事就要及時行樂,不是嗎?她何必想那麼多、考慮那麼多,然後到成為老太婆時才在回憶中扼腕?
沒錯!就是要及時行樂,人生才不會留下太多遺憾!
她這輩子有太多太多的遺憾是因為酈靜,如今,她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可以彌補曾經錯過的、得不到的,她為什麼不好好利用?
才這麼想,她忽然覺得這星期以來的苦悶彷佛都得到了抒發,她又倒了杯酒,高舉酒杯,為自己干杯。
突地,原本獨自一人的安靜空間里,傳來有人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是酈靜回來了,他有備用鑰匙!楚琬琰馬上起身到門口迎接。
酈靜打開門的同時,屋里的燈突然全滅,他隱約有看到門內有人,但邁開的步伐卻煞不住,兩人撞成一堆。
楚琬琰忍不住發出撞疼的悶哼。
酈靜撐起身子。「琬琰?還好嗎?」
「……嗯……還……還好。」
「怎麼會突然沒電?」
「……對了,今天有停電通知……我忘了看時間。」以往例行性維修停電通常都在白天,她也沒多加注意。
酈靜模黑站了起來,順道拉起她,感覺她步伐有點不穩,他便用一手托住她的腰。「有手電筒嗎?」
大樓照明只剩外面走道上的緊急照明,但那燈光過于微弱,楚琬琰住的公寓又距離比較遠,所以房內仍是一片漆黑。
黑暗中,酈靜身上好聞的檸檬薄荷味道有幾分誘惑人,楚琬琰壯起膽,將手攀上他的後頸,彼此體溫熨烙著,兩副身軀貼近。
「琬琰?」他嗅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不自覺的皺眉。
才這麼想,有只不安份的手隨即撫上他的臉,拂過他的唇、臉頰,然後在他兩道英氣濃黑的眉宇間逗留。
楚琬琰的聲音輕輕的,有些笑意。「呵,果然又皺起來了。酈教授討厭人家喝酒,總是冷著臉,義正辭嚴的說︰‘當醫生的要有自制力,耽于酒精的人,這條路走不長久!’」
即使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什麼表情嗎?酈靜的心情由訝異轉為理解,臉部線條慢慢變得柔緩。
比天佑的話一次又一次回蕩在耳邊——
楚琬琰為他做過的事,在她離開美國後,經由谷大師花了近七百個日子陳述。
說來他和谷天佑的相遇也很有趣,源自于大師難得答應某大企業大老贊助的個展中的一個作品。
大師每天說的每句話都是一條線,直的、橫的、有角度的……在不知不覺中,細細的線交錯成密密麻麻的網,網住了他的心,讓他再也掙月兌不出了。
他何德何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一個如此美好的女子用她最青春、最瑰麗的歲月如此珍視、如此戀慕。
他是她如此痴戀過的人,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在什麼情況、听到什麼話,他會有什麼反應,只是,那段日子距今也有好些年了,她仍記得?!記得他的習慣、他的喜好,甚至他的細微反應?!
是因為曾經愛得太深忘不了,抑或……那個「曾經」從來就沒有成為曾經過?
酈靜拉下她的手,不免猜想會不會是他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楚琬琰的臉仍貼在他的胸口。「喝了點酒,有點站不穩。」喝酒是真的,用來壯膽也是真的,只是,站不穩?呿,就算現在她頭上頂了本書,她都還能走直線。
「心情不好?」因為他們父女的出現,擾亂了她原本平靜的生活?
「才不是呢!我只有在考慮事情,或猶豫不決時才會喝一點。」她笑,「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的確。」
「沒關系,我給你機會慢慢了解我。」
酈靜扶著楚琬琰,朝著印象中沙發的位置慢慢前進,還得小心不要被其他東西絆倒,好不容易模到沙發,他正準備讓楚琬琰坐下來時,也不知道腳踢到了什麼,腳步一個不穩,兩個人一起摔進沙發,同時發出低呼……
是錯覺嗎?酈靜怔了一下。他的唇好像被什麼踫了一下,那柔軟的觸感很像……楚琬琰的唇……是因為在黑暗中,眼楮看不清楚,所以想象力變得特別好嗎?
他連忙清了清喉嚨,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琬琰,我沒壓傷你吧?」
「沒,那個……蠟燭,我去拿蠟燭。」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怯,她馬上翻下沙發,借口要去找蠟燭,手電筒在上次台風時就已經鞠躬盡瘁了,還沒捕新貨。
她的臉燙得像發高燒,像她這樣的人,果然不適合當「小偷」!明明在黑暗中揩油可以揩得很理所當然,再過火的「偷竊」行為也可以推說是因為太暗沒看清楚,不小心踫到的……
可是,明明她還有機會再「進攻」,但不知為何就是不敢,唉,她果然有色無膽……
雖然是在自個兒家,但模黑前進,免不了還是會撞到東西,不過幸好還能順利前進,沒多久,便找出蠟燭,只是她的蠟燭是玫瑰造型的精油蠟燭,那是她平常在疲憊或焦慮時,替自己舒壓用的。
她又模到一個雙層透明花型玻璃盆,裝入半盆的水,點上兩朵香精蠟燭,水波掩映著燭光,一室的黑暗總算出現「曙光」,接著她便抱著玻璃盆走回客廳。
酈靜看著她手上的蠟燭。「你的蠟燭很華麗。」
楚琬琰笑了。「抱歉,我這里只有這種的。很賞心悅目吧?」
「燭光在黑暗中不都一樣?這種不持久吧?」
楚琬琰失笑。男人永遠不會懂女人的衣服為什麼總是少一件,為什麼對珠寶愛不釋手,當然,他們也不會明白,為什麼一些可愛、造型美麗的東西總是讓女人們趨之若騖。
「是啊,不過,你不會希望這次停電會停一整夜吧?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以後會記得買拜拜用的大壽燭,三十斤的,听說可以點個把個月。」說完,她馬上帶著惡作劇的笑容看著酈靜,本以為他又要皺眉了,怎知他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她不免有些尷尬。「那個……你在看什麼?」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文靜的女生,現在才發覺你其實滿活潑的。」
楚琬琰倏地臉紅。「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啊,孩子王一個。」
「又有新的發現,你很適合當小兒科醫生。」他撫著尾戒思索。
「是啊,名正言順的當孩子王。」她看著他撫著尾戒的動作。「之前就想說,你手上的尾戒很特別。」
「一個朋友送的。」那個朋友……她也熟。這戒指還有名字,一個很有意義,可不見得能「成真」的名字。
「好看,很適合你。」
酈靜取下尾戒,遞給她。「戴戴看。」
楚琬琰拿過別致的白金戒指往小指套,空空松松的,她失笑。「……太大了。」如果是中指……就剛好吧?輕嘆了口氣將戒指還了回去。
酈靜收回了視線,看著微微搖晃的燭影。「剛才你說,只有在猶豫不決、考慮事情的時候才會喝酒,我有點好奇,在一身的酒味後,你決定了什麼?」
決定了什麼?
唔……這是個好問題!問題是,有些事情雖然決定好了,但還是比較適合只有自己知道吧?例如︰決定去行竊、決定離家出走、決定和爛男人分手……以及,決定要去擁有一個男人,即使只有一個月都好!
燭光的亮度足夠明顯照出兩人的表情,讓她沒辦法打馬虎眼,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剛剛她是真的挺有決心的,甚至也表現了相當的勇氣去……揩油。
但真要她說出口?她心髒不夠強。
啊,是燭光太亮了,一定是這樣!
酈靜等著她的答案。「怎麼不說話?當然,如果是你的私事,你可以選擇不說,但如果是關于我或蘇蕊,我希望我能知道。」
楚琬琰看了酈靜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緊張,她習慣性的又玩起自己的手,玩起了常常騙小朋友的手影游戲。
將左手除了拇指外的四指打直,右手四指握在左手虎門的位置,兩手的拇指交叉著,然後左手小指上下移動,從牆上的影子看來,就像只吠人的小狽。「小狽、鴿子、兔子……手影很好玩,這種小游戲,讓一些腦袋轉得快的編劇,把原理運用在電影上,正在跳舞的男女主角,女主角像這樣湊近……」她指著牆上的影子。
酈靜直覺的看向牆上的人影,楚琬琰趁機湊向他,此時牆上的男影被吻了一下,他嚇了一跳,尷尬的往一旁挪了挪。
他的反應讓她忍不住失笑,卻也在心中重重嘆息,有些受傷和惱火。「你的反應和電影中的男主角好像,唯一不同的是……電影中的男主角是喜歡女主角的,被‘竊吻’後,他其實是開心的,而你……」不知道突然打哪來的勇氣,她將手伸入水盆,舀起一些水,灑向蠟燭,滅了燭光。
「琬琰?」感覺到她氣息的接近,淡淡的酒氣、淺淺的屬于女性的幽香。
「……你方才不是問我問題?現在我可以回答你——那是我的私事沒錯,可是是關于你的。」
「我听。」
他肯听,那麼她要說什麼呢?
楚琬琰模索著他的臉,直到撫模到他的唇,她便精準的吻住,輕啄淺吻。「這是我很多年前就想做的事,多年後再見面,我還是想這麼做,你會怕嗎?」
「……怕什麼?」他的聲音沙啞,氣息有些不穩。
「怕被我纏上、怕被我的視線追隨著……怕——被我戀慕著。」為什麼說這些話時,她會這麼激動、這麼心酸?「如果……如果真的有聖誕老人,寫下心願放在壁爐里,就可以成真,我倒是想試著寫下願望。」
「你想許什麼願?」
「我想被你擁抱,緊緊、緊緊的擁抱著,在你明明知道懷中抱著的是個叫楚琬琰的女人,仍不會放手。這是我一直想做的……」楚琬琰壓抑著心情,不讓聲音透出太多的悲哀。
下一刻,她馬上被納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多年前黑暗中的擁抱,楚琬琰一直是另一個女人的替身,她在與深愛的男人歡愛時,卻要听男人溫柔的低喚別的女人的名字,那種痛……有好幾次讓她是紅著眼、蓄著淚,和酈靜溫存的。
酈靜輕吻著她,他捧著她的臉,溫柔的吻著她的眉心、鼻尖、軟女敕的紅唇,一路而下……
「你懷中的女人是誰?」
「楚琬琰。」
楚琬琰問不出口他愛不愛她,總不可能多年前不愛,多年後突然愛上,多愚蠢的問題!算了,只要她還愛他就夠了,她不要後悔,要緊抓住每個能被需要、被擁抱的機會。
事實上,酈靜也沒給她多少時間亂想,因為他的動作越來越大膽、越來越縱情!
黑暗中,在細細的喘息聲中,衣服無聲的落地,彼此身上的衣服越來越少,終至袒裎相對……
昂貴的真皮沙發躺椅承受著兩人的重量深陷,隨著歡愉的臨界點即將到來,節奏趨于野蠻快速,濃重的喘息聲不時伴隨著銷魂難耐的嬌吟聲,或高或低,直至激昂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