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愛過後她睡得極沈,可裴巽卻一反常態地精神奕奕一一仿佛他體內某個東西被打通了般,他突然間好想為他心愛的女人做點什麼,哪怕再困難,只要能博她一燦,要他舍命也甘願的渴望。
他想到了伏虎山。他一看懷中睡得正甜的錦心,腦中一描繪她醒來瞧見自己已經身在山林里,會多麼開心驚喜,他就決定做了。
下了床幫兩人穿好衣服,再跟小二要來筆墨紙硯捎了張字條壓桌上,最後一抖厚氅裹好美人兒。他一提氣,就這麼抱著錦心從樓上躍下。
他估料自己腳程,應該可以在天露魚肚白前抵達。
是足尖點踏的律動喚醒了她,張眼,天還是暗的,可耳邊卻有個怦怦怦怦的躍動聲不斷回響。她眨了眨眼適應周遭的黑暗,再抬頭喚了一聲︰「裴巽?」
「被我吵醒了?」他緩下疾奔的步伐低頭看她。「你才睡了一會兒。」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在他懷中伸了個懶腰,轉頭瞧瞧左右。
「你猜。」
她嗅嗅越來越近的松林酚香,眸兒忽地亮起。「伏虎山!」
厲害,天這麼黑也猜得出來。他笑了。「我本是想給你個驚喜……」
他話沒說完,她已掙扎著下地。這兒是她的地頭,任她閉著眼也不會闖錯。
「我帶你去我築的小屋。」
只剩月牙高掛的夜色也不能阻撓她奔跑的速度,她就這樣拉著他,偶爾提上一句「當心腳」,要他留心腳邊的窟窿。也不知在黑暗中疾跑了多久,她突然開口︰「眼兒閉上。」
裴巽照做。
「還不能張開……還不能……好了。」
他張開眼,看見一幢小巧的竹厝,就這麼俏生生地立在在黝暗的林地中間。
「里邊東西不多……」她推門走入,取來火折,「啪嚓」一聲,點亮屋里唯一一根燭。
熒熒火光照亮她唇邊的笑,他繞著小屋轉了一圈,模模扎得牢實的竹床與椅。
「想不到我的娘子這般多才多藝……」
「開頭老做不好,」她踫踫捆扎不算結實的竹牆,坦承說道︰「如果真要住人,還得好好補強一番。」
「很棒了。」他向前親了她一口。「其余部分,為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會蓋房子?」
也太小看他了。他一點她鼻頭。「過一陣子你會看見,我皇都家里,我們住的屋子,就是我要人照我意思修整的。」
「意思是,你喜歡這竹厝?」
「喜歡。」他手像是離不開她似的,不斷挲著她的腰。「尤其又知道,它是你刻意為我蓋的……」
兩人胸貼胸一塊在床上睡了會兒,直到天色蒙蒙發亮,錦心突然轉醒。
「口渴了。」她沖著他甜笑。
「記得進門時好像听見水聲……」他本想下床幫她汲水,可她搖頭,她也想一道去。
「哇!」
們一打開,層迭的霧氣如雲般將兩人團團籠罩,依稀可見一輪金光閃亮。兩人循著水聲來到溪邊,裴巽捧水喝了一口。多清冽!
「可以用這個裝水。」
她丟給他兩只鑿空的竹筒。裴巽拔開栓子,咕嚕咕嚕把水注滿。至于她,則是不客氣地月兌去鞋襪,兩腳踩進水里踢踏。
瞧她模樣嬌憨可愛,他一時興起,撩了捧水潑她。
以為她會坐視任他「欺負」?!她眼一睨,趁他沒注意,腳朝水里重踩,沁涼的水花高濺,潑濕了裴巽一身。
「落湯雞。」她拍手大笑。
「還笑!看我怎麼治你!」
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他猛地朝她撲去,兩人一個翻滾同時跌進溪里,她冒出大笑。
「冷死了。」
「抱一塊就不冷了。」他蹬過來抱住她。
嫌身上衣服濕了纏身,他索性解開兩人衣扣,再將濕透的衣裳丟上岸邊大石。
「來。」他一手環著她腰,踢動腿往上游。他剛才看見了,這溪道直通她上回曾帶他來過的深潭。
早在第一次見到那潭,他就已經想這麼做了。
……
天堂。
他愛憐地親著筋疲力竭的她,只見懷中人兒虛軟一笑,毫無力氣地任他擺弄她身體。他轉了個身拉她靠在他身上,一只手撫著她汗濕的背。
幸福的感覺,竟來得如此簡單、真確。
要不好在他先前好奇闖進來伏虎山;要不好在當初丟下她的人,帶她上了這座山;還有,要不好在當時有頭靈慧的雌虎撿著她;要不好在山里早住了個「怪老頭」,能夠如此嚴格地訓練她……要不……這麼一想他發覺沒完沒了,要一一細數這些事,恐怕數到了晚上也還數不完。
應該感謝的事情實在太多,終究,還是得要謝謝上蒼,若不是他冥冥之中安排,他和她,或許到現在仍沒機緣遇上。
他的虎女娘子。
裴巽抬起她手親吻,突然,側方一陣騷動引起他注意。他轉頭看,笑了。
是兩頭不過雙掌大小的虎正互相撲咬戲玩,一頭雌虎慵懶地躺在不遠處瞧著,仿佛已將他視為伏虎山的一份子,接納得如此自然。
他再度挲挲她光潔的背,一嘆。
也難怪她會那麼喜歡這座山,就連他,待過之後也快走不開了。
等他倆成了親,睡意朦朧間他心里想著,他一定要再帶帶錦心回來,好好住蚌一陣……
睡醒後,他兩人裹著破衣愉快地追逐。兩人穿來的衣裳這會兒正被掛在竹厝邊接受日光的烘曬。他一說餓了,她就拉著他四處搜尋野果,他還用她削來的箭矢射來幾尾肥魚,正插火堆邊烤著。
「這兒是我之前的窩。」
她領他來到一山洞前。他跨進,看見一石板上鋪著獸皮,最底下是干葉。一坐,想不到還挺舒服的。
「這是我的寶貝袋。」她獻寶似地捧來一只皮囊,打開,他看見早先送她的風車跟毽球,全安穩地擱在里頭。「你瞧喔,我現在已經很會踢毽了。」
她抓起毽球一拍,完好的左手穩穩接住,手一抽毽球落,只見綁著雞翎的毽球像長了翅膀似,繞著她的身子又是轉又是彈,裴巽連連叫好。
「你是怎麼練得的,這麼熟?」
她笑得羞澀。「想你的時候,就拿起來練啊!」
他們分開的那段時間,她只要思念他,便會捧出這些玩意兒細細挲。她喜歡抓著秸拜風車坐在樹上見它仰風團轉,那會讓她想起他頭回教她玩時的畫面。還有毽球,她總會依著他教過的動作一次又一次練習,仿佛只要將這些東西牢記,她心底的身影,就會歷久彌新。
他听得心一瞅。這小家伙,到底要讓他多疼她才甘心。
正踢著毽的她渾然不覺身後有人走來,腳上毽球一彈,身子一轉,一下撲進他懷里。
他端起她臉吻她,愛憐地抵著她唇畔呢喃︰「等我們下山,我們就回皇都。我要在最短時間內,娶你進家門。」
她眼兒眨眨。「我們不是已經成親了?」
「還差一點。」他抓起她手,貼在唇邊吻著。「有沒有看過敲鑼打鼓迎新娘的花轎隊?我要你風風光光地嫁進我家門,當我名正言順的妻,我要每個人見你,就會喚上一聲‘裴少夫人’。」
「生女圭女圭的事呢?」
「這部分交給我,」他摟近她舌忝著她耳朵。「我會盡力……」
她喘著氣問︰「那我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他抱起她,輕巧地往石板床上一擱,貪婪而迫不及待地親著她嘴。「你只需要繼續保持你現在這個樣子,專心一意地喜歡我,愛著我……」
……
她眸兒渙散地看他一眼。「裴巽?」
「這樣就夠了。」他翻轉她身體愛憐地牽起她手,短短幾個時辰他已經要了她三次,他不想累壞了他的親親娘子。「你需要休息。」
「但是……」
「來日方長。」他親親她臉頰,在她耳邊呢喃將來的繁景。「等我們回皇城還怕沒有歡愛的機會?你放心,我現在停下的苦,會等你更適應我,我再一點、一點叫你補償回來……」
她突然抖了體。
「怕嗎?」他問。
她則是看著他,愛嬌地說了句︰「好期待。」
他重重一吻。
真不愧是他裴巽挑中的娘子,果真有膽識,他喜歡。
將外頭烤的香熟肥魚吃下,再相擁睡了個飽覺,待兩人回到山下客棧,已經是晌午過後的事。
夢漁還沒中午就回來了,等到火氣都旺了,才見裴巽牽著錦心,慢條斯理地回來。
房門一開,夢漁倏地自床上彈起,劈頭就罵︰「你們怎麼搞的?跟我約定中午前見面,你們卻不見蹤影,要不是桌上字條跟馬車沒駕走,我還真以為你們私底下溜了!」
「是我不好,是我睡得忘了時間……」錦心道歉。
「我也有錯。」裴巽怎麼可能讓她獨自接受夢漁的責備。「我明明可以早點喊醒你,卻貪看你睡熟的樣子,拖延了時間。」
直到這時夢漁才察覺不對勁一一趕忙將錦心拉到一旁,小聲竊問︰「錦心,難不成你跟裴公子……昨晚……睡一塊?」
「是。」她甜甜一笑,表情大方。
「但是……」夢漁本想說,他倆還沒成親呢,這麼做不好吧!
不過話還沒說出,裴巽已走過來牽住錦心手。
「我打算送你回虹口村,就啟程回皇都。」他深情一睨錦心。「準備辦喜事。」
這才象話嘛!夢漁開心地拉著錦心的手晃著。「恭喜恭喜。」
「到時一定請你過去參加。」裴巽認真說道︰「錦心跟我能有今天,你可是一大功臣。」
「那還用說!」夢漁一拍胸脯。「放心,到時帖子送到,我說什麼也要纏著我爹帶我上京……皇都耶!一定很好玩。」她這輩子最遠到的地方,也不過是現處的東隘鎮。
「我也會告訴王大夫,一趟路吃住玩旅費通通包我身上。」裴巽大方允諾。他看得出來夢漁一家人是真心喜歡錦心,正好邀他們來當女方親友。
「太棒了!」夢漁歡呼。
她這下樂得,早忘了先前傻等的事,喜孜孜地幫著錦心收拾行囊。
回到虹口村,夢漁立刻沖回家報告好消息,她爹一听,說什麼也要設宴好好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