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知道?」翔凌用溫柔的語氣問著,競文則是輕輕點了點頭。于是,翔凌只好把新聞部經理和自己不對盤的始末說了出來。
「可是……就算他對你不滿,但是你又沒有犯什麼錯,他憑什麼說調就調?」競文才一問完,就看到翔凌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為難表情。
「告訴我!是不是和我有關?是不是和去年聖誕節那件事有關?」競文壓低聲音,著急地問著。他的眼眸里滿溢著急切,那種表情,任誰也不忍心拒絕。
看著競文毫無所懼的清亮眼眸,翔凌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遭到調職的真正原因。
「那麼,既然是她在背後嚼舌根……她為什麼還要每天打電話找你呢?」競文口中的「她」,指的當然就是午間新聞的主播。
「我不知道,也許她覺得她可以打動我吧!她說,如果我們兩個在一起,她可以幫我去跟經理求情……」說到這里,翔凌的眼里再也沒有半點迷惑︰「我沒有答應她。愛情,絕對不是用這種方法獲得的。」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夠獲得愛情呢?此刻,對兩人來講,這都是個太沉重的問題。
「不過,」翔凌頓了頓,接下去說道︰「也許你不能諒解我的,是那張照片的事吧!」
「誰說我在意那件事了?!」競文很快地反駁。那張照片,那張他和她一起從飯店走出來的照片,是徐競文不願再度想起的回憶。他永遠忘不了的,是自己當時的內心糾結,整個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還有,一波波排山倒海而來的絕望、痛苦與無力感……
「那天,她約我去飯店喝下午茶。那應該算是她和我最後一次見面了吧!我們談了很久,但是始終沒有共識,」絲毫不在乎競文方才的反駁,翔凌逕自說道︰「她堅持,那個在滂沱大雨中披頭散發哭泣的女孩,比不上家世好、學歷高,又有專業背景的她……她說,沒有和她在一起,我一定會後悔的。」
那個在滂沱大雨中披頭散發哭泣的……「女孩」?!
「你……你怎麼說?」競文的聲音微微發顫。他其實是害怕听到答案的,但是該死的記者本性又偏偏在這個時候跑了出來!
「你覺得我會怎麼說?」翔凌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對著競文笑︰「總之,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她在一起過。」
說也奇怪,听到翔凌不算解釋的解釋,競文的心里反而舒坦了些。
「偷拍照片的攝影記者,也許是她認識的人吧!我不敢肯定。但是,事情過去都過去了……」翔凌用堅定的眼神注視著競文,對他,同時也對自己說︰「即使是現在,我還是一點都不後悔。」
競文看著眼前的男子,這個永遠都是這麼溫柔的男子,甚至,溫柔到叫人心痛了……競文發現,自從認識翔凌之後,自己似乎正一點一滴地在改變,他以前從來不知道依賴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也不屑去依賴別人,但是,翔凌的出現,卻讓競文漸漸習慣生命中有另一個人的存在,而且,是一種舒服的存在。
「……我也要跟你道歉,」競文的語調出奇的柔和︰「我一直都很任性,對不起。」
「我才不怪你呢,」翔凌不以為意地笑出聲,他伸出指尖,輕輕在競文鼻子上點了一下︰「在我面前,你愛怎麼任性都行。」
語畢,一陣沉默。但是競文可以察覺到,他們之間流動的空氣變得有所不同了,應該是說,好像變得更溫暖了。
「那批貨……沒問題吧?」是從背後傳來的聲音。忽地,他們敏感的神經抽了一下,急忙側耳傾听。
「當然沒問題,而且,我們的價碼一向是最好的……」
「明天的酒會上面,我幫你引薦引薦……」
「絕對不會出差錯……放心,消息不可能會走漏的……」
「……」
酒吧畢竟不是一個太安靜的地方,不過,正因為它略為吵雜,才是一個真正適合監听的好地方。音樂總是能讓人放松警戒心。
雖然對方的談話只能隱約听到,而且不時因為音樂或是其他客人的談笑聲而變得斷斷續續,但是請不要低估了記者的耳力。其中一個聲音是比較熟悉的,應該是政府官員,而且還是個處長級的角色,至于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大概就是非法招待官員的軍火商了吧。
競文反應很快地把皮包擱在桌上,做出要拿出鏡子補妝的動作,翔凌則是挪了挪位子,捱近競文身邊,故意裝出新婚夫妻耳鬢廝磨的親匿模樣。兩人一邊假裝輕聲談笑,一邊調整著皮包的位置;皮包里的隱藏式攝影機,因為兩人的掩蔽,恰好可以將後方的座位完全入鏡。
翌日早晨七點半,他們兩人的工作終于告一段落。政府官員與軍火商的對談持續了很久,而且後來又陸續出現一些人,加入了他們喝酒聊天的行列,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重要證據,翔凌和競文足足又在酒吧里待了好幾個小時。接下來,他們離開酒吧,在俱樂部內晃了一大圈以模熟環境。
等到完成這天的任務,天也亮了,他們疲倦萬分地準備回小屋休息。
「依照這批軍火的價錢與品質來判斷,政府根本不應該跟這一家軍火商購買武器!」翔凌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有問題!不知道他們可以拿到多少回扣?」
「真是太好了!原來我們納的稅居然被這些政客拿去買一堆破銅爛鐵……」競文的腳又開始疼了起來,對他而言,涼鞋的鞋跟實在是太高了。「而且,根本就是拿一千塊去買一百塊有找的破銅爛鐵!」因為腳痛的關系,競文越說越生氣。
「我們……不會被暗殺吧?」翔凌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他轉頭看了競文一眼。
「很難說,不過我可不想在死的時候還要穿這一身衣服!」競文語帶抱怨。話鋒一轉,他問道︰「對了,你是怎麼發現這條線索的?」
「我跟以前的線人還有保持聯絡,」翔凌解釋︰「這件事是一個國會議員助理告訴我的,她說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們慢慢踱步走回小木屋,一進門,翔凌就不禁搖頭。
「唉!還真是可惜這張床了,都沒睡到……」翔凌一邊解著襯衫鈕扣,一邊用無奈的眼神看著房間里舒適柔軟的大床。
累了一整晚,兩人此刻都只想趕快沖個澡,然後上床睡覺。
競文一邊抱怨,一邊暴躁地月兌下高跟涼鞋與身上的衣物。「這鞋子讓我的腳快要痛死了!」現在的競文,已經顧不得房里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了,他只管痛快地月兌著衣服︰「哼!穿這些衣服讓我覺得好難受……我覺得我都快窒息了!」
競文大概是忍到極限了,他惱怒地把身上所有衣物都褪了下來,一件一件地扔在床邊地毯上,身上月兌的只剩下一件小短褲,然後他開始拆假發。
就在此時,已經月兌掉襯衫,正在解皮帶扣的翔凌,忽然听到房門口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
接著,他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猛然一個箭步上前,把競文壓倒在床上。
「你……你做什麼?!」競文冷不防被壓倒在床,他的口氣中夾雜著憤怒與震驚,而且這個場面讓他回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場莫名其妙的怪夢!
鄭翔凌……莫非他是累到神智不清了嗎?!
「放開我……」競文百般惱火地想要推開翔凌。他試著大叫,雖然他並不覺得大叫有什麼實質的用處,但是他還是想要大叫。而翔凌察覺了他的意圖,所以便用一個最簡單的方式,讓競文發不出聲音來。
「嗯……唔……」競文在他身下拚命扭動掙扎。
般什麼鬼?!這個混帳!
就在這個當口,競文忽然听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競文終于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這是短短幾秒鐘之內發生的事情,他們根本來不及應變!他知道,翔凌別無選擇。
翔凌附在競文耳際,壓低聲音,急促地說道︰「快,抱緊我!」
這次,競文很合作地抱住翔凌。競文仰躺著,他隱約可以瞄到房門口走進一名客房清潔人員。如果被發現這棟蜜月小木屋中住的竟是兩個男人……後果將不堪設想!考慮到身上衣物幾乎已經褪盡的競文,翔凌只好出此下策;競文也明白,沒有衣物遮掩的自己,只能以翔凌當作掩蔽,于是,就算自己再怎麼尷尬,也只能照著翔凌的話做。
他緊緊地抱住翔凌,雙手抓在他赤果的背上,最困難的是,兩人還要煞有介事地裝出親熱的模樣……當翔凌用略冒出胡渣的下巴摩挲著他的臉頰時,那種微微的刺痛感,令他忍不住臉紅了。而競文同時發現,自己經過一個晚上的時間,似乎也已經開始長出胡渣,他看到翔凌眯起了眼楮……顯然它也刺痛了翔凌。
這是很詭異的一種感覺,兩個男人在這種情況下摟抱作一團,不僅沒有軟玉溫香的觸感,反而還被彼此的胡渣給扎疼了。不過,更詭異的是,自己居然還會……心跳加速?!
「啊!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有人……」果然,毫無意外地,門口傳來清潔人員的驚叫以及一連串的道歉聲。
清潔人員顯然並沒有錯過地上凌亂的衣物,包括那件女性內衣,還有床上交纏的兩人……女子如雲的秀發披散在枕間,縴縴玉手緊緊攀著男子的肩頭……
清潔人員一臉尷尬地落荒而逃。警報解除。
在房門又被重重闔上的那一瞬間,他們兩人都松了一口氣,翔凌一身冷汗地倒臥在床上,競文則是翻身坐了起來,搖搖頭,開始繼續拆他的假發。不過,雖然競文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但他的臉頰上卻仍泛著紅暈。
「我真是太不小心了!」翔凌吁了好長一口氣。他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口去檢查門把上的掛牌。
「果然,進來以後忘記翻回去了……」翔凌看著掛牌,它方才似乎是停留在「請清潔房間」的那一面。翔凌嘆了口氣,把掛牌反轉為「請勿打擾」。
「沒事了……」翔凌抓了抓頭,無可奈何地說道︰「不過,我想他們短時間之內應該也不敢再過來了吧!」
競文沒說話,只是下床去收拾一地散亂的衣物。
「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翔凌微笑著把競文推上床去,他自己則是繼續撿著地上的衣服︰「……晚上的酒會才是真正的重頭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