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臨時安置在一間沒有什麼人的屋子里面,那個帶御苑光曉離開源義仲房間的侍從只說了一句︰「請暫時待在這里。」就匆匆的離去了。
房間很大,可是看得出來很久沒有人住餅了,四處凌亂的擺放著一些矮櫃、衣箱什麼的,寢台上高掛的幃幬也有一邊已經搭落到地上,遮擋著長廊的幃屏什麼的,更是殘破不堪,視線所能及的有些角落里,還能看得見殘掛的蛛絲。
盡避努力坐在一處動也不動,那討厭的浮灰還是會令人厭煩不已的飄進呼吸里似的四處飛揚著。
「真是討厭啊……要是能再干淨一點就好了……」輕輕的發出了小聲的抱怨,御苑光曉的臉上現出了略顯慌張焦急的神情。透邊灰色包邊的簾子,隱約可見庭院里面生長的肆意而茂盛的花草。然而更因這樣,在這天色向晚的夜色中,更顯得寂寥淒涼。
這里是什麼地方呢……抱著一點小小的猜測,不安而又煩燥的手指無意義的絞動著。然而僅是這樣的小動作,在看到了門口處的人影時也驚惶失措的僵住了。
靜立于拉門外的身影低垂著頭,黛黑的長發曳地,濃的化不開的墨竹草染在清洌如水的梔子花色浮織紋單衣的下擺處。怔怔的、怔怔的呆了那麼一會兒,那身影慢慢的轉身。
不由得急促的「唉」了一聲……御苑光曉慌慌張張的,用雙手扯起那長及地面的絆腳的衣裾,很怕她就這樣離去的追了出去。
被拉住了手腕,小小的驚了一下的,眼神迷茫的少女輕輕的側首。
最後一絲夜色滑下了眼角,劃過了眉梢,淡淡的夜里滿漾起星的微光。
兩人對視著,少女的秀氣的唇畔慢慢的、慢慢的勾起了溫柔的淺笑。
縱身投入了御苑光曉的懷中,甜甜膩膩的廝磨起來︰「母親……母親……」
御苑光曉伸出了手來,將懷中的少女輕輕的攬住。本來有些愕然不知所措的臉上忽然浮現出詭異的笑容……黑色的瞳眸輝映著喜悅的紅光……
輕輕撫弄著少女的秀發,縴長的手指落上了她的臉龐,當手觸及她的額頭時——縈繞鼻端的是那美味的魂魄味道。
忽然間,手掌間的傷口火辣辣痛了起來。被火燙一樣的飛快的把手縮了回來,臉上那邪氣的笑容瞬間被痛苦的表情所取代。跌跌撞撞的退了兩步,捏起一個法印,罩向驚慌的少女,猛然自舌尖綻出一聲︰「去!」
悲鳴了一聲,少女的身影化成了淡藍色的光華星星點點的向某個方向逸去,手臂是涼涼的,因為她的不舍,甚至連袖子,也失落了半只。
是徹夜徘徊于此的怨靈嗎?還是花草靈氣化做的形體?
不、不像……
站立不穩的,額頭密密的滲出了細小的汗珠,看著剛剛遣去那少女靈體的手掌,上面仿佛還留有余溫,散出淡淡的衣香……
「山邪鬼……你想出來了嗎?我……我絕不允許!說什麼也不允許!」
有什麼劃過臉龐,掉在了攤開來的手心,那樣晶瑩的,閃爍的,接著,手掌中那道傷口裂開了,綻放出鮮紅的花,血,止不住的噴涌了出來,流下手臂,浸染著衣衫。
好痛……
巨大的痛楚延著手臂回溯而上,半邊身子痛的止不住的抽搐起來,低低喘著氣,煞白著臉,捏緊了右手,用左手緊緊壓著,可是,還是痛,止不住的痛。
痛啊……好痛。
在心里不停的低呼著,那痛席卷著他所有知覺,痛的徹心透骨。
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存在似的,偏偏什麼也想不起來。只是,漲滿了無法言喻的悲、無可名狀的痛……眼前的一切都那麼的模糊不清,熱熱的液體泉涌而出,揪心的痛呵……緊緊抓住胸口,那里空空的痛著,像是被取走了內髒一樣的狂亂的騷動著……
「啊啊……好痛……」慢慢靠著廊柱跌坐在地上,「啊、不行……不行……不能讓……山邪鬼……嗚……」
翱住山邪鬼的線……斷了一根。
終于痛的匍匐下去,在地面上扭曲掙扎。「誰……誰來救救我……」痛的難以忍受啊……再這樣下去……一定……一定會死的……緊緊咬住了下唇,意識朦朧之際,隱約看見了夾著櫻葉香氣翻飛著的白櫻碎雨……
隱身于寬大的罩衣之內,秀洲王慢慢的下降于院落之中……金黃色的瞳眸直視著已經昏迷不醒的御苑光曉,唇畔那一抹笑意頗有些意味深長。
「秀洲王SAMA……」出聲的正是那可憐的邪術師鏡王丸的頭顱︰「秀洲王SAMA要現在就殺了他嗎?」
「哦?殺了他……值得考慮。」從罩衣下緩緩伸出了手掌,其上托著的,是與此刻匍匐于地面的那少年面容猶如鏡中相對一般模樣的美貌頭顱。
因看到秀洲王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殘忍笑意而禁不住牙關得得作響,鏡王丸拼命忍耐住害怕的感覺而繼續道︰「這就是擁有昆侖之玉的人……我能確定……秀洲王SAMA不是一定要取得昆侖之玉嘛……這是一個好機會……」
輕輕的舉起左臂,將托在掌心的頭顱高高舉起跟自己對視。秀洲王仔細的端詳了鏡王丸一陣子,才輕笑出聲︰「一模一樣的美貌真讓我難以取舍……其實是不是本來面目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如果他不適合,有你其實我也能感到滿足。」秀洲王停了一停,笑的燦若星光︰「不過你一直跟我作對……真的很讓我為難呢……不然的話,昆侖之玉讓你擁有,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區別。」
「啊啊,我只要擁有昆侖之玉,就能順利繼承姣光王的王位了……這麼簡單……為什麼我還有一絲不安呢?」喃喃自語著,在回廊之上走來走去,仿佛猶豫不決。
「啊啦啊啦……雖然一直都知道這張面孔有多麼的美麗,這麼近距離的觀賞還是我的心醉神迷啊……該責怪的是你那張讓我討厭的嘴巴嗎?吶,鏡王丸?本來有你我就滿足了呢……」輕輕的俯身,用幾乎臉貼臉的角度仔細的將昏迷的御苑光曉好好的看了一遍,然後立直了身體對著閉口不言的鏡王丸一臉迷醉的說。
「不如這樣吧,你發誓效忠我,我就答應讓你此刻的美貌獨一無二如何?讓你永遠伴在我的左右,時時刻刻也不分開……」
親吻著鏡王丸的嘴唇,秀洲王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鏡王丸,你來拿主意吧,是他……還是……你……?」
「……」鏡王丸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算了算了……你不想說話是嗎?說實話,我也覺得你不說話比說話的時候更可愛。好吧,就照我們商量好的,先讓你這美貌獨一無二……」秀洲王再度俯去,緩緩的伸出右手,撫向御苑光曉的臉龐……
一瞬間伸長的指尖,以及邊緣閃爍著冷刃寒光的長長指甲,帶著濃濃的殺意,點向御苑光曉的額頭。
御苑光曉的眼楮忽然張開了,紫色的瞳眸瞬間幻變出耀目的紅光,看來察覺到危險,御苑光曉拼命想克制的山邪鬼開始掙扎了。
秀洲王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如水湄般飛揚的長袖輕卷,瞬間在這個空間消失,隨著某處傳來的一聲清冷如晨鐘暮鼓般的輕響,秀洲王再度浮現身影,落于御苑光曉身邊。
睜大了眼楮,眸中金光連閃,咬著牙,唇邊猙獰怒笑︰「好哇!遍尋你不著,原來竟然在這里!」罩衣飛起,緊緊攏住御苑光曉的身體,雙袖連拂,漫天櫻華亂舞,團團向他襲去。
御苑光曉的眉頭緊皺了起來,瞳眸中的紅光一明一暗,激烈的變幻著。漫天櫻華俱焦,一片不能沾身。
秀洲王怒極反笑,咬牙道︰「想跟我斗!?你找死!」柳眉倒豎,美眸圓睜,拋下鏡王丸在一邊,一手放出金黃色的妖火罩定他,另一手五指並攏直直向御苑光曉剌去!
任憑山邪鬼如何厲害,面對秀洲王出盡全力的這一剌也無力應付,更何況山邪鬼此刻並無余力,被御苑光曉封在體內,實力只能發揮不到一半……眼前金黃色光芒開始彌漫,御苑光曉眼中的紅光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紫色……
「噗!」的一聲,五根長長的指甲深深的沒入了御苑光曉的前額……
「可惡!」居然不敢跟我斗到最後!無聊的收手,知道山邪鬼懼怕自己,不免有點得意……其實是害怕激怒姣光王,在沒取得昆侖之玉前還是不敢殺掉山邪鬼……
怒火來的快去的也快的秀洲王在最後一刻收了手,不可避免的,他的指尖上還是沾上了少許血液,將之放入口中舌忝舐,眼前忽地一亮︰「這、這是……」
「啊啊……意外的甜美啊……啊啦?這……這……啊啊啊啊,看看我找到了什麼?哈哈哈哈……」
「什……麼……?」雖然已經說了不再開口,可是看到了秀洲王那驚嘆的喜悅,鏡王丸還是忍不住好奇的詢問。
「啊啊啊啊……真是意外啊……姣光王尋找了這麼多年的……耶……應該說我們一起尋找了這麼多年的……真是令人意外的大驚喜啊……哈哈哈~~!」秀洲王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這可是比昆侖之玉更加……更加……」
「姣光王尋找的?秀洲王SAMA是說……光……」不怕死的出聲,鏡王丸好奇的問道。
「閉嘴!誰允許你說話來著?不準在我面前提那個名字……你最好記著這個禁忌……」拇指的指甲一下子就長到頂住了鏡王丸的眉心,一面用右手按住了御苑光曉的額頭,對他的「心」進行探知。
「原來如此……你還沒有覺醒啊……難怪得用這麼拙的方法來封住山邪鬼……還真是麻煩,嗯嗯……不過封印到是相當完美……只是還是不及昆侖之玉的效果啊……」
「要使容器里的東西不溢出來,首先就得保持容器的完整……」秀洲王一面自言自語,一面輕輕的撫過御苑光曉額頭上那被他的指甲剌穿的傷口,令其恢復如初。「雖然我是很想在繼位之前跟最後一定會臣服于我的山邪鬼比一比啦,不過既然你是我們一直要找尋的……那也沒有辦法了,只能保持這樣原狀……只是,離你的覺醒還有很長時間啊……能不能順利,就要看你自己了……不要令我失望啊……親愛的……」
「無限期待啊……吶,鏡王丸?」
嘻嘻笑著慢慢隱身于黑暗之中,比昆侖之玉更能引起他強烈興趣的東西已經出現了……為了這,即使暫時放過山邪鬼也無所謂……
源優曇忽如其來的昏迷不醒,讓整個木曾都憂心忡忡。
因為大夫曾經說過,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就代表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很可能會堅持不住而一睡不醒甚至……
由于並不相信陰陽之術以至于整個木曾不曾有過陰陽師的存在,其實優曇的癥狀只需稍稍具備陰陽術資質的人看來,便可明白那只不過由于身體太過虛弱,失去了能留住靈體的能量而導致的生靈月兌體而已……並且由于並非是身體方面受到嚴重的傷害,所以當身體略有恢復的時候,生靈亦會自然的回到身體之內,只是十分十分簡單的小事件……
然而,那只是在具備可以處理此等事件的「陰陽師」存在的時候……
生靈過于頻繁的離開身體,對身體的主人的影響是日積月累的……優曇的身體十分虛弱也正是因為如此,若是在一開始就由陰陽師來處理那就完全沒有問題,可是在身體、精神都耗力嚴重的眼前來看……已經相當之棘手了啊……
尤其是……還遇到了嗜血、食魂的山邪鬼……
雖然被御苑光曉及時的阻止,但對「魂」的到底造成了損害沒有,以及那之後的後果,誰也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即使優曇那離體的生魂被御苑光曉遣回了本體,但仍然無法醒來,正是身體與魂之光都瀕臨敗滅的可怕先兆……
听了大夫的話無比痛心,對優曇的身體更是擔心的無以復加,一直的守在她的身邊不肯稍離半步,所以,當侍從告訴他,臨時安置在東北院里的御苑光曉也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只是愣了一下,就將這件事交給了侍女長去辦。
然而,這夜他因憂心而無法入眠,卻在天將拂曉時,感覺好像有人接近而突然的驚醒。
「是你?」此刻應該身在東北院內昏迷不醒的御苑光曉,竟好端端的立于自己面前。
……醒了嗎?源義仲在心里略松了一口氣的想,畢竟無暇對其加以照顧,能自行醒來那便最好不過。
「源義仲大人……」不待他多想,白衣的少年微微的彎腰對他行禮,爾後緩緩的直起身來,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眸子看向源義仲,顯得十分沉穩,卻又意外的生疏。
……好像有哪里不對……源義仲忽然間覺得不對勁起來。
明明之前還滿口「老師、老師」的拼命叫著,那恍如孩童般的神態足可堪稱天真嬌憨,但此刻立于眼前的他卻這麼……源義仲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此刻立于眼前明明是他,卻又不象他,不是他!比那個他冷漠,比那個他世故,比那個他多出了一股冰冷的遠離人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驚奇又不解的,看著白衣的他注視著自己的眼神里充滿了……疑惑、怨恨和羞憤……而那頭戴立烏帽子,身著白色常禮服的裝扮,更令源義仲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
「在下……是侍奉今上的陰陽師御苑光曉,司職陰陽博士,源義仲大人,初次見面……失禮了。」
「陰陽師?」源義仲挑高了眉毛——突然間想起了好友神宮硯道。
「是……」
「我們……不是初次見面了吧……」至少,源義仲不認為初次見面的兩人會連關系也發生過。並且,應當身在平安京的現職陰陽師,又怎麼會身著女裝跑到遠離京城的伊豆,還被自己揀回木曾來呢?
「是。不過正式的自我介紹,這是第一次沒錯。」硬梆梆的對「初次」加以確認,仿佛存心回避著——不難猜測——什麼似的。
「……不再叫我老師了嗎?御苑……光曉?」源義仲已經發覺了現在這個御苑光曉跟「那個」御苑光曉的不同之處,多了清冷疏離的氣質之後,那非同尋常的美貌更如同雪中鐵梅一般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寒洌氣息……或者說之前那個他僅具備美貌即可迷惑人心,而現在的他更是猶如渾身散發出光華一般的懾人心魄,讓人移不開眼楮。
「請義仲大人不必理會那個稱謂……只是我將義仲大人誤認為是先師而已……」
「我們很像嗎?」
「不,老師他淵博儒雅,沉穩寬厚,氣度高華,跟義仲大人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這算是在瞧不起我嗎?明明是對「老師」的夸獎,听在源義仲的耳中卻像是在批評自己的……並不淵博儒雅也不沉穩寬厚和沒有氣度?
「就算是那樣好了,我不知道你來……」來干什麼的呢?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房間里,然後就是為了說明自己跟他的老師並不是一人?這一點早就知道了吧,根本用不著他來做特別說明。「……是來干什麼的?」
御苑光曉沉默了一下︰「在下……有一個請求……」仿佛難以啟口的,他的表情異常的為難︰「請務必答應……拜托了!」
「什麼……」看著御苑光曉正坐著對自己拜伏了下去,這可是對待「上位者」的大禮——
「無論怎樣也好,就算是將我當成奸細,也請每隔三天……就……就……擁抱……」
「擁抱……什麼?」
「……擁抱……擁抱我……我的身體……」拼命的忍耐著,為了說出這句話幾乎用盡了一生的羞恥心。
「為什麼?」源義仲也無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這真是一個奇怪的要求。
「總之是有原因的……」御苑光曉不願意對他做出說明……這種事本身已經夠丟臉了。
「那就好好對我說明原因!你難道以為拜托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可以不需要說明理由嗎?」
「提出這樣的要求我知道是突兀了,不過我比義仲大人更加不願意這麼做……如果不是非義仲大人不可,我也不願意對義仲大人提出這種不知羞恥的要求……」
「非我不可是又是怎麼回事?雖然對擁抱你這個提議不會拒絕……應當說無法拒絕吧……」源義仲深深打量了御苑光曉一眼,不免想起了昨夜的歡愛而眸光微暗。「不管怎麼樣,我都認為我有知道理由的權利……」
在源義仲打量自己的時候,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個男人的腦子正在想些什麼而羞惱難當,對他的咄咄逼人也相當反感,壓抑著心里那不悅的怒意,御苑光曉緩緩對源義仲說︰「事竟至此,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清楚……也不知你是否察覺到現在的我只是一個生魂,而本體正是那個……那個將你誤認為先師的我……」
說到這里,御苑光曉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惱火的表情,怨恨的瞪了源義仲一眼。「兩個我雖然都是「我」,卻又都不完全是我……現在在你面前這個我,知道包括另一個我在內的所有事,而那一個將你誤認為先師的「我」,卻連我的存在也不曉得,不,應該說那個「我」對「自己」幾乎一無所知……」
現在立于源義仲眼前的御苑光曉,是屬于封住山邪鬼的那一部分記憶的御苑光曉,是那個性格倔強、法術高強的「陰陽師」御苑光曉,而不是失去了重要的記憶之後那個又懦弱、又幼稚的御苑光曉。
一開始在山邪鬼還沒出現時就擺在面前的兩條路︰
逃走——憑御苑光曉,如果當時立刻結束掉對源義仲的返魂之術,憑借昆侖之玉,也不是沒有機會全身而退……
留下來——面對殺死老師的凶手,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擊敗、封印山邪鬼!
在考慮之後而能選擇了留下來,立即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明知道可能會犧牲自己還義無反顧的去做的行為。
身為陰陽師的自尊及弟子為老師報仇、繼承老師遺志的願望,使御苑光曉不屑逃走而勇敢面對……
而用自己重要的回憶做「鑰」來封住作亂的山邪鬼,是在失去了重要的寶物「昆侖之玉」後,無計可施之下所做的應急處理。
用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去封住山邪鬼,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這一點,御苑光曉在封印山邪鬼的時候也曾經隱隱想過,然而在當時那種危急的情況之下,根本沒有時間可以讓他好好考慮後果……而且早已選擇了留下來面對的這條路……
……如果早就知道了會變成這樣,我還會這麼做嗎?
御苑光曉不由得輕聲問自己……
沒有答案……
雖然並不是因為一時沖動而致使已身落于此種令人切齒的境地,但是如果能先預料到這種後果,或者會選擇不同的路吧……
而現在,因為山邪鬼的力量在不斷恢復中,他的封印也正在不斷的損壞,當山邪鬼的力量大到他無法抑止的地步之時,他的身體就會被侵佔,到時候,不管是堅強的他,還是軟弱的他,都會完全的消失,只剩下一個軀殼。
但也正因為山邪鬼在奪取了源賴朝夫人北條政子母女兩人的靈魂之後不斷膨脹的力量使封印產生了變化,那個堅強的御苑光曉才能從封印中醒過來,從內向外的看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管是什麼也不知道的自己被人當成女孩子一樣的照顧、被源賴朝意欲失禮之時阿部的阻止、連帶的奪去了阿部的靈魂、還有山邪鬼感應到危險之時為了自保而從北條府消失之舉……還有被帶到木曾來以後自己被源義仲……
一切的一切,都鮮明的發生在眼前,無奈無力阻止,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掙扎都無濟于事,最後只能怒罵著無用的自己你這個家伙到底在干什麼!!
這是生平未遇的莫大羞辱……所有的不滿只能怨恨眼前這個男人!
越想越是生氣,偏偏又快沒有時間了……于是御苑光曉在狠狠的瞪了源義仲一眼之後才繼續說道︰「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源于一個多月以前……你因要救將掉下山坡的我,而讓自己喪命,做為報答,我用返魂術使你復生,沒想到……因此而失去了能封印表神的秘寶昆侖之玉,以至于我必須用另一樣東西來做為替代來封印被我誘入身體里封住的魔獸山邪鬼。」
被御苑光曉充滿了「這個我、那個我」的說明攪的昏頭轉向,源義仲打斷掉御苑光曉的話。「原來你就是那個我救下的少年……」
他听了半天,只听懂了是御苑光曉救了那個時候已死的自己!而且他也的確想起來,對于他有一絲面熟的原因了!
不悅自己的話被打斷,御苑光曉不理會他而徑直自己說了下去︰「……可是,光憑我自己,還是太吃力了……那個封印,現在已經快崩潰了。果然還是只有昆侖之玉,才能徹底的封印山邪鬼……」
「昆侖之玉?那跟我有什麼關系?」本來就已經听不太懂的源義仲見他又提起什麼昆侖之玉,更是迷惑不解。
御苑光曉這才意識到源義仲只是一個普通人,自己這種「自以為是」的說明,不是陰陽師的他根本听不懂。
「不,跟你有關系!因為,我失去的昆侖之玉此刻正在你的身體里面!
「胡說!我的身體里多了什麼東西我怎麼會沒有感覺?照你的說法,豈非要剖開我的身體把那個什麼鬼東西拿出來嗎?」
「昆侖之玉不是平常的東西,即使進入了你的身體也不需要用剖開你的身體這種愚蠢的辦法取出。只是用來代替對你施行的返魂術需要的法力而已……真是浪費。」
「浪費的話那還給你好了,既然不需要剖開我的身體,那就請便吧。」
御苑光曉听見他說的輕松,怒氣陡生︰「你說的簡單。如果可以,我當然也想取回昆侖之玉,更用不著跟你說這麼多廢話……」假如自己一切正常,早就取回昆侖之玉,又怎麼會被你這個家伙連身體也奪走!
「那你說要怎麼辦吧!」源義仲哼了一聲,居然盤膝坐了下去。「你既然都來找我了,是不是說你已經有能解決的辦法了呢?還是說……每三天跟你做一次,就能從我身體里取到你要的昆侖之玉??」
「……這怎麼可能!」能取回昆侖之玉的方法多不勝數,偏偏都不是現在的自己能辦得到的,假如自己尚能使用法力施行陰陽之術……「正因為現在的我沒有能力取回昆侖之玉,所以才必須需要你……你體內的昆侖之玉之力……」
本來以已身為「鑰」,封住山邪鬼的時候也封住了自己,雖然因封印的損壞導致「鑰」亦出現異常而能听、能看,但是想再度回復如從前一樣自由操縱自己的身體,順利的使用法力施行陰陽術,卻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昨夜與源義仲交歡之後,竟然從源義仲體內的昆侖之玉那里得到了能增強「鑰」的力量,而令御苑光曉那正漸漸松動的「封印」再度將山邪鬼的力量抑止住了。在山邪鬼被抑制住的瞬間,御苑光曉終于有機會生靈月兌體來跟源義仲托夢。
……或者跟體內有昆侖之玉的他不停交歡能克制住山邪鬼?
心里也異常的清楚只剩下這個可能了……一想到這里,就會無比的羨慕著那個一無所知的自己……
此刻的眼前,能夠托付的人就只有他了。還不清楚昆侖之玉的效力能抑止那蠢蠢欲動的山邪鬼多久,至少在自己還可以控制之前,將能說的、該說的,都告訴這個天知道能不能依靠的人才行!
至于那之後的事,也只能交由神佛裁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