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丈夫 第七章

送完這批貨,今天大致可以收工了,康德打算載徐培茜到台北市區壓馬路、逛逛街,讓她享受一下當女孩子應有的權利。

將老爺小貨車停好,他把後櫃中的雜物撤下車,然後搬進溫室,不意卻瞥到角落里有個黑影。

是徐培茜。她縮躲在那兒,像是想什麼想到出神,安靜地儼然已與四周的空氣合而為一,稍不留心眼楮便會將她略過。

「嗨。」康德走到她面前蹲下,輕聲覆住她置于膝上的手。

「嗯……」徐培茜不用抬頭,僅稍瞄到那雙溫暖修長、如同鋼琴家的巨掌,便知來人是誰。

「別管我之前的提議了,你離不離開都無所謂,只要你覺得快樂就好。」都怪他太沖動,沒考慮到她的想法,結果他本欲幫她解決煩惱,殊不知反倒增加了她的煩惱。

「為什麼?」徐培茜吭出滿腔雜陳的五味。「為什麼你會對我這麼好?」

她身邊的親人和住了二十幾年的老鄰居,都沒他來得貼心,如此體恤她的人,真會是個騙子?

「為什麼不該對你好?」康德反問,她的自卑讓她在鑽牛角尖了。

「我不認為自己有何吸引他人之處,要人才沒人才,要錢財又沒錢財。」她隨便想想,舉出的理由最少就有十來個。

「種過大理花嗎?」康德不急著揭曉答案。

「種過,但一直種不好就放棄了。」她不曉得這和剛剛的話題有何相關。

「在我眼中,你就好比那生性強健的大理花,雖耐寒熱,卻沒有充足的日照和適合的環境,致使植株徒長、軟弱且孳生各種病蟲害。」康德仿佛在敘述一個古老的傳奇。「久而久之,你也忘了自己會開出高貴華麗、艷冠群芳的花朵。」

「我是……嗎?」徐培茜幾乎要被他優雅的嗓音和柔煦的瞳芒所催眠。

「你是。我想給你陽光,我想見你為我開花。」康德篤定地點點頭。

「所以你才對我好?」徐培茜似懂非懂。

「小遲鈍,你還不明白嗎?」他用指尖輕刷她的眉、鼻,最後停在她的唇。

徐培茜茫然搖首,她要是明白,干嘛還要問他?

「我對你好純粹是因為我愛你呀。」康德失笑地直視她的水瞳。

「你……愛……我?!」徐培茜目瞪口呆,悲喜交集,大起大落的心情宛如原先以為是過期的愛國獎券,又被人通知得了頭獎。

從未有人向她說過愛,即使是疼她的父親,然而她一念之差救助的陌生客卻肯施舍……這是否有些諷刺?

「你總算清楚啦。」康德迅速啄了一下她張成英文字母大寫的「O」的小嘴。

「可是你為什麼?我既沒……」徐培茜太震驚了,以至于無法再表現出更強烈的反應。

如果是夢……噢,老天,再讓她多做幾分鐘。

「我知道。」康德好笑打斷她。「你沒人才也沒錢財嘛,問題是……」他緊緊地瞅著她。「我是那麼膚淺的男人嗎?或者,我在你心中就單單是這麼膚淺?」

「不……」事實恰好相反,他在她心目中非常完美。「但是……怎麼可能?」

要說他除了是孤兒、不識字外,論談吐舉止,雄峻氣宇,以及日常相處中所展現的各方廣博見識,早讓人忽略那二個缺點,還有他其余的條件亦是上上之等,而她周遭光是一個青霞就把她比下了,他沒道理會搭睬她呀!

對啊,沒道理嘛……青霞的警告驀然響在耳際。

「不!」徐培茜沒勇氣看他,一看到他那雙清澈透亮的燁眸,她就會不戰而屈,因此她只敢盯著他那一圈胡須。「你只是在騙我,你其實是想拐我到外面賣。」

「誰灌輸你這種可笑的無稽謠言?」康德道她是開玩笑,待見她神情嚴謹,才鎖眉斂笑,細細琢磨二秒鐘,便知是誰搞的鬼。「是你妹妹對不對?她說的話你也信?」

「我……」徐培茜啞然。他如今的表現,不就「有點」印證青霞曾強調過他不會承認之詞嗎?

「你真的信?!」她遲疑的態度等于默認,康德險些讓自個兒的口水嗆住,剛柔並濟的下巴幾乎掉到地上。

「我……我……」她進退維谷,不知該怎麼辦。

她好想投入他懷里的避風港,回報他同樣的愛,哪怕他看似誠心誠意的甜言蜜語真是僅是在作戲;然在她的心坎底,冥冥中仍對姐妹情誼持有企盼,故她又不願認為青霞說謊,一時之間,卻苦了她自己,好象相信誰都不對。

「接受我的愛這麼難嗎?相信我會愛你這麼難嗎?」康德沮喪黯然。徐青霞從中作梗固然可惡,但倘使徐培茜對他的感情有信心,也不致讓好人得逞啊。

「我………我……我……」她好不容易等到渴望已久的親情和愛情,卻要她二選一,這魚與熊掌如何抉擇,她根本拿不了主意,只能先當鴕鳥回避他溫情脈脈的視線。

「沒關系,我會做到讓你接受為止。」康德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振奮,他不能那麼殘忍,現在就逼她做出決定。「除非你親口拒絕我,否則我不會輕言放棄繼續愛你。」

這一次,他要證明他已月兌胎換骨,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的逃避。

康王爺跨上寬闊的大理石階梯,擱放在旁邊手工石雕扶手上、留有歲月痕跡的大掌,隨著步伐的進行而向前爬高,象征花郁國的國花君子蘭,則被細筆精刻于扶手間的石柱頂端昂揚挺立。

早在耳聞一路上侍衛的敬禮聲,花珮嵐未待康王爺邁入王爺府的內廳,卻等不及地疾馳出來。

「找到了德兒對吧?他馬上會回來對不對?」花珮嵐抓著夫婿的胳臂,嬌美的容顏因害怕听到噩耗而失了血色,顫巍巍的小巧櫻唇吐出的字眼也打著抖。

「沒有。」康王爺哀嘆垂眸,實在不忍告訴愛妻這個消息。

「怎麼會……不是說在台灣發現過他的蹤影了嗎?」花珮嵐感一陣暈眩。

「你先別急,台灣當局已派專人處理,韞兒今早也趕去了台灣。」康王爺連忙攙她坐進園中,以免她支持不住,心中則希望康韞能將功贖罪。

「為什麼?德兒做事一向懂得拿捏分寸……為什麼他會做出不告離家這種事?」花珮嵐低喃飲泣。

「別難過嘍,德兒若是知道了會很內疚的。」康王爺握住老伴的柔荑,遍地繁花似錦,奼紫嫣紅美不勝收,兩人卻無心欣賞。

「會不會是……德兒仍掛記著二位公主毀婚的事,所以他才會告訴韞兒,他想去台灣看看?」女人的聯想力總是比較豐富。

「這……」康王爺一時語塞。

般不好愛妻說得對,那孩子脾氣太優柔了,表面也許裝作不在乎,心里或多或少卻有些嘀咕,畢竟他們打自出世便含著金湯匙,順遂勝達的人生路途上,他不曾跌倒過,這回失利,算是他完美的記錄中的一大污垢。

「一定是這樣的。」花珮嵐疼惜兒子悶在心中的苦。「早知當初咱們別理它什麼傳統,從小就定他為駙馬爺,結果呢?大公主不過是偷溜到台灣去玩,就把心都玩丟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呀!」感情本來就勉強不來嘛。

「你還說,都是你不好!」花珮嵐嗔怨怪道。

「我……我又怎麼嘍?」這箭頭為啥轉到他身上了?

「那時老國王因為不好意思,而把二公主許配下來的當兒,你就該拒絕,這事情也不會搞到現在的局面。」花珮嵐嗚咽。

「我哪料得到二公主一趟台灣之旅歸來,也變成別人的媳婦啊。」康王爺好冤,他又不是未卜先知,有預言的能力。

「不管啦,你沒拒絕就是你不對,我的德兒哪點比不上人家?你說,你說嘛!」花珮嵐越想越替兒子不值。

她都有這麼想法了,更何況是當事人,那孩子必定是想去台灣尋出答,探個究竟吧。

「是是是,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對。」康王爺攬著她的肩輕拍,這陣子她一直提心吊膽,強忍憂煎,是該讓她發泄一下呀!

德兒啊,你到底在哪里?

謝天謝地,小鎮又來個陌生客。

但是會那麼想的大概只有康德一人,像老醫生就愁眉苦臉的。

「唉,看來咱們這兒,今年是多事之秋唷。」他感慨地嘆道。

「會嗎?」康德從溫室擦著手走出來。

他倒想沿街燃放鞭炮以示慶賀,眾人的目光和八卦的焦點,終于由他身上稍稍轉移,讓他過了四五天的平安日子,尤其徐家唯恐天下不亂的二小姐。

因她先前的挑撥,徐培茜最近老是有意無意地避著他。

「怎麼不會?」老醫生笑睇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暖昧地弓著肘部頂頂他。「眼前不就是了嗎?」

「呃……」康德急急收回鎖在佳人倩影的視線。

這個老頑童!他表現得有那麼明顯碼?

「哈,你三不五時就把診所拋諸後腦勺,跑來花圃和我聊天,不怕病人抗議呀?」話說上回他到診所看過病後,老醫生似乎瞧他挺順眼的,沒事便會像現在這樣自備茶葉茶具,窩在他的小居門前泡起老人茶,他不忙的時侯,會坐下來跟著品品茗,忙的時侯,老醫生喝完茶就會自動走人。

「呵呵呵,你這招叫顧左右而言他,老人家我可不上當喔。」老醫生笑嘻嘻地眯著他。「何況那些人也只是到我那兒消磨時間,拿一些維他命,死不了啦。」

「有沒有人說你是老奸巨滑?」康德不覺莞爾。他知道老醫生和其他湊熱鬧的村民不同,乃真心關愛徐培茜。

「老奸巨滑是沒有,仁心仁術倒不少。」老醫生意有所指地昂昂下巴,接著引吭高喚一邊恍如很忙的徐培茜。「茜丫頭,別再挖啦,再挖,石油都要冒出來了,快過來喝杯茶。」

「嗄……噢……好。」手中的小鏟猝然落地,徐培茜作賊心虛地敷衍著,頓時才發現腳邊的土壤果真被她掘了個好深的洞。

其實多了阿康那位得力助手,她早早就能收工回家了,然而她仍想多留一會兒,雖然青霞近日不時耳提面命,要她提防阿康的為人,待她的態度也出乎異常地和善,令她有些喜出望外,但她對他的感覺卻未減反增。如此矛盾的情潮,教她不知該怎麼回報他一如往昔的細心呵護,因此她只好當只縮頭烏龜。

「來來來,坐這里。」老醫生騰出位置讓她插入他們的模魚行列。

「謝……謝。」徐培茜這下不得不從命,想到阿康便在她咫尺能觸之處,她沒來由地紅了臉。

「放輕松、放輕松,在座的全是自己人、自己人。」老醫生權充月老打圓場。

「沒事的。」康德也不避嫌地握握她的小手。

由他掌心傳送的熱浪,迅速燒暖她悸動的心,滿懷接著漾起的柔情甜蜜,喜孜孜地令她驚懼。

「嗄……」她燙到似的抽回手,粉顏的紅澤隨即添濃。

接著她自覺反應過度,不禁嬌羞地垂著螓首。「對……不起。」

幸好身旁坐的是老醫生,從她有記憶以來就非常照顧她,適才他的臉又故意偏向另一方,假裝什麼都沒看見,這假使換是他人,一會兒可有得傳了。

「你該利用機會多休息。」康德不以為忤,反用戀人的語氣叮嚀。

他明白她連日來的心里掙扎,他是主因之一,但他若不采緊迫釘人的方式,依照她的個性,她肯定會一直逃避下去,問題難就難在他又不能操之過急,一旦她受到驚嚇就會退得更遠,到頭來他將會前功盡棄,不了了之。

「是嘛,幸福來的時侯,就要盡量把握,想太多是會錯失良緣喲。」老醫生意味深長地敲邊鼓。

「嗯……」徐培茜順從地點頭,問題是,她有幸福的資格嗎?

「丫頭,我不清楚你在忌憚什麼,像我這把年紀的老人,是沒多少光陰浪費蹉跎在‘想’上面。」老醫生倚老賣老地指示著。接著,利眼勃然掃到他倆的後方,他皺眉問︰「你曉得那家伙的來頭嗎?」

「哪個家伙?」康德隨著老醫生的指示望去。那名引起騷動的陌生客正朝他們逼近,旁邊親熱粘著他在做「國民外交」的,當然是「鎮花」徐青霞。這也是為什麼康德樂見他來的原委。

「據說是什麼商業巨子吧。」康德沒興趣地聳聳肩,不過身于此封閉的小鎮,很多消息自會不脛而走,你捂住耳朵不想听都不行。

「商業‘巨’子?」老醫生嗤之以鼻,他看人一向神準。「我瞧是拒絕往來戶的‘拒’吧!」

話至此,「鎮花」已挽著「拒子」站在他們跟前。

「來,我同你們介紹,這位是黃興河。」說是「你們」,但徐青霞炫耀的媚波卻是沖著康德,弦外之音頗有下馬威之勢。「人家可是大公司的小開,還投資過好幾部電影,他現住在我家。」

這個出手大方、由外地來的闊少,是徐青霞在她常去的釣凱子的那家PUB里勾搭上的,他有錢、有地位,剛好符合她的擇偶條件,因此她自然不會讓這條肥魚溜掉,所以立刻力邀他到鎮上來玩,接著又用女人的「本錢」說服他留下。

「歡迎、歡迎。」康德立刻由衷地予以熱烈掌聲,他巴不得姓黃的能長住下來,以減輕他的壓力。

「你別這麼介紹,會嚇到不認識的人啦。」黃興河大言不慚地誑笑,下巴幾乎抬到與眼齊高。

「就是呀,我老灰啊禁不起嚇咧。」老醫生故意拍著胸脯,直喊怕怕。

他的丑相逗笑了康德和徐培茜,徐青霞聞風當場變色,顯然有些下不了台,怒火于是噴住三人中最好欺侮的那一位。

「你很閑嘛?」她冷言冷語地譏著。

「呃……我……我……」徐培茜如夢初醒,乍悟剛剛在無意間做了什麼,不禁手足失措地準備再回到花圃里工作。

未料老醫生和康德同時一人一邊拉住她。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老醫生笑顏轉問徐青霞。「你說是嗎?」

「我……」徐青霞硬煞住難听的咒罵。

醫生老頭德高望重,鄉民都會讓他幾分,即使她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媽,在他面前也會稍事收斂;更何況她現在是有教養、有氣質的大家閨秀,和山野村姑全截然不同,絕不能留給黃興河不好的印象。

「瞧,你妹妹多體貼,你可千萬別辜負她一番心意喔。」康德手中帶勁兒,不許徐培茜離去,三兩句就壓得徐青霞發作不得,讓徐培茜好生佩服。

接著又偏向黃興河夸道︰「黃先生你好福氣喔,竟被咱們鎮上最漂亮的美女看中。」

「是……是嗎?」伸手不打笑臉人,黃興河立刻自我膨脹了起來,並洋洋得意地盯著徐青霞,五爪將她攬得更緊。「我也這麼認為。」

「討厭啦,我們走吧。」看情況再鬧下去仍佔不了啥上風,徐青霞只好猛嗲聲陪笑,一雙瞳孔恨不得瞪死康德。

「但是你還沒介紹他們……」黃興河難得這麼稱頭,他還沒招搖被哩。

「他們沒什麼好介紹的,快走啦,我媽還在家等著你呢。」徐青霞扯著黃興河扭腰回府。

「唉,多事之秋,多事之秋。」老醫生忙用手掃著四周殘余的香水味,若在他手中添個鈴,那動作倒似驅鬼逐魔的道士。

「沒錯,沒錯。」康德也跟著模仿,不過他很納悶,那位黃先生的聲音……他好像在哪兒听過?

東西失竊、家里遭賊光顧,在市區算是稀松平常、每分鐘都會發生的芝麻小事,但倘使同樣的劇情改在民風簡樸的鄉鎮上演,就堪稱是天老爺的大新聞。

不過事不關己,康德始終置身事外,直到他察覺村民暗地投來的懷疑眼光。

「莫名其妙!」康德越想越嘔。

他才在慶賀那個小開、還是什麼老板的黃先生的駕臨,他從此便能高枕無憂,豈料依舊惹了一身腥,真是……莫名其妙!

「什麼事情莫名其妙?」徐培茜忍不住問,他這幾天的情緒,表面上看似沒啥不同,可她就是知道他心里有事。

是她暖昧不明的態度引起的吧?

她為了討好妹妹而與他疏離,可骨子里做得又不夠徹底,他夾在她的貪念中間鐵定很不好受……

「沒有,我只是在自言自語。」康德笑著搖搖頭,此事沒必要講出來讓她跟著煩惱,反正清者自清,他不是小偷,犯不著庸人自擾。

「噢……是嗎?」他不願告訴她是她活該,連她都開始討厭她自己這徘徊踟躕的個性。

「咦?那些星辰花也是吧?」康德指著角落的那一桶。

「啊!我差點忘了。」徐培茜轉身要去搬。

他們現在所忙的,乃每次出花前必須的打理工作,主要是把一株株切根的花卉用報紙包成一束,一會兒再送到各個花店去。

「我來。」有康德在,哪輪得到她做粗重的活兒。

他把花扛在兩人面前,然後說︰「等下送貨時,由我來開車吧。」

她最近經常魂不守舍,不是打破花盆,就是記錯買家訂購的數量,昨天還砸到腳,好在沒哈大礙,所以他不放心讓她駕駛。

「喔……謝謝。」徐培茜偷偷瞄著他俊美眩人的側面。

他若不再愛她,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誰教她三心二意。

「對了,送完貨我們……」這一回他一定要帶她到處走走,像戀人一樣牽著她的手,一塊兒舌忝著冰淇淋、吃熱狗,或者是看一場電影,坐在黑幕中共享同一包爆米花,快樂度過他倆的第一次約會。

不料邀請才剛起了個頭,注意力霍然被他隨手抽的幾張報紙上的文稿所攫奪,那佔去整個頭版版面的,只有短短的幾個斗大的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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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人瞧了也許不覺得有什麼,但康德卻觸目驚心。

「今天是幾月幾號?」這分明是康韞為了找他而刊登的尋人啟事,亦即代表他偷溜的事跡敗露——事情鬧大啦。

哪有人話講得這麼無厘頭?前後文完全接不上嘛!徐培茜不明就里,仍據悉回覆。

「糟糕?」康德愧然申吟。

他真是忙暈啦,居然錯過與父親交接職位的慶典大日,于今就算康韞再如何神通廣大,亦無法為他瞞天過海,現在只怕花郁國的上上下下都在訪查他的下落,康韞八成已被敲得滿頭包,爸媽定也很擔憂他的安危呀!

「怎……怎啦?」他一直是雍容自若,仿佛天塌了都不足為懼,她難得見他這般失措。

「你知道這個……」康德盯著那則啟事問。「刊多久了?」

「哦,你在說這個呀。」徐培茜放寬心笑,她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呢,看來是她多慮。「少說四五天以上了吧,我是沒時間看報紙啦,不過最近街坊都在討論,似乎很多報紙、甚至電視都有。」

「什麼?!」康德連忙翻著那堆從鄰居那兒賤價購來的舊報紙。

丙不其然,現場有各大報上的頭版,均刊著相同的啟事。

「很醒目吧?這年頭的廣告真是越來越古怪,做得好象在尋人似的。」徐培茜嘖嘖稱奇。「大伙都在猜又是哪個大哥大的促銷新花招,我媽他們還下注呢,听說老醫生也摻了一腳。」

「是嗎?」康德無心听她說了些什麼,只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他真不孝,縱然來台灣之後陸續發生了很多事,徐家的菲佣生活又令他每天累得跟狗一樣,而她的事也使他無暇思忖旁騖,但他仍記得要和康韞聯絡,免得家里掛心嘛……

待會兒得趕快向家人報平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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