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席爾王國的國王」慶」,今年滿五十五歲,優裕安逸的宮廷生活慣壞了他的身材,但注重保養的他,仍為自己依然光滑不松弛的皮膚感到揚揚得意。
慶的生活是充實而多采多姿的。閱讀、狩獵、打槌球、賞花、洗溫泉、偶爾請宮廷樂班或歌劇團到宮中表演……飲酒作樂,夜夜笙歌。
慶是個愛美人甚于江山的國王,他的三任王後都頗有姿色。第一任王後」雅」,希的母親。人如其名,高雅得如水中的白蓮花,聰慧機智令男人們感到汗顏。不過她在生下希後沒多久,染上了熱病而死。
慶的悲傷沒有持續多久,他很快地又娶了第二任王後—瑪。和雅完全不同類型,瑪是個妖艷的噴火美女,偏愛穿著紅色的衣服,像朵艷麗的大紅牡丹。謠傳瑪是出身于下等樂團的舞者,靠著外貌及媚惑的功夫,迷得慶立了她當王後。當然這只是謠傳,尚未得到證實,瑪就死了。瑪和年輕的宮廷騎士隊長暗通款曲,東窗事發,慶一怒之下掉死了她,死時二十一歲,紅顏薄命。
現任的王後—琦,貴族之女。她是個小女人,什麼都小的女人。嬌小的身軀,小臉蛋,小嘴小鼻,雖不如前兩任王後的驚為天人,但起碼也是中人之姿。遺憾的是,這個小女人,連心眼都很小,凡是愛斤斤計較,勾心斗角。
慶十分寵愛琦,因為琦幫他生了個寶貝兒子—望。
比希小四歲的望,相貌平平,論才干,不及希的五分之一,不但遺傳到了慶好逸惡勞的個性,還是個好狎男寵的輕浮鮑子。說穿了,他不過是個幸運地生在王家的紈褲青年,平庸無能,卻倚仗著自己的身分地位,公然地與男優調情,公然地帶著他所寵幸的美少年進出宮廷。
然而,慶卻寵這個平庸的兒子望。雖然,他將一切國家大事都交給了希,但實際上,他並不喜歡他那個能干的兒子。下意識地,他對希的杰出感到了恐懼與排斥,甚至是,忌妒……盡避希是他所指定的繼承人。
「殿下,回行宮去嗎?」
「嗯。」
「可是,已經這麼晚了……」
「我說回去就回去。」
處理了一整天繁忙事務的希太子,心情似乎不是挺佳,一絲煩躁之氣盤在他那俊美的眉目之間,在這個時候惹腦了他,是最不智的人。侍衛隊長識相地閉上嘴,退出宮門吩咐車夫準備馬車。
「哥哥。」
希在心中嘆了口氣,不識相的人還是有,但他卻不能不理,雖然現在的他,實在沒有心情去應付望那總是沒啥內容的無趣言談。
「哥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望的小臉,真的遺傳到了他的媽媽琦王後。
「什麼事?」希努力地壓下了心中的不耐,從小他就被教導著要對兄弟姊妹友愛,對長輩恭敬……
「上回祭典,我看到了一個人,長得很可愛,打听之下,原來是哥哥新封的畫官,哥哥,你可不可以介紹給我認識……」
「你敢打他的主意……」希的表情突然冷了下來,金綠色的瞳孔閃過一絲肅殺之氣,嚇得望待在原地,張著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自己也被自己過度的反應嚇了一跳,看望那個表情,想必自己的臉色一定是很嚇人……
望愛男人,他不管,望要和什麼男人傳風流事,他也不過問。但….當看到望提到倫的那副色咪咪不懷好意的嘴臉時,他卻有種想要殺掉人的沖動。
「他是重要的畫官,也不是你那掛的,別在想什麼歪主意了。」甩下這句話,希頭也不回地走出宮殿。
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王宮到他行宮的那段山路,似乎變長了……看著車窗外的天空,沒也星星也沒有月,一片靛黑色的天,一片寂靜,馬車輪滾在山路上小石子的聲響,顯得十分的突兀。
倫他……現在在做什麼?這麼晚,他應該在睡覺了吧……
最近,他總有種渴望,渴望見到倫。
渴望見到他那足以讓他忘卻一切憂煩的笑容……就算是像這樣三更半夜回去,能見到他的睡顏,一天下來的勞累似乎也少了許多……
倫的身上,有一種魔力,驅使著希,想要越來地、越想走近他。
「倫呢?」
「倫少爺睡了。」
「喔。」
安看著希徑自走向二樓的背影,千頭萬緒涌上了他的心。
反常啊……希王子最近,真的是很反常啊!以往一、兩個月不回行宮的他,現在卻三天兩頭就回來一次,回來的第一件事,不外乎是問倫少爺在哪……而反常的,還不只是希王子,連倫少爺,最近也都怪里怪氣的,常常吃飯或寫生到一半,突然發呆或者是不明就底地笑起來……老是心不在焉的,今天下午,倫還突然跑來問了個怪問題,問什麼隔著骨肉是否可以听到他的心跳聲….
雖然,安搞不清楚者兩個年輕孩子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安並不遲鈍,飄在那兩個人之間那若有似無淡淡地情感波動,安隱隱約約,可以感受到。他為此感到憂心啊……
他愛著這兩個孩子,一個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王子,一個雖然只照顧了幾個月但卻投緣的純真孩子,他不希望,不希望他們之間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神啊……我不敢求您祝福他們,我知道,你不會同意的。但……真的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求您原諒,他們,只是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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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哥的故事,只說到了這里,接著的,是連著三天的綿綿細雨。
扮哥說,他討厭陰雨天,如果遇到了這種天氣,他不會出現。
昨天下午,我打著傘漫步到牆邊,他果然沒來……淡淡的失落感蕩在我心中。我開始,有些想念他了。
下雨的日子,我總是待在我的臥房,躺在床上,面對天花板,听著雨聲,啥也不去想,讓自己暫時地分解,暫時抽離這個世界。
然而今天我卻心血來潮,我搬了個大櫃子靠在大廳正中間的那面牆上,再迭上一張桌子,平常少勞動的我,在完成了這件事,已是滿身大汗。
我吃力地構住癟子的邊緣攀上去,再小心地踏上搖搖晃晃的桌子,這個高度,剛好讓我可以平視牆上掛著那幅王子的畫像。
我仔細地觀察著畫的每一個角落,那些平常我仰視所看不見的地方,終于,在這張畫的左下角,我找到了我想要找的東西。
「R…」
我努力地辨讀著那幾個用白色半透明顏料簽上去的字母。
「R…A…I……N…」
倫,那是倫的簽名。我怔怔地,近距離地望著畫中的年輕人。
是你,你就是希王子。
轉過頭,從這個高度俯視著大廳,眼光,慢慢游移在我看得見的這間房子的每一吋空間,那個故事的場景……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回想著哥哥所說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
爬下櫃子,我奔向二樓,在走廊的底端,有個從來就沒開啟過的門,門里面是什麼?
我試著轉動門把,上了鎖。我不死心,用力踹著門,好不容易,這個已經半朽的門」嘎喳」一聲被我踹開了,生銹的門鎖也掉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像是悶哼的怪聲。
我伸手推開門,一陣灰塵迎面撲來,我趕緊用手掌捂住口鼻,另一手揮散這感覺像是被封住了幾百年的空氣,發霉,腐爛,高含量塵埃的空氣。
這是曾經一間畫室。
我從那腐朽的木頭畫架,散落一地的畫筆與畫材,和靠在牆上那一張張因歲月的摧殘已看不出來內容為何的畫作而判斷,這曾經是一間畫室。
它可能是歷代這在這任何一個畫官的畫室…但直覺告訴我,它是屬于倫的。
心髒劇烈地狂跳著,沉重的壓迫感沖擊著我的胸口,像是開啟了Pandora’box,帶著微微的興奮,以及恐懼。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有著紫色眼楮的畫師曾經擁有的畫室,被鎖了起來?木頭桌子上,還放有使用到一半未收拾的畫材,這間房間看起來就像是…原封不動地,被鎖起來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踏入這間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