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純純上才藝課想要無聊都很難——
要她學茶道,她跪沒兩分鐘就喊腿麻,粗線條的動作和牛飲的方法,讓想巴結「中龍企業」的老師均說不出個「好」字,評語里無「贊」卻有不少的「嘆」!
OK,日式不行,咱們改西式,大家做伙來喝下午茶。
唉!扁是學習端壺倒茶,她不是手滑便是怨重,導致此一路下來不知摔破多少茶壺和茶杯,但是不要緊,聰慧的龍紹祥即時換上不銹鋼的茶具,眾生皆心忖這可沒問題了吧……
嘿嘿,那你就錯啦!
壺是沒摔破,里頭的熱茶倒是燙傷了不少人,當然也囊括她自己。
學完畫畫的第二天,她嫌客廳那套意大利進口的米色小牛皮沙發太單調,于是「善良的」在皮面以奇異筆劃上非洲原野風光,依照具繪畫鑒賞能力的龍媽分析,其畫風頗有畢卡索「幼年」的水準。
龍紹祥一氣之下將她關在廁所,他前腳未離,她後腳已爬上氣窗準備逃逸,收場是拆卸氣窗將卡在中間進退兩難的她救出來。
這麼辦吧,文的不行學武的——縫紉衣服這不難唄?
是不難啦!咱們跳過前幾天的每縫一針就刺到自己的「修練期」,小妮子意外地縫出興味來,但可苦了眾人,因為她抓到東西就亂縫、有開口的更要縫,為了表示龍紹祥的特殊待遇,于是他襯衫的袖口、領口和下擺,長褲的褲管、襪子的……無一幸免!
順道一提,她額頭上常貼著OK繃,那不是遭人虐待,而是她常撞上玻璃門或窗……
教她禮儀,她會爆出下列的對話——
「我可不要你將來和外面那群眼楮長在頭頂、自詡高人一等的貴氣小姐般不懂禮貌……」
「有人眼楮長在頭頂喲?可不可以帶我去參觀?‘高人一等’要怎麼看?我是幾等?」
翌日,龍紹祥又說︰「禮貌的第一步是見人要叫!」
然後有一個很特異的現象出現……這現象是怎麼特異法呢?讓龍紹祥問給你听——
「你最近為什麼逢人就大喊‘啊’?」
「你不是告訴我禮貌的第一步就是見人要‘叫’嗎?」
接著是學品酒——
「身為一位高尚的淑媛,你就算對美酒沒有常識,也該備有品嘗知識。」龍紹祥煞有介事地來個開場白,並指著桌上一排各式各樣、頗具專業水準、有胖有瘦、或直或腳的水晶玻璃杯。「每一種酒用的杯子都不一樣……」
純純截入他的話,以她慣用的三個字來闡揚問東問西的長才。「為什麼?」
龍紹祥早被她練達嘴上的十八般武藝,當下機智對答。「就像不同的場合要穿不同的衣服,不同的衣服要配不同的鞋子……」
「可是我沒有穿鞋子呀!」純純再次打斷。
「那是你例外。」龍紹祥泰然自若地說。
「為什麼我例外?」純純再問。
「因為你不愛穿鞋子!」龍紹祥泰然但不自若道。
「為什麼我不愛穿鞋子呢?」純純還問。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不愛穿鞋子?我又不是沒買給你!」這事怎會問他?龍紹祥既不泰然也不自若地吼著。
「對喔!」純純自己亦覺可笑,她俏皮地模模頭後,不曉得是在向誰解釋。「以前在山上我很少穿鞋,可是我有叫腳丫穿過,但是它喜歡自由……」
「沒關系,起碼你慢慢在接受涼鞋。」他揮手示意她現在上的是品酒課,不是她的演講課。深呼吸、深呼吸、重深呼吸,他繞回原來的課題。「這麼多杯子該如何判斷哪種酒用哪個杯呢?」
「對呀!要怎麼判斷呢?」純純第N度插嘴。
他不正要講嗎?眼楮朝上吊了吊,他說︰「你記著……」
純純立即專心致志地趴往前,亮麗的小臉龐近到僅距他咫尺,熒熒有神的雙瞳似兩顆無底洞,害他險乎陷進那黑洞里而說不出話!
他向後傾身挪出兩人的縫隙,漫久方尋回聲音。「凡‘長飲料’者選小且淺的杯子‘短飲料’則相反,選杯身高者,即平底杯……」
「飲料也分長短唷?那是不是有矮胖呢?它跟動物長得又不一樣,我怎麼分得出……」純純大發嘮叨。
「所謂長短是指該酒應飲的速度……」龍紹祥打岔。「泰然自若」如泥牛入海,甚至連耐性都在迂緩的消退中。
她鐵定屬猴,因此才會這麼「猴急」!就不能讓他把話說完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可是各人的速度不同啊!好比吃飯,每次我才吃幾口你們都已吃完了。」
「那是你太慢,不是我們太快。」龍紹祥耐性逐近消退!台風圈已逐步醞釀產生。
「所以我用的杯子就會和你們不一樣,對不對?」純純不是氣象局,未能感受風力形成。
「不對,酒的‘長短’有它固定的模式……」他耐性磨滅地叱閉她欲張的艷唇。「別再問為什麼!你究竟想不想听?」
「想……啊……」她的腦袋一字低一寸,炯徹眸子浮上一層濕氣。
龍紹祥逃難似地轉對春華說︰「來,幫小姐倒酒!」
春華替純純倒了半杯,龍紹祥才要發言,純純已一咕嚕地飲盡。「嗯!甜甜的,好像果汁。」
「你口渴呀,我還沒說喝也,再倒!」他見她杯子酒滿續道︰「這是紅葡萄酒,喝前要先……喂!泵娘——你怎麼又喝掉啦?」
「人家我听到你說‘喝’了嘛!」純純粉臉透著冤屈。
「我——」……七孔會流血!「我是說……反正我叫你‘喝’你才喝!」
「講清楚嘛!」她微醺地嗔怨。酒杯三回被斟滿。
天悲憫我,我分明講得很清楚。龍紹祥七孔流血變噴血!「好,我們正式今天的品評……先不能喝!」幸好他喊得快,純純的酒尚剩一半。「喝酒的要先把杯口靠在鼻子上聞一聞,接著圈狀搖晃酒杯再聞一聞,如何?聞到它的香味沒?」
純純湊近聞又聞,沒有!她重重地吸且吸,還是……「沒!」
算了,唉!龍紹祥一嘆。「現在喝喝看……但不要吞下去,含在口中停留一下。」
來不及了,純純一口喝盡。春華為她倒另一杯。
「這次好好做,讓舌頭感覺它的甘美再咽下,然後享受它的余香。」龍紹祥喝入今日的第一口酒。
「嗝!好……喝!」純純卻已干完第四杯。「再……倒……再倒!」她催促春華。
結果……結果……她喝得酩酊大醉外加大鬧一場,「品酒課」自此胎死月復中再也沒上過第二堂!
***
有以上多次的前車之鑒,龍紹祥對純純采取「一對一防守」戰術!盡避如此,百密一疏,頻出狀況仍是件很正常的事。
例如連續兩天的烹飪課,她就弄壞了果汁機、烤箱、弄爆微波爐、打開電鍋盛飯時赫然發現她要找的湯匙在里面、錯把辣椒當紅莓粉泡汁讓大家喝、又把糖做鹽、咖啡粉抵胡椒用……諸此種種,攪得「中龍」家成「烏龍」府,于是你約略可想像那幾頓飯龍家的主子吃得有多辛苦,末了是靠外送才搞定!大廚李嫂還幾乎因招牌被砸而舉刀自盡,且爾後看到純純接近廚房就銳著嗓子尖叫出聲。
她甚至引發一場小火災,差點把廚房給燒了,事後很多人不約前來向她為廚房「請命」!龍爸和龍媽說的尚算委婉哩。
「我想廚房不適合純純丫頭走動。」龍爸抹著汗說。
「我不要求我的媳婦會做吃的。」龍媽看得很開,但不忘吩咐。「你別帶她去什麼新娘學校學習喔!」因為她怕純純把別人的地方燒毀。
龍紹麟打從「告密」被整慘後,對于這事,他是三緘其口,免得龍紹祥故計重施。至于龍紹祥是如何整他呢?很簡單,只是利用他假日將純純托他照顧罷了!
有關這些「ㄔㄨㄚㄅㄨㄜ」,純純本著理直氣壯的理由,她自然有話要說!
「早知道那個什麼爐像炸彈,我就不玩了!」純純噘著下唇,千錯萬錯就是她沒錯。
「那叫微波爐!不是讓你‘玩’的。」龍紹祥徒呼奈何地用手撐著額。
「對呀!就是那個爐。」純純憤憤不平。
「張媽沒告訴你把金屬的東西放進去會爆炸嗎?」他無語問蒼天,將手移到下顎以五指掩著半邊臉。
「有呀!可是她說的是‘金屬’,人家我放的是‘鐵盤’!」她振振有詞!
龍紹祥頰和手滑了一下……
「那刀子呢?為什麼把它當飛刀丟來丟去,弄傷人怎麼辦?」他又問。
「哎呀——人家我沒那麼準啦!」這是她的回答。
接著純純貼到他耳旁,用手側在嘴角喁語。「我只告訴你喔——廚房里有一個好大——的箱子會變魔術耶!」她夸張地兩手劃一個大圓。
「哦?」龍紹祥不明她所指為何。
「它的肚子可以裝好多食物,里頭有一層你把東西放進去會變成冰耶!」純純獻寶地說。
「那是冰箱!」他失笑,該拿她如何?你覺得她該懂得,她不懂;覺得她不該懂得,她又懵懵懂懂!
「對,你好聰明,我就想不起來。李嫂說它能讓食物保持新鮮不會死!」純純記牢此功能,結果種下日後她把林中撿到的垂死小鳥冰進去的因子!
當然她的烏龍事件不止這些,如這個星期二,她剪下龍媽裙擺上的動物圖騰,因為它們和她肯亞家鄉的「鄰居」很像……
另一回,家中螞蟻突增,請人滅蟻多次無效,之後終于緝獲是她四處放甜食做誘餌,原來她把它們當寵物來養!
前天飯後她突然安靜地坐在床上,龍紹祥好奇,雖然她已漸熟悉龍家而不再會以暴力來表達她的不安,但似這般不動如山者,卻是「飲怕死跛」!
「你在想什麼?」他坐到床沿。
「噓!輕點……別驚動‘胎氣’。」她一本正經。
「胎氣?」她什麼時候懷孕了?難道說他倆每晚的同床使她……不對呀!他有沒有「做」過他清楚的很!
「對!你看——」她歪著指著下面的雞蛋。「我在孵小雞!」
龍紹祥由床上跌到床下。
最慘的是今天早上,他趁眾人「又」在收拾她「無意間」打破的玻璃窗時消聲匿跡,龍紹祥唯恐她出事,不,修正!是讓別的物品出事——真是找遍龍家,未料竟在他棄權之秋,于「他的」臥室門口與她不期而遇。
「你到我房間做啥?」龍紹祥問正從房里鬼鬼祟祟遁出的純純。
「沒有。」純純做賊心虛地猛然止住溜出去的腳,故意站在門把前。
「我要進去——」龍紹祥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請你滾開」。
「你要進去干什麼?」她索性呈「大」字擋著。
進自己的寢室還得理由?需不需要加個口諭?「中午我有客人,我得換套衣服……」
「我幫你拿,你要穿哪一件?」純純搶話,態度堅決。
對她的所作所為,龍紹祥的第六感特別靈驗,他雙手橫胸向前彎身,將挺鼻深目捱到她寫著「做錯事」的臉質詢。「你到底……」
「我什麼都沒有做!我不曉得它這麼脆弱,我不過是輕輕戳它一下……啊!」她捂住自己的嘴,剛才太緊張了,他什麼都沒說,她已抖出泰半,這會兒插翅也難飛了——
「你……」他不須逼問下去,漸從門縫浸出的水說明了一切,他拎著她沖進房,本來被門堵住的水兒嘩啦啦地往外涌……
「你什麼不好玩,戳破我的水床做什麼?」龍紹祥火大地望著從床里冒出的水柱!
什麼叫做「輕輕戳它一下」?算一算共有十多個洞耶,而十幾條圓弧型的水線,透過窗外灑進入室的陽光之照耀下,形成粼粼七彩的水舞,場面霎時蔚為奇觀!泡水的地毯跟不上水流的速度繼續將水朝房外吐……
***
「我為什麼不能出去?」純純窩在牆角,第一百零八次問看守她的小翠。
小翠大搖大擺地躺于床上,享用著本該是端給純純吃的水果,翻著仕女周刊,對純純理都不理。
「我有東西要給祥哥哥看……」純純悶悶不樂地抱著膝蓋,動物的天性讓她可以感受別人對她的好壞,她討厭這個矮小單眼皮的女孩。
小翠不耐煩地拋下周刊應她。「給不給都一樣啦,是你活該,少爺說你弄破他的水床,所以罰你關禁閉!」小翠挑著厚唇。「況且少爺在和美女約會,不希望你去打擾!」其實是時代雜志在替龍紹祥做專訪,他怕純純被外人嚇到,又怕對方以純純大做文章,事後他剖析,不過是他想霸佔她,所以才禁止她出來的。至于小翠,原企望能和隨行的大明星夢蓮——她心目中的偶像做面對面的接觸,卻被派來盯著這小野女,因此她的怨怒可想而知。
「你胡說!」純純朝小翠做鬼臉。
小翠拿水果核丟她,一臉邪氣地嘲訕。「你死心啦!少爺與夢蓮是天生一對,我常見他們卿卿我我,你算哪根蔥?照照鏡子吧!」
純純模著被小翠打痛的額頭,從角落爬向鏡子,仔細地審凝鏡里的自己。
她的動作引起小翠的捧月復哄笑。「你這個白痴,還真跑去照鏡子……」
純純期盼祥哥哥快出現,他平常再怎麼凶亦不曾像小翠那般,根本不把她當人看。眨著眼瞼不讓淚掉下來,她又爬回原位眥著小翠。
「瞪什麼瞪?」小翠拿吃剩的香蕉皮丟她。「再瞪小心我把你眼楮挖出來。」
純純桀騖不馴地吸著鼻子,小翠笑里藏刀。「再瞪你的祥哥哥也不會理你,告訴你,他和夢蓮就要結婚啦!你呀,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一邊涼快去啊!」
「你騙我!」純純錯愕,祥哥哥不是說只要她湊齊五十個人贊成,他倆就能結成夫妻嗎?她這些天有空就到處問家中的每一位,還要大家簽名以證明她不是吹牛……今天早上去他房間就是要拿給他看,只是臨時對水床好奇才……
「我騙你干什麼,你剛剛在陽台也看到他倆親熱地走進大廳,今天她來就是要商量婚事。」小翠編著自個兒的遐想。
「你亂說!」純純蹙額。
「信不信隨你,反正少爺不會跟你結婚啦,你更不應該阻礙少爺的幸福,他根本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小翠洋洋得意,仿佛新娘就是她。
「你……你……」可是她從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想跟他結婚呀,純純絞著手指頭。
「你什麼你,你不服氣又能怎麼樣?死掉爸媽、沒人要的小孩妄想當少女乃女乃叫我伺候你?哼,門都沒有!」小翠不留口德地損著純純。
「你說誰死掉爸媽?你說誰是沒有人要的小孩?」純純身子往上一跳便站了起來。
「干什麼?你爸媽死掉、沒人要你又不是我的錯!你眼張那麼大做啥?」小翠駭懼地翻下床。
「我爸媽才沒死——」純純獅吼。
「呵!誰像你那麼‘假仙’故做憐憫狀,說什麼‘爸爸睡著了’……哈!笑死人了,死就是死——笨蛋!」小翠誚諷她。
要問小翠為何曉得這些事……喈!別忘了佣僕間就是靠傳遞主人的秘密來聯絡感情!交游廣闊的,甚至可藉由同一管道听到另一家主子的妙聞。
「沒有!我爸爸沒有死!」純純原地亂跳。
「死啦,不信你問少爺。」小翠存心刺激她。
「沒有!」純純怒不可遏地往小翠撲去。
「你想吃我?」小翠是惡人無膽,眼見情勢不對,猝地破門而出,邊跑邊摔跤還邊慘叫。「救人啊!野人要吃人哪!快來人救命呀——」
***
大廳里,鎂光燈閃爍不絕,照相機按快門的聲音此僕彼起,專業攝影師或立或蹲地獵取最佳鏡頭。
龍紹祥卻非最佳男主角,由于記者老愛圍著他和夢蓮的戀情打轉,使他逐漸露出的不耐且愈來愈扎眼,以至于他的公關經理楊綿綿不住地用在桌下的膝蓋撞他,他白了楊綿綿一個衛生眼,後者無辜地向他抬抬肩膀混過。
和他興趣缺缺、慢半拍的吭腔相比,夢蓮的談笑聲就顯示津津有味多了——
「這麼說兩位的喜酒就快羅?」記者問。
「是呀!祥——」夢蓮不愧是一流的演技紅星,擺個新嫁娘的赧怯貌都要先選好角度,做好手腳的正確位置。
無聊、無聊!真的(請加「無限」次方)有夠無聊!莫怪乎連麟都要溜,省得受他牽累。龍紹祥杜口飲著咖啡,才不到一小時,他已經「有點」懷念純純的真和純!
其實他自己也知不止「有點」,實際他的腦里穿梭的俱是她動人的一顰一笑,紊亂的心思早就飄到她的身上,他憂心她會不會吵鬧、有沒有乖巧地看書、是不是因為沒他陪著而撇著嘴……
「龍大導演?」記者喚了他好幾聲。
「祥?你說啊?」夢蓮面子有點掛不住地推推他的手。
「龍先生?記者在等著你也!」楊綿綿桌下的腳在踢他。
「嗯!喔,嗯。」他漫不經心地應了毫無意旨的單音。
旁人卻誤認為他是默許,跟著笑不攏嘴的夢蓮喜從天降接受記者的道賀,她等他點頭等了好久,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于熬出頭了。之後的訪問簡直變成記者詢問夢蓮有關婚禮的日期、地點、請哪些人、去哪度蜜月、婚後繼續拍片或洗盡鉛華……等芝麻綠豆的小事。
楊綿綿則是驚疑,她認識龍紹祥不是一、兩天了,兩人亦師亦友,她不太置信他這只閑雲野鶴肯棲息在固定的枝頭上。「龍先生,記者問的是你和夢蓮的婚事哦!」
「哼!」龍紹祥無暇戀棧,他甚而懶得分神听他們的討論和楊綿綿的提示,砰地放下咖啡,他打算離開,小翠驚天動地的呼救聲從樓上傳到樓下。
「救人啊!野人要吃人哪!快來人救命呀——」小翠跌跌撞撞地如個球由樓梯滾到他的腳前。「祥少爺救命呀!她……要殺人……」
「發生什麼事?」龍紹祥慌喝,如果他沒有記錯,是這個女孩在房里與純純做伴!
「她……」小翠短指一抬,卷發散披的純純恰好站在樓梯的頂階,小翠驀然匍匐躲到他的腿後打哆嗦。
記者眼明手快立刻拿著相機猛拍,純純尚未由父親死亡和龍紹祥不要她的噩耗穩定下來,偏又踫上從沒見過的鎂光燈閃光,一個驚亂,她自樓上滑跌落地。
***
龍紹祥魂不守舍地坐在床邊,雙肘靠在床沿,兩掌將純純柔弱的縴手包合抵于他長著青渣的下巴,靜臥的她顯得多麼惹人疼憐哪!
「喔!我心愛的小精靈……」只因他一時的疏忽而折了翼,幸虧她摔下來的時候他接住她,所以僅是輕微的腦震蕩和一些烏青,否則他……
為了她,他大發雷霆,辭退了小翠,怒責了記者,扯掉了底片,還一反彬彬有禮的形象,把來訪的一行人掃地轟出門,即使次日以「龍屋藏嬌」登上了頭條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文上提及到捕獲他心的神秘美少女曝光,果如他所料,馬上引來成批的記者和狗仔隊。
現今細思他才發覺,連龍爸龍媽都是經過冗長的時間錘煉,而純純卻能在看一眼之後就不曾把他和麟誤認!
只有在他面前她會笑個不停,而當她自樓梯上面往前栽的那一瞬間,她也栽進了他的生命里,他霎時明白在無意中她的開朗早已敞亮他封鎖的心,在未來的旅程,他不能沒有她的同行……
「祥哥哥!」純純徐徐掀起黑翹的眼睫。
「你怎麼樣?哪里不舒服?會不會渴?肚子餓嗎?想吃什麼?」龍紹祥連珠炮的問了一串。
純純悠悠地握住他的手,希望他的溫暖能給她些微的力量。「我爸爸不是睡著,他死了對嗎?」
「誰……告訴你的?」龍紹祥忡忡然。
「我是沒人要的小孩對不對?」純純稚嗲的嗓音滿是無助。
「誰敢說這話,我要把他剁碎喂豬!」龍媽扭著旗袍里的小蠻腰,襆進室。
龍爸尾隨來到純純的床邊。「有龍爸、龍媽疼你,你還嫌呀?」
「爸!媽!」龍紹祥感謝父母的支援,剛才的他居然失去冷靜;連往昔最拿手的哄人功夫亦銹到使不出個一招半式!
「傻丫頭,讓龍媽抱抱。」龍媽笑吟吟地在她面前張開臂。
「媽媽!」純純小臉一皺,兩眼一眨,淚雨簌簌迎向龍媽的懷里。
就在這一刻,龍媽決定了,她拖著龍紹祥到角落私語。「報紙上雖沒指名道出純純的存在,那只是媒體還查不到她的底細,可是難保將來沒事兒,而今天會發生這樁意外,你有很大的責任,況且你倆從很早以前便一直同房,你有沒有考慮佣人會怎麼傳?」
「是。」龍紹祥默認,他曾試過讓純純一個人睡,可是她泛濫成災的淚水讓他還沒等到她「習慣成自然」時就先投降。
「我不等了,她身子好些你們就訂婚!」龍媽惡臉攤出最後通牒。
「好。」龍紹祥答得干脆。
「好你的頭啦!」龍媽譴斥他,顯然她淨顧著表達己見。「我不管你答應不答應……呃?你說……好?」
「對!」龍紹祥篤定的點頭。
「太……好了!這是不是真的?我捏捏看會不會痛!」龍媽捏的卻是他的肉。
龍紹祥不動聲色,龍媽笑眯眯地用指節拍手。「肉是硬了些,不過很有真實感……爹地呀!」她喜轉回到龍爸的身旁。「我們可以做爺爺女乃女乃了!」
哪有這麼快?龍紹祥強勢地把「婆婆看媳婦,越看越有趣」的龍媽,「附帶」龍爸一塊兒請出去。「讓她休息吧!」
「噫——我兒子害羞嘍!」龍媽咿咿呀呀地取笑他,她哈嘻哈嘻地勾著龍爸晃出去。「走啦!兒子眨眼不認老娘,咱們別當電燈泡礙著他。」
「他們在笑什麼?」好奇心驅策純純又像個吵喳的小麻雀。
「因為他們高興。」龍紹祥愛憐的撥開她額前的幾綹發絲。
「為什麼他們高興?」純純也學他,將他垂遮蔽眼的劉海撩開。
「因為我們要做夫妻!」會開始發問了,表示她好多了。
「夫妻?」說到此,她猛然想到她要給他看的成果。「我已經收集了五十個人簽署贊成你我當夫妻……耶?在哪里?我明明放在口袋……」
看她的口袋就那兩小蚌,有沒有東西在里面是一目了然,但她仍來回翻了半天。「找不到……找不到……」
「聯名同意信函」不見了……她的成片汪洋眼看就要崩「眶」奪出。
「不要緊,有沒有找到我都會娶你當我的小妻子。」他將她擁進懷中安慰著,想不到他的一句玩笑話,她竟如此當真!現在他終于知道為何這些天僕人看他的眼神很詭異,而龍紹麟總是有意地搭上他的肩佞笑,又搖頭,再笑,再搖頭,然後狂笑,且歡悅中雜著哀憫!
「可是……」純純啪達啪達的淚業已在滴。「這樣很對不起麟哥哥……」
「對不起麟?」他倆結婚干龍紹麟啥米代志?
「要不是他幫我拿給一些人簽,我……糟糕!」她刷地交叉兩掌覆住嘴巴不知所雲。「可是大部分還是我找人簽的,我沒有說謊,所以它應該有效的,因為上課的時候我就沒辦法拜托人……」
「我相信你!」他收緊手臂包住她,也包容她的所有。
「真的、真的……」純純仍不安心。
她的悒郁化為烏有,龍紹祥炙情的封住她的櫻唇,輕易地消弭她原先的焦灼。純純置于胸前握拳的小手不禁漸趨松弛,轉而貼在他壯實的胸膛上,寬縱他汲取她的甘泉。
「嗯哼——」龍紹麟使壞的咳聲拉開熱吻中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好意思再次打擾,醫生來復診。」
龍紹祥橫眉豎眼斜瞪他,怎地也看不出他的「不好意思」在哪里!貝勾手指頭他約他出去,畢竟他倆有很多舊帳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