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我愛你 第6章(1)

看清來人,她的目光中霎時迸射出錯愕的怒火。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此刻帶著幾分靦腆微笑、正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會是賀樞文呢?

原本約她的繹星輝跑哪里去了?!

賀樞文走到她面前,揚起手中的電影票,有幾分喜出望外地道︰「芽衣,你今天真漂亮,發型很不一樣了呢!」

他有票……

她想,她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藍芽衣倒退一步,面色慘灰,心頭猛烈地揪痛了起來。

賀樞文還沉浸在對她新造型的驚艷之中,渾然不覺地又道︰「老實說,我沒想到你真的肯來;經過上一次……的事,我還怕你再也不願意理我了,幸虧繹星輝學長他熱心,知道我這人不會說話,就主動提出幫我約你出來……」

賀樞文的話,仿似一個重重的耳光,兜頭抽在她面上,也扇滅她所有幻想。

她真是蠢,自作多情得好徹底,竟然還以為……還以為繹星輝會想要約她,是因為喜歡上了她。

好笑,怎麼可能呢?他是那麼執著地要把她和賀樞文湊成一對啊!

明知道她喜歡他,明知道她無法拒絕他的邀約……他就能這麼可惡,將她對他的愛意,視若棄屐地轉手他人,拿去做什麼學長學弟之間的見鬼人情。

賀樞文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麼,芽衣卻已經听不進去了。她開口粗率地打斷他︰「快開演了!我們進去吧。」

賀樞文連忙閉上嘴,眼角余光瞥見藍芽衣一臉慍色,他也不知道哪里惹得她不順心了,只好沉默地、討好地跟在她的身後,護著她走進黑漆漆的電影院內。

電影很好看,影院內不時傳來女孩子因為感動而發出的抽泣之聲;然而,藍芽衣面色緊繃,上身僵直地靠在椅背,完全無法入戲,只是氣呼呼地瞪住大屏幕。

那上頭演了什麼,她不是很明白;心里唯一的念頭,是自己很生氣,很生氣。

怒火在胸臆間狂燒著,叫囂著要摧毀她的理智。

可憐的賀樞文,感覺到她周身散發出的強烈推拒之意,原本想在黑暗之中偷牽佳人小手的計劃,也只好臨時擱淺。他心里有點兒委屈,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但又不敢開口詢問。

他隱約回想起來,在進場之前,曾清楚地看見芽衣眼底的失望。怎麼?她今天等待的人……莫非不是他?

就這樣,兩個人彼此不說話,別扭地熬過了近九十分鐘的電影。

散場以後,藍芽衣拒絕了賀樞文要送他回家的要求,一個人飛快地跳入一部計程車,落荒而逃。

車身擠入熙攘的交流道,窗外霓虹閃爍。行道樹上被纏了小燈泡,在路的兩旁熱烈發光,將黑夜燻染得如同白晝。芽衣歪靠在後座椅背,眼眶不能自己地泛紅了。

她從來沒有試過這麼委屈。

她是多麼的期待這次約會,多麼鄭重其事,多麼費心投入,那個人卻沒到場。

她打扮得那麼漂亮,那個人卻沒看到。

所有的證據都表明,那個人……真的是一丁點兒都不喜歡她吧?

哪怕他對她有一絲好感,都不會做出這麼絕的事情來。他是故意要她死心的吧?

在飛駛的計程車內,芽衣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哭了。她緊咬著嘴唇,盡力不讓自己瀉出抽泣之聲,生怕從後視鏡里,接收到來自司機伯伯憐憫的目光。

她不值得可憐。是她自找的,是她自己要暗戀繹星輝,懷抱了希望卻又落空——沒有人逼她這麼做。

車到巷子口,她付了錢下車,黯然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走。

昏黃路燈下,蚊蠅撲打燈泡,奮不顧身地,朝黑暗中僅有的那處光明振翅撲去。

芽衣停下腳步,仰起頭,靜靜地看著這初夏時節常有的景致。她自憐自艾起來,覺得自己也仿佛是一只愚蠢的、不吸血的蚊子,專愛去飛撲那沒有生命的電燈膽——只因為它閃著光,只因它看來粲亮。

好蠢……蚊蠅無腦,她也無嗎?

她……該要戒除對繹星輝的迷戀才對。

她不該再做無謂的努力了。

正在這個時候,身後無預兆地響起一個輕謔的男聲︰「藍芽衣,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

芽衣震住,猛然回過身,見巷口的轉角里,走出一個高大人影。白色T恤,在黑暗中是藏匿不住的一抹淺色。他身上獨特的存在感,更是令她一下子酸了鼻間。

討厭……為什麼偏要在這個時候出現?

她才打算要放棄他的呀……

繹星輝走到她的面前,停下腳步,低頭望著她長發流瀉肩頭的可人模樣。她穿著漂亮的紫色連衣裙,微泛紅暈的臉龐看起來嬌俏明麗。

「約會還順利嗎?」他天真地笑著問她,像從來不曾辜負她的期待一般。

下一秒鐘,芽衣手里的女式坤包重重砸到了他的臉上。

她後退一步,眼眶燻紅了,怒吼道︰「你走!」

繹星輝咬住唇,不語。這時候如果再裝糊涂地問出「你怎麼了」,他懷疑自己會被藍芽衣在一怒之下踹死。

「我最討厭你了!」芽衣怒不擇言,理智潰堤,一古腦兒地霹靂吼出︰「托你的福,我已經決定和賀樞文交往了!這下你滿意了?高興了?!」其實她並沒有和賀樞文交往,但仿佛只有這樣說,被他的戲弄所傷害的自尊心才能好過一點。

她吼著吼著,眼圈兒紅了︰「你還來找我干嗎?你是來檢閱成果的嗎?你以為自己是月下老人嗎?!你以為把我介紹給別的男人,是在做功德嗎?!」

繹星輝被她罵得不說話了。視線低垂,幽黑的眸子望著地面。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的沉默不語,令得她更怒︰

「只不過!」眼淚滑出眼眶,她憤憤地伸手抹去。「——只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你就覺得自己有權利決定我應該和哪個男人在一起?!沒錯,繹星輝,我是喜歡你!但我也不是傻瓜,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怒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不會再讓你困擾。你就當我以前是年紀小不懂事,我以後不會再喜歡你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藍芽衣……」繹星輝終于開口打斷她,面上神色復雜,語似嘆息,帶著點莫名的沉重。

然而,正在氣頭上的芽衣,並未發現他語聲中的不對勁。她伸手揩掉頰邊的淚珠,牙一咬,重聲道︰「我要辭職,就從明天開始。」

他听了臉色立刻一沉︰「不準!」他月兌口而出。

「你準不準,不重要。」她冷笑,後退一步,再一步,盯視著他的目光,從抱有幾分可憐的懷戀,到終于湮滅了希望,徹底黯淡無光。

她轉過身,顧不得去撿拾自己的皮包,飛快地跑進了鐵門中。

她……已經不能再看著他了。

繹星輝獨自一人佇立在昏黃的路燈下,沒有要走的意思。呆站了一會兒,他俯去撿起藍芽衣丟下的皮包,沉沉地掂在手里。

心頭……也好像被什麼壓住了似的。

她轉身飛奔之前那絕望的一眼,竟然深深咬緊了他的心。

藍芽衣伏在棉被里哭了一整夜,不知不覺沉入夢里。直至天色逐漸發白,大約清晨五點左右的樣子,她醒了過來。披衣起床,走到窗邊,原想瞅瞅自己是否有幸因為這生平第一次的失戀而生平第一次看到日出;然而一拉開窗簾,她便愣住了——

他還在。

微曙的晨曦中,繹星輝背靠著銹跡斑斑的路燈柱,樣子很疲憊地垂首呆立著。手上,捧著她昨晚一怒之下投擲向他的女士坤包。

自她三樓窗口的高度,僅僅能夠望見他頭頂上順時針的發旋而已。然而即便是如此,她心里仍是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酸澀、苦楚和著某種連她自己也難以形容的……微甜,一齊漾了開來。

她又迷惑了。

繹星輝他……當真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嗎?若是真的沒有,又為什麼在樓下苦等了她大半夜?這樣的行為,由一個普通朋友做來是不合適的。

這個男人的心,她怎樣也模不透。他總是給她希望,又可惡地將她推遠。他的行為前後矛盾,也令她的心,隨之七上八下。

芽衣眼色迷茫地扒窗看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吁了口氣,投降了。

五分鐘後,她人已站在樓下,立于繹星輝身前,咬住唇,有些不甘心地望著他。

繹星輝輕合眼簾正在小寐,被她的腳步聲吵醒,抬起頭來。見到她手腳不自在地站在花壇邊瞪他,他不由得微微一曬︰「早。」

芽衣賭著一口氣,不願回他一句早安。「你還在這里干什麼?」她板著臉問道。

「來押你去上班。」繹星輝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含糊不清地說。「你的辭呈,我這個老板不予批準。」

昨晚她的告白和他們之間的爭執——他想當這些都沒發生過嗎?心下一股怨氣涌了上來,芽衣索性豁出去了︰「工資我不要了!下周開始我就自動離職。」大不了再回菁菁那里打工好了。

然而,繹星輝卻似沒听見她的宣告一般,手臂一揚,將皮包朝她懷里扔去。她急忙伸出雙臂接住,被那突如其來的重量砸得後退了一步。

正錯愕間,听見他帶笑的語聲︰「藍芽衣,請我吃早飯吧。在你家門外頭站了一整夜,我現在又累又餓。」

什麼嘛,她又沒要他徹夜站崗……芽衣惡狠狠地瞪著繹星輝可惡的笑臉。

目光殺人法無效,藍芽衣不情不願地帶著繹星輝來到自己曾經打過工的美式快餐店里。

今天早上當班的恰巧是小組長菁菁,一見到芽衣身後跟著的男人,她的嘴巴立刻圓成了「O」字型。

哇……咧!繹星輝哎!前警界紅人哎!雖然藍芽衣經常「強迫」她拜讀報紙上那些關于他的英勇事跡,但見到真人版的繹警官,感覺還是與油墨照片上的大大不同。

一句話——這男人比照片上還帥啊!

這樣乾坤朗朗的大帥哥一枚,怪不得能把她家芽衣迷得神魂顛倒的,唉……都說紅顏禍水,美男也很讓人不省心啊!

在心里嘀咕完了,菁菁走上前去招呼︰「藍芽衣,又來我這里蹭飯啦?」

藍芽衣扁了扁嘴︰「沒辦法,有人逼我請客。」她伸手朝菁菁比出個二字。「來兩份早餐全餐吧。」

稍後,芽衣與繹星輝各自端著早餐盤,找了個靠窗的位子相對而坐。菁菁拎起腰間的洗潔精桶,假裝很勤快地跑到相鄰的一桌去抹桌子,耳朵豎得尖尖,意在偷听。藍芽衣與她暗戀了十年的男人之間的早餐約會——這麼重大的事情怎能不偷听?

然而,開場白很不精彩且缺乏戲劇性——

男人說︰「謝啦。」

「謝什麼?」女人答。

「請我吃早餐啊。」男人低笑。聲音不錯,低沉得很有磁性,小小加分——菁菁暗想。

「嘖,這有什麼好謝的。」女人又在口是心非,明明心里爽斃了,說話的語氣卻凶巴巴。

繹星輝笑得好和煦,伸手拿過芽衣餐盤的咖啡,拆開一顆女乃精傾入杯中。

一顆未夠,他又替她加了一顆;然後手勢豪邁地將糖包「咻——」地遠投進十公尺以外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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