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你一輩子 第八章

曾經,她以為她的父親只是嚴肅、嚴厲了些;曾經,她以為她的母親只是因弟弟與妹妹年紀還小,才會忽略了對她的照顧……

而今,一切全變了樣,再不是她自以為是的狀況。

仔細回想起來,其實有跡可尋,而她竟毫無所覺。因為這太荒謬了,她的親母親竟為了另一個男人而成為拋夫棄子的女人……

方可人不斷地奔跑著,她不知道該去哪里,生活環境向來單純的她,能夠到那里去?

她奔跑的步伐因為疲累而減緩,最終,駐足于耿直彥住處之下。

只有這里了,她只能來找他了……

無論父親將她與他批評得多麼污蔑不堪,可她心里雪亮明白,他們之間的進展並未像父親所說的那樣。

只是一間好簡單的屋子,竟為她帶來平靜與溫暖……方可人杵立在耿直彥的屋門之外,不由自主地痛哭失聲。

他還沒回來,都已經十一點四十二分了,她這才知道他竟要如此辛苦地工作賺錢……她終于能明白初識他時,他身上為何像是披滿了刺……

適才,她在父親眼中,不也看到了相同的悲憤?

那是被至親至愛之人所傷害的痛所化成的刺,反擊向其它人……

雹直彥的刺來自于他父親的無能,而她父親的刺……來自于她那素未謀面的親生母觀的背叛……

「直彥……」

她好想他、好想他……

她掏出鑰匙開了門進入、再度躺到他的床上,哭泣著汲取屬于他的氣味,唯有如此,她才能稍減心口中不斷糾結的疼──

當耿直彥疲累地返抵住處時,見到的正是在他床上蜷縮成團的方可人。他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隨即走到她身畔輕喚。

「可人,妳睡過頭了……」

他以為她睡著了才會錯過早該返家的時間,心里正擔心著她的父母恐怕會嚴加責難的同時,他才察覺了不對勁。

她頰上殘留的是……他蹙起了眉。

「可人?」他再度喚著,手也搭上她的肩輕搖。

方可人眨了眨腫痛的眼,一瞧見耿直彥,所有的委屈、難過頓時傾泄而出,撲入他的懷里啜泣著。

「發生什麼事了?」他難掩擔憂地問著,試圖想扳起她的臉龐,她卻不願抬頭,緊緊地埋入他懷里。「妳睡著了?不回家會挨罵的,」

雹直彥的話讓方可人的淚水更凶地撲簌簌直落,她哭得他心慌,卻始終不發一言。

「到底怎麼了?哭也不能解決事情啊!」耿直彥無奈又心疼地說著。

「我……」她抽泣著。「我爸……他知道你的事了……」

「喔?」他挑起了眉。「然後呢?」

「他要帶我去醫院檢查……檢查我……還是不是處女……」她泣不成聲。「他……我媽並不是我媽,我媽早就跟別的男人跑了……我爸恨透她了,所以……他以為我會跟我媽一樣,才會管我那麼嚴……誰知道……我跟我媽一樣隨便……讓他失望透頂……」

「胡說八道。」耿直彥蹙起了眉。「妳爸瘋了!」

「我該怎麼辦?」她抬起淚眼,惶然無依地瞅著他。「我跑出來,就回不去了,我太了解我爸的個性了……我不知道能去哪里,走著、走著就來到這里……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妳可以留在這里。」他輕撫著她的發絲,柔聲說著。「我能體會妳爸爸的想法,卻無法接受他對待妳的態度。妳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妳知道的,我……」

方可人只覺得心口暖暖的,淚水也止住了,張著晶亮的眼眸等著他往下說。

「我……反正,妳可以留下來就對了。」耿直彥微窘地別開臉。「不知道妳還會在這里,我什麼也沒買回來。妳會餓嗎?」

方可人搖搖頭,突然間緊擁住他。「讓我抱一下就好……」

「嗯……」他輕聲應著,撫著她的發絲,大掌環住她縴弱的肩。

「我不敢相信楚大哥會出賣我……」她啞聲說著,絕口不提楚任與她之間發生過的事。她不想讓他擔心,更不想見到他去找楚任。

「因為他輸不起……他太在乎妳了。」

「或許吧……」她蹙起了眉。「我不想提他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耿直彥敏感地挑起了眉。

「沒事,我只是……覺得好累……」

她將臉埋入他胸膛里,貪戀著他的氣味。那種很男人味的味,總讓她心安。

「要不要先唾一覺?」他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曖昧的暗示,只是溫柔地問著。

「嗯……」她含糊地點點頭,像只無尾熊般卷抱著他,安穩、舒適地沉入夢鄉。她真的好累。

望著她的睡顏,他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靜靜地撫著她的發絲。如果可以,他願意成為她的倚靠。

這一夜,是他們共度的第一夜。他微笑地想著,原來他也可以是個君子,竟甘願讓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安穩地睡去。

原來,愛著一個人、珍視一個人的心情是這樣子的……

直到夜深了,他才終于微笑地墜入夢鄉。在那之前,他早已有了全盤的打算,他會帶她去添購生活必需品,還有冷氣……

★※★※★※

周末,耿直彥從車廠里開了輛車出來。

「這是誰的車?」

方可人詫異地端詳這輛雪白、嶄新的休旅車。

「客戶送來車廠重新烤漆、整修的車,我答應順便替他試車,所以……」耿直彥笑了笑。「走吧!」

兩人上了車,耿直彥帶著方可人前往傳統市場采買新鮮的海產、雞翅、豬肉片等等,再轉往超市購買烤肉用具。一路上,方可人的情緒始終亢奮。他們甚至還買了一塊方形的大冰塊,準備放在可攜式小冰箱內保鮮用。

「我們要到哪里去?」方可人雀躍地問。

此刻的她,笑得像個開心的小女孩,耿直彥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哪里都好,有山有水,適合烤肉的地方都可以。」沒說出口的是,只要有她陪著,到哪里他都甘之如飴。

「好。」她毫無異議她附和著。

「可人……」望著她漾著笑的臉龐,他不得不問︰「妳都不回家,真的沒問題嗎?」

這兩天,白天他們各自工作,晚上則相擁而眠,雖然幸福,心里卻仍無法踏實。他知道在她的笑臉下隱藏著一顆泣血的心。

「他們會在乎我回不回去嗎?」方可人自嘲地扯唇一笑,那苦澀的表情刺痛了耿直彥的心。

「不提這事了。」耿直彥握住方可人冰涼的小手,溫柔地笑著。「今天,我們是來開心地烤肉的,把不快樂的事全忘了吧!」

「嗯!」方可人漾開了笑。

車子一路開上蜿蜒的山路,方可人興奮地拿起相機朝窗外猛按快門。

「妳在浪費底片喔!」他忍俊不禁地提醒著。

「風景很漂亮啊!」她撇然一笑,忍不住又拍下幾張照片。

「光拍那些風景有什麼好看的?當然要有人在里頭了值得留念啊!」

「也對喔!」她傻氣地笑著,隨即收起相機。

車子向前行了幾分鐘後,耿直彥將車速放緩,準備停靠。

方可人一臉狐疑,眨著晶亮的眼瞳四處張望著。

「這里有條小路可以走下去,下面是一條溪。來,我們搬東西下去吧!」說著,他已然步出車外。

兩人分配好物品後,還有些零星的東西無法帶下去。

「等會兒我再上來拿好了,」耿直彥說著。

「塞一塞就可以提下去了,不要再走一趟嘛!」方可人奮力地將所有東西集中在一起。

「會恨重的。」

看著她身上背了背包,左手提一袋烤肉用貝,右子則是大水塊、一罐烏龍茶、一包衛生紙及免洗碗筷,他不禁蹙起了眉。

「沒關系,總比走兩趟來得好。」她臉上的笑燦爛如陽光。

「分一些給我吧!」

「不用了,我可以的。」她信誓且旦地保證著。她可不是那麼柔弱的小女人呢!

「如果真的不行,就別勉強。」他不再強迫她,開始往草叢里走去。

小徑十分幽密,被叢生得比人還高的草所淹沒,若不細看,是無法往下走的。而這條小徑非常陡,耿直彥走在前頭,方可人隨之在後。

「別滑下去了,要抓住旁邊的……」還來不及說完提醒的話語──

「啊……」方可人一聲驚呼響起,腳下一滑的她,本能地想抓住可以依附的物體,不自覺地就松開了右手──

雹直彥心頭一驚,只見一袋物品自他身邊滾落至溪里,回身一看,方可人余悸猶存的臉上正努力地綻出笑容。

「我……沒事……」她笑著。「嚇死我了……」

「妳別動!」他想爬上去穩住她的身軀。

「我沒事。」她心頭已定,便想起了那袋被她「犧牲」的物品。「冰、冰塊滾下去了,還有那包衛生紙!先別管我,你先把東西撿回來。」說著,她將身旁不遠處的烏龍茶抓到手上。沒滾至溪里的烏龍茶是被陡坡上的石塊給擋住了去路,才幸免于難的。

雹直彥順著坡勢向下滑去,揚聲說︰「沒看到冰塊。」

「有啦!就在那里!」方可人指著冰塊滾落的位置。「就從那里滾下去的,你再仔細地我一我。」

「沒看到啊!」耿直彥伸長脖子往溪里望去。「只有衛生紙,全被水泡濕了。」

「有啦!一定在那里的!」方可人索性跟著住下走,信誓旦旦地說。「我明明就看見它滾到這里。」她跟著往溪里望,卻空無一物。

雹直彥陡然放聲大笑。「冰塊早就飄走了啦!」

「啊?」方可人一愣,剎那間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啊啊啊!冰塊的比重比水小!」冰塊比重小,的確是順著水流漂走了。

「天啊……我竟然還找了半天!」耿直彥幾乎笑岔了氣。

「對不起嘛,我以為……」方可人脹紅了臉,卻忍不住苞著笑了起來。

「妳喔……」他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頭。「小笨蛋一個!」

「不要笑我了嘛!」她嬌嗔著。

說完,兩人相視大笑,笑聲回蕩在山林之間,久久不絕于耳……

不一會兒後,兩人順利來到一處平坦地,只見耿直彥熟練地生火準備烤肉,方可人則在一旁幫不上忙。

「我該做什麼?」她小聲地問著,因為她什麼都不會。

「坐著就好了。」他替她搬來一塊表面平滑的石頭。

「我……可以幫忙的。」她不想當個毫無用處的女人。

「妳可以幫忙吃。」他笑著說。

「我又不是豬。」她噘著唇嘟嚷著。

「妳若是豬,也是最漂亮的小豬。」他這一句稱不上多好听的話,卻讓方可人羞紅了臉。

「不跟你說了,竟然說我是豬。」

她就這樣望著他一刻不得閑地張羅著所有的事情,最後索性拿起相機拍起他的模樣。

「看一下鏡頭嘛!」她喚著。

雹直彥一抬頭,方可人便按下快門。

「別浪費底片,等會兒我再幫妳拍照。」

「拍你怎麼算是浪費底片?」她噘起了唇,又拍下幾張照片。

「我沒什麼好看的啊!」

「才怪,你很好看的。」透過鏡頭看著他剛毅有型的面孔,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唇畔也浮起溫柔愛戀的笑。

听了她的話,他登時有些窘,不願面對鏡頭地咕噥著。「妳才好看。」

「我不管,對著鏡頭笑一個,快嘛!」她的鏡頭鎖定他,笑著說。

拗不過她的要求,他舉起右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努力地擠出笑容,方可人口馬上捕捉住這一剎那的他。

「好帥喔!」她贊嘆著。

「一定很呆。」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睨了她一眼,繼續他手邊的工作。

「好想跟你照相喔……」她黏到他身邊。「可是這里只有我們,沒有人可以幫我們拍照。」她好失望地說著。

「相機有定時裝置。」不忍見她失望,他開口說著。

「對喔!」她馬上笑開懷。「等會兒我們就來拍照!」

「嗯。妳餓了嗎?要不要先烤些肉片?」

「我還不餓!我們先拍照!」她念念不忘這回事。

「妳喔……」他捏了捏她的鼻頭。「拍就拍吧!」

說著,他四處張望,將相機擱在一塊比人還高的大石頭上,透過鏡頭望著巧笑倩兮的方可人,無法移開視線。

原來鏡頭對準心愛的人,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其它事物都成了背景,只有中間盈立的人兒才是焦點。

她剛才也是一樣的心情嗎?他很幸福地想著。

「站這里可以嗎?」見他久未出聲,她不禁問著。

「噢。」他如夢初醒。「往前一點,再左邊一點,嗯……過頭了,再往右邊一點,好,就這樣,不要動。」

說完,他按下自動定時裝賈,往回跑到方可人身邊。他一靠近,她便偎向他,他也理所當然地攬住她。

「要笑喔!」方可人甜蜜地提醒著,小手圈著他的腰。

「嗯。」

比預期的時間長了些,相機始終毫無動靜,就在兩人的笑容已經有些僵硬時,相機發出「啪擦」一聲,攝下了畫面。

「啊……我好像閉起眼楮了!」方可人懊惱地嚷著。「再拍一張好不好?」

最後,來來回回一共拍了好幾張,因為方可人拍上了癮,提議兩人得變換動作,于是拍下了幾張兩人共有的快樂、甜蜜卻又有點搞笑的相片……

本來,她還想再拍幾張的,卻因為烤焦的甜不辣及豆干所傳出的味道而中斷……

★※★※★※

天色已然昏暗,耿直彥側首望著方可人憨甜的睡顏,溫柔地笑了起來。

她就像個孩子似的,玩得很瘋,拍掉了三卷底片。上車之後,原本還有精神跟他吱吱喳喳地說話,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他放慢車速,盡量不讓顛簸的路面吵醒她。

「可人,到家了。」停好車後,他柔聲喚著。

「嗯?」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啊?到家了?」

「是啊!妳睡得跟小豬一樣,還流口水呢!」他刮了刮她的唇角。

「啊!真的嗎?」她緊張地抹了抹唇。「你騙人!我才不會流口水!」恍然明白他的捉弄。

雹直彥大笑出聲。「妳一定累了,洗好澡就早點睡吧!」

「嗯!」

她開心地跟著他提著剩余的雜物下車。

才走到樓下,便看見熟悉的身影杵立在門口。楚任也在同時間看見了他們,他拋掉手中的煙,向前走來。

昏暗的街燈映照出楚任疲憊的臉與下顎的胡渣……

方可人難掩驚愕,她從不曾見過如此頹廢的楚任。一直以來,他總是清爽、干淨又體面地讓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狀態下。

「可人,回家吧!」楚任啞聲說著。

「我不回去!」方可人躲在耿直彥身後,抗拒地回答。

「我都知道了,回去吧!伯父很擔心妳,伯母也是。」

楚任的視線落在方可人緊扣著耿直彥臂膀的手指上,強力克制想扯開他們的沖動。

方可人緊咬著唇,指尖的力道加重了些。

「她不想回去,你別來煩她。」耿直彥瞪著楚任,不悅地說著。今日的好心情全被這家伙給破壞殆盡。

楚任深吸一口氣,動之以情地說︰「伯父病了,躺在床上一直念著妳的名字……妳忍心嗎?可人,我知道妳不是這麼狠心的人,他是妳爸爸啊!」

方可人身軀一寰。

「他騙妳的。」耿直彥盯視著楚任的眼,不喜歡楚任直視著他的女人。

「我何必說謊?」楚任怒氣陡生地吼著。「可人,妳若是不相信,妳可以回家去看看!我只是不希望妳將來後悔!這麼多年來,伯父是凶了點、嚴厲了點,但他依然很照顧妳,妳怎麼能在他最需要妳的時候棄他于不顧?那不就跟妳媽媽……」楚任突然頓住了話。只因他清楚瞧見方可人的淚水。

「你竟然這樣說!」耿直彥氣憤地想沖上前去。

雖然楚任及時咽下想說的話,可是可人和直彥都明白他的未竟之意。

「直彥!」方可人拖住雹直彥,望向楚任,顫聲道︰「我跟你回去,但我有話想跟他說,你……」

「我知道。」楚任瞪了耿直彥一眼後,便往旁邊走去。

「他是騙妳的。我不相信你爸爸真的生病了。」耿直彥蹙起了眉。

「我也不完全相信。」方可人望著耿直彥,含淚地道。「可是楚大哥說得對,他終究是我爸爸,我無法……不管他,我不能跟我媽媽一樣……」說完,她趕忙垂下頭想掩飾她奪眶而出的淚水。

「可人……」耿直彥心疼地擁緊她。「我明白妳的心情,妳回去吧!如果他們說謊,妳就來我我,我永遠在這里等妳,知道嗎?」

「我知道……」她緊緊地擁住他,泣不成聲。

「別哭了……」他抬起她的臉,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可她的淚水卻無法止歇。

「我回去一下就會回來的。」她試著綻出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妳再哭下去,我就不讓妳走了。」他痛苦地蹙起眉。

「我不哭。」方可人抹去眼淚,溫柔地笑著道︰「我有話想跟你說……」

「嗯?」他微俯。

方可人輕踮腳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便要奔離……

雹直彥猛然拉回她的身子,狠狠地吻住她……

楚任目皆欲裂地瞪著兩人纏綿的畫面

「去吧!」耿直彥難舍地結束這個吻,啞聲說著。

「嗯。」

方可人微一用力地握緊耿真彥的手,這才跟著楚任離去。

雹直彥駐是在原地,目送著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很不安、很不安、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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