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莫愁被關德雷拉著走進貴賓室。
「兩位請稍坐,我們這就去為你們準備一切所需。」店長鞠躬後退了出去。
斌賓室設計簡潔,只有一整面牆的穿衣鏡,一盞華麗的水晶大吊燈、一張黑色桌幾及一張黑色的天鵝絨長躺椅。
錢莫愁放開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埋進沙發里。
「怎麼這麼舒服。」她一坐進沙發,立刻閉起眼。
本日太早起床還在調時差,任何可以躺下的椅子,她都可以一覺到天黑。
「客戶坐得愈久、享受愈尊榮的服務,就愈會覺得一擲千金是必要。」關德雷遞了顆抱枕到她懷里。
她摟著抱枕,打著哈欠,半趴在沙發扶手上看著他。
「我一定要試穿衣服嗎?」她問。
必德雷眉也不動地拿起內線電話說︰「找一位跟錢小姐身材相仿的人,展示衣服。」
「這麼大牌,這間店你有股份不成?」她知道語氣該表現多一點的震驚,但她現在躺得很舒服,懶得裝不出驚訝語氣。
「不。但我在這里的消費,足以讓我擁有這些服務。想睡的話,就躺一下。」關德雷的指尖畫過她眼下的黑眼圈。
錢莫愁身子一顫,她握住他的手,小臉逼到他面前,學他看她的樣子緊盯著他。
「你對我有意思,對吧?」她問。
「你說呢?」他沒迎前也沒後退,只是定定回望著她。
「如果你不是已婚、有女朋友、未婚妻、也不是什麼殺人犯,或是變態狂,不如我們交往吧。」她得寸進尺地捧住他的臉龐,果然發現自己並沒有任何想推開他的念頭。
她真的還滿喜歡他的。否則,和他靠得這麼近,早就逃之夭夭了。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她皺起眉。
必德雷看著她,看著她雙眉間那道對她年紀而言,顯然太深的皺痕。她到底是有多常皺眉,才會有這道痕跡?
「我是在想--有何不可呢?」他扶住她的腰,低頭在她額間落了個吻。
她倒抽一口氣,感覺血液瞬間加溫到沸騰。
慌亂地抬頭看他,他黑眸瀲灩著笑意,像是看透了她的意亂情迷一樣。
她重重咬了下唇,強迫自己要表現得跟他一樣若無其事。不然,至少也要表現得很老練。
「好,那你從這一刻開始善盡男友義務。」錢莫愁把頭靠向他的肩膀,替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等下幫我挑衣服吧,反正你對他們家的衣服了若指掌。」
「你找我交往,該不會只是因為懶得挑衣服吧?」他一挑眉,大掌撫過她的長發,對于那滑過指尖的順滑度感到滿意。
「你說呢?」她仰頭對他一笑。
必德雷一手貼在她身後沙發,鼻尖輕觸著她的,在她的眼里閃過一抹羞澀時,他感覺到自己的正失控地沸騰。
他驀地吮住她細白的耳珠子,在她耳邊說道︰「我說,你孤獨了太久,需要有個人依偎、有個人照顧、有個人給你溫暖。所以,你該和我戀愛。」
錢莫愁全身輕顫不已,他放肆的舉動以及心事被他看穿的心虛讓她直覺地伸手想推開他。
但她的動作太慢。
下一刻,關德雷的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住了她的唇。
幾天後的星期五晚上,兩姊妹在錢莫憂住處踫面。
錢莫憂听著妹妹訴說著前幾天在「男爵」貴賓室里發生的事情,興奮得像猴子一樣地在床上亂叫亂跳。
「錢莫愁,快點把那一段寫到你的小說里,太肉麻太精采!」錢莫憂興奮到臉發亮,好似經歷那段的人是她一樣。
「這一本不需要。我這次的男女主角對于吸血比較有興趣,他們正在歐洲城堡里對抗想獵鬼的主教,順道找回男主角被挖出的藍魔眼珠。」錢莫愁說,手卻不自覺地捂住胸口。
她現在只要一想到關德雷,胸口就會脹痛--她原本還以為只有經期前才會如此,果然戀愛會改變荷爾蒙。
「我不要听藍魔眼珠或是什麼開膛剖月復的家伙,我對你和關德雷這一對比較有興趣。你給我從實招來--」錢莫憂抓住妹妹的手,小臉湊到妹妹面前。「那一吻如何?精采嗎?刺激嗎?」
錢莫愁清清喉嚨,把姊姊推到旁邊坐好,免得姊姊又跳到她的身上--莫憂開心時,會有把人撲倒的習慣。
「我只能慶幸,店長及時進來。」錢莫愁盡可能平靜地說。
「否則--會怎麼樣?」
「我會讓他為所欲為。」她說。
「哇!」錢莫憂整個人彈跳起來,立刻飛撲到妹妹身上。「錢莫愁,恭喜你發情了!你臉紅了!」
錢莫愁捂著發燙的耳朵,聳肩裝出不以為意的樣子。「發情的時候,體溫本來就會升高。」
「媽啊,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現在是在刺激我,沒有人可以愛嗎?」
「你跟紀明仁沒有進一步進展?」
「唉。」錢莫憂一臉憂慮仰頭望天,哀怨地捂著胸口,用一種舞台劇的語氣說︰「你的情路順暢,可我在對著冷昊那一吼之後,紀明仁如今看到我,就只是禮貌地點頭打招呼,再也沒問過我何時要一起出去喝茶吃飯用宵夜了。」
錢莫憂整個人倒在床上,把臉埋到枕頭里假裝啜泣。
「還能演,顯然沒有很慘。」錢莫愁拍拍姊姊的頭。
「當然啦。都沒交往,就哭得死去活來,這樣很不劃算耶。」錢莫憂躺平在床上。「只是,真的滿惆悵的。好不容易有點火苗,現在只因為真面目提前曝光,就灰飛煙滅,實在是很捶心肝啊。」
「戀愛應該在一開始就讓對方看到最真實的你才對。如果最糟的你,他都能接受,之後的每次見面,不都會是大加分嗎?」
「話這樣說沒錯,但科學研究說男人重視視覺,能不能往下發展,他們都早在第一印象時,就已經打好分數了。況且,戀愛總是要以夢幻開始,才有浪漫發展的空間。一開始就看到對方摳腳丫、挖鼻屎的習慣,嚇都嚇壞了喔!」錢莫憂盤腿坐起身,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也不過多談我一、兩次戀愛,居然就敢以專家自居。」錢莫愁哈哈笑,拍了姊姊一下。
「但我每次都努力愛得轟轟烈烈,像仙女棒一樣燃燒殆盡。」
「像你罵冷昊那麼轟轟烈烈嗎?」錢莫愁趴在床上,一手托腮看著姊姊。「你最近在APP里罵他的字數總量,多到我可以寫一個段落了。」
「那就便宜你了,直接打進書里,就不用想了。」錢莫憂說。
「你罵得很沒創意,通通不能用。」錢莫愁說。
「可我罵得很爽,有種踢到他的真實感。」錢莫憂對著大枕頭左一拳右一腿地在床上滾來滾去。
「這麼不爽,你就當面踢他啊。他下周一不是還要去你們公司試音嗎?」錢莫愁從床頭邊拿起保溫罐喝了口水,想看出姊姊對冷昊有沒有意思--
愈是敵對愈代表火花四射,她的小說邏輯是這樣的。
「冷昊是我們公司捧在手里的大客戶,我如果有種敢踢他一腳,接下來被踢出公司的人就是我了。」
「好吧。既然這麼無聊,那我們就少說一點吧。」錢莫愁看她一眼,決定繼續埋頭寫小說比較有趣。「我要去工作了。我答應編輯這星期要交第四章的。」
「我精神上給你支持。」錢莫憂抓起已經看過幾次的漫畫《鬼燈冷徹》,繼續對著劇情哈哈大笑起來。
敝了,她怎麼愈看那個管理地獄的男主角冷徹,愈覺得眼熟?
「嚇死人喔!冷昊長得和這個主角很像。他平時戴個大墨鏡,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一拔下墨鏡後,眼楮就這麼細細長長的、唇就這麼薄薄冷冷的、說起話來就讓人想拿長刀砍他。」錢莫憂抓起漫畫沖到妹妹面前,用力揮舞。
「你不是很愛冷徹?」錢莫愁挑眉問道。
「但我一點都不想見到真人版的‘冷徹’,這種人還是像漫畫一樣留在地獄當他的執行長比較好。」
錢莫愁看著姊姊,不知道她是否發覺她提到冷昊的比例實在太多了一點。除非是真的很討厭,否則就是不自覺地在意。
鈴鈴鈴……
錢莫憂跳回床邊轉動兩圈,在枕頭底下抓起她的手機。
「喂,哪位?」錢莫憂大聲說。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
「我妹冷芳如邀請你明晚用餐,親自向你致歉。」冷昊生硬地說。
「不用多禮。」
錢莫憂啪地掛上電話,跳到妹妹面前,滿臉通紅地大聲說︰「耶!我掛冷昊電話了。」
「喔。」錢莫愁打開筆電檔案,看著她的上個段落--
青蓉兒五指砍向卡羅的脖子,卡羅的血火山爆發般地噴灑于四壁。
「你找死!」卡羅大吼一聲,歪著脖子撲向青蓉兒……
鈴鈴鈴……
「喂,到底想干嘛?我的時間很寶貴,連三十分鐘都沒有,就只給你三秒鐘。」錢莫憂得意洋洋地蹺腳坐在床邊。
「你說話的時間就超過三秒了。」冷昊說。
錢莫憂倒抽一口氣,火冒三丈地說︰「再見。」
「我妹妹年紀小,對于撞傷你一事一直耿耿于懷。如果不讓她看到你沒事,她每天都在自責。」冷昊快速地說完。
「那你就要負責跟你妹妹解釋清楚啊!你看過我了,我壯得像頭牛,那天昏倒只是因為肚子太餓。」錢莫憂說。
錢莫愁不看電腦,改看開始齜牙咧嘴中的姊姊。
「我妹妹怕我因為擔心她會內疚而隱瞞真相。」
「那她為什麼不自己來看我?」錢莫憂翻了個白眼,扮了個鬼臉。「沒听過被害者去探望加害者的,你當我是聖人還是諾貝爾和平獎得主?」
錢莫愁在一旁附和地點頭。
「我妹芳如斷了五顆牙,額上縫了好幾針,現在還不願意出門。」
「也是啦,對一個二十二歲的小女生來說,根本是世界末日。」事實上,車禍後還是她搭著救護車陪著冷芳如到急診室的。
冷芳如當時只會縮著身子猛哭,和她哥哥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所以你同意過來看她?她想請你在家吃飯。」冷昊說。
「你也會在?」錢莫憂的眉頭皺起來,雙唇也抿成一直線。
「我後天早上才回國。」
「好,那我去。」錢莫憂眼楮滴溜溜一轉,皮笑肉不笑地學起他冷冰冰的語氣說︰「正確時間地點,你再傳簡訊告訴我。就這樣了。」
錢莫憂放下手機,沖回妹妹身邊,雙手叉腰得意地說︰「這一局,錢莫憂一分。」
「你確定是你得一分?不是人家一通電話來,叫你去陪妹妹吃飯,你就乖乖模著鼻子去了嗎?」錢莫愁坐正身子,一本正經拍著姊姊肩膀。「你真像一個唯命是從的小媳婦啊。」
「錢莫愁!你明知道我是佛心來著,才答應要去吃飯的!」錢莫憂整個人飛撲到錢莫愁身上,開始對她上下其手--
進行搔癢攻擊。
「救命啊!」錢莫愁笑到像蟲一樣地在床上扭個不停,笑到喘不過氣來。
錢莫憂看著笑到滿臉通紅、五官都皺到一塊兒的錢莫愁,她突然攬住妹妹的頸子,緊緊地抱住。
「記得跟你談戀愛的人,也要讓你這麼開心喔。」錢莫憂說。
錢莫愁看著姊姊,喉頭哽咽了。
姊姊就是姊姊,不論怎麼樣就是會擔心妹妹。
「也許是我讓他這麼開心啊。」錢莫愁拍拍姊姊的臉頰,頑皮地說︰「那你也要讓冷昊開心喔。」
「我沒有要讓他開心!」錢莫憂氣急敗壞地又朝妹妹使出攻擊。
兩姊妹再度又叫又笑地在房內鬧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