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戀 第七章

夜晚,擎天大樓的員工已全部下班,只有公司的保全人員仍盡職的守護著公司。

此刻位于頂樓總裁的休憩寓所里,卻傳來陣陣令人哀傷的藍調音樂。

站在透明的玻璃帷幕前,關繼威靜靜的看著窗外仍燈火通明的夜景。送戀兒回家後,靜止不動的盯著街上的景致瞧,仿佛已成為他最重要的事,身心俱疲的他任由痛苦侵蝕自己、麻痹自己。

早上那一場悔恨與淚水交織的爭執,他親眼目睹戀兒悲痛萬分的神情,他知道她恨他。一想到這兒,他便痛得萬念俱灰。

他詛咒,他謾罵,偏偏他無法改變這樣的事實。

他發狂般的走向櫥櫃拿出一瓶酒,拔起酒瓶上的軟木塞,仰起頭便讓辛辣的酒液沿著喉嚨滑下。

「原來還有感覺。」他嘲諷的低喃,臉上帶著又苦又澀的笑意。

我恨你……

「啊……」戀兒冷冷的言語再度浮上他腦海,他像負傷的野獸般咆哮起來。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句話就能殺人于無形,為了這句話,他已死過千百次。

「為什麼?」關繼威啞著嗓子,沉沉地低笑出聲,聲音空洞得宛若宇宙中不可測的黑洞。

「為什麼……」他的聲音又怒又傷痛。

「夠了!」一聲蒼老的低喝伴隨著拐杖敲上地面的悶響聲傳來,不知何時,擎天集團創辦人,也是撫養他長大的爺爺——關大成,已站在他身前。

必繼威置若罔聞,再度舉起酒瓶打算一飲而盡。

「我說夠了!」關大成搶下他手中的酒瓶,用力往地上一丟。

酒瓶的碎裂聲喚回關繼威少許的理智。「不要管我。」他低喃著,頹喪的跪坐在地上。

而關大成只是沉默地走到他身側,嘆息的搖搖頭,也不知該怎麼去安慰他。

「小陳說你今天失蹤了一天,你去見她?」

「她說她恨我!」在听到祖父的問話之後,關繼威渾身一僵,突然不可抑止的低咆起來,宛若受了傷的野獸一般,藉由咆哮來療傷止痛。雖然表面上看不出傷痕,可內心卻早已千瘡百孔。

「再接再厲。」關大成沒有出言安慰,更沒有任何責備,他只是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默默的轉身朝門口走去。

這句話像道響雷般打進關繼威的心里,像被點醒一般,他整個人振作起來,嘴里喃喃念著祖父的至理名言。

是啊!他怎麼會忘了,他不也是靠著這個信念才能將擎天集團擴充到今日的局面,更是靠著這個信念才能在這些找尋的日子里不致逼瘋自己!

他仰望夜空,再一次堅定的告訴自己︰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他都要等到戀兒的原諒。

他必須,也一定要做到!

必大成轉頭欣慰地看著他。

老伴啊!你說你是為了贖罪而來,你說你是那個拆散他們的劊子手……

你說老天爺因你罪孽深重,所以連贖罪的心願都不讓你達成。

你說你又要帶著遺憾走。

但願你來不及完成的,我能幫你做到。

傍我力量吧,老伴。

柳蝶戀宛若沒有靈魂的木偶般往回家的路邁進,原本粉女敕如杏桃般嬌紅的臉蛋上蒼白無血色,清亮的眼也變得空洞、毫無生氣。

打開門,迎面而來的是父親關心的眼神,鼻一酸,她向前投進父親敞開的懷抱,再也不能控制的哀哀哭泣。

她像個孩子般,雙手緊緊揪住案親的衣襟,用力地放聲大哭。

柳父只是沉默的拍撫她,任她盡情發泄情緒。

有的時候,淚水是最好的傷口愈合劑,有些創傷旁人無法代為承受,只能靠當事人自己去平撫,于是柳父沉默不語,疑問可以等一下再提。

良久

柳蝶戀哭累了,聲音轉成低低抽泣。

「戀兒,爸爸願意當個垃圾桶哦,還記得嗎?每當你心情不好時最喜歡說給爸爸听了,而當你說完後,心情也會變好,還記得嗎?」柳父一邊為女兒拭淚,一邊安慰。

「爸……」情緒極度脆弱的柳蝶戀一听,再度泣不成聲,她只是不停的搖頭,藉由這個動作來平撫再次激動的情緒。

「戀兒,乖,告訴爸爸。」柳父繼續勸哄著,他不曾見她傷心成這模樣,除了那場帶走她媽媽的車禍以外,她一向堅強得讓他心疼。

「爸——」柳蝶戀幾度哽咽。「爸,您還記得我曾經提起那個自小時候便不斷夢見的情境嗎?」

「記得啊!」柳父鼓勵的對她點點頭。

「那不是夢,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她哽咽道。

「哦!」

然後,她將全部的事情,包括今天的遭遇說了出來,當然,她自動省略掉遭關繼威強吻這件事。

或許是有一些不好意思吧,但她的心里清楚的知道,有更多的因素是不願說出來讓別人分享,這屬于情感的隱私面,她只想一個人偷偷品嘗。

柳父在听完她的敘述後,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說那夢中男子已經出現了?」

「嗯,而且……」柳蝶戀的淚水仍掛在臉頰。

「而且他還是你的頂頭上司,擎天集團總裁關繼威?」他臆測地道。

「爸?」柳蝶戀驚訝的看向父親,他怎麼會知道@

「方才有一通電話,就在你進門前,他自稱是你的老板關繼威——」

柳父尚未說完的話讓柳蝶戀又急又氣的打斷︰「他打來做什麼?」

他到底要干擾她的生活到什麼時候,連她的家人都不能幸免嗎?

「你別急。」柳父安撫著說︰「他只是打來請我照顧你,這樣而已。」

「請你照顧我?」幾乎是立刻的,她低聲喊道︰「他憑什麼?他以為自己是誰,天神?還是萬物的至尊?」

她恨他,更恨自己又再次愛上他。

在那些被夢糾纏的日子里,她曾經深切的希望真相能呈現,她甚至曾偷偷地希望自己是那夢中的女主角,有著深愛她的夫婿。

是誰說的,不希望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于是,她像普天下憧憬美麗愛情的愚蠢女子一般,向往沙翁劇中茱麗葉與羅密歐的悲慘愛情,雖然沒有圓滿的結局,但只要能真切的愛過一場便再也無憾,如此而已,不是嗎?

但她發現錯了!不可能!人都是貪求的動物,做不來真正的無憾。

當她知道原來夢中人就是自己的前世時,她才知道原來夢想與實際竟有這麼人的差別,她可以幻想自己是悲劇中的主角,卻又承受不起當幻想成真後的不堪與疼痛,多麼的可笑!

而之前曾經遺忘的片段,更在真相被揭開後如潮水般一波波朝她涌來,有熱戀時的快樂、新婚時的滿足、分離時的無奈以及被誣陷時的不甘……這些情緒在她心里交織成怒濤駭浪,拍搫著已快潰散的自己,原來看著別人痛苦與自己受苦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什麼感同身受,全是騙人的。

鎊種情緒交雜糾纏著,既深又濃的怨恨掩蓋住一切,但是可悲啊!在深濃的恨意之下,隱藏著的卻是不曾減少的情感。

如果她能少愛一點,恨是否也能少一點?

「戀兒?」看著天人交戰、一臉恨意的女兒,柳父幾乎無言了。

「爸,我恨他。」她的心痛若刀割。「我真的恨他!」

凌晨,已沉澱了心情的柳蝶戀再度倚在窗前,這個姿勢幾乎成為她這段日子最頻繁的動作。

窗外,明亮的街燈下有道熟悉的人影佇立著,似眷戀又像守護。柳蝶戀緩緩的勾唇微笑,笑容里有著諷刺。

她知道守候在夜色中的人是誰,但她並不打算理會,現在的她心中五味雜陳、紛亂難理,看著在夜色中受苦的他,她心中竟然升起一種矛盾的快意。

愛與恨是一體兩面,就像白晝與黑夜,一個升起一個落下,它們永遠存在,卻不能同時出現,否則便像此刻的她一樣。

這是父親方才勸告她時所說的。

沒有愛便不會恨,這個道理她懂,若真滅了愛,所剩的便是無動于衷,又何來的恨呢?如果能強烈的恨著一個人,那也代表著恨的背後是無可取代的愛了。

遺忘吧,女兒,當你學會遺忘不愉快的過去才能讓自己真正感到快樂。別忘了,當你懲罰對方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學習原諒才能真正擁有幸福。

不管你與他的將來如何,給那個受苦的年輕人一個機會。

爸,您要我給他機會。能嗎?能嗎?

她在心中掙扎著。

兩個受苦的靈魂皆一夜無眠到天亮,不管是窗外的他或窗內的她。

莫道是──

如此星辰非昨夜

為誰風露立中宵

平靜無波的日子慢慢滑過,這幾天,關繼威不再打擾柳蝶戀的生活,只在夜深人靜時默默地佇立夜色中,盯著伊人的窗口,直到燈熄後才悄悄離去。

這一切,柳蝶戀不是不明白,有許多次,她都強迫自己壓下狂奔下樓的沖動,因她不知道尚未厘清思緒的自己該怎麼去面對他。

是對著他破口大罵?或抱住他痛哭一場?

所以,兩個人便像玩捉迷藏般,一個等,一個躲。

但她仍讓他的傻勁給弄軟了心腸,不再像一開始明知道他非得等到自己熄燈後才會離去,還故意讓一室明亮直到天明,惡意的讓他守候一夜。

這樣的情形持續數天,也許是不舍,再加上父親不贊同的眼光,她只好提早熄燈,讓他能早早回家安歇。

而兩人就這麼樣僵持著。

這一天,忙了一個早上的柳蝶戀已經饑腸轆轆,在同事紛紛丟下手邊工作相偕上餐廳時,她才發現已到午休時間。

「蝶戀,一起吃飯?」黃千惠開口詢問她。

「好,再給我一分鐘。」簡單收拾好桌面,她站起身打算與黃千惠一同離去。

就在這時,桌上的分機響起,她回給黃千惠一個抱歉的眼神後,接起電話。

話筒一端傳來低沉的男聲,讓她不由自主地僵了僵。

(和我一起吃飯。)半命令半乞求的聲音打碎她的鎮靜。

「對不起,你打錯了。」她飛快的掛斷電話,仿佛手上的話筒有傳染病似的。

像是不死心般,電話鈴聲再次響起,她掙扎許久,再加上一旁好奇的眼光,她只好再度接起電話。

(不要再掛我的電話,好嗎?)話筒梩傳來幽幽的嘆息聲。

幾乎讓那一聲嘆息喚出淚意的柳蝶戀,只是緊緊握住話筒,不答話也不掛掉。

(戀兒,我知道你在听,我好想你,真的。)低沉的嗓音繼續自話筒彼端流瀉而出。

(戀兒……我不敢奢望你能原諒我,但至少給我個機會,好嗎?)

「你……」柳蝶戀無法自持,更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不懂,是什麼原因讓他打破沉默,打來這一通擾亂她平靜的電話?

(戀兒,陪我吃飯好嗎?一頓飯就好了。)哀懇的嗓音繼續奮斗著。

理智與感情激烈交戰,折磨她刻意偽裝堅強的心終于,她再也受不了的狠狠掛上電話。

「蝶戀。」黃千惠關心地輕輕踫踫她。

「對不起,我吃不下了,你自己——」閉上眼,她回避黃千惠的關心,面色蒼白的頹坐在椅子上。

「好,那你休息一會兒,我會幫你帶午餐回來。」體諒的一笑,黃千惠不打算追問下去。

轉過身欲離去的同時,黃千惠低呼出聲,同時,此起彼落的聲音也紛紛響起。

「總裁。」

「嗯。」關繼威淡漠地回應職員們的叫喚,不在乎自己的出現帶來議論紛紛,他的眼神只是緊緊鎖在柳蝶戀身上,專注的模樣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他與她。

「戀兒。」一向冷漠的嗓音在輕喚她時頓現無限柔情,引來其他同事的全神傾听。

這時,原本嘈雜的辦公室突然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戀兒……」哀求的叫喚不死心的再次響起。

柳蝶戀只好抬起頭,故作不經心的看向他,臉上掛著一抹漫不經心的微笑。

「請問總裁有何指教?」她淡淡地開口。

「不要這樣……」關繼威哀求道。

「你才不要這樣!」柳蝶戀咬牙切齒的迸出這句話。這個神經病,害她害得還不夠嗎?

「陪我吃飯。」

「你——」她看向眾人好奇的眼光,只好恨恨地點頭同意。

離開擎天大樓後,柳蝶戀不發一語地坐在車里,視線膠著在前方。

「戀兒,說話好嗎?」關繼威再度乞求,聲音卑微得好似忠心不移的僕人。

她只是幽幽嘆口氣。

「不要這樣好嗎?以前的你是最寬容的,你總是包容任何人的錯誤,為什麼就是不肯原諒我?」他在她耳邊低語。

聞言,她愣了愣,然後才慢慢轉過頭去,恨恨地誽︰「不要跟我提以前,還有,我為什麼要原諒你?我跟你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上輩子的事早就過去,這輩子的我跟你毫無關系。如果硬要說,充其量不過是上司與屬下罷了!」

車子嘎的一聲以不要命的方式停在路邊。

「你——」柳蝶戀驚訝的看著他。

必繼威瞪著她足足有數分鐘之久,而她也毫不退縮的反瞪回去,靜謐的空間充斥著一觸即爆的緊張。

「你再說一次。」他僵硬地開口。

「再說一次就再說一次,你以為我怕你嗎?」將背抵著車門,柳蝶戀謹慎的看著他。

「好!很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在乎了。」

「你……」他臉上濃濃的受傷神情竟觸痛了她!傷害他應該是自己最盼望的事,為何當自己看他難受心竟也跟著隱隱作痛?

是否真如父親所說的,在傷害他的同時她也折磨了自己。

他不讓她有思考的時間,立即伸手攫住她,強吻上她紅女敕的雙唇,帶著霸道、索求與懲罰意味,讓她根本來不及反應。

除了蠻強的索求她的吻之外,關繼威的手更放肆的探索至她胸前,沿著衣服的邊緣,撫模她白皙的胸口。

回過神的柳蝶戀溦動地掙扎,卻發現自己內心根本不想掙月兌這樣的懷抱,而關繼威更將她整個人牢牢的摟住。

激烈抵抗的動作漸漸趨緩,慢慢的,她的雙手棲在他的胸前,像擁抱他一樣。

而他原本強奪的唇也越來越溫柔,他不斷的汲取她的芳香和甜蜜,毫不厭倦的舌忝弄吸吮。片刻,他終于離開她的唇,兩個人皆激烈的喘息著。

她抖著又紅又腫的雙唇,心底不敢相信自己竟會沉醉在他的懷抱里而忘了抵抗。

「如果你要我恨你,恭喜你,你已經成功了。」柳蝶戀咬牙切齒的說。

必繼威這才找回理智,臉上的暴怒微微平息,有點感傷的說︰

「戀兒,別再折磨我了,這樣的日子你不會覺得痛苦嗎?我們就像兩個半圓,誰少了誰都不會圓滿,既然注定彼此相屬,你又何苦硬要折磨彼此?」

「折磨?怎麼會,我很快樂啊!」她嘴硬的回答。

「那——你為什麼哭?」他伸出手輕輕地為她拭淚。

「誰說我在哭,我只是……我只是……我沒有哭……」她搖搖頭,卻發現自己真的在哭,晶瑩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滴滴不受指揮的拼命滑落。

突然,她再度被擁進溫暖的懷抱里,一個近乎呵寵的吻烙上她的淚頰,留戀輾轉的吻去她不停掉落的淚珠。

「別哭……求你別哭。」

她是他的弱點,尤其是她的淚水更是打擊他的利器。這一點,不論是以前或現在,從不曾改變,有的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所加深加重的眷戀。

這時,他的行動電話響起。

必繼威迅速接起電話,一會兒,神情突然變得有點緊張。

幣掉電話後,他朝柳蝶戀說︰「戀兒,我們走。」說話的同時,車子已像箭一般往前沖去。

「去哪?」臉上猶帶淚痕的柳蝶戀無力地斜倚在座位上。

「方才公司接到一通來自醫院的電話,說你父親發生車禍,現在正在台大醫院接受手術。」關繼威以時速破百的速度往前直闖,不理會路上行駛車輛的喇叭抗議聲。

乍听這個消息的柳蝶戀,整個人已經完全呆怔住,只能任由他帶領自己往醫院而去。

手術室的指示燈刺目的亮著。

柳蝶戀雪白著一張臉,恍惚又無措的站在緊閉的手術室前。

爸,您一定要平安無事!

她雙手合十、虔心默禱的拼命祈求佛祖保佑她的父親能安全月兌離險境。

「別怕。」關繼威見狀,心疼的擁住她。

雖然她看來還算鎮靜,但他知道此刻她已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時間在等待中煎熬的度過,三個小時的時間像一輩子似的,漫長得不可思議。

「我爸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對不對?」

快讓等待逼瘋的柳蝶戀突然用力揪住必繼威的衣襟,慌亂不安的想尋求保證。

「戀兒——」關繼威安撫的摟住她。

「我爸會沒事的,對不對……」

「你放心,有我在,他一定會沒事的。」摟著把自己當成救生圈般的她,關繼威只能迭聲保證。「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你?你又不是醫師,更不是上帝,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快讓恐懼淹沒的她,無法自主的以言語傷害眼前的人。

「戀兒,別這樣。」看著哭得不能自己的她,他微微地嘆口氣,抑下心底受傷的感覺,再次不舍的安撫她。

手術室外只有慌亂的哭聲不斷回蕩。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的。」過了許久,柳蝶戀抬起頭,望著讓她哭濕衣服的關繼威,囁嚅又不安的道歉。

必繼威只是笑著搖搖頭。

這時,手術中的燈已經熄滅,門向一側開啟。

柳蝶戀慌忙奔向前,抓住醫師手術袍的袖子連忙追問︰「我爸他怎麼樣?怎麼樣?」

「你們是病患家屬?」甫自手術室中走出的醫師一臉疲憊的說︰「手術非常成功,不過病人因大量失血再加上有腦震蕩現象,所以必須在加護病房里觀察,你們先去辦住院手續吧!」醫師說完便打算離開。

「醫師,請等一下。」柳蝶戀喊住醫師。

「還有事嗎?」

「我什麼時候可以看我爸爸?」

「探病時間是七點,你們還是先去辦手續吧!」

辦妥住院手續後,兩人轉到加護病房外的長廊等待,走廊上的家屬全是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

「威……」

慌亂到無以復加的柳蝶戀並沒有意識到她月兌口喊了關繼威的名字,她仍沉浸在過度震驚的情緒中。

但是關繼威听到了,他猛地一震,原本垂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但他仍不動聲色,不讓心中的狂喜表露于外,一方面他知道這只是戀兒無意識的行為,因為人在脆弱時,都會不由自主的尋求支柱,而此時此刻,他便成為她的港灣。

另一方面他也是怕了,不管怎麼說,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都實實在在地傷了他的心,他的心不是銅牆鐵壁,無法禁得起一再被傷害而仍能完好如初。

于是,他壓下想放聲大叫的沖動,不讓狂喜的浪潮席卷自己。

「威,我爸他會沒事的,對不對?」

柳蝶戀將臉埋在手心里,自手心的縫隙中不斷地追問。

「我——」本欲回答的關繼威注意到在加護病房外等候的其他病患家屬已穿妥隔菌衣準備探病,于是他趕緊開口︰「戀兒,探病時間到了。」

聞言,她連忙穿好隔菌衣,迫不及待的往加護病房內走去。在看見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後,便再也忍不住地讓破碎的嗚咽聲沖口而出。

「哦……天啊——」她整個人無力的倚在關繼威身上。

怎麼會這樣呢?父親全身上下纏滿繃帶,一大堆不知何用的管子由身體接到儀器上,點滴瓶內的注射液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怎麼會這樣呢,就連呼吸都必須藉由儀器來幫忙。

巨大的恐懼與哀傷同時籠罩柳蝶戀,她的心激動地跳動著,為了要克制痛哭的沖動,她任指尖深深陷入柔女敕的掌心;她依戀的跪倒在父親的床榻前,再也無法克制的痛哭出聲。

必繼威只是彎下腰將跪在地上的她擁入懷中,沒有安慰的言語,他只是默默地摟住她,任她盡情的哭泣。

有些傷,在淚水的洗滌之下,反而能快速痊愈。所以他只是擁抱她,任由她發泄心中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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