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去哪里 第九章

片片白雲洗碧空,百葉簾阻隔了猛烈的夏日斜陽于萊茵餐廳外。清涼的冷氣空間里頭,四個小女生窩在最角落邊的一張台子。

「考完期末考了,解放了,世界太平了!」晴晴高舉雙手歡呼。

「喔耶!大家以咖啡代酒,干杯。」小敏開心地舉起杯子。

「傻瓜,哪有人喝咖啡用拚酒那一套!」黛如敲了小敏一記。

「要妳管,人家高興用灌的不行啊!」小敏回嘴。

「當然不行,不然妳問曉曼,她是咖啡專家。」黛如把焦點轉到曉曼身上。

曉曼今天不當班,純粹是客人一名。她左右來回巡梭幾位同班好友一眼,眨著淘氣美眸,漾著可愛小甜窩笑著說︰「真要我講喝咖啡的規矩啊?很多的喔!」

「說就說呀!我們也好乘機跟妳學一課。」晴晴敲著邊鼓。

「哇!」想到妳暑假要出游浪漫的花都巴黎,我就好羨慕喔!」黛如大嘆著。

曉曼噗哧一笑。「談不上出游呢!我只是爭取到一個去實習打工,看看不同世界的機會而已啦!」

「不管怎麼說,本小姐連台灣本島都沒跨出去過耶!」黛如指著角落邊牆壁上那部電視又說︰「法國耶!就是那支廣告片X岸咖啡的原鄉耶!唉!所以說,人因夢想而偉大,真的不是一句空頭老話而已。」黛如說著。

是呀!人該有夢想,雖然愛情夢難成真。曉曼眼底偷偷染上傷懷。

「曉曼,妳去咖啡之都學習一趟,烹煮咖啡的技巧包準大增,一定招徠一票忠實的咖啡老饕,以後這兒光賣咖啡,妳老板就賺翻了。」

「也許吧!」曉曼眉端更添幾許孤索。

唉!他獨不鐘情咖啡,也不願愛她。這些心事,她只有默默放上心頭,獨嘗一遍遍苦了又甜的相思味。

晴晴撇撇嘴,示意小敏閉嘴。「妳夠了啦!我要听曉曼談喝咖啡的藝術啦!」

曉曼啜一口眼前的咖啡,悠悠眼光落向不知名遠處,仿若不經心地輕聲言道︰「首先,咖啡杯就有不同,法國人愛采用精致的小瓷杯,美國人則習慣用大型的馬克杯。一般來說,一杯純咖啡端上來,要從喝一口原味黑咖啡開始,接著加入一小匙女乃精,記住了不能攪拌喔!接著再品一口,再來……啊!」曉曼倏地驚叫一聲。

「妳干嘛叫得驚天動地?嚇死人了。」無數雙小手捂著胸口,嗔聲抗議。

曉曼的兩只眼珠子黏在掛得高高的電視上。

「妳怎麼了?」晴晴五根蓮花指在曉曼眼前晃一遭。

曉曼已經跑到電視牆下,目不轉楮注視著跑馬燈。

「出什麼大事了?」幾個小女生也都跟過來了。

小敏念出跑馬燈的內容,「一架編號CX501的客機在從東京飛往洛杉磯的途中失去聯絡。根據內幕消息,該航班上有一名美國國防部重要人士。專家研判,該行機極有可能遭到基地恐怖分子劫機。」

「又來一個911呀?這些恐怖分子簡直不拿人命當命看!」

「不知道那班飛機上有沒有台灣人喔!」

「曉曼,一則劫機消息,妳不用嚇得花容失色吧?」

「妳們都不知道……他開飛機的,開那家航空公司的飛機……」曉曼雙唇顫抖,背心竄冷汗,眼前只剩一片黑暗了。

她該怎麼知道他人在不在那架飛機上呀?

「他在上面!他真的在上面!」曉曼跌坐在機場服務櫃台邊的地板上。

鬧烘烘的機場里,乘客家屬中有人放聲大哭,有人口中喃喃念著平安偈。打死不退的記者拿著麥克風,扛著攝影機死纏著航空公司的公關人員。

鮑關人員不知道被劫航機上的詳細狀況,可他們也沒有機體已爆炸的訊息。

昀揚學長和阿姨是親屬,航空公司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他們。她,什麼都不是。但,她必須來最接近他的地方等待他的訊息呀!

機場里混亂的景象宛如一幅歪七扭八的抽象圖畫,天地間彷佛已奏起了永訣的挽歌,生命的鐘擺會持續到最後一秒才停止。她心底的那一句話一直催問著她,「曾經擁有,沒有天荒地老,這份愛就這樣了了嗎?」

人影幢幢的大廳燈火徹夜通明,曉曼只感到黑暗籠罩在眼前。

以後真的見不到旭揚了嗎?她揪緊心窩,泣不成聲。

「他不再寄明信片來,他不愛女人問他去哪里,他不肯要我,我都不在乎了!他願意飛向世界,就飛吧!我能忍受無盡的思念,我也下必再見到他,只要有人能告訴我,他平安啊!蒼天呀!請你保佑他啊……」

航機被劫已五個鐘頭了。

飛機已過夏威夷群島,再幾個鐘頭就將直接進入美國本土。

911之後,飛往美國的客機駕駛艙門都必須加裝最新的反制鎖,因此旭揚與新加坡籍的機長鄭凱兩人是駕駛艙里面唯一的兩名合法人員。

「強化後的機場安檢讓兩名暴徒只蒙混上來一把拼裝塑料槍和幾顆子彈,我們可以不屈服他們的要求。」旭揚計算過這架飛機的贏面有多少後,對年資頗長,年紀也有一把的機長如是說。

「暴匪的要求是撞破供應美國大西部各州飲用水源的胡佛壩,不然他們就要殺害機上的美國國防部副部長。」鄭凱又斟酌著。

旭揚義憤填膺說著,「要我飛撞水壩,也要把槍抵著我的脖子再說……但,艙門上好像有異常了。」

「那些家伙搞了幾個鐘頭還不是打不開。」鄭凱倒沒發覺異常。

「不,機長,安全鎖好像遭到破壞了。」旭揚馬上將飛機設定在自動駕駛,再讓機長藏于他身後。

他屏息以待,希望精練多年的跆拳道能派上用場。

暴徒沖進來那瞬間,旭揚以絕妙的飛腿一踢,先踢掉劫匪手中的槍,然後又來兩個翻轉撂倒兩名大漢。擒拿手使出,眼看就能解決一場空中驚爆了……

「成了。」旭揚正想喘一口氣。

「小心啊!」機長驚叫。「原來還有第三名暗椿埋伏在後!」

旭揚回眸,只見一把彈簧刀朝他劈來,他反射性的伸臂一擋,見血了……

曉曼不知她究竟守候了多久?沒有意義的時間滴漏里滾出一個巨大的波動。

航空公司高層人員出來發布消息了--劫機暴徒被制伏了,機上雖有傷亡,但整架飛機已經平安著陸在洛杉磯了。

「有傷亡名單嗎?」搶新聞的記者問出了曉曼心中的大疑問。

「是的,再等五分鐘就會發布給各位知道了。」

「只要再等五分鐘就能知曉結果了。」曉曼雙手合十,虔誠祈禱著。

結果,她在機場一等就是兩個晝夜。

終于,她看到他了,一樣挺拔的英姿,他手臂上裹著白紗布,藍衣金扣制服下的高偉身形風采依舊,縱使臉龐有著疲倦,雙目依然炯亮有神。

「旭揚呀!」她無法自控低呼著他的名字。

兩天前她就知道了,他受了傷,但沒有生命之虞。她好想沖過去問他一句,「傷口疼嗎?」

然而,他一走出出境門,一群記者馬上蜂擁而上,搶著采訪制伏暴徒的大英雄。

「展先生,請你發表一下,你制伏劫機犯的過程……」

他被淹沒在人群、麥克風、攝影機、鎂光燈里。她看不到他了……

「能見到他平安歸來也就夠了,我終于可以放下心了。」

這幾日來的等待、痛苦、煎熬、掙扎,根本也都不算什麼了。

她對人群中心大力揮揮手,梨渦泛起,菱唇甜滋滋地動了動,腳底步伐輕快跳舞著,悄然地離開屬于英雄的歡迎式。

不必苛求他的重重擁抱,也不強求他來守護她一方小小的世界,原來幸福的感覺也可以這樣--單純見到他一眼的快樂,就可以讓她如痴如醉了……

「老大,你自己來簽收花籃。接听電話成不成啊?」昀揚對門口訪者哈個腰,關上門後,就向正在客廳那兒喝紅酒配小點心的人喊話。

「不成。」旭揚搖頭拒絕。

他連著兩天配合幾個世界強國情治單位的調查,直到今晚才踏抵國門,沖過澡正想休息一下,他才下願攬上一堆錦上添花呢!

「你不管?我也很累,不想理了。」昀揚將手中一束花拋入成片花海里。

「簡單,把門鈴線剪斷,電話線拔起來。」旭揚丟出一勞永逸的高招。

「哇塞!老大,你真不愧是狠角色。」昀揚一把拉掉電話線,又找來工具箱,取出鑷子,開始對著門鈴里頭的紅藍綠三條電線動起手腳了。「不過,明早一定要修好,否則老媽起床發現後準會罵人的。」

「你去睡吧!老媽那邊,我會看著辦。」旭揚大剌剌躺上大沙發了。

「這種感覺很像小時候那樣,你在我這個小苞班耳朵邊嘀咕一堆點子,我听了就迫不及待去執行。東窗事發後,在老媽面前,你還是一肩幫我扛下來。」

「我教唆行凶,總得負連帶責任吧!」旭揚波瀾不興一淡哂,隨手打開電視,頻道落在一家新聞台。

「你沒教唆我,我天生反骨愛搗亂,接到吸引人的點子,我不依樣畫一下葫蘆,可是會憋死自己的。」昀揚竣完小堡,收好凶器,慢踱到旭揚旁邊。「大哥,我們是兄弟,沒道理個性南轅北轍。老實招吧!你也很想做亂的喔?」

「少年十五二十時,男孩子誰沒有那一段青春叛逆期?」不過,他不敢真的出亂子。他是家中的男人,母親和弟弟都是他肩上的責任,所以叛逆細胞就悉數收藏進少年老成的外殼里了。

「「大哥,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城府深沉,個性內斂得讓人受不了。」

旭揚笑意軒軒。「沒得抱怨了,當了二十幾年的兄弟,你還想退貨?」

「不過你的優點也太多了,我才舍不得不當你老弟呢!」昀揚爬爬頭發,轉掉揶揄聲,嚴肅輕喚著,「大哥,曉曼那邊……」

旭揚飲進一杯紅酒,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想喝酒?吃點心?自己來呀!」

「才不是!」歷劫歸來,打個電話給曉曼傾聊一下生死大事不為過吧?

「上樓去睡吧!我想安靜一下。」旭揚按按太陽穴,冷冷的擺擺手。

大哥趕人了,他還是不願談曉曼!昀揚不想把場面搞得太冷尬,只好咽下在舌尖翻滾的話。「那麼我明天再找你。」

昀揚走後,旭揚紅酒一杯接一杯,劫後余生的沖擊慢慢在他腦海里發酵。

他居然成為反暴英雄了!

炳!他只是依照航空公司的教戰守則,維護人機安全為先,盡責地站在崗位上,執行到最後一個步驟。結果他贏了,戰勝惡徒,就這麼簡單而已。

「英雄」也是人心肉做的,等待劫匪沖入駕駛艙的那幾分鐘,他也萬分緊張,倘若抗暴失敗,子彈射穿機體,整架飛機有可能因失去艙壓瞬間爆炸解體,茫茫太平洋里,他的身體一點也不會留下來。

此般倉促結束的人生,他可會有遺憾?

千鈞一發的當時,他還來不及細想,在這個安靜的夜里,答案漸漸變清明。

不記得是哪個詩人說的,「死,不算什麼……唯一的遺憾是留下了心愛的人。」

不想卷入愛情糾葛里,然而曉曼已注定是他今生的遺憾了。俗話常說,藕斷絲連,如果斷不了思念,不必一滴咖啡,睜著眼整夜睡不著,這段情他該如何?

無意識地斜瞥著電視,他看到了他被包圍在機場的畫面片段。忽然間,一個鵝黃色的嬌小身影閃過畫面一小角。

「不可能的!」他整個人跳起來,沖到電視機旁。「可能嗎?」

攝影機又帶過來,除了那位總會出現在群聚場合舉牌抗議的柯XX先生,還有曉曼!

她真的是背景的一個部分!

她對著鏡頭中心大力揮揮手,梨渦泛起,菱唇甜滋滋地動了動,腳底步伐輕快跳舞著,悄然地離開。

她的唇形在說--珍重,吾愛!

她還是愛蹦跳著走路,她的小梨窩還是那麼美,她還是他記憶中那一個天真浪漫的曉曼!

曉曼去機場等候他,又無聲離去。旭揚被這個震駭擊倒了……

黃昏從地平線那一端走近。

蘭花房里,旭揚剛調好一桶促進開花的高鉀肥,以及另一桶預防蘚苔的消毒水劑花神,就看見他老媽繃著臉進來了。

「怎麼了?寒氣森森的。」

「你自己拿去看啦!」月棠把一本冊子拋進兒子懷中,打鼻孔中哼著氣。「你還有心情看顧你的蘭花?曉曼都快傷心死了!」

「這話打哪里說起?」旭揚騰出手翻開冊子,馬上愀然變色。「這是我寄給她的明信片,怎會在妳這兒?」

「我剛剛去找曉曼喝咖啡聊天,她讓我轉交給你的。」

退信退禮物是一種分手的語言。昨夜才在機場等他的人,旋過身就換了種心態?不,不可能!

他激動的問著,「她有說為什麼要還我這些嗎?」

「你以前不是斬釘截鐵說你對她沒意思嗎?」

「老媽,我在問妳另一件事。」他用力吐一口氣。至于他與曉曼之間,他正努力地在醞釀另一種心情。

月棠氣呼呼的瞪著兒子,不滿的叨念著,「我真搞不懂你們兩人!曉曼說的那一段話,我也听得胡里胡涂的。」

「妳別管妳听不懂,快告訴我她說什麼!」急色出現在旭揚臉上。

「她說,問了你去哪里,只是想確認你昨夜安好,不是束縛,也不是要給你壓力。教我不鐘情一朵雲,我無能為力,喜歡上一片雲,只寄望雲天深處,雲朵自由愉快瀟灑。」

旭揚眸心的灼灼光彩回來了。他懂了,曉曼送回了明信片,因為她不想他有任何的羈絆!她對他沒變,她付出的愛只有更無私!

只是,這份無私的愛背後,曉曼那個小笨蛋到底又用了多少淚水來堆砌?他擰緊了眉,心沉沉的蝕痛。

他太不該了,他怎能自私的選擇逃避開她,放任她一個人哭泣?

把冊子擱放在一旁,他轉過身,沉默的舀起一勺花肥,注入一盆誤了花期的蝴蝶蘭。

蝴蝶翩飛的春天已過,今年會有繁花盛開的秋季嗎?

他的愛情又該開在什麼樣的季節?

腦海中輕飄過曉曼曾在這兒哼唱過的那一支歌--如果我想要一個永遠,你究竟可以給我多少年?

他默思著,以他此時掛念她的滾融意緒來說永遠,一點也不困難!

「你若只想澆花,干嘛拖著我問一大堆?」月棠被涼在一邊,快冒火了。

「老媽,我一直沒問過妳,妳還恨著老爸嗎?」旭揚背對著母親,雙手權著腰,呼吸聲沉重。

「怎麼突然這麼問?」月棠錯愕得無法立刻回答。

「妳有答案嗎?」他徐然轉過臉。

月棠輕輕吐幾口氣,一些句子淡淡流出,「生命中的翦影不斷發生或離開,該忘掉的就忘掉吧!」

「這麼簡單?」旭揚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他二十年來的心結、夢魘竟只值得「忘掉」兩個字?

「感情的事可以復雜許多年,但是只要一想開了,什麼也都簡單了。我當然不能說這份豁達得來容易,然而我想,女人都有療傷的本能吧!」

「可是妳剛剛還說曉曼快傷心死了?她給妳這本冊子的時候是哭著的吧?」

月棠有點為難的答道︰「這……我如果不這麼說,你會緊張嗎?」

「她沒流淚?」這下輪到他錯愕了。

「曉曼不是一個愛哭的人。」

「不,女人都愛哭,我身上流著一個狠心男人的血液,我怕透了讓女人傷心欲絕!」旭揚首度對人披露他心底深埋的恐懼。

月棠面容瞬間變得極為嚴肅,她深深的望進兒子迷惘的黑眸。「這就是你一直不肯戀愛結婚的原因?」

旭揚默不作聲。

月棠拉過一把涼椅坐了下來,平靜的開口,「感情里難免會有傷害,但是旭揚,你別忘了你也是我的兒子。我不相信我是一個失敗的母親,我幾十年的心血不會教育出一個一無是處,就會惹女人斷腸心傷的兒子!」

「是嗎?」旭揚彎蹲,仰望著母親。

「你如果夠狠心,就不會感到痛苦了。這半年多來,我一直在你臉上看見痛苦神色,你對曉曼不理不睬的,你日子過得很好嗎?」

旭揚頹然搖甩著頭。「失落了心,哪好得起來!」

「那麼為什麼要讓你遺憾,讓她也遺憾?你是一個出色的花匠,你能搞定一屋子的蘭花,怎可能應付不了一個曉曼?」月棠疼愛地以指撥開兒子額前亂發。

旭揚偏過臉,盯視著他寄情多年的蘭花許久。蘭花是一種雌雄同株的植物,他居然能忽略如此深遠的寓意這麼多年!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男人……

他將腳邊兩桶花料轉遞給老媽,重新拾起那一本明信片冊子夾在腋下,直起身子肯定的點頭,說道︰「老媽,妳錯了!」

月棠仰視著溢在兒子眉心,滿在他眼角的欣喜之色。「哼!我會錯了?」

「對于曉曼,我從一開頭就不是在應付!」他俯身親吻老媽的臉頰一下,抖落一身蕭然,有力步伐揚起,還拋此身于火紅日暈光圈里。「老媽,這屋子蘭花今天就暫托給妳吧!」

「旭揚,你去哪里?」月棠嘴邊掛著大弧度的笑意。

「找曉曼。」他一刻也不要等了。

她慢條斯理言來,「你、找、不、到、她、了!」

「妳說什麼?」他步履顛躓了一下,打頓了。

「她剛剛離開台灣去巴黎了,這個暑假她會留在那兒。」

曉曼真的做到她的理想了!

「巴黎?妳這不就告訴我地址了。」旭揚又邁步下樓。

「旭揚,巴黎有上千萬人呢!」月棠擦擦眼尾的喜悅淚水喊著。

「我知道啊!」人已不見,只剩堅毅的聲音打樓梯口穿透夕陽映照飄來。

此番境地正是,昨夜西風凋碧樹,斜光到曉慢穿朱戶,旭陽依舊會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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