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然,對不起,都是我害你不能到公司上班……」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昊然專心開車的側臉,心雅好不內疚。
今早蒼拓凌打來「求救」電話,昊然解釋說他的老婆懷的居然是雙胞胎,公司另一位坐鎮的男人跑到海外追老婆去了,剩下他一個人被家里和公司整得手忙腳亂,萬不得已才拖熱戀中的好友下水。
「沒關系,本來那小子說好放我一個月長假。」昊然不甚在意。
真的好想提醒昊然,他們兩人的交往已經超過兩個月了,一個月的期限早過了--心雅有些擔心,那個叫蒼拓凌的男人會不會不給她好臉色看?紅顏禍水,指的就她這種人……
「蒼很好相處啦。」拍拍心雅糾成一團的小手,昊然注視路面狀況的眼沒有移動分毫,卻神準地清楚她在擔心什麼。
昊然才是真正的好脾氣呢!心雅不服他對好友至高評價超過他,「昊然,阿婆把你的故事都講給我听了,我覺得你才是好人一個。」
「什麼時候?」這次換昊然被嚇到。婆婆都講了嗎?狐疑掃她一眼,發現她笑眯眯的,沒有半分不對勁,「在我令百合花開那晚之前--」
所以她那夜才一點驚慌也沒有?昊然雖無奈婆婆的快嘴,倒欣喜她的無畏。
「昊字,作廣大無邊和天兩意,昊然,就是無邊無際和天的樣子。阿婆說她給你取這個百家姓中沒有的字做姓,一來要你忘卻仇恨,做心胸寬廣之人,二來要你謹記你真正的父母及真正的身份。」心雅想到在阿婆身邊听到他的故事的感受,即玄乎又感動。
「……我可以忘卻仇恨,心胸寬大,卻……」如果不學會遺忘,他的人生會苦澀得無以為繼。生處天界與魔界間的尷尬,為血統的厭惡,失去親人的仿徨,所有的痛楚,除了選擇放棄記憶,別無他途。只是,要他將自己真正的父母與身份銘記于心,太強人所難。父母給予他生命,卻沒有能力全力愛護反而將所有罪責壓在他肩上,混濁的血液為他不恥,又何以珍視?
「可是如果沒有你的爸爸媽媽,我又如何認識插在這個世間的昊然,可以愛我寵我,給我希望與未來呢?」心雅反問著他,「疼你的阿婆讓你記住案母,也許只是希望你學會感恩。」
數十年來他復雜的心結,被她一席柔緩卻有力的話語慢慢磨散,昊然松開離合器,將車停人指定泊車席,但沒有急著下車,只是呆在座位想心雅那番勸導。
「遇到我讓你不開心嗎?」心雅靠近沮喪的昊然,拉著他的手,問著低頭不語的他。
「不。」昊然急忙反駁。若問上蒼給他有生以來最快樂的陪伴,就是遇見年幼的雅雅給他安康,重逢成熟的心雅給他幸福的曙光。
「我也是啊。雖然我注定受重重磨難,可我多麼高興在生命中能遇見你,幸運地擁有你的愛,即使是以苦難開場。」
昊然將心雅抱過來,擁她小身子進胸膛;同時明自此刻他需要依靠。
以苦難開場嗎?
輕拍他的後背,心雅嘴角掛著柔柔的微笑,「所以昊然不可以忘記父母是誰,無論你以何種方式到達世間,他們終歸給你生命,能夠有機會遇見許多愛你和你愛的人,他們不是自私的父母,只是太無奈,為了愛情不得不放棄另一愛的產物--」
「雅雅,你為什麼不討厭這種身份的我呢?有異能的我,從小為人厭惡。」
「為什麼要討厭?」心雅反問得理直氣壯,「能夠治病,帶給人快樂,我為什麼要討厭?我永遠不會忘記昊然給我的第一盒冰淇淋。」
她正直的語調,理所當然的表情,仿佛他只是個平常人。吳然享受她拍著後背的安慰,沉重放不開的心想要試著輕松些。單純如心雅,是他生命中第一個救贖的天使,從到精神,她都是他安定的力量。
「我們下車吧。」力量回籠了。
*****
「久仰。我是蒼拓凌。」看到心雅的到來,蒼拓凌一點也不意外,鎮定自若地伸手自我介紹,夾著電話筒的頭偏著未變。辦公室內一片狼藉,他大大的辦公桌上鋪滿文件,電話鈴聲催個不停,在心雅到來的兩分鐘內,秘書小姐已經三度提醒他勢必出席十二樓的會議……
可憐他雖西裝筆挺,面容清爽,但布滿血絲的眼楮,微黑的眼圈,長期熬夜的慘狀騙不了人。
「我知道把你從幸福窩里拖出來太不人道,但是雪懷孕六個月了仍吐個不停,肚子太大,行動非常不便,爸爸溜到西歐度假,靠不住的火霆--」
安置完心雅的昊然不等蒼拓凌訴苦兼道歉完畢,已到辦公桌前整理文件同時掃視大略內容。「公司狀況我有定期了解,把偌大的公司丟給你一個人確實太麻煩。」他若再不回來,蒼拓凌住家完美好男人的形象就快保不住了。「我先到樓上開會,你把工作分些出來,待會兒我再--」
其實「求救」電話只是基于對好友關心基礎上對工作量太大的抱怨,沒想到他真的跑到公司來幫忙了。雖然一個月的假期時效早過,體會過愛人辛苦的蒼拓凌怎會為難昊然為情所苦的心態,再說他與心雅的感情,目前不是剛步上正軌嗎?他又怎好打擾?
「昊然--」他拖長尾音拒絕。心雅還在這里,他應該多陪陪她。
「沒關系,我帶她上樓開會。」昊然知道好友在為他客氣。
「真的、真的。」生怕蒼拓凌不信,心雅趕忙站起身點頭替昊然保證。不待他有所反應,搶先一步拉著昊然上樓。
「我只需要乖乖坐在外面就好。」站在電梯間里,心雅很認真地告訴昊然。對公司管理一竅不通的她進到會議室也無益。
「不行。」昊然斷然拒絕。心雅一定要在他眼皮底下才行。身體是他擔心的問題,更進一層,她百合花般秀美的容顏,不知將是多少人覬覦的目標。這人來人往的「卓越」高層,進出的全是最優秀的精英。只是後層道理,他不準備講給她听。「別讓我擔心。」
昊然示弱的話一出,心雅就沒轍了,依言乖乖跟在他身後走進會議間。
昊然重回「卓越」的消息早在他踏人大門的那刻起就傳遍全樓每一個角落,所以當他出現在會議室時,橢圓長桌上依次坐定的人們除了慶幸飽了眼福外還是飽了眼福--跟著他的另一道美麗身影。
看著在座即使是男人也是艷羨不已的目光,心雅幾個小碎步追上昊然的腳步,拉拉他的衣角,「為什麼我們一進大門總台小姐就失望不已地盯著我們看?」現在換了男人也是?
情感白痴專家心雅壓根沒想到男人看昊然欣羨他外表的目光里多了對她的贊美,還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野心。
昊然一聲輕咳吸引眾人注意力回到主席方,眼底低沉的氣壓則是警告在座︰我已有佳人隨伴,佳人也有專屬,在座各位若涉及我們情感,一切免談。
在商場模打滾爬數年,資深的精英們只得長嘆一聲明了。自由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前途故,一切皆可拋。開玩笑,若得罪冷面虎昊然,他們就沒得混了!
猶不知眾人在轉什麼心思的心雅只知傻傻楞坐在吳然後席,牽起嘴角干笑。
堡作中的昊然,好嚴肅哦!
會議結束,昊然與心雅重回蒼拓凌的辦公室听他交待事宜,一路上自是怨聲不斷,听得心雅一頭霧水。而他們剛一坐定,蒼拓凌的專屬秘書再次推門進來,遞上咖啡。
斑雅端莊的秘書美人顰著細眉,憂郁的神態我見猶憐,送完咖啡,她只差沒有一步三回頭,充分表達她心情跌至谷底的傷痛。
蒼拓凌悶悶笑著,端著咖啡的手因抑制抖個不停。昊然沒好氣地喝口咖啡,躲開他看好戲的視線,隨即以發現新大陸似的詫異神態盯著咖啡杯看。始終不得要領的心雅也啜口咖啡,奇怪昊然的樣子,很好喝啊?
蒼拓凌終于笑出聲,「今早我們公司真是百年難遇的低氣壓耶,如果不是你的小愛人相當出色,那群女人豈不群起攻之?」「卓越」招牌要倒了哦!
昊然端正杯子,斜睥蒼拓凌的眼不懷好意,「你還有好心情嘲笑我?」
猶不知死到臨頭的蒼拓凌笑得得意,送咖啡到嘴邊,還沒有喝一口,就沒了動作,幸災樂禍的笑臉僵成苦臉,喉頭上上下下滾動好久才痛苦地咽下那口咖啡,考慮美麗女士在場,才沒有當場噴出來。
苞從他七年的秘書居然首次在今早送來加糖的咖啡?!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只喝苦咖啡!這種起碼漫不經心間加了至少三顆糖甜膩膩的滋味,粘得他喉頭發緊,笑容垮沒。
昊然有了愛人,為什麼他也要跟著受苦?
「哈哈哈……」這次換昊然放聲大笑。蒼拓凌吃癟的樣子相當有趣哦。設想他與心雅從此過幸福生活,蒼拓凌豈不是會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熱的混亂中?
*****
到了「卓越」一趟才明白他的魅力有多大,踏著月色回到久違的家門口,心雅極佳的心情還在延續。雖然「卓越」內有那麼多漂亮的姐姐,但昊然毫不避諱無論走到哪里都把她帶在身邊,大大方方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若不是她強烈抗議暫不要以未婚妻相稱,他只怕真會這麼做。
當然害他心情不安,以為她又拒絕他的感情。她只有主動吻他個昏天暗地消去無邊的大火,再解釋說他還沒有征得她父親的同意,不可貿然以對。
所以他今晚要回木家主宅正式請求木勤天,心雅也要表明心意。
拉開鐵柵欄,還未步上卵石小道,心雅忽然站定,看向二樓她沒有燈光的房間,想起兩個月前還天壤之別的從前。「記得你第一次到我家時,我曾站在陽台上與你送別。」
想起來了,昊然也想到那個要求夢雅作為自己女友的晚上。樓梯間她情意深深的一眼,蓄集多少愛意與悲傷。
「你都听到了?」他不舍她過往的創傷,為自己的魯莽心焦。
「都過去了嘛!」她用微笑打消他的憂心,「那時候的我真的非常自卑,努力衷心祝福妹妹可以得到幸福--這是我的期盼,又難舍我們之間就這樣結束,所以我追到陽台上目送你離開。」
還記得瑟瑟寒風中,僅著一襲單衣的她,衣袂飄飄地駐立不動,那悲傷的身影,不知何時在他腦中形成定格。心口一刺,昊然將心雅摟進懷里。「對不起。」他竟只顧找尋與二十年前相似的雅雅傷到她最真的心。
「其實……其實听到你說你喜歡雅雅時,我的心沒有那麼痛。因為,我知道,你喊的是誰。」她既驕傲又羞怯地呢喃,有著對他愛定她的滿足,「惟一一次對你的不滿,只有那次在舞會上。」
她是指木家家宴、他第一次見到夢雅與她的那次?「對我不滿?」
「你這個大笨蛋,居然沒有認出我反而認定是夢雅。」她嘟著嘴半開玩笑,不甚真心抱怨。
總覺得她話里有話,昊然沒有接話,修長的手指撥弄她耳後的細發,靜靜等她發言。
「……所以你擁著她在舞池里跳著華爾茲……看著你和她共擁的情景,說心不痛,只能是騙人。你一定不知道,當時好多女人都用妒忌的眼光盯著你們--」她感慨地垂下頭,聲量漸小,像怕他責怪她小心眼,輕聲道︰「--我也是其中一個。」
听著她對心事的告白,昊然心中怎能沒有悔恨,如果時光能夠倒轉,他一定會睜大眼重新選擇一次,讓她成為被妒忌的對象。
「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昊然退後一步,整整衣領,紳士十足地鞠躬,再單手送到心雅面前,
「小姐,有這榮幸能與您跳支舞嗎?」
不置信地睜大眼,看著眼前仿若神祗的男人,優雅做回她夢中的王子,實現她偷埋在心底的小小企求,心雅縮回淚水,振作精神,也拉起裙擺盈盈回禮,將手搭到他等待的大掌中。
天為幕,雲作襯,星星月亮是他們愛情的見證,滿院夜香的素馨花是流暢的音樂,心雅與昊然相擁旋轉,一次又一次,飄飛的裙袂刷過層層花瓣,揚起濃香四散,吸引得兩顆心越靠越近,也越舞越貼近,最終音消無、香漸散,一切化零,心意已定的兩人,擁著彼此,感動無以復加。
妒忌的肉刺未成形就被他愛的力掌撥出,一次次被他肯定的心與愛救出自卑的泥穴,若仍不坦誠以對,于他不公。
又哭又笑的心雅摟著昊然的脖子,感謝她即將入院前能擁有這麼一段甜蜜的時光,那麼手術不管要經受怎樣的痛苦,她都有勇氣與力量克服難關。
「昊然,你一定、一定要記住,我不願意離開你,也非常非常愛你。」
鼻頭的酸澀讓昊然什麼話也說不出,只能回應地抓緊她的長發,吻著她濕潤的臉頰。「我也愛你」的話語哽在喉頭;雖然沒說出,但他自信她懂。
就在兩人情意互融時,主宅大廳內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接著是七零。八落摔砸東西的聲音,一個女人不甘願的哭聲響起,十分耳熟--
「媽媽?!」心雅與昊然互看一眼,同時向主宅跑去。
推開門,就見滿廳被摔碎的花瓶、倒下的立燈、掀翻的沙發、小幾……心雅震驚地看著平時總是笑眯眯的父親,如今一副盛怒中的猙獰模樣,氣得全身發抖,目光極不安定地左右掃視著,似乎仍想找到什麼可以砸的東西權以發泄。
再看看母親跪坐在客廳一角,嚶嚶哭泣,平日里整齊梳高盤起貴婦人般的長發,全散落在肩頭,看來憔悴不已。而她身邊不遠處,竟站著她的家庭教師,他手足無措的,鏡片後的眼楮,慌亂得如待審判罪臣。夢雅扶著樓梯扶手站在樓上,凝眉憂心地看著樓下發生的一切,卻沒有阻止。而下人們,估計全縮在偏房中,不敢露面。
發生了什麼,心雅心中略微一想,已大致明了。抬頭與昊然對望一眼,他微微點頭,表示已對目前情況有所掌握。
「昊然,送夢雅回房好嗎?」她輕聲要求著,希望這場家庭戰爭中,妹妹所受的傷能少一些。畢竟,等待接下去責罰的,是她最敬愛的母親。
待昊然沉靜的背影同夢雅消失在樓梯間,心雅小心翼翼向父親靠近,希望父親仍保有些理智。
「雅雅……」向來健康充滿活力的父親,瞬間蒼老太多,堅強的男人,眼底中的傷感與痛苦在看到最疼愛的女兒時,毫無保留地全數展露。
扶著父親搖搖晃晃的身子坐在惟一安好的沙發上,她沉聲吩咐︰「張媽,給爸爸倒杯熱茶。」
看著平日畏畏縮縮的大小姐現在掌控全局,張媽不敢造次,連忙依命行事。
心雅走到母親身邊,牽起她捂住臉的手。木夫人淚眼婆娑地猶豫著,不敢隨她到木勤天身邊。
「媽媽,該面對的就該勇敢面前。」這是昊然教會她的,如果愛,就勇敢愛,所以他一追追到底,她也振作起來努力與病魔斗爭,以有資本回應他的深情,不再做只知退讓的「心兒」。「您和爸爸,好久沒有真正交談過了吧?」
心雅再轉個身看著她的家庭教師,一個前途無量的大學生,利欲燻心地受了誘惑。該怪誰呢?是他心術不正,還是母親利用得徹底?
「你回去吧。」心雅覺得這就是對他最好的處置。
木夫人嚇得一抖,沒想到心雅不計前嫌竟沒有利用這件事打壓她,反而--
年青人慢吞吞地小心繞過木勤天沙發背後,當發現他只是低垂著頭不發一言時,便匆匆倉皇奪門而去。
推母親站到父親身邊,心雅跪到父親面前,仰高臉憂心地看著他痛苦的表情,「爸爸,這件事,你不能全怪媽媽吧?」
木勤天和木夫人同時倒吸口涼氣,後者不敢發一言,木勤天則立即炸開雷︰「不怪她?!我辛苦為木家勞碌、支撐一個家,她卻在背地揮霍她丈夫的金錢養起男人,你居然叫我不怪她--」
「媽媽變成這樣是怕寂寞,爸爸難道不該負些責任嗎?」心雅嚴肅道,「爸爸在外面也有情人吧?」
這句話將木勤天所有的申辯堵在喉間,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女兒,此時才發現他對這個女兒了解得太少。極少出門的她怎麼知道--
「--曾經看過她與爸爸走在一塊的背影……她--像媽媽?」
听到這話,木夫人難以自抑地「嗚嗚嗚」痛哭出聲。嫁人木家二十余年,直到女兒成人,、她才不得不悲哀地承認,丈夫愛她竟不夠深。夢雅上大學後,與心雅向來有隔膜的她等于是獨守空房,度過每一個無望的夜晚。
他不愛她啊!作為他的妻子,叫她情何以堪?
「媽媽的哭聲,常常這樣在半夜在空蕩蕩的房子里響起,爸爸,你都不知道吧?」心雅一反常態地護著瘦弱的養母。她不怪她平日里的冷淡,因為插入她與爸爸寧靜婚姻生活的是她的親生母親與她,是她的到來打破一切的假相,讓人難堪的事實才被赤果果地展示到所有人面前,逼人面對。
「可當年她逼走你的母親--」
「那是她作為一名妻子捍為她的家庭所作的正常防衛。如果父親要怪,只能怪你用情不專,不能將一份愛情堅持到底,到最後,傷了你曾經愛過的兩個女人。」要是父親能如昊然般決然,一但發現事情與所想不同,便果斷下結論停止錯誤,在婚姻與愛情中選擇其一,兩個女人受的傷害,可能在二十多年前就減到最小;要是昊然如父親般蒙蔽了雙眼,那她與夢雅,只能重復父輩的錯誤。
女兒的責備,有力地鞭打在木勤天的心坎間,多年腐爛的傷口,汩汩流出膿血。若知今天景象,當年他就該毅然決然地選擇什麼、放棄什麼,何必如今回首,笑人生鏡中花夢一場!
「雅雅……」木夫人悔恨莫及地攀住心雅的胳膊,流著淚水的眼,讓她清楚地讀懂她要說什麼。
其實在她喊出本屬于她的昵名時,母親想表達的歉意就十分明晰了。心雅將母親的手拉起來,牽著它,到木勤天的面前,催促著︰「爸爸……」
木勤天終于滑出兩行遲到的眼淚,他不得不輸在女兒強有力的指控里,反省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曾經深愛過的女人,是因為他給予的痛苦,雖然選擇以失去道德的方式進行報復,但她若錯,他則大錯。哭泣著抓緊她的手,他愧疚地握住它深深痛哭著。眼前丈夫以這種方式原諒她並企求她的原諒,又羞又悔的木夫人也靠在他膝頭難過地流淚。
完成任務的心雅輕輕呼口氣站起身來,怕打擾到他們小心地退後,還未步上樓梯,便發現昊然不知站在樓梯上多久了。
手牽著手一步步拾級而上,心雅斜斜倚著昊然,吸收他所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待進入她的房間後,她才想起來追問道︰「雅雅呢?」
「邊哭邊睡著了--還是個孩子嘛!」昊然嘆氣,「你叫她雅雅,可是木伯母剛才……」
就是這個「雅雅」惹的禍!明明作為姐姐的她先有了雅雅的名字,怎麼妹妹會搶先?若不是在宴會上听到這聲呼喚,看到健康神似當年髒兮兮小女生的夢雅,他也不會頭腦發熱邀她跳舞。
「外婆說,我還在媽媽肚子里時,父親就已取好名字,乳名是雅雅,所以我才會有這個名字。直到五歲時被接回木家,遲我兩年出生的夢雅也被稱呼雅雅,因而我雖是姐姐,但是--」
一個鄉下長大的小丫頭怎會懂得憑借父親的疼愛奪回本屬于她的名字呢?況且父親時時不在身邊!木家實際做主的,是木夫人啊!昊然感喟她多難的童年,補償似的喚了聲︰「雅雅……」
「--繼續!」眼見父母親有機會重新認識彼此,心雅覺得往日受的苦都不算什麼,只要她最愛的人在她身邊喊她最珍愛的名字就好。
「雅雅……」他渾實的男低音震得胸膛嗡嗡作響,靠著他,心雅偷偷邊流淚邊笑。如果不是昊然教會她如何愛人與被愛,剛才的她真不知該如何勸解父母。回應他對她深情的呼喚,她在心里悄悄說著︰我愛你哦!
「睡下吧!」看她心力交瘁,昊然心疼地扶她躺下,掀開薄被蓋住她蜷成一團的身子,「冷嗎?」
牽著他的手不放開,還將它拉到自己的耳邊枕著,心雅雙手緊緊抱著他的手,如溫暖救星般對待,「不冷。但不要走,好嗎?」
他的可人兒,終于脆弱到依賴他了。看到她在樓下大人樣散布愛的道義,他還以為她瞬間成愛神了呢?原來,只是調皮假扮的小天使。昊然依言躺在她的身側,守護似的環住她的肩,用吻吻去她臉頰上一顆一顆晶瑩的淚珠。
他的雅雅,學會愛,並且敢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