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福晉 第四章

盎麗堂皇的安靜內室里,擺滿奢華點心的圓桌上那對炫目閃動、喜氣洋洋的龍鳳花燭此刻在蒲松雪眼里竟顯得格外刺眼。

被送進新房不消片刻,她便讓侍女退避;緊接著她果決扯掉蓋頭,跳下喜床,一把解開身上累贅喜服。

令人詫異的是藏在那華麗嫁裳下,竟是一套墨色夜行服。

松雪身手雖不夠利落靈活,可至少也懂得在晚上行動不宜太過招搖的道理。

她美目精靈溜轉,豎耳傾听確認這四周毫無人聲動靜時,才探頭探腦的推開新房大門,躡手躡腳走上回廊。

「既無心于我,就休想我嫁!永,你也別小看我蒲松雪!」

那一夜,原企圖潛入定海府探听情報卻失風被擒的松雪,貼身兩婢反遭永監禁;為此,她不得不認命嫁給十三阿哥。

「婚儀前失蹤會殃及阿瑪額娘,可現在我人都已嫁進定海府,逃跑該沒關系了吧?」

被強逼著成婚,松雪當然不甘心;思量幾天之後,她決定救出蘭樂和竹影,主僕一起游走天下算了!

現在前廳婚宴還熱鬧進行、府里戒備正松,不趁現在救人,更待何時?

之前她就交代好梅鄉與菊音,先雇好車輦候在定海府外,準備她一救出人就隨時動身往江南躲藏。

時間急迫,永隨時可能回房,于是她片刻也不敢多耽擱,速戰速決,第一步便是到書房看看有沒有府邸配置圖,先找出地下牢的位置再說。

「呵呵,十三阿哥永,今宵大喜之日,你就去抱枕頭睡死吧!」

***

正打算回房享受快意新婚夜、急著趁早卸掉一身英挺新郎衣裝的永陡然停下腳步,鋒利視線緊盯著遠方回廊轉角處一道縴柔身影閃過,那張才因為應付嘈雜人群而變得冷硬的俊俏面容忽然泛起笑意。

他輕輕一揚手,果決對著亦步亦趨的黏人侍衛們下令。

「皇甫,秘密傳令下去,撤走內府里所有的侍從奴婢,任何人均不得接近這里。」

丙真如他所預期,蒲松雪確實是個靜不下心的女人啊!

她想玩?可以。為了讓他及早成婚,皇阿瑪收回他手中兵權,不讓他出征,他這陣子正閑的發慌呢!他暫且陪她好好玩玩也無妨!

「新婚夜,我可不能讓娘子不滿。」

思及那即將手到擒來的美妙戰利品,永跨前的步伐越走越堅定也越急切。他承認松雪與眾不同,讓他的注意力全系在她身上,可她終歸也只是女人,哪里能逃出聰明不可一世的他掌心?

「我想要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

看來今夜,將會是個特別的夜晚!

***

「一般府邸主人書房不都在中府嗎?怎麼不見出路呢?」松雪細碎叨念,覺得這定海府還真是大得將她弄糊涂了。

她出身學士府,家中也算得上是頗具規模,可一與定海府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先別說這府里庭院所建亭台樓閣多得不像話,光是內府轉了半天仍找不著路通往中府,松雪就夠頭疼了。

「怎麼回事,府里似乎有點兒冷清?」

又走了沒多久,松雪忽然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就算大伙都往前廳瞧熱鬧去,她也不該連個乘機模魚偷間的下人也沒遇上……

這周遭未免安靜的太過詭譎。

還有另一個問題是,從前一刻開始,她就覺得身上仿佛被一道火熱視線盯緊纏縛,但她屢屢回頭探看,就是沒別人形跡,可無論她繞了再繞,卻甩不開好似正受人監視的心焦不安。

「難道被發現了——」

松雪才又停步、轉身往後方瞧去;可這次仔細一听——絕對沒錯,她身後突然傳來急速接近中的剛毅腳步聲!

「呀!有人來了!我得快找地方躲起來才行。」

松雪完全不管身在何處,隨意推開左手邊的門就溜竄進去,迎面而來一陣煙霧彌漫。

「唉呀!」她雙眼被霧氣薰得一時睜不開,只能急忙輕聲掩上房門,有些疲累的靠在門扉上揉著眼楮,周身能感到有強大熱流拂動,而直到習慣這兒的異樣高溫後,她才有辦法睜眸看清這里,是……浴池嗎?

數十個大型描金屏風圍著圈子層層排列著,擋住了正中央的景物。

不過加上微弱流動水聲,以及還有不少矮凳子小方桌排列牆邊,有的桌上放了好些毛巾、紗巾、素淨單衣及毯子等線索來判斷,此處該是府里主子專用的溫泉浴池無疑。

呃?她怎麼鑽到這地方來了?

被熱氣薰得有些暈眩的松雪,只能一面心驚膽跳听著腳步聲逼近,一面顫抖著合掌喃喃祈禱。「老天,那人千萬別停在這,千萬別發現我……唔!停下了!」

她匆匆跳開門邊,趕緊小心地往內鑽到那些屏風後頭;還好她逃得快,恰恰就在浴池入口大門被推開的同時,她也剛好繞過浴池一大圈,躲進最里邊的屏風後面蹲了下來;她大氣也不敢喘,蜷著身子閉上眼楮。

來人會是……

「誰在後頭?」

沉穩男聲宛若驚雷,嚇得松雪心跳乍停。

「大伙都在前廳忙活,誰敢躲在這里偷懶不做事?給我出來!」

要命!那聲音偏是她即便想忘也忘不了的親愛夫君。

為何她在此刻竟撞見永?婚宴這麼快便結束了?那他還不快回新房,在這里蘑菇什麼?慢著!要是他現在回新房、不就會立刻發現她逃跑了嗎?

她應不應聲都是難題。所以,她干脆裝聾作啞,硬是不答腔。

「不論你是哪房的奴才丫頭,現在我不追究你失職,可你最好趁本爺現在心情好,立刻出來伺候我淨身沐浴;給我听清楚了?」

永音量響亮的保證松雪絕對能听得一清二楚。威武的聲音在浴池里回蕩著,更具多重魄力。松雪汗顏的低頭看看身上夜行服,現在這模樣她能出去嗎?

「還不過來嗎?我可沒那麼好的耐性!」

接著松雪听見豪爽的幾道颯颯風響,同時瞄到新郎倌袍服及里衣從屏風另一頭閃電飛出被拋得大老遠,然後緊接著又有嘩啦水聲傳入她耳中;即使松雪不偷看也猜得出永八成正光果著坐在浴池中等著她去「伺候」。

一想到那場景,她雙頰就難為情的飛上紅霞。

她她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男人光著身子呢!

自知正面與永沖突她絕對毫無勝算,但趁這時松雪若想逃出這房間該是最適合不過;永再狂妄大膽,總不會拋了顏面追著她果奔吧?

不免有些慶幸自己好運,松雪才剛想站起身子逃跑——下一刻卻突然克制不住驚叫出聲。「啊呀!」

只因方才冷不防有一個什麼東西急速刺穿重重屏風,巧妙劃過她俏挺鼻尖,深深釘進一旁厚實牆壁中,足足陷入有三分。

松雪受到驚嚇,整個人跌伏在地,模模鼻尖上熱燙的刺痛處,唉?流血了呀!還好傷口淺,該還不至于會破相;但她還是被嚇得泄了行蹤。

好不容易她恢復理智,抬頭定楮一看︰不會吧!那瞬間劃傷她肌膚的竟是一條薄如蟬翼的絲巾而已?

她再轉頭看看絲巾飛來處,至少有四層檀木屏風全無故多出一個個整齊的鏤空大洞;偷偷從洞中瞄了一眼,恰恰可看到他。

此刻叫她不怕永一身凌厲功夫也難。他……果然是個練家子。

「丫頭!」永的耐性只剩兩字。

「馬、馬上就過去……」松雪心里明明想拔腿就逃,但她就是不由自主的畏懼他天生王者威勢,乖乖的暫時听令于他。

她故意將回話音調拉高,變得尖銳而幾乎辨認不出她原來的聲音。

松雪不能被夫君發現她離開新房,所以得小心不讓永看到她樣貌;趁著此處煙霧濃厚,先偽裝成侍女保命,等會她再趁其不備偷跑就萬事如意。

這麼一想,她便手忙腳亂的抓起旁邊桌上的白色單衣換上,隨手選了一只絲巾縛住口鼻,再拿著毛巾乖乖的走出屏風。

可她才一看到永大剌剌的張開雙臂、頭仰躺著倚在浴池邊半坐臥著的強健背影,便已經羞得快無地自容。

松雪好歹也是官家千金、黃花閨女,叫她當他的奴僕實在不成啊!她匆忙拿手中毛巾遮住眼眸,可又悄悄挪下了那麼一點點……

「唔!」再怎麼說,她畢竟是好奇心旺盛的蒲松雪,說不想看永另一番的面貌……還真是騙人的。

就見他寬廣厚實的背上幾道頗讓人怵目驚心的傷疤,想來是在戰場上留下的英勇紀念,可見他並非一般好逸惡勞的皇族子弟;雄渾結實的偉岸體魄逸散著霸氣與不羈,僅僅只是這樣,卻讓松雪瞬時瞧得有些呆了。

威猛無雙的健碩身軀,早不知懾服多少女人芳心暗許;而松雪她……

望著他閉目沉思的模樣,她不免咽了咽口水。說正格的,只要他別露出目空一切的自大模樣對著她冷嘲熱諷,他的俊俏還真會讓人著迷的呀……

「看夠了嗎?怎麼還不過來幫我刷背,連這點小事也要人教?」他頭也不回坐直身子,盛勢凌人厲聲下令。

「遵……遵命。」松雪怎麼總覺得听他那語氣仿佛噙著幾分笑意?但他不可能知道是她听!

唉?糟糕!她光顧著看他,都忘了她的計劃呢,她得快點喬裝乖巧侍女蒙混過去。

「你臉上為何蒙著紗巾,這麼見不得人嗎?」

松雪冷不防倒抽口氣。見鬼了,他明明沒回頭怎麼會知道?難不成永背後還長眼楮啊?

「這兒霧氣太大,吸了熱氣頭有些暈,不得不蒙著。」松雪隨口瞎掰了個蠢理由。她雙手幾乎是停不住顫抖,含羞帶怯又難耐著心中逐漸升高的不服氣。

她干嘛這麼低聲下氣听他的?

走到他身後,一腳踏進浴池,松雪拼命要自己穩定下來,深呼吸後坐在池邊,閉上雙眼不看他,就是伸手猛力刷,最好刷掉他一層皮病死他!

「瞧你似乎很不甘願的樣子?」

不消多時,當松雪縴手正滑過他肩膀時,原本始終閉目不語的他突然伸出大掌壓定她的手,握住不放;而後叫人措手不及地半側過身子笑看她的心慌意亂。

「怎麼會呢……奴婢不敢造次。」

老天,當他回頭時,她的心差點嚇得跳出胸口。她倉皇的想要退後不敢與他對視,左手卻被他扯住不放。

完蛋了,她現在到底該怎麼辦?繼續裝傻?可她也不能自承身份啊!

「不敢造次?哼,這樣還叫做不敢?」對她的回話感到有趣,于是永猛力將她拉離池岸、卷入自己懷中,讓她背靠在他胸膛前,密不可分地緊貼著他,坐在他雙腿上。

「呀!十三爺您、您要做什麼——」慌的忘了禮儀,松雪腦中只緊張的想著︰難道永平日都是這樣對待下女的嗎?

討厭!早一開始她還對他頗有好感呢!怎麼他會是這樣的人?

「還記得我是十三爺?既然沒忘,竟敢給我裝傻?說,你這新娘不待在房里等夫婿,想溜去哪兒呢?」

他一手摟著她嬌小身段,另以熾熱指尖順著她圓潤耳垂輕揉撫弄,再巧妙滑過她迷人朱顏,而後不容分說扯下她縛面紗巾;托高她臉龐,低頭將熨燙熱吻親昵覆上她櫻唇。

「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摟摟抱抱的?傳聞你……不是對女人完全不行?」松雪一再反抗,可卻躲不開他狂妄索吻。

事到如今,她都快讓他給吞了,也不得不懷疑關于他的消息八成是假情報,都是那個少根筋的竹影騙人啦……

永對于莫須有的傳言相當不以為然。

「哪個人亂嚼舌根?你要真想知道我行不行,大可不必刻意遮住你美艷容貌、還辛苦的躲在這兒等著我出現。新娘子如此熱情,想給我來份驚喜大可直說,我會收下。現在我不如親自證明,到底行還是不行!」

松雪被他吻得幾乎透不過氣,想掙月兌出這暖昧無比的局面卻又使不上力,他就像是鐵制的繩索將她緊緊困住。

好不容易他注意到她臉色蒼白、眼角餃淚,他才不舍的松開懷中嬌軟。每每吻她之後總覺得不夠。

「我才沒想要給你什麼驚喜!」一面嗆咳著,松雪一面反駁。

他……是因為知道對方是她,才故意逗著她的嗎?這意味著,他是否也有一些些……喜歡她?「那麼你是承認你想逃跑?選在大婚之日,你還真有膽量啊!蒲大學士可真教出了個聰明的女兒。」

「這跟我阿瑪無關,還不都是因為你——呀!」松雪慘叫出聲,因為他突然側過頭吮吻起她小巧耳垂,還不時在她頸項上徐徐呵氣,同時他不安分的手掌也游移在她腰間,隔著被溫水浸潤而濕透的單衣、急切探索她玲瓏曲線。

永看著才輕輕她不多時,她雪膚上便緩緩暈染一片醉人櫻紅、渾身不住打顫的那份生澀,他當然是極為滿意的;于是對她的渴求再次急速竄升。

「你要說我如何?」

永完全無視她的驚懼,邪肆抱緊佳人一次次撩撥她的純真。若非她含淚嬌容惹他愛憐,也許他早不管她的意願當下便要了她。

但她若能對他心悅誠服,想必今夜更能讓他沉醉于她帶來的無上喜樂。

對于這麼一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可人兒,他不想逼她。

「你說過你不認我當你福晉,我怎能不逃?留在這任你欺負嗎?既然你不歡迎我,我自己會走,不勞你費心!再說我們這婚也結了,對聖上也有個交代了,你為何還不肯干脆放人?」

松雪無論怎麼蠕動也月兌不開他鉗制,索性她也放棄,決定努力漠視他神奇指掌在她身上激起的一陣陣酥麻漣漪。

她背對著永看不到他表情,那份無法猜測他下一步將對她如何的刺激緊張,讓她身子已逼近像被烈火狂燒的熱度,加上她強抑周身難以自遏逐漸升高的莫名愉悅情潮幾令她昏厥。

她無法置信,自己明明這麼堅決不願意讓永親近,可是她對他的踫觸卻有些留戀?為什麼?「放你走?那不就是對皇阿瑪聖旨陽奉陰違?」永並不想費工夫和精明的皇阿瑪周旋;而且說實在的,這一次他對皇阿瑪這安排也越來越不想逃避。

「可我也說過我想要你的……你盡避放心,女人我向來不放在眼里,你已是個少見的特例;只要你別干涉我和定海府的事,乖乖的待在內府討我歡心,那麼福晉名分我可以給你。」

永不察自己月兌口而出許下承諾,只因在霧氣氤氳中的她看來太惑人心魂……

「然後也許哪一天,你又看上了哪個更美的女人,就將我扔在一邊?」听慣王公貴族們三妻四妾的風流韻事,松雪一直以來就不願意受人擺布自己終身。

好不容易她抓住僅存的理智,同他大聲吵了起來。「富貴榮華我不稀罕,與其空有虛餃卻得忍受夫婿尋花問柳,我寧願夫婿對我一心一意。」

「我說過你是難得的特例,女人除了暖床以外還有其他的用途嗎?所以你大可放心……至少這陣子,我眷戀著你。」

「可你終究不會對我專心,我也不想以美色事人,更不要如此膚淺的夫婿。」

她不願意萬一自己陷下,卻得不到夫婿的回應,那樣豈不是太可悲嗎?

「哈哈哈……」永大笑,譏諷的看著她。「你要我對你用心?你告訴我,女人又笨又蠢,只會專惹一大堆麻煩,你說,我要個一無是處的米蟲用什麼心?」

「你的母親也是女人。原來你是米蟲的孩子啊?小米蟲阿哥。」松雪逮住了機會就對他展開攻擊。

「你好大膽子,竟敢——」猛然松了手,永惱怒的放開松雪,扳過她小臉猛力扣住,眼中射出危險光芒。「你以為激怒我,我就會放棄要你?」

「松雪沒那意思,不過是想請十三爺大人大量,放了妾身。」她端起尊嚴逼自己振作,爭取一生幸福。即使會惹他不悅,她也只能繼續強辯。

「你生為十三爺,傲視天下,總是目中無人,何時平等去看待女人?也許當你靜心之後,你會承認,女人也有智者,也能有用處的。」

「你這張小嘴還挺能說的嘛!」冷哼一聲,永推開松雪。「你就這麼不願當我的女人?」

「我只求十三爺放我走。」

「哼。那麼我們不妨來打個賭吧。」看著她的堅決,永這次也鐵了心。

他第一次如此想要一個女人的依順。也好,他就陪她玩到底!

「要是你能讓我承認女人也有用處,而或許我也會如你所願喜歡上你,到時我就認了你是我的福晉;如我對你仍是沒感覺,那也沒關系。三個月後,我讓你完璧回娘家,請皇阿瑪答應自宗人府革除你福晉封號。皇阿瑪那兒若追問抗旨毀婚之罪也全由我扛下。」

「呃?」松雪難以理解十三阿哥的用意。「若不能呢?」

「若你不能,讓我花費了三個月的精神和你嬉戲……這磨人的煎熬,我會在你身上一點一滴全數討回。屆時任憑你哭天搶地我也不會善罷甘休;別說不讓你走,而且你休想得到福晉名分,我會讓你一輩子只能是我的侍妾!」

這是個危險的賭注。

三個月的期限,她要讓這男人對她刮目相看,松雪自問她辦得到嗎?

「怎麼?怕了?要是怕了……就別再作無用的掙扎。今夜已經浪費我們太多時間。」永看向她,怒氣稍退;他對她就是莫名的貪戀。

「別踫我!」松雪無法忍受他這麼隨便看待他們之間的態度。「我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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