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愛越當真 第二章 適時分手(1)

「你說什麼?」灰白燈光下,魏言輕狠狠瞪住池月樂。他面色鐵青,下頜繃緊著,嚴厲的樣子有如閻羅殿的判官。

「我、我是說……」在這樣的盯視下,月樂更是緊張得結巴起來,「最近一段時間,我們暫時……別見面了吧?」

他咬著牙,不語,任怒意在胸臆間縱橫沖撞。

月樂低下頭,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解釋著︰「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如果被其他同事發現了……我們的事,可能、影響不太好吧……」話音弱了下去,因為他看起來好像更生氣的樣子。她伸出手指,輕摳著自己的膝蓋,不敢再往下說了。

令人難堪的沉默,再度接管不大的屋宅。

半晌,魏言輕突然開口︰「池月樂,我們是在嗎?」

「嗄?」她傻住,不明白他突然說什麼胡話。

「不然——是在搞婚外戀?」

「……」這話從何說起?他們倆明明都是單身啊……

嗅到她想要爭辯的微弱勢頭,魏言輕眯起了眼,以嘲諷的口吻搶先道︰「既然不是,也不是不倫——我實在想不到是哪一點,讓你覺得影響不好?」

「我的意思是……」

「我讓你丟臉?」他打斷她。

「不,不是的!」月樂連連搖頭,原來預先想好的說辭被他這麼一攪和,在腦子里亂成了一團麻,「我的意思是……我是說……」話到了嘴邊,竟然愣是吐不出來。

魏言輕雙手環肩,雙眼一眨不眨地盯住她,靜待她的答案。

他無意解救她的窘迫。事實上,他倒想看看她還能炮制出多少令他怒火沖天的廢話來。

「我是說,夜汐明天就要回來了,我是不想讓她知道……我們至今還在一起。」

她終于說出來了。

听到「夜汐」這個名字,魏言輕的臉色,只僵住了零點零一秒,旋即恢復平靜。他走到茶幾邊,撈起打火機,點燃一支煙,抽一口,輕問︰「她這次回來待多久?」

「大概……一個多月吧。」月樂老實作答,「美國學校那邊放春假。」

魏言輕點點頭。

見他臉色依舊難看,她亡羊補牢地說︰「所以,我們只是暫時、暫時分開一下子而已,等夜汐回去了我們再……再……」她想不出「再」後面該如何措詞,「復合」嗎?她和魏言輕之間,是可以使用「分手」、「復合」等字眼來修飾的情侶關系?

恐怕,不能算吧……月樂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

這時,魏言輕按熄煙蒂。抬起眼來,冷冷睇著她怯懦的神色。

「干嗎那麼麻煩?」他吐出一口濁氣。然後他說——

「我幫你找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我們分手。」

分、分手?

月樂身子一僵。好嚴肅的用詞呵……

原來這兩年間,她和他……算是在交往嗎?而他此刻說的「一勞永逸」,意思是……

「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他將自己的意思,以擲地有聲的語言,表達得清楚明白。

說完這句話以後,魏言輕迅速穿回所有衣服,大步跨出門檻了,沒有再看她一眼。

「 當」一聲響,門板被摔上。他的力度之大和動作之干脆,像昭示了某種決心。

月樂感到雙腿一陣發軟,連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以手肘頂住不住抽痛的胃部。

屋子里,好靜。

與之前的很多個夜晚一樣,熱烈地擁抱過後,魏言輕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說了「分手」。

他們之間……算是結束了吧?

討厭的胃袋,整夜作怪,害月樂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著了幾個小時。也許她睡著了,卻做夢夢見自己醒著;又或者,根本就是一夜沒睡?

「嗚……」第二天一大早,她申吟著撲到洗臉台邊,雙肘強撐著固定住上身,定楮一看︰鏡子里照出一張蒼白沒血色的臉,披頭散發有如梅超風再世,眼下兩坨深重青黑,提醒著她昨晚的睡眠質量有多差。

胃部不住抽搐,月樂強忍了好幾次,才終于抑下想吐的沖動。看來改天真的得上市醫院好好做個全身檢查才行了,公司醫務室開的即服藥根本不起作用呢。她苦笑。

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之後,她幽魂似的飄到廚房,將切片面包扔入微波爐轉了四十秒,然後拿出來盛盤,心不在焉地抹上果醬。

正在這個時候,門鈴丁冬作響。

月樂放下刀叉跑去開門,然後驚喜地叫了出聲——

「夜汐?!」

「姐!我回來了!」門檻外穿著短裙馬靴的明艷年輕女孩,尖叫著一把抱住矮了她一頭的月樂,雙手猛搖,不停地笑,「我好想你好想你噢……」

「姐姐也想你啊。」月樂笑著拍拍妹妹的頭,替她把行李箱拉進房。碩大LV箱上,貼滿了海關簽條。

池夜汐大大咧咧地朝沙發里一坐,伸臂叫道︰「姐,我餓壞了!有吃的嗎?」

月樂連忙遞上抹了果醬的面包,「在飛機上沒吃早餐嗎?」

「拜托,UA的飛機餐哪是給人吃的啊?」池夜汐表情夸張地皺了整張臉,用力咬一口面包,嘖嘖稱贊︰「嗯!丙然還是姐姐的手藝好!」

月樂微笑著擺擺手,是果醬買得贊,她不敢邀功。

望向癱坐于沙發上盡情舒展身體的妹妹,她只能感嘆,這小妮子是一年比一年漂亮了。明眸皓齒、長發如瀑,微微曬黑的肌膚閃著蜜糖般的光澤。怪不得自己的好姐妹之一陽寶旎總是打趣兒地說,池夜汐就是硬件升級版的池月樂,而池月樂就是劣化版的池夜汐。

她們姐妹倆的五官確實相像,但夜汐就出落成了身高腿長、光彩照人的大美女,而她則勉強算得上中人之姿——月樂聳了聳肩︰反正自己已經習慣了從小到大襯托優秀的妹妹,就算被叫成「劣化版」,也不會覺得是多麼侮辱人的事了。

「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她在妹妹身邊坐下,問道。

「老樣子咯,春假放完了就回去,學校管得可緊呢!」夜汐扁了扁嘴,目光突然落在月樂頸間。

「姐,草莓。」她輕呼。

「什麼?」月樂伸手朝脖子上一抹,再將手指擱入唇間吸吮。咦?不甜哪。她撥開長發露出脖頸,朝妹妹伸頭,擺出待宰姿勢,「在哪里?你幫我擦一下。」

卻見夜汐的眼神似笑非笑,「姐,我真服了你了,我說的不是草莓果醬啦,是——‘草、莓’!」

她刻意強調的重音,終于令月樂會過意來。她臉蛋刷地紅了,連忙捂住脖子,「不、不是啦,是昨晚睡覺的時候被蚊子叮到……」

「現在才四月份,哪來的蚊子?」夜汐笑哼哼蹺起二郎腿。鬼才信呢!「說,是不是交了男朋友?這麼大的事兒也瞞我,哇……姐姐你果然學壞了哦!」

她笑著撲上來,伸臂纏住月樂,嗲兮兮地磨道︰「快快從實招來!我姐夫呢?被你藏哪兒啦?」

月樂又羞又窘,推了妹妹一把,「瞎說什麼,哪來的姐夫?」就算是有個關系曖昧的男人存在,昨天晚上……也分手了啊。

她以指月復撫模著脖頸上的淡淡紅痕,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可惡的魏言輕,竟然留給她一份這麼令人尷尬的臨別贈禮。

「說啦說啦!」池夜汐仍在瘋鬧,這會兒索性手腳並用,一雙長腿夾住姐姐的腰肢,不停扭動,「到底是哪個英俊迷人的大帥哥,勾走了我們家小尼姑池月樂的芳心?」

小尼姑?月樂失笑︰雖然她的交際圈子狹窄,認識的男人少,但也不用這樣打趣她吧?推開妹妹,仍是堅定地搖搖頭,「我不說。」都分手了,更不能說了。

夜汐仔細端詳著姐姐臉上逃避的表情,到底是念美西名校的高材生,眼珠一轉,心下便有個念頭冒出來,「姐,該不會……」她聲音驀地冷了下去,「你還和魏言輕在一起吧?」

當這個名字被提及,姐妹倆都是渾身一僵。

月樂飛快地別開眼,「別瞎猜了。」

「那你說,是不是?」夜汐用搽著銀亮眼影膏的大眼晴,直勾勾地盯住她不放。

「不是他。」月樂搖搖頭,語聲頓了頓,復又強調一遍,「不是他。已經……不和他聯系了。」

夜汐略略緩了臉色,「那就好。」她站起身來,很自然地邁開長腿朝浴室走去,「對了,姐,這次回來我都要住你這里哦!沙發借睡兩天不介意吧?」隨著話音落下,曼妙的身影也消失在蒸著水汽的毛玻璃門板後。

月樂瞪住那扇門半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幸虧……已經和他分手了啊。

兩年以前——

廚房里熱火朝天,池月樂揮著鍋鏟,正努力翻轉平底鍋內只煎了一面的西冷牛排。

燙著一頭蓬松長卷發的池夜汐走了進來,由身後一把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謝謝姐姐,辛苦你了!」

「辛苦什麼?」月樂手腕一翻,牛排漂亮地在半空中打了個懸,穩穩落回鍋內,「小心油。」鍋沿滋起油星兒,她和妹妹同時朝後一閃,然後為這默契相視一笑。

「明明是我請來的客人,卻讓你幫我們燒菜,我不好意思呀!」夜汐吐吐舌。剛滿二十歲的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一米六八的身材高挑健美,穿一條格子熱褲和一件玫紅色的低領恤衫,看上去很是亮眼。

「要是讓他們吃你做的菜,我才不好意思呢。」月樂笑著覷了眼廚房外頭。客廳真皮沙發區域內,或坐或站了五六個年輕人,個個衣著時髦,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然而——

月樂眼神一凝,手上動作卻不曾停,將煎好的牛排分裝在白色骨瓷平盤中。伸手去撈百潔布時,順帶以手肘輕撞了妹妹一下,「哎,那人是誰?」

她眼光落處,是客廳內的小型裝飾吧台,黑色漆木打造,被五彩射燈映著。一個穿洗舊牛仔布襯衫的男人,半挽袖管斜倚在那里。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會和夜汐來往的朋友,完全不青春也不活潑,像是虛長了幾歲,面目有些嚴肅,目光沉斂,細長的眼尾卻微微上斜,就像狐狸那麼嫵媚。

他嘴角噙著一抹微笑,淡睇其他幾人打鬧;手上轉著一杯紅酒。

「噢,他啊……」夜汐抿了抿唇,白煮蛋般圓潤的臉蛋,立刻紅成了大蛇果,「他是魏言輕,小墨的朋友兼上司。」她伸出手指,虛點了下另外一個一頭豎毛的年輕人。想必那就是小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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