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佳 。」
燈光明亮的ICHIDO店堂內,陸沉暮精準地喚出女子的名字。
他黑湛湛的雙眸一眨不眨地落在女子身上。此刻他終于知道,為什麼他跑遍了整個馬拉帕斯卡小島都遍尋她不著。
原來,她剪了短發,還將發色染成了艷麗的野莓紅,彎彎曲曲地垂在耳際;她身上穿著再簡單不過的白色T恤和肥大卡其褲。T恤的下擺很短,幾乎要露出可愛的肚臍。
陸沉暮眼中閃過一抹怒意︰怪不得馬拉帕斯卡當地潛點的工作人員會說從來沒有見過一名黑頭發的美麗中國女子來租船。葉佳 的形象三天兩頭在變;有時候要找她,的確比通緝國際重犯還難一些。
「回來了?」陸沉暮表情淡淡地朝她揚起眉。
這一刻,他們之間隔著大約五米的距離,他聞到她身上「J-ADORE」的香水味,這久違的馨香令他心中怒火更熾。
好可惡的女人。先是不告而別,再與他在這糕點店里不期而遇;要知道,他的心髒沒有那麼堅強,經不起她一再折騰。
這一次,他要盯緊她,不能再給她跑了。
在陸沉暮深沉的目光盯視之下,葉佳 緊張地絞緊了雙手。
曾經,他們之間相隔了一片海洋——佳 以為那距離夠遙遠,可以安心斬斷所有想念;可是無巧不巧地,在她搭機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他們卻在這烙著她初戀記憶的ICHIDO糕點店里踫上了。
她又見到了陸沉暮。
在與他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她的心跳狂亂了。
還是……好喜歡他。她望著面前男子緊鎖的眉頭和深幽的黑眸,漸漸地,手心沁汗;漸漸地,喉頭緊縮起來。
葉佳 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我……主動回來參加閉幕典禮。」她有些心虛地窺著陸沉暮嚴肅的臉色。
他看起來……好像很生氣呢。
于是佳 又說︰「對不起哦,這段時間我不在,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陸沉暮黑眉微挑,仍是不說話。
「那個……」佳 沉吟著,突然伸手撩起白色T恤下擺,「你看,我穿了臍環!」她沒話找話說,話題轉得夠快。
陸沉暮眯起眼,果然看見她小巧可愛的肚臍上瓖著一個小小的銀環。他眼眸頓時幽深起來。她低頭用手指撥弄臍環的淘氣小動作,霎時令他胸腔繃緊。他別開眼,有些局促地吐了一口氣,「葉佳 ,你幾歲了?」
佳 愣了一下,乖乖回答︰「三十歲。」
「那干嗎搞這種小兒科的東西?」他指住她肚臍。
佳 扁扁嘴,來自封建時代的好男人,果然又要開始批判了啊,「那,我應該說……對不起?」她抬眉。這是他所期待的答案嗎?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因為……我沒說一聲就跑掉,搞砸了畫展,還……穿了臍環,害你看了不爽。」佳 撇嘴,這也是她的錯哦?
「還有呢?」他仍是不滿足地挑著眉。
她詫異,「還有?」還有什麼?
陸沉暮眸中有什麼光芒閃了一閃。他無言地望住她︰還有……太多太多了啊。醉倒在他耳邊柔聲說愛他,不打一聲招呼就偷偷跑到國外潛水,打越洋電話來嚇唬他說要沉入海底,害他心痛失眠煎熬不已……葉佳 在他身上犯下的重罪,真是多到數也數不完。
他已經不那麼年輕了,在三十二歲的人生當口愛上這個女人,老天爺是存心不想讓他長壽是吧?
可是,他就是愛了她。從飛機上的初次相遇,她把一個大皮箱砸在他腳面上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因為她而變得不同了。
這樣一個對他作惡多端的女人,他怎麼可以放她走?
陸沉暮深深吸了口氣,大步走向呆立在店堂門口的葉佳 。
佳 見他臉色非常嚴肅,她連忙賠起笑臉,腳步稍稍往後挪動,「其實,我在馬拉帕斯卡的時候,有想過要電話聯絡你來著……」話音未落,陸沉暮凶巴巴地跨前一步,伸出雙手捉住她肩膀。于是,只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她被他結結實實地抱在懷里了。
他雙手箍緊了她的身子,用力將她鎖入胸膛之中。
「陸、陸沉暮……」佳 被他抱了個猝不及防,只好巴巴地在他懷中悶叫,「你、你不是快要結婚了嗎?」
「沒有。」陸沉暮擁緊她,沒好氣地在她頭頂上方回答︰「不結了。」
「為、為什麼?」她有些結巴,心髒怦怦跳得厲害。他剛才真的說了「不結了」嗎?這麼說,他沒和顧芷潔……
「因為你把我氣壞了。」
「嗄?」她呆愣地抬頭望他,不是很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和芷潔的婚約已經正式解除了,她近期就會嫁人,不過不是嫁我。」
「啊?!」佳 驀然瞠圓了眼楮,不敢相信此刻從他嘴里吐出來的平板話語,居然傳遞了這樣一個令她驚喜交加的信息。
陸沉暮沒有和顧芷潔結婚!她心愛的男人此刻依舊是單身的!
狂喜襲上心頭,她驀然退出陸沉暮的懷抱,雙腳向後挪動兩步,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說的都是真的?」她嘴角止不住地泛開笑花,而眼楮卻有些模糊了。淺淺的淚光中,她看見陸沉暮鄭重地點了下頭。
在他點頭的瞬間,佳 的心即刻溶化了。
她雙手按住胸口,努力抑制激動的情緒,顫聲問︰「那樣的話,現在……我可以追求你了嗎?」
陸沉暮笑了,凝視著她逐漸泛紅的眼眶,心髒的位置瞬間被巨大的甜蜜攫住。是的,他怎麼忘了?這女子一向是那麼真誠率性,她的愛和熱情來勢洶洶,他從來就抵擋不住呵……
「或者,不用這麼麻煩。」陸沉暮歪頭看她,別有深意地說。
佳 一怔,「什麼意思?」而後,她美目危險地眯起了,雙手環肩,目光灼灼盯視著自己的「獵物」。怎麼,恢復單身了也不給追哦?這男人恁地好囂張。
「葉佳 ——」陸沉暮深深看她一眼,然後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開口︰「我想……我已經愛上你了。」說完後,他一向堅硬如石雕一般的臉龐上隱隱泛起一絲紅潮。
佳 驚訝地捂住嘴,腳步踉蹌後退兩步。
他說,他愛她?
三秒鐘後,她哭了。她雙手下垂,揪緊自己白色T恤的下擺,哭得鼻頭通紅,樣子慘兮兮。她臉上咧開大大的笑容,心里當然是高興的,可是淚水不斷流下,打濕衣襟。
陸沉暮說,他愛她。
她從沒奢想過會從這個男人嘴里听到這樣的話語。她一直以為,他討厭她。她曾設想過再一次與他見面的時候,他將已經是別人的丈夫;而她將更小心翼翼地藏匿起自己對他的所有感情,不泄露半點訊息。
可是就在剛才,他說了愛她!
一個美得幾乎接近虛幻的美夢成真了,他真的說了愛她啊……那麼,她辛苦逃匿了將近一個月,染頭發、穿臍環、潛水、畫畫,做盡一切瘋狂事,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扇愛的門在她面前霍然敞開了,一切的矜持、逃避和羞怯,都變得再也不具任何意義。
「耶……好棒!」佳 驀地跳了起來,感覺身體輕盈得好似一朵雲彩。她尖叫著飛奔過去,用力撲入陸沉暮懷中。
他張開雙臂,將她接了個滿懷。「我愛」的馨香瞬間沁入他胸懷,這一秒鐘他恍然明白︰原來,這才是「我愛」。
當她使勁地撲入他懷中,他覺得自己的身心都圓滿了。他曾經最討厭的香水味道,此刻變成天堂環繞著他。
佳 手腳並用地攀住他身體,像樹熊攀住了尤佳利樹。她親昵地抵住他額頭,蹭了蹭,忍不住笑,「真的喜歡我?嗯……你真有眼光!」贊嘆地親親他臉頰,然後發現他頰上浮起赧然的熱度。真可愛,他也會害羞呢!
陸沉暮用力地擁緊了葉佳 掛在他身上的嬌小身體。生平第一次,他在公眾場合失控地擁抱一個女人,並且笑得這樣放肆開懷。他低下頭,凝視著她紅通通的鼻頭和嘴角邊揚起的大大笑弧,然後他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的沖動,俯下臉去,在這泛著甜膩牛油味兒的糕點店大堂里吻了她。
他們旁若無人地親吻著,頭戴綠頭巾的服務小姐表情尷尬地立在一旁垂手觀看。好不容易等到一吻結束,她立刻見縫插針地問陸沉暮︰「先生,您的十八盒手制巧克力……還需要嗎?」
看這位顧客此刻如此甜蜜靨足,他應該不會太需要巧克力的營養補給才是。
未曾想,陸沉暮和葉佳 一齊轉過頭來,異口同聲回答︰「當然要!」
被十八盒ICHIDO手制巧克力收買,佳 乖乖跟著陸沉暮回家。
餅了今晚,明天就是畫展的最後一天了。
「我家有客房,你今晚就睡這里,行李明天早上再回賓館拿。」陸沉暮掏出鑰匙打開門,將葉佳 推入客廳。被這女人放過一回鴿子,他實在是怕了。明天晚上的記者招待會女主角一定得出現;所以今天晚上他必須看緊她,哪里也不許她去。
葉佳 走入客廳,好奇地伸手模模玄關架子上的古董瓷器——嗯,手感很滑膩,這東西應該很值錢。然後她走向寬大的乳白色布藝沙發,坐下來,勾指彈了彈沙發墊子,「這沙發很舊了呢,墊子的顏色都褪得差不多了。」
陸沉暮自一進門就忙著在開放式廚房內煮咖啡。剛打開咖啡機,就听到佳 的感嘆,他探頭回答︰「是啊,這沙發有些年頭了。」他記得那時他大學剛畢業,陪一位同窗好友用第一筆薪水在IKEA購得這沙發;後來那人出了國,他搬進這公寓為好友看房子,沙發也順帶著歸他使用了。
五分鐘後,他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EXPRESSO走到客廳。剛把咖啡杯放到茶幾行,轉頭就看見佳 眼中閃動躍躍欲試的光芒,「怎麼?」他揚眉。
「你家里有沒有畫具?」佳 沖他揚起一個甜美笑容,「賜你一幅真跡。」
「什麼?」他有些哭笑不得。她是打算在他的沙發墊上畫畫兒?可是,這沙發不是他買的,他可沒權利決定什麼呵。
「佳 ,這沙發……」陸沉暮只說出這幾個字,然後驚訝地看著葉佳 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玄關處拿起那個價值數萬的古董青花瓷瓶,轉身朝他晃晃,「這個可以用來盛水。」
「你……」他無奈地垂手,但看見她晶晶亮的眼眸中企盼的神情,頓時什麼阻止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一抿唇,苦笑,「你畫吧。」
怎麼會這樣呢?為了讓自己喜歡的女人開心,什麼原則都棄守了,什麼利害關系都不顧了——這可真不像他。他頗為無奈地癱坐在椅子上,扶額看著佳 在廚房和客廳之間往返,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跑過去。她自說自話地從他櫥櫃里翻出彩色顏料,和了水,調出夕陽一般燦爛的橘紅色,端到他面前炫耀,「漂不漂亮?」
他低嘆,心底的最後一絲忸怩被她打敗,「很漂亮。」他誠心誠意地說。顏色很漂亮,人更漂亮。
「那就好。」佳 轉過身,跪坐在地板上,開始往沙發墊上勾畫。她很投入地躬著身子畫畫,短短的白色T恤下擺翹起了,露出一截雪白的腰部肌膚,但她渾然不覺。
陸沉暮坐在她身後,啜著杯中咖啡,定眸注視她不太優雅的動作,漸漸覺得心中溢滿了柔軟的寵溺之情。原來他的屋子里,就缺少這樣一個精靈來翻箱倒櫃、胡天胡地,激發出他內心所有熱情,令他心醉神迷。
「你在畫什麼?」他忍不住湊上前去觀看。
佳 停下筆,回頭向他講解︰「你看,這是不是很像果汁翻倒在沙發上暈染開來的效果?」她指著乳白墊子上的一片不規則橘紅色塊。
「佳 ……」他扶額申吟,「你想制造果汁的效果,直接用果汁就好。」果然是天才女畫家,舍近求遠不說,還禍害掉他一只價值不菲的瓷器。
「你不懂啦!」她回身賞他一掌,然後繼續發憤作畫。
陸沉暮無言地看著自己被畫花的沙發墊。這時,突然听到身前的女人很不滿地哼哼起來︰「喂,你別看了,我會緊張。」
「什麼?」他失笑,「佳 ,你是畫家。」
「畫家也怕人看。」她伸手推他胸膛,「走開啦,我畫完了你才準看!」
「沒關系,我只是看,不發表意見……」他難得地頑皮起來,扎穩腳跟與她的力量對抗,賴著不肯走。
佳 淡淡臉紅。陸沉暮和別人不同,他是「號稱」品味一流的畫商,還是她深愛的男人;在他面前,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羞怯之情。所以,別人都可以看她作畫的過程,就他不行。
「別看了!」她跳起來,伸手摘掉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一下子,陸沉暮視線模糊了。他愣了一下,不怒反笑,朝面前的白影子伸出手,「還給我。」
「不還。」佳 囂張地仰頭睇住他。
陸沉暮不禁搖頭低笑。如果一個月前有人告訴他,他會把這個女人帶回自己的公寓,並且在客廳里和她打情罵俏得不亦樂乎——他會認為那人瘋了。
可是現在,他真的在和葉佳 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斗嘴,並且樂在其中,覺得心中甜蜜得不像話。
現在,是誰瘋了?
「拿出來!」他伸手去搶自己的眼鏡。
「不給!」佳 端著那只青花瓷瓶四下閃躲,動作不便,很快被他抓住。她急中生智,揮起手中毛筆,突地往他左邊臉頰上掃了一筆。
清涼濕潤的感覺襲上臉頰,陸沉暮眯起眼,「葉佳 ,你畫花我的臉?」
話音未落,「刷」的一聲,他右邊臉頰上也添了一道橘色亮彩。
葉佳 揮著手中毛筆挑釁他,笑得好得意,「這樣才對稱。陸沉暮,你真漂亮。」
他眸色暗了,眉峰驀然上挑,「既然如此,大家一起玩,是不是更公平些?」說著,他一把伸手搶過她手里瓷瓶,沉入手指蘸取了橘色顏料,回敬地涂在她臉上。
「啊!」佳 尖叫起來,笑著撲過去與他扭打成一團。她向來是不顧矜持的,手腳並用跳上他的身體,奮力去搶那個瓷瓶。
「佳 ,別鬧了……」陸沉暮舉手投降了。他哪里打得過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她?
然而下一秒鐘,她張嘴「阿烏」一口,惡作劇地狠狠咬上他的肩頭。他吃痛,手一松,然後只听「 」的一聲,青花瓷瓶掉到地上,碎成片片。瓶內橘色顏料四濺,濺上葉佳 的褲腳和陸沉暮的拖鞋。
呀,闖禍了。
葉佳 連忙跳下陸沉暮的身子,後退兩步,小心翼翼地窺著他臉色問道︰「這瓶子……會不會很貴?」
「假貨,一點都不貴。」陸沉暮語聲溫柔,手勢輕緩地朝她勾指,「過來。」
「哦。」她乖乖點頭,腳步往他的方向挪動,「我不是故意的——」話音未落,陸沉暮俯子,狠狠吻住她狡辯的嘴唇。
「喂……」她巴巴地低叫了一聲,便再也沒有說話的力氣了。他深深地、狂熱地吻她,與她呼吸交錯、唇舌糾結。漸漸地,她身體發熱了,大腦昏沉了,陷入玫瑰色幻夢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依稀是︰這一次,她是真的把他給惹火了……
真是沒想到呵……
兩個小時以後,陸沉暮身體倦極地躺在主臥室的大床上,手勢輕柔地撫著懷中女子圓潤光滑的肩膊,忍不住發出輕淺嘆息︰看來,他是真的瘋了。
餅去從未熱戀過,如今一熱戀就失去所有理智。
以往和顧芷潔平平淡淡地交往了三年,從未想過要和她發生什麼;可是今天,與葉佳 重逢了不到六個小時,便把情侶間一切可能的親昵舉動給做盡了。
他原本想著要把她關在自己的客房里,可是一場半真半假的打鬧過後,他卻把她留在了自己的床上。
想到這里,他無奈地搖頭,愧疚自己的道德感竟然敗壞至此。然而,嘴角卻止不住地溢出笑意。佳 給了他太多驚喜。過去他從來不知,原來深深地陷入愛情之中,大腦罷工,心髒振顫,身體燃燒,是這般極致幸福的感覺。
這樣想著,他低頭親吻佳 微微眨動的眼睫毛,輕聲問︰「醒了沒?」
「……醒了。」懷中人兒聲音嬌軟,喉間發出貓咪一樣的甜蜜咕噥聲。
「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他發覺自己的聲音溫柔寵溺得不像話。
「好啊。」佳 精神來了,一下子翻身坐起來,扯過被單包裹住自己赤果的身子,「我去拿ICHIDO手制巧克力。」然後興沖沖跳下床去,跑出臥室。
陸沉暮有些好笑地望著她的背影,看來她很好養,只要無限量地供給她巧克力,她就不會再逃跑。
他……真想把她永遠留在身邊。
一分鐘後,葉佳 回到臥室。她不僅帶來了巧克力,還帶來了兩杯冷掉的咖啡和一張唱片。
「我渴死了,咖啡機又關了,只好喝冷的。」她端起咖啡杯輕啜,把唱片放入床腳的唱機中。很快地,室內響起了柴可夫斯基非常「悲愴」的《悲愴》交響曲之聲。
陸沉暮一怔。怎麼,她愛听這個?
佳 躺回床上,隔著被單抱住他腰身,「這是從你CD架上隨便拿的。」她沖他淘氣地一擠眼。
然後,很奇怪地,兩個人並排在床上,蓋著被單吃巧克力、喝冷咖啡,順便領略交響樂經典名作的偉大和震撼之處。
他們開始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