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愛戀 第七章

「我就是認真!」她在他的虛情假意里認了真,那是她傻,但也是她的……自由,他不該剝奪她的夢。

他明知她是個受詛咒的女人,就該明白,他不能剝奪她編織情夢的權利。

「你不該認真的,你明知我沒辦法給你你想要的。」不是他無情,是他從不覺得自己有愛上她的可能。

既然如此,她怎能認真呢?他又怎能允許她認真呢?

她想下田可以,但如果她以為只要跟胡曉茵一較高下、分出勝負,然後就會得到他,那麼她就錯得離譜了。

愛情在他的認知里,不是這樣的。

為了父母的逼婚,他是與許多女人交往過,但他還沒有踫過自己非愛不可的女人,包括回頭的胡曉茵,以及……一心想弄假成真的譚溱。

沒有心動,愛情不夠深刻;沒有火花,愛情不夠熾熱。

他要的愛情,他還沒遇見。

「杭競言,我們交換的條件有言明你交到新女友才可以離開我,其中並不包括前女友回頭,對不對?你要說話算話!」

這一生,只要有關于愛情的任何事,她都不曾得到過,就算只能擁有他的虛情假意,她還是視如珍寶。每個人都會盡其所能的保護自己的珍寶,不是嗎?

他不愛她,沒關系,她只希望他別那麼快收回他的虛情假意。

「無論如何,你不想離開我就是了?」一種怪異的感覺梗在他的胸口,似喜似憂,矛盾至極。

「我還沒有體驗夠戀愛的感覺,所以在我滿足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沒錯,是她貪心,是她霸道,譚溱知道自己違反承諾,可她就是不想放棄,不想沒有努力過就放棄他。

「你……我知道了。」杭競言輕嘆一聲,對她執拗的脾氣只能認了,但也憐惜她為了得到愛情而付出的決心與努力。

他忘情地將她擁入懷里,此刻他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厲害……一種從未有過的躁動在他的體內蔓延。

「希望在我與胡曉茵的這場戰爭里,你要保持中立。」話說舊情人魅力無窮,譚溱也擔憂杭競言會偏心胡曉茵。

「我準備裝瞎、裝聾。」必要時,裝死。

「喂!你們兩個討論得怎麼樣?」美環喝著在圍牆邊狀似摟抱的兩人。

「我接受挑戰!」譚溱抬高聲量回答。

「好!那麼明天早上八點鐘,在這里集合。」美環拍板定案。

好戲即將上場!

胡曉茵和譚溱四目交接,無聲的廝殺已迫不及待展開。而杭競言,忽略了胡曉茵的頻送秋波,只是一逕的望著譚溱,忍不住探問自己剛才心跳激烈的原因。

***

一整個晚上,杭競言幾乎都被胡曉茵霸佔住,而杭氏夫婦又固定九點鐘熄燈就寢,獨棟的宅院里沒其他人陪伴譚溱,況且以她在杭家「作客」的身分,也不適合出門去敦親睦鄰。

可她更不想眼睜睜看著那對昔日戀人談論舊情,只好關在房里將整袋玻璃珠全部倒出來,數著玻璃珠打發時間。

一整床的玻璃珠,在燈光下七彩絢爛、晶瑩剔透,美麗極了。

每一顆都潛藏著一點點的消滅力量,團結力量大,這堆玻璃珠若真有消滅什麼東西的力量,只要能量一發揮出來,勢必非常壯觀吧?

她隨意地仰躺在床上,隨手抓起一顆玻璃珠在燈下照著,不禁發出一聲嘆息。

「為什麼你代表的是消滅,而不是擁有?」

她想擁有一份真正的愛情,一個認真愛她的男人,但這夢卻是如此遙不可及。

「譚溱,你睡了嗎?」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以及杭競言的輕喚。

譚溱從床上坐了起來,本能地想跳下床開門,但隨即又打消開門的念頭,往鋪滿玻璃珠的床上躺回去。

哼!才不想理你!

有了胡曉茵,就將她忘得一干二淨。現在都三更半夜了,他來干嘛?鄉下地方可沒什麼吃消夜的好去處!

「哇!玻璃珠真多!」

杭競言在門外等了幾秒,從門縫窺知她還沒關燈,于是自動推門進房。

「你怎麼可以進來?」她動都不動,只是用眼瞪著他。

「以為你睡著了,所以進來幫你關燈。」其實他知道她心頭悶,這才刻意來哄哄她的。

「對了,杭家規定要節約能源,不能開燈睡覺,連冷氣都只能吹半個鐘頭。」真要熱死她了,炎炎夏夜就算躺著不出力氣,也會汗流滿面。

「所以沒有當我們杭家的媳婦,也算是一種福氣。」杭競言隨興地往她身邊一躺,兩只長腳半掛在床外。

「你這是在勸退我嗎?」譚溱側過臉看著他,她的情緒很低落,不喜歡他那種說法。

「你明知我勸不了你。」杭競言也轉頭與她相對。

兩人距離近在咫尺,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熱烘烘的體溫。

電風扇吹著溫熱的風,譚溱的發絲微微飄動,在他深邃眼眸的注視下,她迷失了自己。

「杭競言,我不想你離開我。」她的手指輕撫上他的臉,當她意識到不妥時,也已收不回觸踫時的悸動。

她多想抱著他、吻著他,但她從未那麼做過,她無法預測他會如何反應……萬一是拒絕,恐怕她會哭死。

「看得出來你很想賴著我。」杭競言自然地將手環放在她腰際,他的笑容不是輕蔑,也不是嘲弄,而是一種了解。

他明白她對愛情的渴望,也知道她對他的用心,但他卻不了解自己究竟想要拿她怎麼辦?

女朋友的稱謂是假的,但他的吻與擁抱卻不能直接定義為敷衍或是演戲,也許潛意識里,他喜歡與她親近,所以他做得自然,而且開心。

「我想與愛神詛咒對抗,我要你愛我。」身上明顯感覺到他手臂的重量,她不禁迷戀起這親密的負荷。

「我知道你很努力想當我老婆。」

「那一個,何嘗不是?都追到家里來了……」譚溱醋味十足的朝隔壁房間飄去一眼,連胡曉茵的名字都不想說出來。

「假女友,真吃醋。」杭競言點了她的鼻頭一下,取笑她道。

詛咒是神奇的玩意兒,天曉得他是不是因為詛咒的關系,才遲遲無法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他對她有著難以界定的感覺,他也為此苦惱,尤其在剛才心跳劇烈的那一刻之後,他也很想解開詛咒之謎。

「假男友,真無情。」譚溱噘了下嘴,怨念好深。

「這些玻璃珠到底有幾顆?」杭競言隨手抓起一把玻璃珠,回避他不想回應的話題。他相信自己並非無真情,只是還沒想過要哪一顆女人心。

「兩千顆。」

「兩千顆?這個阿冬還真是個怪人,老是拿玻璃珠當謝禮。」

「老是?」

「傻瓜!事情已經這麼清楚了,你還不知道阿冬是誰?他就是九年多前,那個幫媽媽買醬油錢沒帶夠的小男孩呀!你想起來了沒?」

「對喔,阿冬長得真的很像那個小男孩耶!我現在終于想起來了。」譚溱的模糊記憶經他一提才清晰起來。

如此一想,人的際遇和緣分真的不可思議,多年後她與杭競言重逢,又遇到了那個拿玻璃珠當謝禮的小男孩阿冬,是否也代表她人生中將有什麼轉機?

也許她真該拿這兩千顆玻璃珠,為自己的人生做點什麼?

問題是,她該消滅什麼?

「你在發什麼呆?」杭競言惡作劇地將手中一把玻璃珠往她身上輕撒,幾顆玻璃珠「」地往她領口滑進胸間,冰涼的輕觸她溫熱的肌膚。

「喂!」譚溱霎時羞紅了臉,杭競言簡直是吃她豆腐嘛!

哎,不過被自己喜歡的男人吃豆腐,感覺有些奇妙!

來呀,寶貝!多撒幾把──她在心中不自禁的傻笑。

「你在想什麼?口水都快滴下來了!」杭競言手點著她的唇,取笑她。

「你很壞耶!」譚溱想拍掉他的手,不意卻被他抓住。

「我知道你就喜歡我這樣。」杭競言笑聲朗朗,在她的手背上輕啄幾下。「讓你嘗夠戀愛的感覺,別老像個討債鬼黏著我不放。」

「哼!說穿了就是要打發我走,杭競言,你看著好了,在你打發我走之前,我會先將‘那一個’打發走!」

碧執的家伙!

杭競言笑了笑,在她頰邊印上一記輕吻,沒再多說什麼。

畢竟胡曉茵是他交往過的女友,之前會提分手也是因為他父母的條件苛刻,情有可原,現在她回頭與譚溱杠上了,眼見兩蚌相爭,父母又興致勃勃的「挑起戰火」,他在左右為難之下,只能選擇沉默。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因為哪一個贏了或哪一個比較得父母喜愛,他就會娶誰,雖然多年來他不想忤逆父母,但並不代表他的結婚對象就會任由父母決定。

杭家媳婦五大條件是父母訂的,他卻只希望找到一位能和自己心靈相契,相處起來舒服愉快的伴侶。

他不能否認,當他與譚溱在一起時真的很快樂,逗她、親她、抱著她的感覺,就像在春風吹拂下的草原奔跑一樣,那麼自然和諧。

他常常會忘了她是個冒牌女友,有時對她的感覺就像真情人一般,只是他無法解釋為何心中也常出現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著他,讓他無法更接近她……

直到他知道她被愛神詛咒的秘密後,才猜想在他心底拉扯的邪惡力量,也許就是來自于「詛咒」。

***

清晨八點整,譚溱與胡曉茵分別整裝完畢,由杭氏夫婦帶領,各自騎著鐵馬往「戰地」出發。

杭競言本想裝聾作啞留在家里喝茶看電視,但見兩個女人歪歪扭扭、萬分蹩腳地騎著老舊腳踏車的背影時,他又于心不忍。

兩位都市小姐為了他,正準備下田廝殺,罪魁禍首是他,他若只是隔山觀虎斗而不到現場必切一番,實在說不過去。

細想後,他也騎上另一輛腳踏車,跟著他們到田里。

「現在你們的工作就是搭豌豆藤架。」美環站在田埂上開始講解比賽內容,而杭昆仁也沒閑著,動作俐落地將放置在田邊各處的成堆竹竿仔細分成兩批。

望著一畦不曉得是該用幾分還是幾甲的單位去計算的田地,不但譚溱整個人茫然發怔,就連胡曉茵也一臉杲若木雞。

「你們不用擔心,這個工作很簡單的。」相較于兩位大小姐的不知所措,美環簡直情緒高昂得快飛上天。

「是嗎?」兩位小姐異口同聲,顫抖指數偏高。

「只要將這一枝枝的竹竿,每隔一公尺,用力插到土里,全部插完之後,再將溝渠兩邊的竹竿拉過來,在頂端交疊呈拱形綁在一起,然後再一一架上橫竿,這樣搭藤架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看吧!很容易對不對?」

對……听起來是很容易,問題是這畦田真的有夠大,堪稱一望無際,只怕搭完藤架,人也暴斃了。

譚溱和胡曉茵面面相覷,兩人從昨晚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肅殺眼神,不約而同轉為一抹「難道我們兩個大美女真要為杭競言那個臭男人下田?」的極端困惑的眼神。

「好了,你們兩個也別光發呆,曉茵你負責這邊,小溱你負責那邊,開始干活吧!看誰搭得又快又穩固,誰就贏了。」美環指示兩人站好位置,接著一聲令下,她就退到一旁涼快去。

「我覺得有點不妥,你覺得呢?」胡曉茵也顧不得兩人是敵手,突然征詢起譚溱的意見。

「其實我也覺得有點不妥。」譚溱老實說出心里話,畢竟這種粗活跟下廚、生灶火燒洗澡水那種小事,等級可是天差地別。

「你想不想放棄?」胡曉茵打退堂鼓的意味太明顯,但她又覺得只有自己逃走太沒面子,于是打算慫恿譚溱一起逃。

「我不想放棄。」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再反悔也沒有意思,譚溱在考慮良久後,以堅定的語氣回答。

「是嗎?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骨氣。」胡曉茵冷笑一聲。

「我喜歡杭競言,只要有機會得到他,再苦我也不怕。」不戰而退太丟臉了,譚溱絕不允許自己當鴕鳥。

「好!你不放棄,我當然也沒道理退縮。」胡曉茵見她外表柔弱,而自己生得健美,佔了很大的優勢,更不能平白服輸。

「好,那我們開始吧!」譚溱忍不住笑了一下,即使是敵對的對手,可此生第一次下田干苦活,有個伴總是好的。

「好!就這麼辦!」胡曉茵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覺得兩人的樣子挺有趣的。

「Go!」兩人齊聲一喊,干勁十足。

「奇怪,她們怎麼突然像好朋友似的?」杭昆仁望著各有優缺點的媳婦人選,狐疑地說著。

「對呀,也不知競言比較喜歡哪一個?」美環也不解她們之間的奇妙互動。

喜歡哪一個?

杭競言悄悄來到父母身邊坐下,听到這麼一句話時,他不禁沉思起來。

與胡曉茵分手後,他從沒想過兩人會有重拾舊情的一天,遇上譚溱,他也同樣沒想過自己與她在條件交換之下,這段似真若假的戀愛會有什麼好結果。

如今兩個女人為了爭取他的愛情而展開田園爭霸戰,他的心到底向著誰?

時間無情流逝,譚溱與胡曉茵搭藤架的動作由一開始的生疏,到熟悉俐落,進而因疲倦而速度變慢,杭競言的心也愈來愈沉重。

這種找婦媳的方法,根本不是他認同的方式,他質疑自己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阻止這場戰爭?

案母是盲目的,兩個女人是沖動且不服輸的,而清醒的他竟然什麼也沒做……或許他根本不是清醒的吧?也許他潛意識里想知道譚溱能為他犧牲到什麼程度吧?

一個受阻咒、沒有男人愛的女人,為了獲得她最渴望的愛情,她願意付出多少心力與逆境對抗?

她的勇氣與沖勁,他點滴看在眼里,同時也放在心頭。

也許他該試著翻越心頭的那道高牆,多給她一點什麼……

「我完成了!我完成了!」大太陽底下,只見胡曉茵將斗笠摘下,大聲歡呼且顫危危地跑在田埂上,朝他們飛奔過來。

「曉茵做完了!我們去看看!」美環和杭昆仁紛紛站起來,向她走去。

「伯父、伯母,我搭完藤架了!」胡曉茵大叫著,興奮的投入杭競言懷里。「競言,競言,我贏了,我贏了!我就知道我一定會贏!」

「你果然很厲害。」杭競言望著經過殘酷的勞役之後,仍活力十足的胡曉茵,他發自內心贊嘆,原來她卯起勁來竟是如此驚人。

「我就說嘛!像曉茵這樣的身材才適合當我們農家媳婦啦!」

美環高興得不得了,愈看胡曉茵愈順眼,認為只要她在廚藝及家事方面再多做訓練,勢必是杭家媳婦的不二人選。

「美環,你別這樣講,其實小溱也不錯啦!」杭昆仁看著譚溱仍在做最後努力的背影,也十分不忍心。

「哎呀!小溱不行啦,根本就有氣無力的,竹竿也插得不夠扎實,你看!」美環握住譚溱插在土里的一根竹竿,隨便一拔,竹竿立即離土。

「這……」杭昆仁無話可說。

「競言,我贏了,你會跟我在一起,對不對?」胡曉茵一張臉紅通通的,眼里全是期待。

「曉茵,這是兩回事。」杭競言將胡曉茵輕推一旁,朝譚溱走去。「小溱!你停下來,別做了!」

听到杭競言的呼喚,遠處的譚溱動作一滯,隨即回神繼續綁著藤架,她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但是她不想當個半途而廢的人,她還是選擇將工作做完。

「譚溱,我要你停止,你听見沒有?」杭競言加快腳步朝她沖去。

譚溱充耳不聞,雖然感覺自己已經頭暈目眩,她仍憑著意志力,一竿一竿地努力著。

「我要你別做了!」杭競言握住她的手,臉色和語氣都極為凝重。

「我要做完。」沒有余力多說話,譚溱僅簡短回了一句。

「別做了,曉茵已經贏了。」他加重力道,將她整個人拉離竿架。

「我知道,但是我要做完,我是個有尊嚴的人,請你不要阻止我。」

「你……何苦?!」杭競言氣怒地吼出來。

「人生本來就苦。」譚溱苦笑一聲,伸手推開他,轉身繼續工作。

她的苦來自于詛咒,而杭競言無疑是加重她心中那道苦的幫凶。

人生本來就苦……

她的落寞,她的固執,她那麼幽幽怨怨的一句話,竟像把刀重重地在他心房畫下一刀,讓他的心痛了起來!

「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不忍心離開你嗎?你以為你能影響我對你的感情嗎?不,譚溱,不可能的!就算你有本事通過這些考驗,我還是不會愛你、不會娶你!所以現在,我要你立刻停止,听見沒有──給我停止!」

杭競言由微叱變成怒吼,吼出這些無情的話語。他只希望這些不中听的話,能夠阻止她幾近自虐的負氣行為。可是,顯然效果不彰。

譚溱仍然一逕的綁著藤架,絲毫不理會身後男人激動又無情的咆哮。

他不會愛上她,她知道;他不會娶她,她也知道。

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她不會還厚著臉皮奢求他什麼,她只希望自己能通過這一關,證明她不是能輕易被打倒的軟弱女人!

就算輸了,她也對得起自己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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