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身修羅 第8章(2)

太陽逐漸西斜,橘紅色的落日將溪岸染成了一片艷紅。沿著溪岸一路往下尋找的男子們終于奔回宮殘月的小屋報訊。

「我們沿著溪岸找了好久,所有可能的地方都尋遍了,就是不見那姑娘的蹤影。」

大師兄拍桌怒罵︰「就算溺死,也會留有尸首,怎麼可能看不見?!你們這一群飯桶!」

「別罵了大師兄,小師弟他們說得也沒錯,外頭天色已暗,他們手邊又沒火把糧食,要他們怎麼沿路找下去……」留守的青衫男子忍不住幫師弟們說話。

「你還有那個臉幫他們說情?說來說去,還不都得怪你。若你當時不要沖動賞她一巴掌,說不定我們早已經拿到集情劍走人了。」

「現在再說這個有什麼用!」青衫男子回嘴。「反正這地方是那家伙的老巢,我們就在這等上幾日,我就不相信他不會回來瞧一瞧。」

「最好是這樣!」說罷,大師兄重重朝椅上一坐。

入夜之後,一抹黑影悄俏伏身在林中暗處窺視小屋。小屋里燃著蠟燭,因人影移動而搖擺不定的燭光透露屋里玄機。宮殘月一察覺不對勁,便馬上繞著小屋走上一圈,不意竟在屋後發現被人踩得稀爛的曼殊沙華。

天音一定出事了!愛物惜物的她,不可能做出這種采了花卻又將它隨意棄置的事。心急如焚的宮殘月倏地踹開木門,頓將屋里六人嚇了一大跳!

「天音呢?她人在哪里?」

瞪視著宮殘月陰狠的臉,六人腦中驀地浮現自山腳下打听來的那些可怕傳聞。幾人面面相覷,一瞬間竟然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問題。

「快說!」

「把集情劍留下,我就告訴你答案。」率先回神的青衫男子開口說話。

爆殘月環視幾人一眼,天音的安危要緊,只見他二話不說即把劍一丟。

這麼干脆?!六人愣了一下,為首的大師兄甚至還走來拾劍檢查,確認無誤後,仰頭大笑。「真的是集情劍,真的是集情劍!」

「快點告訴我天音人在何處?!」宮殘月怒吼。

「天音?!」青衫男子哈哈一笑。「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屋子旁邊的溪岸上,這會兒,我瞧她的尸體大概已經被水流沖到山下去了吧!」

天音她……死了?!

一陣寒意自宮殘月心底升起,一路蔓延至他手腳四肢——這怎麼可能?!空洞的黑眸瞠視前方,甚至連六人歡天喜地自他身旁走出小屋,他也渾然未覺。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天音!」宮殘月驀地大吼一聲,下個眨眼,只見披頭散發的他自小屋奔出,赤手空拳地將居于末尾的小師弟打倒在地。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傷害她?」

那麼溫柔、那麼乖巧純美的一個好姑娘——他們怎麼忍心傷害她?宮殘月發了瘋似地大聲質問道︰「就為了一把劍!」

爆殘月全然失控了,他這輩子從沒如此傷心絕望過。被他視若珍寶的天音,白日撫模著他臉頰叮嚀他一路小心的天音,跟山林道謝、允諾會一輩子愛他的天音——這此一人竟然殺了她!

「大伙兒小心!這家伙瘋了!」

大師兄率先拔出劍來,一個抬手便朝宮殘月身上刺去。宮殘月也不躲,一挺腰竟然將自己胸膛送到長劍面前。任誰也沒想到他會有這番舉動,大師兄嚇得手一縮,鋒利的劍尖只在宮殘月身上淺淺地劃了一個口子。

現在的宮殘月有如惡鬼附身,身上的痛感與盈滿鼻腔的血腥味,只會激出他體內的獸性。他竄至大師兄面前,用力揮出一掌。

「哇」地一聲,大師兄連人帶劍飛得老遠。眾師弟登時嚇傻,六人中就數大師兄武功最好,沒想到他竟也擋不下這一掌。

爆殘月一雙黑瞳在蒼白的月光下,恍若泛著紅光,加上他那超乎常人的凌厲攻勢,眾人呼吸頓時一窒,不約而同地想起山腳村民們先前的提醒——

「勸你們還是別上去的好,跟那惡鬼一扯上關系,準沒好事……」

「鬼啊!」被擊飛出去的身影突然慘叫一聲,原本環伺在宮殘月身邊的男子如今只剩下青衫男子一人,只見他渾身顫栗地瞧著早已無力站起的師兄弟,一邊考慮轉身月兌逃的可能性。

爆殘月凝著一雙黑眸朝他逼近,破碎的語句從他嘴里吐露︰「殺了天音的人就是你麼?」

「不是我不是我!」青衫男子雙膝一軟,「咚」地趴跪在宮殘月身前。「是她自己失足掉到水里去的,真的與我無關……」

「罪該萬死!」

爆殘月突然仰頭嚎叫,那聲音之淒厲,嚇得眾人全身汗毛倒豎︰躲藏在林中暗處的野獸仿佛是在回應宮殘月的哀慟,獅吼虎嘯鷹鳴猴叫,整座馬鞍山登時化成了慘叫不歇的阿鼻地獄。龍山六子相視一望,突然不約而同拋下手邊的武器,奔進黝暗的黑色森林。

他們突然間意識到——再待在這,他們一定會死!

「往哪里跑!」宮殘月拾起六子們丟下的集情劍舉步快追,只見六道銀光亮起,六子們紛紛握著血流如注的右臂發出哀嚎,他們手筋已斷,就此成了不能拿劍的廢人。

「饒命!大爺饒命……」青衫男子突然高聲叫道︰「我們並沒有找到那位姑娘的尸體,或許她沒死,求大爺饒命,不要殺我——」

爆殘月一听,倏地揪住青衫男子衣襟厲聲質問︰「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不信你問其他人,他們都可以作證——」

「對對,沒錯!二師兄說的是真的——」

「滾!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們!」宮殘月將青衫男子往地上一丟,六人隨即倉皇逃離。至于宮殘月,則是拋下被鮮血弄污的集情劍,開始沿著溪岸快跑。

「天音?!听到我聲音了嗎?我是殘月——」

黑夜中,只聞一聲聲顫抖的呼喚,在黝靜山林里,余音裊繞地回蕩著。

「媽啊!惡鬼又來了!」

爆殘月已是第三次來到這鞍腳村,只是不管他造訪幾次,村民們見到他的反應一直不曾變過︰厭惡、懼怕、逃避——每當他趨前想問他們問題,原本群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的村民便會一哄而散,惡劣點的,甚至還會撿拾石頭土塊丟擲他,一心想將他趕開。

「不要抓我,媽啊——」來不及閃躲的村民最後仍是被宮殘月給追上。村民們嫌惡他,宮殘月怎不知道,但事關天音安危,他不得不向他們打探消息。

爆殘月一臉悲傷地望著村民驚恐不安的表情,軟聲問出村民們早已不知听聞多少次的問話——「請問村子里有沒有人曾在溪里救上一名姑娘,她當時身著白衫,年約十七、八歲……」

「沒有沒有,臭惡鬼,你到底要問幾次才願意放棄!」村民答話之後,急忙轉身躲進屋里,將大門緊緊閂了起來。

自天音失足落水那日,宮殘月天天四處搜尋天音。一整個月,他幾乎沒什麼吃也沒什麼睡,全部精神就耗費在打撈與游蕩上;甚至就連失足落水的無名女尸,他也懷抱著最壞打算前去指認。

「怎麼可能會憑空消失不見?」宮殘月臉埋在寬大的掌里喃喃自問。

接連數日的疲倦輿失望已將宮殘月折磨得不成人形,衣衫襤褸不說,他還因少吃少眠而瘦得形銷骨立,每回進溪里打撈,都得再三提醒自己不能仰頭倒下——天曉得他多渴望雙眼一閉,尾隨天音沉入湍急的河水里。

此身已為情有,又何忍死耶——常隸那兩句話說的對,可是沒有天音的世界,他何能獨活?

支撐著宮殘月不放棄的信念,便是他與天音上山當時,她甜蜜蜜的提醒——

「我相信我等的那個人就是你,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我們一定會找到彼此。」

人活見人,人死見尸,未見天音尸體一日,宮殘月便堅信天音一定還活著。他答應過她,只要她活著,他決計不能將她拋著,胡亂求死。

爆殘月失魂落魄地晃出村落,直到不見他身影,才見兩名青年自屋後走出。

此二人姓崔,個兒較高的是哥哥崔成,個子矮的是弟弟崔功。

「大哥,瞧惡鬼那個樣子怪可憐的,我看我們還是告訴他實情……」

「笨蛋!虧你還是我弟!」崔成猛一敲弟弟腦勺。「你忘了你剛喊他啥名!‘惡鬼’耶!像曼殊那麼漂亮的姑娘,怎麼可能跟他扯上關系……」

崔家兄弟口中的「曼殊」,便是殘月苦尋不至的天音。那日天音自上游被溪水沖下,剛好被眼前兩名青年救起。因落水時撞傷了腦袋,天音醒來之後,竟全然忘了她自個兒姓名,也忘了她為何會跑到馬鞍山上,甚至還失足落水。

因為崔家兄弟救起她時,發現她身上夾了幾片曼殊沙華的花辦,于是便將她喚作「曼殊」。經過一個月的休養,曼殊的外傷是已痊愈,只是先前記憶,仍舊記不太清楚。

「我可警告你!絕對不可以把曼殊的事情跟外人提起,你若不小心泄漏,看我怎麼對付你!」

扮哥喜歡曼殊,所以在救起她當時,早已動了私心想將她留在身邊。崔功怎麼看不出兄長那點心思,他唯唯諾諾地答允。

電腦版

茶香言情網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