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單人床上硬擠進兩個男人的軀體,不負重荷的床架發出「嘎吱嘎吱」的哀鳴。
「啊……啊……」
葉善痛苦地扭曲著臉,困難地喘出炎熱的氣息。
豆大的汗珠雨水似的從何玉光果的軀干上沽出,隨著肢體搖擺的頻率,一滴一滴灑到葉善的胸脯上、灑到葉善的臉上,灑進葉善濕潤的眼眶,混合著自己的眼淚一同滑落腮邊。
「夠了……夠了……可以停了……」
葉善弓起背,頸部極力往後仰,顫動著燥澀的唇,抬眼望向居高臨下的何玉。
「不夠……不夠……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何玉不知疲倦地挺動著身子,在葉善體內瘋狂地進行攫掠,仿佛要把葉善的整個身心全副吸入自己的骨髓。
「可是……我受不了……身體要壞掉了……」葉善幾乎哭出來的哀求著,這種痛徹身心的折磨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方能結束?
「再一會兒……再等等……」何玉嘴里雖是這麼安慰葉善,行動上仍然沒有放松的跡象。
「你剛才已經說過好多次了……」葉善緊緊捉住身下的衾單,擰起眉毛朝上喊道。
今晚,何玉不知在他的體內爆發過多少回,一波潮頭尚未平熄,又強行拉他跌入下一波的驚濤駭浪,每次搞得他死去活來,好像一輩子沒發泄過似的,竟敢拿他充作泄欲工具。
「等等……等等……」何玉微闔雙眼,全然陶醉在的性感之中。
唐夫人的火毒弊郁體內,瀕臨火山噴勃的危險邊緣,自與葉善發生關系之後,仿佛找到了一個去火氣、降體溫的管道,通過的交媾,積壓的火毒不再那麼苛刻心神。
避他是男是女,是小天子還是小王八,先按在床上消消火氣再說,何玉一向不把道德倫常放在眼里,葉善的出現與他的性別無關。
「滾開……啊……」
葉善翻動白眼,伸長頭頸地拔尖嗓子,顫抖不已的身體承受不住洶涌而來的沖擊哆嗦成一團。
「好啦……好啦……」
攀上暢快淋灕的極致,何玉全身汗出如漿,頹倒在葉善濕透的軀體上,大口大口地喘息難平,歡好過後的甜美余韻猶如微涼的清風,舒服得令人好想倒頭大睡。
「滾下去……重死了……」
葉善使勁推開何玉沉重的身體,此時陷入骨酥肉麻的何玉失于防備,差點摔下床底去。
「發這麼大的脾氣,不滿意我剛才的表現?」困乏的何玉看上去比清醒時好說話許多。
「鬼才滿意……」葉善嘟囔著。
「你不滿意?那再來一次。」說著,何玉又抱住葉善。
「你呀爛死了,誰要再來一次。」葉善在懷里搡拒著何玉的逼犯。
「爛?」何玉不信地睜大快閉上的眼楮,「不曉得方才是誰對我又哭又叫的,看來你蠻樂在其中的。」
「住嘴!」葉善的臉蛋沸燙,不由分說捂住何玉的嘴巴,「把今天晚上的事統統忘掉,以後不許再提起。」被充分燃紅的眼楮閃過嚴厲的鋒芒,「你要是敢說出去,信不信我會殺了你?」
「殺我?」何玉不當回事地哼哼,「憑你的斤兩只好關起門來比劃比劃,踏出門檻跟死貓沒兩樣。」
「你要是不把我的話听進去,小心我趕你出門,到時沒了我葉府的包庇,看你如何面對敵方的狙擊。」葉善說得好不認真,沒有一絲玩笑的神色。
「你怎麼知道的?」何玉一凜,的迷障完全從他眼中撤離。
「如果你不是遇到了棘手的對頭,血魔怎麼會給我乖乖地當了兩年佣人。」葉善一副早就料中的口氣。
「我中了一種極為難解的毒……」何玉緩緩說道。
「恭喜你到現在還沒有一命歸陰。」
「這種毒真的很奇特……」
「你居然沒死掉,算不算是禍害活千年呢?」
「你是我解藥……」
「什麼?」葉善微微一震。
「我發現和你在一起能夠替我紓解體內的火毒……」
「所以你才會一再的抓我上床?」葉善生氣地指責道。
「不錯,每回抱過你之後,感覺特別好。」何玉一向冷淡的眸子難得漾出笑意。
「我把我當成什麼了?」葉善火大地喝罵。
「不可或缺的解藥。」何玉的坦白不啻于火上澆油。
「你、你……」葉善氣梗咽喉,渾身瑟瑟發顫,「你給我滾出去——」
「這里是我睡的廂房,該滾的人不是我。」何玉懶懶地提醒道。
「這里是我作主葉府,只要我高聲大叫,全府的人都會沖到這里來捉你這個人人殺之而甘心的血魔。」
「有種你叫啊,把所有人叫起來,讓他們沖到這里來看我跟你赤身擁抱在一處的模樣。我是血魔,無論怎樣都不在乎,你呢? ,江南小天子,好大的名聲。」
「你不要欺人太甚!」葉善強抑下吐血的沖動。
「我沒有欺你,不然照我的一貫行事,這葉府早就雞犬不留了,哪容到你對我叫囂。」
「你在威脅我?」葉善冷聲道。
「我在幫助你想清楚後果。」何玉的語氣更冷。
這兩人在抵死纏綿的空氣尚未淡褪之際,轉又劍拔弩張,充斥了緊繃的氣氛。
葉善幼承庭訓,善于交際談判,深明「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商人見好就收,才配稱識時務的俊杰。
「如果……我同你保持這種關系,而且是隱秘的關系……但是,你必須為我效力。」葉善完全是談判桌上商人的口吻,即使注定這是一筆贖本的生意,生點利息也是好的。
「為你在床上效力?」何玉調侃了他一下。
「你是血魔,我听說過血魔是當世兩大高手之一……」葉善緊張地喘了口氣,「你有一身橫行當世的能耐,我要你為葉府盡忠、為我效命!」
「我是不受命于人的。」對于葉善的命令口氣,何玉有著排斥的反感。
「那你天一亮就給我滾出葉府,管你有什麼齷齪的念頭,我寧死決不妥協。」葉善眼中閃耀著精明的算計,冰冷得宛如陌路人,一反適才親密無間的火熱。
「你打算利用我?」何玉的眸底泛上濃厚的陰翳,逼迫著葉善在黑夜中發亮的冷峻。
「我是個商人,在商言商,葉府不養吃白食的飯桶,你想留下來必須听命于我。」葉善不甘示弱地用眼楮瞪回去,毫不忌憚血魔的乖張戾氣。
「我終算領教了你葉善的厲害,莫怪江南葉府稱霸南域,有你在一天,葉府永遠屹立不倒。」不受黑暗的影響,何玉仔細凝視葉善半晌後,遲遲嘆道。
「這麼說來,你答應了?」葉善的嘴角忍不住上揚,露出一絲勝利的微笑。
「我的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過問。」
「若與我葉府沒有利害沖突,我懶得管你的屁事。」葉善撇撇嘴,不屑地道。
「假如契約成立,以後我只要有需要,你一定會在床上為我張開腿,由我擺布?」何玉重復叮問一遍。
「你用詞不會文雅一點呀?什麼在床上為你張開腿……」葉善赧顏暈紅,借著罵人來掩飾內心的羞窘。
「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你說是不是?」何玉執著地追問。
「對啦,大致就是這個意思。」葉善的臉燙得發燒,在枕上胡亂地點點頭,「認真追究起這筆買賣,真正吃虧的人是我,沒你血魔葉府仍是江南第一,有你也未必派得上用場。唉,這筆買賣蝕慘啦,上哪兒去扳點回來補救一下?」
葉善想起自己的得不償失,開始哀悼起自己往後的不幸處境,從他正式踏入商圈之日起,頭一回訂立這種明知穩賠不賺的契約,希望血魔值得上他忍痛犧牲掉的價碼。
葉善的商人本色真是無可救藥,不論何時何地皆是先撥清算盤慢論交情。
「好吧,我答應你。」何玉正式答復葉善提出的條件。
何玉清晰瞅見葉善臉部的生動表情,但瞧他眼楮忽閃忽閃的,就知道他在肉痛這筆所謂的「蝕本生意」,正努力開動腦筋,拼命想在什麼地方撈回一點成本。
「呃,你答應啦?那麼就照規矩辦事,簽訂書面契約……啊,不用了……口頭上就行……」
葉善驀地想起這種曖昧契約實在不宜在紙卷上書之行文,忙不迭地縮口。
「你不怕我賴嗎?」何玉斜睨伏在自己懷里又漸漸轉深的酡顏。
「你敢?」葉善泄憤似的用力捶了捶何玉的胸膛,「高手要有高手的樣子,世人把你說得再怎麼惡劣不堪,你總要有點大魔頭的風骨,不致變成不入流的壞胚子。」
「那麼,你會賴嗎?」手指撫弄著葉善的唇瓣,指尖傳來超乎想象的柔潤。
「葉府的金字招牌又不是今天樹起來的,一個不守信譽的商人是沒人會同他談交易的……」被何玉的手指撫弄得心煩,葉善忍不住又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嘗到淡淡的咸腥。
「你屬貓嗎?」何玉收回不安份的手,苦笑出聲。
「不,我屬兔子。」葉善一時沒想透,條件反射地傻傻駁道。
「怎麼可能?」何玉奇怪地瞪圓眼,「你老是喜歡咬人,一定是屬貓的。」
「胡說。」這才琢磨過味來的葉善大聲斥道。
「不信,你模模看……」何玉拉起葉善的手,慢慢仔細地模索向自己的身體,「這是你手抓的,這是你用指甲摳的,這是你的嘴咬的……」帶著他的手,一一巡遍在激烈歡愛時留在自己身上的累累傷痕。
「你、你……我、我……」葉善無話可說,燥紅了整張臉。
「我認定你是屬貓的,因而爪子才會這麼鋒利,牙齒磨得這麼尖……」
「說不定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葉善死不認錯,倒打一鈀。
「我可是屬蛇的,不但沒有爪子,連牙齒都不夠尖銳……」
「你屬蛇?」葉善吃驚非淺,「那你豈不是比我小兩歲?」
兩歲——好大的年齡差距,剛與自己立下契約的男人居然比自己幼齒,葉善有點無法適應這個突如其來的年長感。
「有什麼不對嗎?」何玉不知葉善腦子轉的念頭,瞧他大驚小敝的,反而感到可笑。
「你怎麼沒告訴我你比我小的事?」葉善口氣不善地質問道。
「有什麼關系嗎?沒人規定不能跟比自己年紀大兩歲的人上床。」何玉說得很不在意。
「可是……唉……」
明明自己年長兩歲,卻反過來被當成女人擁抱,葉善覺得很窩囊,方才舌戰血魔的得意勁頭早不知跑哪兒去了。
「蛇這類動物是很會纏人的,而且纏上了就是至死方休……」
低啞的聲音在葉善耳畔呢喃,吹出的火熱噴了葉善一頭一臉,蠢蠢欲動的又在重新抬頭,何玉讓葉善滑到他的身下。
「你這頭色豬……」憤怒的聲音轟雷響起,葉善的拳頭老實不客氣地蹬上了何玉的鼻梁。
「唉呀……」色欲薰心的何玉這回真的忘了警惕心,于是橫掃武林、儕身天下兩大高手之一的血魔極不體面的骨碌碌滾到床底下。
「你給我放老實點。」葉善起身踏下床鋪,一腳又把剛想爬起來的何玉重重踩到腳底板下,還故意往下用力摁摁。
「不是說訂了契約,我一有需要就可以嗎?」何玉從地上撐起,指責葉善的不守信用。
「契約從明日生效。」葉善七手八腳地拾起被何玉撕爛的衣裳,隨便往身上穿戴。
「天亮了。」何玉指指窗上微白的光曦。
「晨雞未啼不作數。」葉善也有話狡辯。
「叫啦,你听——」
遠遠傳來報曉的雞鳴。
「我沒听見。」葉善賭氣說道。
「你果然貓一樣的性子。」
何玉不在意身無寸縷地走到葉善邊,伸手為他拉好外衣,這種事他也漸漸做慣了,時間一長挺順手的。
「別把我同貓相提並論。」葉善系好襟扣,扭頭含怒叱道。
「貓這種動物與蛇類不同。外表優雅尊貴,不輕易接近人,其實它最會趁人不備,伸出鋒利的爪子抓人。」何玉越瞅葉善越覺得他與貓兒委實相似,「葉府的葉大相公雍容華貴、通達察世,雖被人說成是性子冷僻了點,無損于他在世人心中的完美形象。說來真是拆穿不得,世人眼里的一切都僅是虛偽的假象,他這個人牙尖嘴利,尤其喜愛得寸進尺,罵起人來流利非常,一點也看不出他有什麼人人稱道的好教養、好風度……」
「你說夠了沒有?」葉善冰霜覆面地喝止道。
「你想听的話,我還可以繼續說下去。」
「我沒空跟你磨嘴皮子,要謹記你的身份,我身邊的男佣小何可是沉默得很吶。」
「但要出了這扇房門。」
「出了這扇門,我是你主子,你最好也記清楚,在我說話的時候沒你多嘴的份兒。」葉善透過冷漠的眼神,完全將自己武裝起來。
「知道了,爺。」何玉被葉善凌厲的氣勢逼得一窒。
「還有,以後晚上就直接到我房里來,我睡不慣這種小床。」瞥到一床的零亂,葉善的臉色愈發不豫。
脊椎骨痛得直不起腰來,怎麼坐怎麼不舒服,葉善甚為懊惱自己的一夜縱欲。
被當成女人而讓其他男人擁抱,在男人的身下喘息申吟,強迫自己的身體容納違反自然規律的東西,在痛苦得恨不能死去之時听到從頭上傳來男人放肆的笑聲。
這二十八年來,他第一次失算了,難道說他遲遲未成婚,就是在等待某天出現一個男人來糟蹋他的身心?不知多少回悔恨死了自己的一時好心。
以往葉府做善事都不是沒有目的的,事先經過精細的預算評估,發現此舉對葉府有利無害後,才肯撥下大筆款項來修橋鋪路、施粥舍藥,商人是不肯白做好事的,投入的每一個銅子都希望能在日後獲得十倍甚或百倍的收利。
救回一個快凍斃的人,對葉府並無半分好處,而自己被拉著跳入深淵,更是始料未及的,這筆糊涂賬怎麼算都劃不來。
葉善懷疑自己沖動下與血魔何玉訂下的契約,是不是自己衰退遲鈍的啟兆?
不然,自己怎麼會提議達成這單只見付出、不見收成的買賣?
莫非自己開始老了?打從得聞自己比何玉虛長兩歲,年齡的危機感一直縈繞不去,動不動就想自己是不是衰老了?尤其當何玉在他的床上過夜後,渾身的痛楚時刻在提醒他——歲月不饒人,年紀不小嘍!
不知為什麼,最近突然對年紀敏感起來。
葉善搖頭嘆息,無聊地翻過手中一頁。
簾籠挑起,隨之室內彌散開甜甜的芳香,令人聞到為之精神一振。
何玉領著楊淑珍主僕,緩步走進敞雲軒的書房。
「爺,表小姐給你送消暑飲品來了。」
一臉的木訥篤實,教誰瞧到這張臉,打死也不相信他會是雙手沾滿血腥的血魔,目前兼江南首富葉善的夜晚共枕人。
「表哥,舅媽命我送百合蓮子湯過來。」楊淑珍怯怯地垂下眼光,細語輕聲地說道,不敢抬頭去看她那俊偉不凡的表哥。
「這是小姐親手做的,用冰鎮了,喝上一口暑氣全消。」小丫頭秀兒不失時機上前為自個兒的小姐添加好話。
「有勞表妹費心了。」葉善爾雅地笑著稱謝,說罷就欲站起身來,豈知渾身猛地竄過一陣劇痛,不由得不令他緊皺起眉頭。
「表哥,你怎麼啦?」眼角偷覷到表哥臉色突然發白,楊淑珍慌忙抬起俏臉,關心地問道。
「沒事。」葉善強笑,維持著姿勢沒敢亂動,手腕發顫地扶撐住桌面,靜待那股陣痛過去。
「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
「或許……」葉善趁楊淑珍主僕一個不注意,偷閑瞪了害自己動彈不得的禍首一眼。
「那就快喝碗冰鎮百合蓮子湯,管包喝過渾身舒暢。」秀兒俏生伶俐地插嘴道,回頭瞧向侍立在旁不發一言的何玉,「今天小姐多做了點還有得剩,小何你待會兒自己到廚房去喝吧。」
討好主子的同時不忘討好主子身邊的人,貼身服侍主子的人縱使地位不高,但同主子搭得上話,若能不時在主子耳邊為小姐多加幾句美言,這樁婚事哪有不成之理?
況且小何這個年輕人,孤身未娶,又生得頗為清秀,跟著主子受寵得緊,到時小姐當真嫁過來做葉府的少夫人,她與小何自然可以沾了主子的光,好事湊成雙。
「謝秀兒姐姐。」何玉嘴里淡淡客氣,眼光緊瞅著另一對。
楊淑珍笑意殷殷,舉袖把盞,葉善滿面堆歡,神采奕奕。
俏靨如花,俊貌似玉,落在旁人眼里只道是郎情妾意、你儂我儂,怎不爭夸郎才女貌、璧人佳偶?
何玉看到這一幕,心頭倏然緊繃,不知是什麼滋味在胸中反復涌動。
「爺,你尚有許多文件待批閱,各房管事正等得著急上火呢。」
明知府里上下皆看好這樁婚事,明知這樁婚事其實早已成功了一半,但他還是站了出來,夾頭夾腦插入幾句煞風景的話,暫時拆開了這對鴛鴦。
「原來表哥有急事待辦,請恕淑珍無知之罪,我和秀兒不打擾表哥辦公了。」
紅著臉,深深萬福,好象被人看穿了自己常藉因頭往敞雲軒跑的隱私。
楊淑珍拉起秀兒一溜煙兒地跑了,桌上空剩猶飄余香的百合蓮子湯。
「何玉。」葉善冷冷地喊道。
「小人在。」
「契約上再加一條附注︰今後不準干涉我談情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