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莫明看準時機,在黑衣殺手一個踉蹌之際,軟鞭輕取長劍往後一甩。
鏘一一長劍落在地面。
司徒莫明也在同時給了黑衣殺手一鞭,並在黑衣殺手吃痛彎身時,順勢將他一腳踩在地上。
比長風立刻撿起長劍,刺壓在黑衣殺手胸前。
司徒莫明腳踩著黑衣殺手,因為不懂外頭的規矩,所以對著谷長風問道︰「要殺要宰還是要切成兩半?」
黑衣殺手看著她臉上無關痛癢的表情,心下一沉。
「你平時抓到獵物時都怎麼做?」谷長風存心恫嚇黑衣殺手,雙臂交握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刺心、斷喉,讓它們死得痛快點。我沒宰過人,可能要研究一下要怎麼樣殺才會讓他死得痛快。」
司徒莫明看著被她踩在身下、一臉恐懼的男人,蹙了下眉,並沒有馬上動手。幸虧山里的野豬、山鼠之類的,不會有這麼多表情,否則她哪里殺得下手!
「姑娘饒命。」黑衣殺手顫聲說道。
司徒莫明揚起長鞭,想著先把人打暈一一獵物求饒時,她宰不下去。
黑衣殺手感覺到鞭風掃過皮膚的刺痛,用力地閉上眼。
「且慢!」谷長風低喝一聲。「留他一條命。」
「你下次早點說,省得我收不了手。」司徒莫明把軟鞭收回腰間,心里其實松了口氣。
比長風看著司徒莫明,決定要找時間跟她好好聊聊關于外頭殺人得償命一事,免得他們家門還沒回,就同時都因殺人罪進了衙門。
「想活命就乖乖回答問題,誰讓你來殺我?」谷長風直視黑衣殺手的臉。
「谷家的人。」黑衣殺手顫聲說道。
「胡說!」谷長風從齒縫里擠出話來。谷家人殺了他有何益處?谷家金脈全由他一手掌握,誰都無法取代。
「對方就說是谷家人,要我取你性命。」
「樣貌為何?多大年紀?」
「他坐在馬車里,身形一般,用斗篷遮著臉,我只隱約看得到眼楮。」
「說了等于沒說。莫明,給他一腳。」
司徒莫明往黑衣殺手肚子使勁一踩,踩到對方慘叫到她的肚子也覺得疼痛了起來,她才松了腿。
「樣貌?年紀?」谷長風冷眼看著黑衣殺手。
「我只從馬車窗邊和他對了幾眼,猜想他年紀不輕,但是真的沒看到全臉……」黑衣殺手蜷縮著身子,生怕她又補來一腳。
比長風雙唇一抿,拳頭握得死緊。
「你干麼要幫別人殺人?」司徒莫明見谷長風不開口,于是便問著黑衣殺手。
「我既貪生怕死,落在你們手里,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一一我殺人就是貪財,為了養家活□。這原是我最後一筆生意,做完便要收山的。」黑衣殺手別過頭,不敢再看她那對亮得讓人自慚形穢的眼。
司徒莫明看著黑衣殺手,覺得這人表情也挺有意思的,只是他一張蠟黃臉,長得又沒谷長風好看,她瞧一下可以,要她看太久,她可沒興趣,還是看回谷長風好了一一瞧,谷長風即便冷著顏、雙唇緊閉,樣子仍是極迷人的。
比長風忽略司徒莫明的傻笑,瞪著黑衣殺手說道︰「指使你的人如何知道我沒死?」
「他說谷家人遍尋不到你的尸首,怕你回府,所以才讓我來杜絕後患,不讓你有回去的機會。」
比長風聞言,臉色一沉。如此想來,必然是谷家人才對他有趕盡殺絕的動機了。
可殺了他之後能得利的人?他怎麼想,腦子里也就只能想起一個人一一谷南風。
「你問完了嗎?我能松腳了嗎?」司徒莫明踩著黑衣殺手,看著谷長風冷厲的臉,不由得噘起了唇。
她不喜歡現在的谷長風,眼神又寒又狠。看來得快點把這個黑衣殺手打發掉,免得谷長風繼續怪里怪氣下去。她希望他再變回之前臉色又青又白、大驚小敝的模樣。
「你那里可有什麼毒藥?」谷長風問。
「有有有!要一次毒死?痛三天死?還是肚腸爛掉死的那種?」司徒莫明精神一振,開始掏出塞在衣襟里的那一堆紙包。
比長風不過隨口一問,想著她若說沒有,他便要隨便拿出點東西謳稱是毒藥逼黑衣殺手吃下,沒想到她身上居然帶了三、四種,不,是五、六種毒藥。他無言地看著她把毒藥全放到手掌,遞到他面前問道︰「要哪種?」
「不死不活,一定要回來找你拿解藥的那種。」
有有有!最大的那包便是了。我娘怕你拋下我,原本是要我拿給你吃的。」
比長風臉色一僵,看著司徒莫明遞到面前的紙包。
「我覺得那味道苦,怕你不喜歡吃。這人想殺你,我喂他。」司徒莫明打開紙包,拿出一只丹丸,直接塞到黑衣殺手嘴里。
黑衣殺手的嘴被她捏住,只能瞪大眼被迫吞下丸藥。
比長風看著她力大無窮的演出,提醒自己千萬別惹她不開心。
「多久吃一次解藥?」谷長風問。
「十天。連吃三次才能見效。不吃的話,就會五孔流血、四肢癱瘓。」司徒莫明笑嘻嘻地說。
「听見了嗎?」谷長風看向黑衣殺手。
「你們要我做什麼?」殺手沉著臉問。
「要你慢慢痛死啊……我們能不能跟著你,看看你發作時的樣子?我娘說會很痛,痛到會想拿刀把肚子砍掉或是打昏自己,我想看看那會是什麼光景。」司徒莫明後退一步,盤腿坐在殺手旁邊,一副閑聊姿態。
殺手的臉愈變愈白,谷長風的也是。
比長風瞧著殺手發抖的樣子,慶幸著那藥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你如果想要第一回解藥,就回去跟谷家人說沒找到我,就說我之前跌落的山壁陡蜎,從沒人生還過。」谷長風居高臨下地看著殺手,凜聲說道。
「是啊是啊!幸虧你長了這麼一張臉才活了下來,真是福大命大。」司徒莫明托腮看著谷長風說。
比長風耳朵微熱,當下決定,若他下回需要恫嚇人,得先把她帶開,否則他面子掛不住事小,威脅無效事大。
「如果想要後面兩次解藥,便將谷家委托者帶到我面前。」谷長風盡可能面無表情地看著黑衣殺手。
黑衣殺手沒應聲。
「問你話呢。」司徒莫明用力踢黑衣殺手的腰。
「我听到了……」黑衣殺手痛搗著腰說道。
「听到便在十日後在趙鎮的滿福酒樓與我們踫頭。」谷長風說完後,對她點點頭。「讓他走吧。」
司徒莫明蹦跳起身,又踢了黑衣殺手一下。「快走快走唄!老娘打了這一架,肚子都快餓壞了。」
黑衣殺手狠狠地瞪她。
比長風回想起當時,她在溪邊也是這麼踢他的,心中長嘆一聲。
黑衣殺手一躍起身,司徒莫明立刻護到谷長風身前。
比長風心中那聲長嘆,立刻化成欣慰地點頭一一還好有她在。
黑衣殺手轉身,飛步離開。
「他穿著這麼一身黑,不覺得丑嗎?」她扯扯谷長風衣袖,看著黑衣殺手漸去的身影。
「既是殺手,便唯恐別人見著他,黑衣在夜色里較不明顯。」危難雖已過,但谷長風仍因思及谷家有人要害他而臉色陰沉。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你家有人要害你,你還回去嗎?」她扯扯他的衣袖。
「殺手若沒找出指使人,我還是要回去清除內亂,找出害我的主謀,總不能一輩子都背負殺人污名吧。」他說到此,心亂如麻,無言了好一會兒後,才又硬扯出笑容說道︰「剛才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又已經命喪黃泉了。」
「你干麼笑?笑什麼啊!不傷心嗎?如果是我爹娘要害我,我一定會哭到瞎的。」她才這麼一想,眼眶就紅了。
「也不一定是家人,生意場上難免結仇,或者我無意間得罪旁人……」他苦笑道。
「騙人!你那張苦臉明明寫著你覺得是你家人要害你。」她捧著他的臉龐仔細瞧著。「你人很壞嗎?
為什麼你家里的人要害你?」
「我不知道……」無論是生意場及治家,都難免需要一些鐵腕手段,但他並不以為自己會嚴厲到使人萌生殺意。「只是一想到有可能是我的異母弟,或者是其他親人下的手,我便覺得不寒而栗。」
「你在家是什麼樣的人?」她側頭問道。
「我娘早亡,我從小到大都跟著爹在商行、帳房中進出,熟悉家中產業。後來,我爹賭博輸掉了家產,我拼死掙出了一片天,日後當然不許家業再敗壞,工作更勤、要求更嚴格也是合理之事。」
「我懂我懂。我娘有時為了儲糧也忙碌得緊,還要教我打獵,因為以後就得靠我養活他們。那你弟弟在做什麼呢?」
比長風看著她黑亮的眼,緊抿了下唇,好一會後才說道︰「我弟是二娘所生,我二娘愛游山玩水、愛看戲,從來就是弟弟陪著。」
「所以你懷疑是你弟弟要害你?」她還以為凡叫弟弟的人都是她爹那副德性她爹就是別人的弟弟。
「他應該沒有殺人膽量,我也希望不是他,所以更要查明真相。也許是有奸人要奪產,希望我把矛頭指向我弟弟也說不定。」
「找出真相後,我要先把害你的人痛揍一頓。」
他點頭,不再言語。
司徒莫明看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張開雙臂抱住他。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他緊攬了她一下之後,便握住她的肩將她推到一臂之外。「為了預防官府追查,或是還有其他殺手要對我不利,你得先替我易容。若是易容極成功,我想趁著大家以為我已經身亡時,潛回谷府找褚管事要個差事。」
「沒問題!凡事包在我身上。算你運氣好,我娘給了我一罐藥膏,還有這種藥水,保證改裝易容後,連你都不認得自己……」司徒莫明雙眼發亮地從懷里又掏出大大小小的瓶罐紙包。
比長風張大嘴巴看著她得意洋洋的現寶姿態,唇邊揚起了一抹淺笑。
「這種藥膏能會讓皮膚皺起來,會老個二十歲,再加兩道粗眉,大家看到你,應該全不認得。只是剛涂上的第一個時辰,會癢得像有螞犧咬。瞧,我這里的疤,就是那時擦上之後,癢得受不了給抓出來的。」她仰起脖子,讓他看其下的一道疤。
比長風的指尖滑過她頸上肌膚,低聲說道︰「回去後,我找瓶藥給你擦。半個月之後,這道疤便可不見。」
「小疤一道,沒關系的。」她咯咯笑起來。「你別撓我,很癢呢。」
比長風也笑了,捏捏她的臉皮後說道︰「來吧,替我易容吧。」
「嗯!」
她笑嘻嘻地推他在路旁坐下,而他看著她的笑顏,只慶幸此時身邊有她陪著鬧著,多少沖淡了痛心之感……多少沖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