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號摩天輪的幸福 第三章

「卉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待曾傲青一離開辦公室,吳幸福便迫不及待地打手機給于卉蓉。

「什麼事呀?「手機另一頭傳來的是慵懶的聲調,她八成還在睡覺。

「就是那個曾傲青呀!他答應要替你拍廣告了。「

「真的?「

吳幸福可以想像卉蓉正忙著坐起身,難以置信的模樣。

「當然是真的。這下你可滿意了吧?「

「嗯,太滿意了。吳姊,你是怎麼辦到的呀!真是萬能,你一出馬什麼都沒問題……「

「呵……也沒什麼啦……過程就不必提了,那個曾傲青也沒有你說的那麼難搞定嘛!不過爾爾……呃……「吳幸福正沉浸在被褒揚的喜悅里,沒想到一個抬頭,竟看見曾傲青在她面前,害她差點兒掉了話機。

「吳姊,怎麼啦?吳姊!你那兒沒事吧?「那頭,于卉蓉等不到她的聲音,連忙追問。

「沒事,我一會兒再打給你。「吳幸福匆忙地掛掉電話。「你、你怎麼回來了?「

「這是我的公司,我難道不能來?「曾傲青一臉不悅。

他向來獨來獨往,上哪兒從沒有交代的習慣,他這個助理上工不久不了解他就算了,竟然還讓他逮到她在說他的壞話!

「可以。「不知道他听到多少?吳幸福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笑得這麼大聲了,得意忘形八成就是這樣吧!「那……你回來干嘛?「

「‘不過爾爾’是什麼意思?「他抿緊唇,從來沒有被這樣小看過,自然老大不爽。

「啊?這個……也沒有什麼。「吳幸福漲紅了臉,他都听到了還來問她!

「沒有?看來你很閑。「她可是第一個這麼不賞臉的女人。

「我是通知卉蓉好消息,哪有……「

「我想到要去哪里拍廣告了,你準備一下也跟去。「他不客氣地截斷她的話。

「我也去?為什麼?「

「誰叫你是我的助理,老板在外頭飽受風吹雨打,助理好意思在辦公室吹冷氣?「盡避這個綜合編輯的職務,其實只要坐在辦公室就行了,但他可不打算這麼早告訴她。

「是不太好意思。「就會拿這句話來堵她。

「這就是了。「

「那……要去哪里?碧潭還是陽明山?「因為想起他在別處有兼職,所以很自然猜想他不可能去太遠的地方。

曾傲青冷睇了她一眼,她是真不懂還是真這樣看扁他?若去碧潭還是陽明山這兩個地方還要他親自出馬的話,他養一堆飯桶是要做啥?

「是義大利!「

「義、大、利!「吳幸一幅大叫,跑那麼遠,爸爸怎麼辦?

「怎麼?不行嗎?「

「我、我沒有護照。「隨便找了個借口。

「所以叫你準備呀!「曾傲青一副不容置喙的樣子,再看她一臉糟透了的模樣,心頭莫名一樂。

「去義大利是很好啦,可是卉蓉才出道就搞這麼大手筆,師兄姊一定會排擠她吧!「她咕噥,替于卉蓉擔心起來。

「你說什麼?「曾傲青沒听清楚。

「沒有沒有。去義大利就義大利,拍大頭照的錢你出喔!「小錢也是要算清楚的。她可是因公出國,不是私人旅游,辦護照的錢當然要公司付。

「你是猶太人呀!這麼會算。「

「事實證明不是猶太人也是這麼會算。「她吐了吐舌,沒注意到自己的舉動像個淘氣鬼,模樣也可愛得緊。

曾傲青倒是愣了下,他從沒見過這麼會做表情的女生,真是讓人又氣又不免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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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八點,吳幸福在家里守著電視,等著那個什麼意境廣告出現,可惜她轉遍七八十家電視台,就是沒看到有「陽光「、有「森林「的。

「還是打電話問問卉蓉吧!「想著,她拿起手機撥打,不一會兒,手機那端傳來轉入語音信箱的聲音,她只好掛斷上切靠自己了。

將搖控器再從第一台開始按起,只要是看到正在播廣告的,她便集中注意力地看著,並把可疑的內容做記錄,她相信這里面,總有一個是曾傲青拍的。

「聯考都沒有這麼努力。「她喃喃自語,邊暗忖他可真是了不起呀,讓她這個從來不看電視的人這樣認真,還做筆記呢!

她一定要找出他的廣告,指正他拍攝的缺點,不然他會以為自己是個完美無缺的人,繼續囂張、自大下去。

這麼想之後、她的干勁、斗志就來了,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電視,渾然忘了時間的流逝——

吳天槐一回到家里,就看見吳幸福口里念念有詞的。

「幸福,你在干什麼?「

「咦?爸!你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早?「吳幸福嚇了一跳,還以為現在才九點。

「早!已經十一點半了還早?「吳天槐把一些食材提進廚房,準備洗澡休息。

「啊?「吳幸福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還真的已經走到十一點半了。「我沒注意到時間。「

本來她是打算九點看完,便去夜市幫忙爸爸的,沒想到時間會過得這麼快,她非但沒揪出到底哪個廣告是陽光森林、也沒有幫到爸爸的忙。

「爸,你去洗澡啦,這些我來弄。「

「不必了,統統冰起來就行了。你在弄什麼?幾點了都不知道。」

「哦,沒事啦!今天生意怎麼樣?「她有空都會去店里幫忙,只是最近老是在忙名都的事,有一陣子沒去店里了。

「還不是差不多。」

「那就是很好嘍。」如果真的忙不過來,再找一個工讀生好了。」

「我一個人比較好做事,不用請人。「只是一間小牛肉面店罷了,他沒打算請人來增加開銷。

「可是我看其他賣吃的店,都是兩個人分工合作比較多。我現在也有工作了,再請一個工讀生來店里幫忙,爸你也不必這麼累呀!「

「我知道你不想我這麼累,但我現在體力可以,你就放心吧!「吳天槐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

「好吧!反正我現在轉調其他部門,不會這麼忙了,有空我會去幫你。」這大概是跟在曾傲青身邊唯一的好處吧?她想。

不過,她才慶幸不到一分鐘,她的手機便響起來了————

「我接個電話!喂?「她匆匆跑回客廳接起手機。

「我是曾傲青。「

「哦!什麼事?「這個人半夜打給她干嘛?

「馬上去買一碗牛肉面過來名都。「

「什麼?「他是誰呀?現在是下班時間吧?居然還擺大老板架子。

「我餓了。你趕快送來,「

「我……「還來不及拒絕,他大少爺便把手機掛斷,用嘟聲來堵住她的抗議。

「厚……怎麼會有這種人?「

「怎麼了?是誰這麼晚還打電話給你?是男朋友?「吳大槐問道,以為是她交了男朋友。

「是一個討厭鬼打的啦!偏偏又不能不理他。「真正的男人是會體貼女人的,哪像他這個樣子,要她做這做那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這麼晚還在公司干嘛?

若說是故意要整她才待到現在的話也不太可能,沒有人會這麼無聊吧?

「到底是什麼事?「吳天槐很少看到女兒這麼咬牙切齒。

「是我的老板啦!他要我送牛肉面過去。這麼晚了,他都不會體諒我也要休息耶!「

吳天槐一听是女兒的老板,又指名要吃牛肉面,馬上說道︰「他這麼晚了還在工作,可見是個很努力的人,你應該要多體諒他才對。我趕快下一碗面,等下再載你一起過去。「

「爸!「爸爸干嘛為那種人下面,那麼辛苦呀?吳幸福馬上發出不滿的抗議。

「年輕人在社會上打拚,多巴結點準沒錯。你呀!還太女敕了。「吳天槐不理她的抗辯,拿出食材開始忙碌起來,看得吳幸福是不滿極了,對曾傲青更加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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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室里,曾傲青剛完成了初步的音樂編輯。

急欲完成一份滿意的「日本之旅「的他,才不管現在是幾點了,馬上打手機給吳幸福要她過來,順道帶份消夜給他。

他當然可以想見,她在接獲他的工作指令之後,臉會拉得多長。不過,這是因為她自己跟他提過她沒什麼事可做的,所以不能怪他。

在名都工作的人,都知道他從不養閑人,當然,當他的助理,必須比其他人都還耐操才行。

她是他見過所有女人當中,第一個敢跟他杠上的,而且不怕事,這可是短短幾次相處以來,他所得到的結論。不過,他挺喜歡這種交鋒的感覺……

他猜是許久以來,所有人都以他為尊、急欲巴結他,他已對這種虛假生厭,她的出現,無疑地讓他的日子不再那麼刻板、無趣。

倘若這樣下去,他想自己的生活一定會很精采,這當然也是他讓她留在身邊的原因之一。

很奇怪,才短短幾個小時不見,他竟然還會這樣想她……

叩叩叩————

編輯室的門板陡地一響,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起身去開門,沒注意到自己的臉頰上掛著一抹微笑。

「面……來……了!「吳幸福故意發出淒厲、可怖的聲音,想嚇唬這個半夜不睡覺的男人。

「你以為我會怕嗎?「她真是愛惡作劇,他嘴角不禁揚得更高。

沒有女人會在他面前這麼不顧形象的,她還是第一人,夠特別。

「哼!面送到了,我要走了。「吳幸福嘟著嘴,把碗放在桌上,轉身就走。

「等一下,我話還沒有說完。「

「快點,我爸爸在樓下等我。「

「你爸爸也來了?「他還想讓她留下來哩!

「廢話!你真的很沒有紳士風度耶!叫一個女生半夜給你送東西,萬一我出了事,你怎麼賠呀?好在我爸願意載我來,不然看我理不理你?「

曾傲青被她說的臉泛起薄紅。

通常女人一接到他的來電,管他是山里海里、白天黑夜,都巴不得插上翅膀就能馬上飛到,從沒有像她這麼指著他鼻子說他不對的……

「說吧!到底什麼事?「叫她站住又不講話?真是古怪的性格。

「嗯……我沒有注意到這麼多,抱歉。「曾傲青道了聲歉。

她說的沒錯,萬一出了什麼事,他確實過意不去,就算他有再多錢可以賠償,可道德良心絕對不安,所以,他願意表達歉意,盡避這不是他擅長的事。

吳幸福倒是一陣錯愕,她沒有想到他會說抱歉,瞠大了眸,不敢相信。

「咳……我本來想要你做綜合編輯,才要你過來的。現在不方便的話,明天再說吧!「他第一次為一個人改變主意。

「都已經半夜了,你還要我做事哦!真是過分。「她還一度以為他轉性了咧,原來是假的。

「我做事從來不看現在是什麼時候的。「他是典型的工作狂熱分子。

「我想也是。」他是怎樣熱衷工作,她多少也感受得到。

「好了,你回去吧!「

「咦?!「又是訝異,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明天加班完成。「他補了一句,毀掉她剛才才對他一明生的「好感「。

「厚……「

「對了,我的廣告看到了沒有?「下班時就是她說要看他的廣告,再加上他暫時還不需要她,才讓她先回去的,現在應該看過他的廣告了吧?

「啊?「吳幸福被他這麼一問,傻住了。

她的腦海里有一堆廣告畫面交錯著,卻沒一個連貫……A家優酪乳開頭配上B家的沐浴乳結尾;C家衛生棉女主角配上D家洗發精女主角……

「寫份感想給我。「莫名地,他就是想要知道她的感覺,也許很另類,也許很霹靂,也許很氣人……但,他想知道。

「啊,那個……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提示,一點點就好。是吃的、用的、穿的?不不不,種類還是太多了……你給我三個提示,是吃喝玩樂、食衣住行、成人老人嬰兒哪一類呀?「

「你?「曾傲青怒瞪著她,她居然還沒看出哪個是他的作品?

不會四處打听嗎?是對他完全沒興趣,所以根本不想打听?

想到這里,他平靜的心情起了波瀾。

「不不不,這樣好了…!你直接跟我說是什麼啦!我真的看不出來耶,廣告後面又沒有打上你的大名,這麼多種都要叫我看,根本是為難我嘛!「

「吳幸福!信不信我馬上讓你變成‘無幸福’?「

曾傲青吼道,嚇了吳幸福一大跳,撫著胸口應道︰「你這麼凶干嘛?不說就不說咩,有什麼了不起?我自己去問別人。反正一定很難看……「

「吳幸福!「用氣炸了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每部作品可都是他用心拍出來的,被她這麼一攪和,好心情都消失了。

「我知道自己叫吳幸福,你不必吼這麼大聲啦!奇怪,肚子餓的人還這麼有力氣吼叫。「吳幸福一臉納悶,指著面碗繼續說道︰「你趕快吃面啦!面要黏成一團了。我也要走了。「

曾傲青怒瞪著她,憤道︰「明天沒有把報告交給我,你就死定了。走開,不要影響我的食欲。「

「嚕——」她扮了鬼臉,不甘示弱地應道︰「我早就想走了,是你不給我走的好嗎?嗤!「說完,她才不管他有什麼反應!先跑再說。

不過能把他那張嚴肅的臉氣得發紅,她也很厲害,她暗暗得意著。

「吳……「他喊了聲,想想自己竟然隨著她起舞,動了怒氣,忙停下其他想法,省得繼續失常下去。

八成是肚子餓了EQ才這麼低,他還是快快填飽肚子要緊。

夾了一筷子面,他大口大口吞下,仍是那熟悉的味道,好似怎麼吃都吃不膩。

看在她送來這麼好吃的面的份上,她有眼不識泰山的事就不跟她計較了,反正他早知道她沒什麼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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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兩天,吳幸福就為答應他的事懊悔得要死。

這個瘟神兼討厭鬼!他簡直就是惡魔在人間的替身,她就知道,要加薪沒這麼容易。

砰地一聲,她推開施豫丹辦公室的門。

「咦?幸福,你怎麼來了?「施豫丹從一堆公文中抬頭。

「阿丹哥,你怎麼可以騙我?那個惡魔不是偶爾出現,根本就是天天在這里。「甚至以公司為家了。她這個助理不是標準的錢多事少,而是全天候Standby的機器。

「惡魔?「他一時還沒有听出來。

「就是曾傲青。「

「傲青怎麼會是惡魔呢?「

「你看!「吳幸福氣憤地端出證據——一碗牛肉面。「這是他要我去買的。昨天半夜也吃,今天還要吃!「

要她買幾次呀?

若不是爸爸就是老板,哪個生意人會半夜為他煮牛肉面呀?他算老幾?

「呃,傲青這次是不尋常了一點。「施豫丹自然為好友講話。

「豈止是‘一點’,他根本是想跟我作對。「分明是在為卉蓉還有認不出他拍的廣告這兩件事在報仇。

小氣鬼、小肚小腸……她在心里暗罵。

「傲青不是這種人!可能近來工作壓力大……「

吳幸福怎麼可能接受這種理由?「工作壓力大!老板哪里來的工作壓力呀!我在他底下做事才有壓力好不好?「

「幸福……」看來她真的很火喔!施豫丹暗想著怎麼跟她說,她比較能接受。

「不要再說了。我要轉職,再不就是辭職。」本來在名都還做得很快樂的,但是他才回來幾天,她好過的日子,就變成在地獄的日子了。

「轉職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辭職。」她沖口說,一點兒也下覺得可惜。好吧,或許真的有那麼點可惜啦!但是,他太難搞了,哪有人半夜不睡覺要吃牛肉面的?還要她親自送到。

「有這麼嚴重嗎?」

「就有這麼嚴重。」她的神色非常凝重,像出了大事一樣。

「你何不想想,或許是他想見你呢?」

「什麼?」她被這句突來的話給嚇了一跳。

「他想見你又找不到理由,就只好這樣啦!」施豫丹只能這麼講了,但是看幸福一臉詫異,不免為這個理由感到有趣。

說不定……他們這樣互相較勁,就是人家說的什麼︰為引起對方的注意,所以做了異于平常的事,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愛。

吳幸福整個腦袋一空,傻了。

「依我對傲青的了解,八九不離十了,你就體諒他一下,看在他想念你的份上原諒他。「好友,對不起啦,施豫丹在心里暗暗道歉。

為了平撫你們之間的戰火,只好把你形容成一個不會追求女人的幼稚鬼了。

吳幸福還是呆愕著一再反覆地想︰這有可能嗎?他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所以做出一些讓她會火大的事?

只有幼稚園的小表才會做這種事吧?

可是她不禁又回想了下,最近她的情緒起伏還真是很大哩,且都是為了同一個人,如果沒被他的行為惹毛,她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吧?

「別想太多了,如果你對他沒興趣就不要理他嘛!久了他自己就會放棄了。「施豫丹見她似乎有那麼一點被自己的話影響,趕忙補充了句。

問題是,吳幸福沒想過自己對他有沒有興趣。而那如果他放棄了……她會怎樣?

她的心起了奇怪的化學反應,一邊猜想著他整她的理由一邊又怕那個理由消失了,自己會有某種程度的失落。

被了,王子與公主的童話才不會這麼輕易發生,又那麼巧地發生在她身上。所以!不能相信阿丹哥的話。

「你不要說笑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是要他放棄不可能,還是喜歡你不可能?」豫丹銳利地問道,一方面在心底笑得好得意。

第一次看到幸福臉紅耶!他現在知道造謠者為什麼會這麼得意了,原來讓一個人產生疑惑是多麼有成就感的事,那就繼續……造謠下去吧!說不定,還會弄假成真呢!

「呃……當然是不可能喜歡我,你不要再亂說了,我、我走了。「本來是來抱怨的,沒想到最後卻是落荒而逃。

「等!這面怎麼辦?「話還沒有說完,吳幸福的影子就不見了。他收回視線,看向桌上的「證物「。

「好像很好吃,我吃掉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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