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
一個小表差匆匆跑上閻王殿稟告,二郎神楊戩駕到。
「請!」閻王拍下手中的蘸水鋼筆,心情不太愉悅。
「這什麼破筆,一點都不好用!」
「明明是你自己不會用……」角落里有個聲音嘟噥了一句,卻被閻王的一個瞪眼打壓下去。
楊戩帶著嘯天趾高氣揚的踏進閻王殿,陽氣鼎盛,克煞了陰氣,在那兒辦事的鬼差頂不住紛紛退縮下去,除了角落里的三位——黑白無常加個判官,三人托舉著一口笨重的棺材,直挺挺的靠牆站著。判官抱歉的笑笑,白無常咧嘴假笑,黑無常一臉呆滯……
楊戩掃了一眼,蔑笑道︰「子文,這是怎麼了?」
閻王的臉色不太好看,「哦,他們三個違反了冥界的一些規定,讓他們托舉棺材一個時辰,以示懲罰。」
「噢?違反了什麼規定?」
「沒什麼,一些小事。」閻王絕口不提自家丑事,而且還要將好友引往別處。「走,我們去外面談談。」
楊戩沒意見,同閻王並排走了出去。
嘯天嗅嗅閻王殿的頂梁柱,翹起一條腿撒了一泡尿,然後火速跟上主人跑了。
白無常氣歪了嘴巴,反正閻王殿只剩下他們三個,便放心的怒吼︰「判判!你看那條瘟狗!你能不能跟老大提個意見?讓他跟楊戩說一聲,下次來冥界別帶這畜牲!」
「哎……」判判無奈的嘆出一口氣,放下手轉了轉肩膀,「我們最近惹的事兒太多了,太平點吧……」
「哼!」白無常也放下手,捏捏自己的手臂放松放松,掏出一塊懷表,居然還有一個小時零五分鐘!他拍了拍身旁的黑無常,關心道︰「小黑,你撐得住嗎?」
黑無常人最高,從一開始就「獨撐大局」,他動了動嘴唇,擠出兩個字︰「還行……」只要小白不累著就行!
「反正沒人,放下來吧!」小白提了個好建議,可是小黑听後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要放下來的意思。「喂,你何必這麼認真呢?等他回來我們再舉上去嘛!」
小黑額頭冒了幾滴汗,憋足了勁兒努力了幾次才說︰「我的手臂彎不下來了……」
「……」
***
閻王同楊戩一路散步,幾簇鬼火隨行飄蕩照亮兩位大人的腳下。到了望鄉亭,坐下小歇一會兒。嘯天在亭外的空地上轉悠,不知從哪兒挖出一個骷髏當球耍,不過耳朵還是留心著楊戩和閻王的談話。
「最近怎麼樣了?」閻王很平常的問道。
楊戩輕嘆一口氣,無所謂道︰「老樣子。」
兩個人圍繞著天庭的要事聊了一會兒,也沒過太久,楊戩就帶著嘯天離開了。
他最近有事無事就來冥界走走,有些奇怪。雖然有很多仙家都警告閻王說,要注意楊戩這個卑鄙小人,可是這千年之交,不是說斷就斷的,更何況閻王知道他心中的秘密……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感嘆自己比楊戩幸福多了……他掏出一塊銀質懷表——這是判判送的,說是人間的新玩意兒,用來看時間很方便。
說起來,這次他們三個家伙一同去人間抓了兩只厲鬼,看時間還早就帶著它們去逛街買東西,結果那兩只狡猾的厲鬼趁他們搶購減價品的空檔偷偷溜走,追了二天才抓回來。這三根冥界的頂梁柱真是越來越過分!
現在離他們懲罰的時間結束還剩下一刻鐘,走回去正好。
***
楊戩再次光臨冥界,間隔了兩年——不過對他面言只是在天上待了兩天而已。他依舊帶著嘯天威風凜凜的闖進閻王殿,嚇跑了所有的鬼差,丟了一籃子蟠桃過來當是訪客禮。閻王還是坐在他的老位子上,面無表情地處理一堆的公文。
說來也巧,角落里,原位置,還是那三人,表情也沒變,只不過這次是每個人托著一口棺材。
楊戩上來就嘲諷︰「呵呵,他們是不是喜歡天天頂棺材鍛煉臂力啊?」
「沒什麼,還是老樣子,做錯了點事情,懲罰懲罰他們而已。」閻王匆匆批完手頭的這一份公文,老規矩,走下堂邀請客人去別處。
嘯天臨走前還是繞了繞那根頂梁柱,翹起後腿撒一泡尿,一股難聞的氣味很快蔓延開來。
「賤狗!」小白又開罵,「判判,我們家小三呢?出來讓牠教訓教訓這沒教養畜牲!」
「哎……」判判還是無奈的嘆出一口氣,放下手轉了轉肩膀,「小三可不像我們這麼會惹事兒,太平點吧……」
對話間,小白驚訝的看到判判頭頂上的懸棺居然沒掉下來,忙問︰「你用了什麼法術托棺材?」閻老大不是說過,誰敢用法術頂棺材就油炸了他嘛?!
「沒有啦,」判判指了指殿梁,「是負責搞衛生的蜘蛛大嬸幫我拉著而已。」
小白定楮一看,果然有一根細細的蛛絲牽著判判的棺材,上面的黑蜘蛛伏在殿梁上負責的調節蛛絲的長度。小白立刻露出討好的笑容︰「大嬸,還有沒有蛛絲啊?」
黑蜘蛛有條不紊從尖抽絲編織,看都不看小白一眼就回答︰「蛛絲有啊,可是我沒那麼多手。」
「……」借口!
閻王和楊戩坐在望鄉亭的老位子,命人沏了兩壺茶,面對面地攀談起來。
對閻王來說,兩年不見自然要問候寒暄︰「最近兩年怎麼樣啊?」
楊戩了解這位好友的開場白永遠只有這一句,也明白他忘了換算時間,其實他兩天前才問過這樣的一句話,于是很體貼的答道︰「這兩年向玉帝要了點兵權。」
「兵權?他願意給你?」
「舅舅給外甥一點兵權有何不可呢?」
楊戩顯出一副很得勢的模樣,閻王看著總覺得有些不妥,難道正如外面所傳的,楊戩常把玉帝當靠山?「你要兵權做什麼?」
「隨便玩玩,或者炫耀,有備無患,都可以。」
炫耀?閻王看著楊戩愜意的喝茶,看出了他的「平常舉動」很刻意,眼神里也藏了點東西。
楊戩也知道每次來冥界都是心中有愧,說話表情都經過思考,生怕被閻王看出來。為了避免他起疑,楊戩故意另起話題。「每隔十年,你便要上天做一次匯報,這次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我隨時可以出發。」
「那不如同我一起上去吧。」
「可以。那今天你就吃過飯再走,我听卿卿說,廚子弄來了銀河的天蟹。」
銀河的天蟹?「好啊,吃過了就一起走。」
所謂的晚飯有天蟹,也就那麼一只而已,切成數塊眾人分了吃。判判他們吃的津津有味,因為這對冥界來說確實彌足珍貴,而在楊戩眼里一點兒也不稀罕這麼一小塊,當眾就把蟹肉丟給了嘯天吃……黑白判面面相覷,閻王就裝瞎子。
吃著蟹肉的嘯天,雙眼早就轉成了綠色,時不時地看著楊戩……
銀河的天蟹……狐右想起了第一次給楊戩做的午餐,因為想博得他的好感與信任,真的是用心去做每一道菜,那種心情現在再也不會重現了……
狐右不再借用嘯天的眼楮,閉上眼,靜靜的休息。楊戩頻繁的出入冥界,想惹閻王討厭,可千萬不要傷害到承載著雪球阿洛生還希望的蒼伶,也不要傷害到正在研究靈魂重生術的判官,最近他的進展好像很快……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狐右突然感到一陣心慌,夢中驚醒,猜測一定是有什麼不祥的事情發生了!再次借用嘯天的眼楮,是翻斗樂的場景,把狗丟在那里,看來楊戩上朝去了;收回視線,手指匆匆掠過水面,想看看是不是冥界出了什麼事情,果然冰涼的池水照出的是火焰熊熊燃燒的地獄,鬼哭狼嚎,惡魂四散,眾鬼差焦頭爛額,判官被一群搗蛋鬼按在煤灰堆里暴扁……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心慌嗎?他不會被打死吧?
看看周圍,一群群笨拙的鬼差正在全力追捕一個身手敏捷的縱火犯,而那個縱火犯的模樣很熟悉……狐右讓畫面漸漸靠近,終于看清了那家伙的臉——居然是小左!
這個會闖禍的混小子!他怎麼會大鬧冥界?!他想要做什麼?!
從不失態的狐右嚇得面如土色,目不轉楮的盯著里面的景象——小左似乎在尋找什麼人,難道說是他親愛的小朋友被冥界帶走了?似乎只有這個可能……
很快,黑白無常到了,看架勢要開戰,狐右剛擔心蒼伶會不會和小左斗起來時,嘯天跑來了……這說明那個人也到了冥界,情況越來越糟糕!
狽聞到狐狸的氣味自然會亢奮起來,嘯天果然張牙舞爪的撲向小左。
嘯天經過狐右的提點督促,這幾百年以來的確認真的修煉,功力突飛猛進,應該不比原來的「嘯天」差;而小左那個貪玩的孩子,只知道和紅一族過快樂的小日子,當他的土大王,特別是這幾年,動足了腦筋哄騙他親愛的小朋友,也沒見他跟誰打過架,法力修為到底怎樣,狐右真的不清楚。
提心吊膽的看著他倆打斗一陣,小左的體力明顯已處于下風。這個不思進取的小混球!狐右情急之下萬里傳音至嘯天耳邊︰「嘯天,住手!他是我弟弟!」
「汪?」惡戰中的嘯天猛然一愣,這是主人的弟弟?
趁著嘯天分神之際,狐左抓住空隙變回原形,猛咬一口!咬哪兒了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感覺嘴巴里一股血腥味,緊接著那嘯天夾著尾巴逃走了!
狐右嚇出一身冷汗,絲毫不敢放松,因為還有冥界的那麼多高手,還有楊戩。
嘯天躲到山石後,舌忝著鮮血淋灕的傷口,也不忘時不時探出頭去看看楊戩怎麼對付主人的弟弟。主人的聲音再次傳到耳邊︰「嘯天,委屈你了……」
「我沒事,主人。要不我上去救您的弟弟?」
「不用。」如果是楊戩,十只嘯天也沒用。狐右從不做無畏的犧牲,只是繃緊了臉,看著冥界發生的一切。
而楊戩從剛才開始,視線就無法離開眼前的這只狐狸精。雪白的衣服,綠色的眼眸,紅色的長發……楊戩承認自從右右離開之後,見到過好多火狐精,但是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像右右的,差點還以為是右右親戚……不過他的原形這麼奇怪,居然還長犄角,一定不會和右右有關系。降伏了再說!
不再多想,楊戩同這奇怪的火狐打起來,沒幾回合,一個小表魂居然挾持了判官,喝止了所有的人。「住手!不然我勒死他!」
楊戩居高臨下,俯視著下面的一切。那小表好似這狐狸精的戀人,看來這出地獄的鬧劇都是愛情惹的禍……惻隱之心剛剛冒出來,楊戩硬著心腸將它壓下去。挾持了判官又能怎樣?本來就準備打擊子文最重要的東西,這可是送上門的機會!
現場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火狐狸變回人形,欣喜著朝那小表奔去,楊戩不聲不響的握緊了三叉戟,瞬間移位緊貼在狐狸身後,就在下手的一瞬間,狐狸腰上的玉佩晃起來,落入楊戩的視線……那不是玉帝賜給我的雙龍玉佩嗎?不是墊了翻斗樂的廚台嗎?為什麼會掛在他的腰際?
就這麼想著,手中的三叉戟不自覺地偏了三分,避開了要害……可是鮮紅的血還是濺開了,冥界一片驚愕……
「你勒死他好了,不過是冥界一個小小的判官而已。」楊戩低頭說著毫無人性的話,扯住火狐的發辮,他真的很想問︰你的玉佩是哪里來的?
「小左——!」那個小表沒有勒死判官,而是松了手朝這邊直奔而來。
小左?左?右?!
大概只是湊巧……
應該……沒有那個可能……
楊戩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繼續演戲。小表被帶走,那只叫「小左」的狐狸也入了冥界的大牢,上天參閻王一本,也許會讓子文心生厭惡了吧……
狐右眼睜睜的看到這一幕卻無能為力,雙手揪住池邊的青草,憤怒到發抖……楊戩!你居然傷害我弟弟……
他猛地站起來,抓了斗篷就準備往外沖。
一轉身,觀音悠悠然的雙手抱胸,靠在竹子上攔了他的去路。「去哪兒?」
狐右最討厭他明知故問!「去冥界。」
「你弟弟不會有事的,楊戩沒傷到他的要害,死不了,放心。」
臂音這麼說,狐右稍稍安心了一點,「死不了我也要去看看他。」
「不急,不急,過會兒我自然會讓你去。」
「為什麼要過一會兒?」
「你隨我坐下來,在心想池邊安心的看一會兒其它人的情況,到時候我自然會讓你帶著傷藥拜訪冥界。」
「看誰的情況?」
臂音詭秘的笑笑,走到池子邊上,蹲劃了一下水面,里面第一個出現的人是楊戩,他站在凌霄殿說了些什麼,令玉帝听了很生氣。
臂音問狐右︰「你知道他在做什麼?」
「打小報告。」
「別這麼說,他是在扳倒仙人球上的最後一根刺,狐右,你要做好準備了。」
哼……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守信善良的人。怒火中的狐右冒出了違約的念頭。
第二個出現的人,是冥界的判官,他耍花招救走了狐左和他的小朋友,並且將他們藏在自己的房里。狐右看到這里,終于徹底放心,一盤腿坐下,也不急著走了,就等觀音什麼時候說放人。
第三個出現的人,是閻王。他跪在凌霄殿被罵得很慘。在朝會上的神仙都是同情的神態,只有楊戩顯得幸災樂禍……
狐右心底自量,經過這次的事情,他也許真的會得逞。換了是我,我一定會討厭楊戩的……想說後悔,想違反約定,可看看觀音喜滋滋的表情,狐右卻不敢說些什麼,只好繼續看下去……
凌霄殿。
左一片,右一片,各路神仙分站兩邊,縮著頭听玉帝怒吼。
「剛才楊戩替你稟報冥界的火坑獄被狐妖毀了,惡鬼滿人間的跑!現在你就上來說那滋事的妖精逃了!你們冥界的守衛都是干什麼的?!」
面對玉帝的責罵,閻王面不改色心不跳,低頭攬責。
「這都是微臣的責任。」
「火坑獄現在怎麼樣了?」
「盡全力修復中。」
「那些跑到人間作亂的鬼呢?」
「盡全力追捕中。」什麼回答都挺含糊,但願這次能夠唬過去……
「呵……」楊戩突然冷笑一聲,問起跪在中央的好友,「我怎麼听說,是你們冥界的自己人,把那妖精給放了?」
玉帝一听,怒火燒得更旺。「還有這種事?!」
閻王的背脊一陣涼意,連忙否認︰「沒有的事,這絕對是訛傳。」
楊戩繼續煽他風,點他的火,「空穴不來風,那妖精被我傷成那樣居然還有力氣逃走,我不信!子文,你擅長捉鬼,可首先要把家里的內鬼捉出來才好。」
閻王穩如泰山的姿態開始動搖,他抬頭看了一眼楊戩,想不通他這是為何。「回稟玉帝,楊戩將他傷成何種程度,微臣並未親自確認,這是我的疏忽;再者,冥界的大牢年久失修,很多地方有松動,或者生銹,這是因為冥界的經費不足,屢次向天庭申請維修,天庭不撥款……」
「放肆!」玉帝打斷閻王的辯解,指問他,「你這是把責任推到天庭的頭上了?!」
「微臣不敢。」閻王又把頭低下去,「但微臣說的是實話。」
「你還給我狡辯!」玉帝失去了耐心,看不得這死氣沉沉的閻王,這麼多話罵下去,他的那張臭臉,像個死人一樣連點變化都沒有!「這次算你大大的失職,給我杖刑一百!」
一百?還好……咬咬牙就挺過去了。閻王這麼想著,楊戩出來勸諫,「陛下請少安勿躁,莫將所有的錯都歸到閻王身上。」
罷以為這次楊戩會替他說些好話了,沒想到他隨即宣了幾個察靈官上殿,「這些是我派下去冥界調查這件事情的察靈宮,請他們把所查的細枝末節報告一下,也好將事情的直接責任一究到底。」
閻王也不心虛,報告就報告吧,看他們都查了些什麼。
察靈官們絮絮叨叨的說完,也沒什麼是杜撰出來的,基本屬實,就是用語多了點文學色彩,听上去夸張了三分。
玉帝問話︰「事情是這樣的嗎?」
閻王答︰「差不多就這樣。」
楊戩又插進來說︰「陛下都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如果說有人存心放人,那最大的嫌疑就是判官。」
閻王猛地抬頭,盯著那個不放過冥界的人。楊戩,你到底是想怎樣?任何人都不可以傷害卿卿。「陛下,存心放人絕對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玉帝摞了摞的胡子,吩咐身旁的侍官︰「讓飛毛腿把冥界的判官帶上來。」
「是。」
事情有些嚴重。在等待判判上天庭的這段空檔,閻王暫時站回原處,玉帝換了人罵。大家繼續縮頭。
前面的老龍王悄悄的轉頭對閻王說︰「子文啊,你是天庭委派的冥界之首,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要一個人背了所有的黑鍋,好歹揪出幾個代罪羔羊分擔一下,不然會影響你將來的前途。」
閻王听到這一番話,豁然舒展了眉頭。
老龍王看他是這表情,問︰「明白了?」
「是,明白了。多謝提醒。」天庭委派下去的神仙,自然也是天庭的神仙,雖然我不在天庭,可我也是那個仙人球上的剌!
老龍王點了點頭,欣慰的轉回身去。這孩子還不笨。
閻王怔怔的看著前頭故意高昂著腦袋的楊戩——這個家伙,一直以來都沒有放棄!
玉帝一口氣喝了三盞茶,潤了潤喉,正在搜尋下一個挨罵的倒霉鬼時,判判被帶上來了。正好。
「妖狐逃走的時候你一個人在場?」
「是。」
「你在做什麼?」
「做一些問話。」
「為什麼一個人去大牢?難道你不知道冥界審問犯人的程序嗎?」
判判答不上來,按照規定,審問妖要在重重警戒的公堂之上……
閻王從容的走出來,跪在判宮的身旁。「陛下,這是微臣的錯。」
「怎麼又是你的錯了?」
「因為石卿善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長久以來的很多十惡不赦的妖都能被他所感化,所以便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什麼重罪犯我都會讓石卿先去接觸。只是沒料到這次出現了意外,望陛下贖罪。」
平日嘴笨得要死的閻王居然撒了一個如此動听的謊言,判判感動得差點就當場落淚。
玉帝胡子一吹,「亂來!」
「是亂來,微臣知錯。」閻王積極認錯。
月老見昔日的徒兒有危險,縮不住了,站出來為判官的人格作擔保,玉帝也听了進去。
眼看著事情快要過去,楊戩又跳出來。「做判官的熟知冥界律例,平日不知道在旁提醒,居然還順著閻王馬虎行事,責任不小。」
玉帝耳根軟,點了點頭,道︰「也對。判官沒做好他的工作。」
眾仙真想一起踩死他們舅甥倆!
閻王徹底火了,「唰」的站起來,昂首挺胸面斥玉帝︰「陛下您是老了,我說到現在這次是我的問題,您怎麼還搞不清楚?問這問那煩不煩?現在我和判官都在這兒,換句話說冥界現在群妖無首,要罰就快點罰,罰完了下面還有一堆的事情等著我做,別以為就您日理萬機,我不比您空閑多少。」
此言一出,眾仙整齊一致的伸出腦袋,瞪大了眼楮不可思議的看著閻王——老實中肯的閻王居然會說出這種話?!這下天要塌啦!
丙然,玉帝拍案而起,大喝一聲︰「放肆!」這簡直就是以下犯上!「來啊!傍我拖出去五雷轟頂!轟完了不死我就繼續讓你做閻王!」
「什麼?!」所有的神仙都大驚失色,五雷轟頂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直接損傷元神啊!連楊戩都有些愣住了……
判官急得當場哭出來,跪步上前,磕頭求饒︰「陛下,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請懲罰我,不要懲罰閻王大人!」
站著打瞌睡的太上老君听到這個,終于睜開了眼楮,他自從決定不再管天庭的事情之後,再也沒有在朝會上發過意見,今日衡量了事態,決定上步直言︰「陛下,五雷轟頂似乎太重了點……」
「凡人的皇帝都是一言九鼎,難道我這玉帝還要收回成命?」玉帝一甩袖,退朝了。
難得開金口,居然把我的話打水漂?!老君也一甩袖,第一個離開凌霄殿,架勢一點也不比玉帝遜色。經過閻王身旁,一甩拂塵,那塵絲不巧在閻王的腦袋上拂過……
雷神準備就緒,兩名刑官上前按住了閻王的肩膀,「走吧。」
「我自己會走。」閻王一轉身,大步走出凌霄殿,將那兩名刑官扔在後頭。
判判立刻跟上,焦急,害怕,後悔,自責,原本可人的模樣變得萬般可憐。「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不該……」
「夠了,別再說了!」閻王厲聲打斷判判的話,「這兒到處都是耳朵,有什麼話下去再說。」
判判很听話,抿著發抖的嘴唇再也沒說什麼,只是心碎的跟著閻王,不停的掉眼淚。直到閻王被捆上刑柱,他一步不離。
刑官好心勸他︰「判官大人,您離遠點吧,不然會傷到您的。」
判判只搖了搖頭,沒開口說話,也不肯離開。眼神中反復說著︰對不起,我錯了……
早點這麼听話不就沒事了嗎?哎……閻王看到判判這般可憐的模樣,生怕自己的眼眶也紅起來,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別再這樣,很多人在看。你好歹是冥界的判官,別丟臉了!」
判判一動不動,像是個聾子,
「卿卿,你听著,回去之後我肯定要休養一陣子,冥界的一切都要靠你打理,你哭成這樣我心中都沒底了……」
來軟的也沒用。判判依舊像忠誠的小狽依偎著臨死的主人一樣不願離去。
閻王干脆拜托刑官︰「把他拉走吧!」
兩名刑官上前使足了勁把判判拉走,雲台中的雷神這才提起了錘子。
雷神用最小的氣力輕輕的敲一下,一道迅雷斜劈而下,眾仙的耳邊是雷聲隆隆,他的耳邊卻回響著楊戩的恐嚇︰用最弱的雷,不然要你好看!
害人的是他,要保護人的也是他,真不懂楊戩到底想干什麼……
楊戩背靠在通明殿的廊柱後,默數了五記雷聲。
一切都應該結束了……
對不起,子文,以後再向你謝罪。就算你不原諒我,我也不會後悔。
小黑小白從南天門直奔而來,他倆自飛毛腿將判判帶走之後便馬不停蹄的往天上趕,現在才到,可見飛毛腿的速度是鬼神不及。過南天門的時候,他們經巨靈神指示,直接沖向刑台,老大千萬不能被轟出事啊!
擠進人群,小白一眼就看到呆若木雞、跪坐在地上的判判,他的臉比自己刷面粉嚇鬼的時候還要慘白,好可憐……慌忙沖上去摟住判判,用袖子擦干他臉上的淚水。「判判,你還好吧?」
小黑幾步沖上刑台,不忍多看老大的慘狀,只怕再多看一眼就要吸著鼻子說話了……走的時候不是說最多就挨幾個板子麼,嚴重點抽幾鞭子,為什麼這天上的老頭子會這麼狠心?!
刑官手腳麻利地解開了閻王身上的鎖鏈,跟小黑說︰「快帶你家大人下去吧,靈魂沒有破體而出就是還有救!千萬不要晃得太厲害。」
小黑問︰「不能直接送天庭的醫館嗎?」
「天庭的醫館有規定,不能治療受刑罰的人。」
「知道了!」人家說不行就不要去求人家,咱們冥界又不是沒有醫術高手!小黑穩穩的背起閻王,向小白使了個眼神,小白點點頭,攙扶起失魂落魄的判判,四人火速離開這個不屬于他們的地方,直降冥界。
熱鬧沒了,眾神仙一邊搖頭嘆氣,各自散去。
楊戩一路走回翻斗樂,盡被人指指點點,數落他的閑言碎語滿天飛。
做都做了,又能怎樣……
楊戩推開居室的門,滿心期待的看到最後一根剌掉下來——因為那是唯一的安慰。可是,出乎意料的,它仍然屹立在那里……
怎麼可能?!子文居然還沒有討厭我?!
為什麼……
不只楊戩困惑,連觀音都覺得不可思議。看不出那傻瓜閻王居然還這麼重情義。
狐右倒是挺得意,領了傷藥,披著斗篷到了冥界。
表差一听是觀音菩薩的使者,飛一般的奔去叫來了判判。觀音菩薩——簡直就是救世主的代名詞。
判判小跑著過來,心情似乎已經穩定了不少,但一雙水汪汪的眼楮腫得可以。見人就呼︰「菩薩!」
汗……不是菩薩,只是菩薩的使者。反正這小判官有些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這些是菩薩給你的傷藥,對雷擊造成的內外傷都有效果。怎麼用,貼在瓶子外的標簽上都寫著。」
「謝謝菩薩!」判判激動的收下全部。
狐右又掏出另外一盒藥膏,「還有一瓶治刀傷的靈藥……給一些需要它的人吧……」相信判官的善良會讓他想起誰需要這刀傷藥。
判判用力的點頭,記住菩薩所有的恩德。
狐右知道判官已經忙得沒有頭緒,東西送到了,自然也就一刻不停的回到了紫竹林。
臂音趴在心想池邊,看著判判細致的替閻王上藥,自言自語道︰「好羨慕哦!要是有個美人也能這樣為我上藥就好了!」
「那你快去找玉帝,讓他命令雷神劈你幾個雷。」狐右一腳踩過觀音的,回石床邊放好自己的斗篷。
「這麼快就回來了?」觀音爬起來拍拍。
狐右反問︰「多留有什麼意義?」
「今晚太上老君會來,晚飯準備得豐盛一點。」
「那個饞老頭?」狐右一臉不悅。
「別說人家饞老頭,要不是他,閻王早就被劈殘了。」
「什麼意思?」
「他在閻王身上下了避雷咒,少說也卸掉了那五個天雷半成的威力。」
狐右怔怔的站著,似乎在用力回想之前看到的凌霄殿的畫面……
臂音繞著他轉了一圈,挺樂呵,「嘿嘿,就知道你沒看出來,這說明你修行不夠啊!」
「是啊,世間沒人能修到你這種酒肉菩薩的境界。如果哪天我比你厲害,那就不會是我做飯給你吃,而是你做飯給我吃了!」狐右一扭頭,步入廚房。想了想老君最愛吃的幾個菜,著手準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