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平安不知道是窗外的鳥叫雞鳴吵醒了她,還是她的頭痛欲裂痛醒了她。
歲平安蹙著眉,低吟一聲,恍恍惚惚地從睡夢中醒來,她未睜開眼,只用一手壓住僵硬的肩頸,覺得身子極倦。
忽而,一道沉緩的呼吸聲傳入歲平安耳中。
有人睡在她身邊!歲平安身子一緊,屏住了呼吸,飛快地睜開眼,往旁邊一瞧--龍震宇正沉睡在她旁邊。
天!一陣暈眩襲上歲平安的腦門,她摀著差點跳出咽喉的心,慌亂地從床榻上一躍而起。
一連串的動作牽動了她原就宿醉疼痛的頭,痛得她倒抽了一口氣,整個人縮成一團,她低下頭喘著氣,目光落到她的胸前。
她……她裹在胸口的白色布巾居然不見蹤影!歲平安臉色慘白地瞪著自己微敞內袍下的柔軟曲線,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
歲平安揪住衣服前襟,水眸驚惶地看向榻上的龍震宇,龍震宇已睜開了眼,深邃的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你怎麼……」歲平安咬著拳頭,害怕得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她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怎麼會讓他知道了她的真實性別呢?現在一切該如何是好?
歲平安狼狽地欲後退,龍震宇卻比她的動作更早一步。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妳是女兒身?」龍震宇握住她的下頷,要她望著他。
歲平安咬著唇,無力地搖著頭。
她渾然不知自己長發披肩、淚眼婆娑的嬌柔荏弱美態,看在龍震宇眼里,更讓他心折心憐了。
「不該是這樣的……」歲平安搖著頭,將臉龐埋入雙掌之間。
「為什麼不告訴我妳是女兒身?」長指探入她如絲長發,溫柔但堅定地將她整個人全攬進他胸前。
「因為沒必要。」歲平安盡可能讓聲音冷靜,但卻怎麼樣也無法阻止身軀的顫抖。
「沒必要?!」龍震宇拉下她遮掩的雙掌,火灼眸子燃燒著她心虛的眸子,「妳明知我為妳牽腸掛肚,明知我為了妳天人交戰,而妳居然只用一句『沒必要』,就想帶過我因妳而處在水深火熱的煎熬?」
歲平安的貝齒輕陷入唇間,螓首慌亂地輕搖著。
「沒人讓你為我牽腸掛肚。」歲平安低喃,感覺自己幾乎在他熾熱的注視下燒成灰燼。
「都走到這種地步了,妳還想說這些話來撇清關系?」龍震字長指撫住她的軟唇,不許她弄傷自己。
「因為即便我現在是女兒身,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歲平安揪緊前襟,不安地發現他們二人的身軀幾乎是緊貼在一起了。
「不,我們之間已經改變了。」龍震宇看著她在慌亂之間所露出的漂亮琵琶骨,他的眸光變得更加深濃了。
他想要她,想得心都痛了。
「不--」歲平安低喘了一口氣,從龍震宇眼中看出他的,她轉過身,掙扎著想逃開。
龍震宇的大掌從她的身後攬住那不盈一握的縴腰,灼熱的唇也同時吮住她玉白的耳。
「我要妳今日成為我的人。」龍震宇的舌尖滑過她香軟的耳垂,滿意地發現歲平安正因此而嬌喘出聲。
龍震宇方才說什麼成為他的人?歲平安還來不及弄清楚他的意思,已被他旋過了身子,雙唇也在下一刻被他灼熱的氣息封堵住。
龍震宇靈活的舌鑽入她唇間,親密纏吮到讓她喘不過氣來。他霸氣的舌竭盡所能地品嘗她唇間的柔軟,她則是在閃躲不及之後,被他的激切所打動,在他耐心的撫愛之下,她閃躲的舌亦轉而輕吮住他的,他們對彼此的繾綣愛戀之意,至此再也無法可藏……
龍震宇的大掌開始沿著唇舌的蹤跡,撫觸著歲平安一身滑膩得不可思議的肌膚。當他的掌包覆上她胸前的柔軟時,她緋紅了臉,氣喘吁吁地想推開他,可他沒放手,指尖羽絨似地逗弄著她雪峰上的嬌女敕。
「等會兒……」她咬住手背,忍耐著他在她身上所挑撥出的快感,嘴硬地說道︰「我可以成為你的人,但是我仍舊會離開的。」
「妳哪里也不許去!妳只會是我龍震宇的妻子!」龍震宇驀然挺直身軀,震怒地瞪著身下嬌態盡現的嬌美人兒。
「我不會是任何人的妻子,我是一名大夫,有身為大夫濟世之使命,我無法停留在一個地方,我不願成家生子……」即便他願意讓她四處行醫,她亦不願面對成親之後,只身在外卻仍然要承受夫婿不專一的焦慮。
最後一點,歲平安沒說。
她深知龍震宇在如此激切的情感下,他必然會信誓旦旦、指天說地來承諾他的真心。這樣的男子,她大江南北一路走來,見多了。
所以,歲平安只是輕撫著龍震宇的臉頰,水眸定定直瞅著他。
「妳以為我是那種目光淺薄的世俗人嗎?妳要跟著吉祥壬行醫便去行醫,倦了、累了時,只要還記得有個家、有個夫君在長安等待妳,如此不也是美事一樁嗎?」龍震宇傾身向前,雙唇輕觸著她如畫般的嬌顏。
多好听的承諾啊!歲平安被他愛憐的目光深深凝視著,幾乎要沉浸于他言語之間所架構出的美好景象,如果世間男子不是薄幸者多,興許她會相信龍震宇的話吧!
歲平安的沉默,讓龍震宇誤以為她接受了他的提議,他輕吻著她顫抖的唇瓣,在听到她柔細的低吟後,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唯有知道妳是屬于我的人,我才能安心地讓妳出外行醫。我認為妳適合成為我的妻,妳便適合,妳是我這一生要執手偕老之人。」龍震宇單手將她的雙手掃在頭頂上方,一手緩緩拉開她的衣袍,露出她瑩白的身軀。
「不……」她搖著頭,阻擋自己的心依附到他身上。
「要。」龍震宇語氣堅定地道,再度吻住了她。
在龍震宇的長吻間,歲平安的抗拒開始變得虛弱無力。她如何能抗拒一個只想將她融入肌鼻的偉岸男子?她如何能抗拒一個將她的身子當成珍寶般呵護的男人,在他的大掌溫柔得像是要融化她的身子之際?
她不能哪!
就這一晚吧,就讓她當他一晚的娘子,也算了卻她內心深處的一個心願。
她會永遠記得,曾有這樣一個男子如此熾狂地在意著她……
歲平安屈起修長玉腿輕勾上他的腰間,讓二人身軀更加密合。
歲平安紅了臉,龍震宇低喘出聲,火熱眼眸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眼里。
她輕抿著唇,閉上了眼,含羞帶怯的輕顫模樣如風中細柳,娉婷身子綿柔迷人如上等白脂玉石。
龍震宇低吼一聲,腦子不再擁有任何理智,他俯,將他一身炙熱全過渡到她身上,讓她的嬌媚低吟全數只為他一人,她招惹了他那麼多的思念與苦戀,他今日定要全數討回……
「寶貝徒兒!親親徒兒!醒醒啊!」
歲平安听見她師父的聲音在耳邊喚著,一開始還以為是作夢,倦極的身子怎麼樣也清醒不過來。
「唉呀,想不到師父的臘八粥沒吃到,卻先看到了不該看的畫面。」吉祥壬又叫又跳地哇哇大叫著,最後干脆伸手出來拉龍震宇的手,「龍兄弟,醒醒啊!」
龍震宇驀地睜眼,一看到吉祥壬齜牙咧嘴出現在他面前,他想也未想便擋在歲平安面前,不許她的一寸肌膚呈露在任何人的目光下。
「師父!」歲平安縮成一團,整張臉全漲成了辣紅。
「干麼那麼小氣?我又不是沒看過我徒兒穿成這樣過。」吉祥壬好整以暇地道。
龍震宇臉色微變,起身之際,也同時拉高了被毯,好讓歲平安有時間把衣衫整理妥當。
幸虧昨兒夜里冷,他與平安親熱之後,便為她與自己分別套上了衣衫,否則,今日吉祥壬不期然的出現,不就將平安的身子一覽無遺了嗎?
「唉呀,都是自家人,干麼這麼遮遮掩掩的?」吉祥壬站在床榻前,拚命地跳啊跳地,就是想多瞧著歲平安一眼,「我可是第一次瞧見我這徒弟臉紅得像猴子似的。紅臉乖徒兒,讓師父瞧一眼嘛!」
「你別逗她了,她已經夠難為情了。」龍震宇盡量平心靜氣地道。
昨晚在耳鬢廝磨間,他已得知吉祥壬為何會買下歲平安的原委。他知道吉祥壬雖然瘋瘋癲癲了些,但人品其實端正,清白人家的姑娘,吉祥壬是不會沾惹的。
只是,一想到吉祥壬與歲平安曾相處過那麼多的日日夜夜、想到吉祥壬曾品嘗過歲平安烹煮的諸多料理,他便感到相當不快!
「我和我徒弟之間怎麼會難為情?當初我們在大漠里,好不容易找著了綠洲,我徒兒在水里洗澡,便是由我坐在一旁把關的。」吉祥壬說得口渴,倒了杯茶,一口氣喝了精光。
龍震宇听見自己牙關咬得太緊而發出卡啦的聲音,他用力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不讓自己的臉色顯得太陰沉。
「當初我徒弟發高燒、昏迷不醒時,也是我把屎把尿照顧她……」吉祥壬站到龍震宇面前,一臉不勝唏噓的模樣。
「師父,你別盡瞎扯些無中生有的事。」
歲平安顫抖的手扣好了襖袍最上方的扣子,坐在榻上,沒有勇氣多看龍震宇一眼。
老天,她和龍震宇昨晚竟然……竟然有夫妻之實了!歲平安摀著自己發紅的耳朵,覺得整張臉都快焚燒起來。
「龍兄弟,你怎麼都不吃醋啊?真是無聊透頂,我還以為你會沖上來揍我。」吉祥壬失望地瞄了龍震宇一眼,一副沒架可打的無聊樣。
「我不是不吃醋,事實上,我吃的醋可重了。所以,正打算把今年特別請人為你做的那甕醋芹,留下來自個兒吃。」龍震宇皮笑肉不笑地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吉祥壬高舉雙手,急得轉起圈圈來,「那醋芹是我的,你吃了會減壽的啦!龍兄弟,我和我徒兒感情其差無比,她又凶又冷淡又不準我吃太飽,我不喜歡她啦!」
歲平安輕嘆了口氣,對于師父的見美食忘徒弟,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知道龍震宇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身上,她快步下了臥榻,走到桌子邊,倒了杯冷茶,小口小口地啜喝起來。
「你既然這麼不喜歡平安,那就把她許配給我,讓我照顧她一生一世。」龍震宇走到歲平安旁邊,話是對吉祥壬說的,可他黑灼的眼從頭到尾都只望著一個人。
歲平安身子一僵,小臉幾乎快埋到陶杯里。
「什麼!你想娶我徒弟啊?」吉祥壬靈黠黑眸滴溜溜地轉了一圈,他拍拍肚子,嘿嘿大笑了幾聲,「呵呵呵~~那還不快把你家里的山珍美味全都送本大王面前……」
「我不願意嫁給你。」歲平安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龍震宇道。
龍震宇臉一凜,深黑眸子飛上一抹怒色。
歲平安回視著他眼中的忿意,她雙手捏緊陶杯,彷若那是她拒絕的勇氣來源。
「我可是什麼話都沒說喔!」吉祥壬看著龍震宇鐵青的臉,他急忙捂住唇,從手指縫間冒出話來,「龍兄弟,我徒弟不嫁你,你那甕醋芹可還是要給我喔!」
「妳剛才說什麼?」龍震宇瞇起眼瞪著她,咬牙切齒地問。
「龍兄弟,你耳朵不好喔。我剛才是說你那甕醋芹還是得給我,可不能因為我徒兒不嫁你,便遷怒于我。這麼年輕就耳背,我待會兒開幾帖藥,給你補補腎氣!」徒弟沒說話,吉祥壬這師父卻滔滔不絕了起來。
「我問的不是你!」龍震宇回頭朝吉祥壬大吼一聲,眼角余光發現歲平安又想閃躲,他忿然回身掃住她的肩。
他絕對不容許她從他的身邊離開。
「徒兒啊,這人對妳師父這麼凶,妳千萬別嫁他。不然,日後妳也跟著這麼依樣畫葫蘆,師父一定會傷心死的。」吉祥壬哀怨地瞥了龍震宇一眼,拈起袖子佯裝拭淚。
「吉祥壬,你如果現在出去的話,我晚上就讓人準備一桌餃子請你,否則,你日後就只能在龍府啃饅頭……」龍震宇努力壓抑大吼的沖動。
「我去也--」
龍震宇的話尚未說完,吉祥壬就已經奔出門。
「師父……」歲平安轉過身,也想離開,手腕卻被龍震宇扣住。
「為什麼不嫁我?」龍震宇強摟住她的腰,低頭看她臉上的輕愁。
經過昨夜,他以為她已經改變了心意,否則她怎能曲意承歡于他身下,如同他最親密的妻一般?
「我為何要嫁你?天下之大,遠比男女之情來得讓我動容。」歲平安壓抑著心里的刺痛,盡量讓話雲淡風輕地說出口。
「天下再大,妳仍然需要一個可以讓妳歇息的家。」龍震宇看入她眼中,知道她多想擁有一個家,否則,她不會把無憂軒布置得如此雅致。
他要給她一個家呢!歲平安望著龍震宇眸中的深情,卻突然心生恐懼了。
若在意他愈多愈深,一旦他移情別戀,她便會傷重不愈,那何不就此打停,讓彼此都留存一段美好的回憶呢?
「我早已習慣處處為家,就請你別再為難我了,天下女人何其多,別執著于我。」她終究只能說上這麼一句。
「歲平安只有一個。」龍震宇剛毅俊朗的臉上寫滿對她的堅持。
「何苦呢?我不是任何人要得起的女人。」她也不認為自己要得起他。
「我不是任何人,我是龍震宇。我的妻子,毋須宜室宜家,我也不想糟蹋妳的天賦,妳想行醫,我便讓妳雲游四海繼續行醫。我只要知道妳與我彼此相屬,那便足矣。」龍震宇沉聲說道,握住她的下頷,不許她挪開視線。
「沒有丈夫能接受一個雲游四海的妻子。」她干笑一聲,指尖已然陷入掌心之中。
再多看他一眼,她便會多卸下心防一寸、多相信他一分啊!歲平安懦弱地閉上眼,不許自己動搖。
「只要我的妻子是妳,我便能接受。」她很不安,否則她不會閃躲他的視線,「告訴我真正的原因,妳怕什麼?」
歲平安搖頭,感覺他的大掌撫住了她的後背,感覺他的吻溫存地落在她的額,輕柔得讓她不禁睜開了眼,幽幽然地凝睇著他。
「我……不相信有男人可以從一而終,甘于一妻。」真心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
「我如果會妻妾成群,早就妻妾成群了!何苦為妳這樣一個磨人精,折騰得怒火中燒呢?」龍震宇掐緊她的肩膀,不明白聰慧如她,怎會堪不破他的心呢?
「我想相信,可我相信不了啊!」歲平安沉幽眸子悲傷地瞅著他,瞅得她自己的心都痛了起來。
「相信我。」他用綿密的吻堵住她的唇,不容她拒絕。
她原本就相信他,她只是不相信人心罷了。她害怕這樣強烈的愛人之意,若真有一日轉變為懣恨,會毀了她自己啊!
龍震宇見她不回應,落在她唇間的親吻益發地放肆了。
「相信我。」
他熾熱的雙手掀開她的衣,在她細女敕肌膚上輕拈慢揉,直至她拱起身軀,不自覺地嬌吟出聲……
「相信我。」
他如濤的沉入她的體內,用如野火焚原的狂烈姿態燃盡她的理智。
「相信我……」他黑亮的眸,不曾片刻離開她的眼。
歲平安的雪白嬌顏被逼成了粉紅,她低喘了一聲,胡亂地點頭,讓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相信他。
可她流下了淚,始終不敢再看他一眼。
「啊!」當一股灼熱快感從血液鑽入她的四肢百骸時,歲平安的指陷入他結實的肩臂,再也無法多想……
那一夜之後,時間又往後過了十日。
此刻,夜深人靜,歲平安手里拿著皮裘,疲憊地步下馬車。
她站在龍府大門前,輕嘆了口氣,還是踏步走了進去。
她自從和龍震宇有了夫妻之實,便怕自己與他牽扯太深。她是愈來愈不敢回到龍府了,可她卻怎麼樣也擋不住自己的心,每每看診一到夜晚,心已比她的身子更早一步飛奔回無憂軒。
龍震宇每晚都到無憂軒來,總試圖用各種法子讓她感受到他的深情,而她其實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堅決,二人糾纏的最後結果總是她蜷于他懷里沉沉入睡。
他對她的愛憐有增無減,擾得她的心緒大亂,幾度都想幫他勸自己的心相信他,留在他身邊與他成親,相守一生一世。
但,今晚是最後一夜了。
師父和龍震宇承諾的三個月即將結束。歲平安望著龍府回廊上的亮晃燭火,心頭忍不住一陣愴然。
她明天便要跟師父離開長安了,龍震宇知道吧?他這一、二日皆未再擺出強硬姿態要她留下,該是同意讓她離開了吧?
這一、二日,龍震宇總是一起床便離開無憂軒,連話都來不及和她多說幾句,而師父則是一樣的成天不見人影,只在她夜里煮了點心時,會過來和她嘻嘻哈哈一番。
她以為自己早習慣了孤身一人,可當她昨晚一人面對一桌子點心,心中卻備覺孤寂時,她知道自己已不是昔日的歲平安了。
她有了牽掛哪!
歲平安停住腳步,凝望著她居住了三個月的龍家宅第,不禁幽幽嘆了口氣。
一道冷風吹過,她趕緊披上皮裘,一陣笑語喧嘩在此時傳入她耳中。
今晚有宴席嗎?歲平安抬頭望向左側燈火明燦的廳堂,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
龍震宇在那兒嗎?這是他們相守的最後一夜哪!歲平安抿著唇,只覺心痛。
「歲爺,您回來了。」龍府管事上前寒暄了句。
「今兒個怎麼這麼熱鬧?」歲平安問道,目光仍然望著廳堂。
「老夫人帶著一位郭府千金來訪,說是要住上一、二日。現在正在『春水廳』飲酒說話呢!」管事盡責地報告著。
「喔。」歲平安點點頭,一听到春水廳里是無關之人,便急著想回無憂軒了。
龍震宇必然在那里等著她吧!
「老夫人要我們務必請歲爺出席。」管事在歲平安身邊說道,知道老夫人必然是听聞了外頭關于龍爺與歲爺的風風雨雨,是故特別上門一瞧的。
「我累了。」歲平安淡淡說道,腳步未停。此話不假,這些時日的天人交戰,夠她疲憊了,況且,明日便要離開了,她還是有些東西要整埋的。
唉!歲平安心下一陣惆悵,她深吸了口氣,覺得心痛如絞。
「歲爺,老夫人是個固執之人,若你現在不前往,老夫人待會兒一定會勞師動眾地到無憂軒去找人的。」管事好心地道。
歲平安蹙起眉,有些不悅。她獨居在無憂軒,便是不喜與人交際。
「況且,龍爺現下也正在春水廳呢!」管事又補上一句。
「謝謝大叔,我會過去一趟的。」歲平安低聲說道。
今晚,龍震宇的母親來訪,是天意如此吧,讓她和龍震宇連話別的機會都沒有。
「龍爺吩咐我們幫您泡杯參茶提神,我這就給您送去。」管事跟在歲平安身邊,熱絡地道。
宅子里的人都知道這玉華佗雖不愛說話,卻是個為了病患可以終日不眠不休的大善人,誰也不忍心看玉華佗疲憊。
「謝謝大叔這些時日的照顧。」歲平安對管事微微一頷首。
「歲爺當真是明日要離開?」管事疑惑地問。
早在數日前,玉華佗便已告知濟世堂及龍府之人即將離開的消息,可龍爺除了向他交代了句「先擱著吧,接下來還有其它大事要辦」,就再也沒提過這事了。這狀況著實太可疑。
「我明日中午便離開。」歲平安淡然一笑,拖著步伐,緩緩地走上回廊,步向春水廳。
每走一步,心便隨之揪痛了起來。她知道分離是她所選擇的結局,然則心里酸澀澀的不舍,總是揮之不去。
她當真要放棄了嗎?當真不給龍震宇機會,證明他的真心嗎?她的腦中紛亂地繞著這些問題,繞得她頭昏目眩。
歲平安踏下回廊,在春水廳邊停下腳步,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舍不得啊!
忽而,女子對話聲從春水廳傳出,劃破夜里的沉靜。
「沒想到郭姑娘能這麼獨當一面,果真有當家主母的氣勢。」說話之人正是龍家老夫人,龍震宇之母--趙蓮賞。
「您過獎了。我爹自小便把我當成男子教養,所有經商該學的事,我爹全都教了我。」另一個年輕女聲則有著女子少見的利落干練口吻。
「我們宇兒若是有幸能娶到妳,那可真是得了個賢內助呢!」趙蓮賞笑著道。
歲平安扶著牆,重重咬住唇,不許心里的痛苦嘔出口來。
她不該來的,她知道龍震宇終究是會娶妻的,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需要面對他的妻子人選。
不許流露依戀,不許讓龍震宇為妳揪心,那對他不公平!歲平安拚命地告訴自己,盡量讓眉眼恢復一貫的冷淡。
半晌,待她的腦子不再是一片空白時,她才緩緩地步入春水廳里。
龍震宇一見到歲平安,便站起身,朝著她走來。才一、二天沒盯著她喝補湯,她的面容便疲憊得讓他看了很不舍哪!
「唉唷,瞧瞧這般的好樣貌,想來你就是玉華佗了吧!」趙蓮賞不悅地看了兒子一眼,馬上笑臉走到歲平安身邊,「郭姑娘,妳也過來打個招呼吧!」
冰府千金望著玉華佗,好一會兒才記起要彎身福禮。這等世間女子都罕見的雪顏玉貌,怎麼竟出現在一個男人身上?
「妳過來做什麼?怎麼不先回無憂軒休息呢?」龍震宇站在歲平安身側,眼里除了她便再也容不下他人。
龍震宇毫不掩飾的熱絡與關心讓趙蓮賞臉色一沉,但力持鎮定。看來街巷上的傳言不假,宇兒和這玉華佗果真是有些曖昧,幸好,她今日帶來了郭姑娘,定然要將兒子的將來拉回正途。
此時,站在一旁的郭家千金一看到龍震宇與歲平安相依偎的情景,心中也略略按下了譜。可惜了龍震宇這樣一個偉健男子啊!
「听管事大叔說,老夫人定要和我會個面,所以便過來打個招呼。」歲平安後退一步,特意與龍震宇保持距離。
龍震宇利眸一瞇,不但對歲平安的閃躲視若無睹,甚且還伸手握住了她的下頷。
廳內所有人,包含了歲平安,全都因為龍震宇的舉動而倒抽了一口氣。
「晚膳用了嗎?怎麼臉色這麼蒼白?」龍震宇親密地瞧著歲平安,心下早有了計劃。
歲平安睜大眼,迎視龍震宇一瞬也下瞬的注視,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響應。
龍震宇在做什麼?他的娘親正在一旁,他是存心要讓所有人以為他有斷袖之癖嗎?
「宇兒,你的樣子成何體統?還不快放手!」趙蓮賞氣惱地出聲斥喝。
「龍兄不必趁著老夫人來訪,而對我特意熱絡。老夫人深知你不是個會虧待客人的東道主。」歲平安替龍震宇的舉動找退路,伸手想推開他的掌。
偏偏龍震宇沒依她所願松手,反而將他另一只手落在她腰間。
歲平安倒抽了一口氣,這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宇兒,快放手!娘知道你待玉華佗為兄弟、為上賓,你就別盡做些惹人非議的舉動了。」趙蓮賞伸手扯開龍震宇置于歲平安腰間的手。
趙蓮賞防備地瞪著歲平安,彷若歲平安是最殺人不眨眼的山賊、惡虎。
歲平安低下頭,不想多爭辯。是啊,就算她痴人說夢,想留在龍震宇身邊,龍震宇的娘又如何能接受她成親後繼續女扮男裝行走于大江南北呢?
「龍爺,我師父呢?我們師徒明日便要離開,今天是該收拾東西的時候了。」歲平安嗄聲說道。
「他去辦些事情、買些東西,順便帶個人過來。」龍震宇輕描淡寫地道,不曾把他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歲平安蹙起眉,覺得這話實在有蹊蹺。師父哪會有什麼事要辦?哪會有什麼東西要買?
歲平安想再追問,可趙蓮賞看她的眼神著實太厭惡,她于是再後退一步,簡短地對龍震宇問︰「我師父是否有告知何時會回來?」
「吉祥壬今晚便會回來。」龍震宇傾身向前,越過他娘的肩頭,用一種只讓歲平安及他娘听到的聲量說道︰「不過,妳休想就這麼離開我。」
趙蓮賞聞言,臉色一白,身子搖搖欲墜,幾乎要昏倒。
「老夫人,您沒事吧?」歲平安上前想扶著趙蓮賞,可趙蓮賞狠狠地甩手揮開了歲平安,趙蓮賞手指上的珠翠劃過歲平安的手背,留下一道淡淡血痕。
歲平安摀著被劃傷的手背,默然地退到廳堂一隅,看著龍震宇硬是被老夫人推到那名出眾的千金小姐面前。
趙蓮賞余氣未消,只想不讓這二人有湊在一起的機會。兒子不要沒見過世面的千金小姐,她就給他找來一個有當家主母風範的郭府姑娘,她就是萬萬不能接受兒子喜愛之人,居然是個男子!
「郭姑娘,我們震宇打小就是實心眼、痴心男子一個,一旦固執了、喜歡了,就絕不會動搖心意的,他打小便愛玉石,到現在還是一樣無時無刻不把玩。他說過娶妻絕不娶妾,所以妳若嫁給他,一輩子甭擔心什麼三妻四妾的問題。」趙蓮賞望著郭府千金,說得舌燦蓮花,只吩郭家千金能再給龍震宇一個機會。
歲平安聞言一驚,抬頭望著龍震宇,龍震宇也正回頭望著她,眸里全是對她毫不掩飾的深情。
歲平安抿著唇,心中正忐忑不安著。
原來,龍震宇告訴她的話全都是實情,並非為了討她歡心而說出的花言巧語,如果他都願意順她的心意成就她的行醫生涯,她為什麼不能許他一樁婚姻呢?
難道真要因為她私心要保護自己,便對他百般苛求,任他失魂落魄,也讓自己失了幸福嗎?歲平安水眸汪汪地凝瞅著他,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朝他伸出了手。
龍震宇俊唇漾出了一抹欣慰微笑,快步走到她身邊,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
雖不明白是什麼讓她回心轉意,可他知道她願意了,她允了他了啊!
「老夫人,我瞧您的心意是白費了。龍爺和玉華佗之間,似乎是有些曖昧。」郭府千金看了深情凝望的二人一眼,直截了當地道。
「沒有的事!」趙蓮賞急忙反駁。
「郭姑娘確實是個聰明人。」龍震宇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再度攬住了歲平安的肩,姿態親密地與她肩並肩地依偎著。
「宇兒,你給我閉嘴!」趙蓮賞氣急敗壞地道。
「娘,我與她情投意合。」龍震宇臉一凜,嚴肅地道。
無法接受的趙蓮賞上前一步,情急之下甩了龍震宇一個巴掌。
「別這樣!」
歲平安向前想阻止,卻還是晚了一步,龍震宇的臉上已經被甩出一道五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