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爰不是不明白自己的處境,而是太明白,所以並無意料外的驚慌失措。
烏映礱走的第一天,他就被分派去砍柴。
听起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工作,其實不然。
進入別院的管事、僕人不下百來個,北方的秋季已經很冷,不論是膳房、澡堂,還是炕里,都需要柴火的供應。李管事沒有派其他的僕人來幫他的忙,只說要他將一天的柴火準備好才能夠休息。
結果他已經連續砍了兩個時辰的柴,不但滿身是汗,手臂更是僵硬地抬不起沉重的斧頭,連手掌都磨破了皮流出血來。
以前他跟別院里的僕人學過怎麼用斧頭,所以砍起柴來還不至于手忙腳亂,可砍了兩個時辰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早膳不過用了一碗稀粥的他不但全身無力還頭昏腦脹,怪不得人家說貴族子弟不怎麼中用。
趙爰嘲笑自己體力的不堪,把衣擺撕成一條條的碎布條,將手掌上的傷口包裹起來。
「喂!快點工作,柴火根本不夠。」來柴房取用柴火的僕人瞪著他說。
趙爰點點頭,將手上的布條打結站起身,暈眩幾乎讓他又跌坐地上。
「算了,你坐著休息一陣子,我幫你。」看出他的無力,來人接過他手中的斧頭,皺眉盯著斧桶上的血跡斑斑。「李管事不該讓你做這份工作的。」誰都看得出這個嬌滴滴的公子哥兒實在做不來這樣粗重的工作。
趙爰微笑。「謝謝你,我叫趙爰,你呢?」
「烏襄。」他舉起斧頭很快地砍起柴來。「听說你是趙國國君的兒子。」
「是啊!」趙爰點點頭,很佩服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已用快他兩倍的速度將木頭砍成一段段。
「你的手還好吧?」烏襄看著趙爰緊扎著布條的雙手問道。
「還好。」事實上是很疼。
烏襄揚眉。「少來,留了這麼多血一定很疼。」
趙爰跟他們不一樣,從小到大沒做過啥粗重的工作,磨破皮是一定的。
趙爰微笑不答,將柴火一一放好,此時頭已昏得讓他覺得惡心。
烏襄看到他發白不適的臉色,開口︰「我等一會兒替你跟李管事說一聲,請他幫你換一份工作。」看趙爰再這樣做下去,用不著一天他就會被累死。
「不用了,說了也不會有用,這是刻意的安排。」
「刻意的安排?」烏襄一听,疑惑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听說你的父親是當年滅烏家的罪魁禍首。」烏家被滅的那年他不過才幾歲,若不是听人說,還真不曉得有這回事。
「原來是這事,不過……這跟你要做這麼粗重的工作又有什麼關系?」
看著烏襄清澈坦然的眼眸,趙爰知道自己遇上了跟自己有相同性子的人。「因為我是趙王的兒子,父親的罪過自然該由兒子來承擔,因此這工作是對我的一種懲罰。」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將這些恩恩怨怨看得如此坦然。
「這是啥屁話?照這樣子說來我爹偷了東西該由我挨打,他去嫖妓就該讓我付錢是吧?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我娘說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別想要別人幫你扛。你爹不是你,你何必替他吃苦頭?」長這麼大,這道理他還是第一次听到。當年他爹也是死在那一場禍事之中,他跟娘對趙王當然恨之入骨;趙王死的時候,他們還特地煮得比平時豐盛,大吃了一頓。可是他們從來沒想過要對趙王的兒子報復。
趙爰微笑。「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想。」
烏襄皺眉。「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李管事也是如此不明理的人,你放心,我幫你跟我娘說一聲,她跟李管事比較好說話。」
嘖!罷剛他笑起來還真是好看,他烏襄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著如此俊美的人,真不曉得李管事怎舍得讓他做這些粗重的工作。若換成是他,早將趙爰擺在家里供奉,天天看了也賞心悅目。
「這是你家主子的安排,別讓你娘多費心了。」烏襄的娘再會說話,與李管事的交情再怎麼好,也敵不過烏映礱的一句話。
「咦?是少爺的安排?」
趙爰點點頭,覺得頭已經不如剛才那般暈眩,便接過烏襄手中的斧頭,繼續砍起木頭來。
「這也難怪……當年老爺、夫人和少爺的兄弟姐妹、叔伯姑姑全在那一場禍事里去世,從那時候起少爺就對趙國人充滿恨意。」如果是少爺下的命令,那他也沒有其他法子了。「這樣好了,我知道你做不了那麼多,反正我的工作不多,等我做完自己的工作,我就來幫你好了。」
趙爰心里很感激。「謝謝你,這樣似乎太麻煩你了。」
烏襄要做的事應該也不少吧?雖不願這樣麻煩他,偏偏自己一人又做不來。
「不會!不會!」他身強體壯,再多一倍的工作也做得來。「你今年多大歲數了?」趙爰雖說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模樣,可是趙人的體型不比秦人高大,也許已經弱冠了也不一定。
「十七,你呢?」
「呵呵!十八,比你大,以後你叫我一聲襄大哥就可以了。」哈哈!終于來了個年紀比他小的了,當大哥的感覺真好。
趙爰當然不明了他為什麼一臉興奮,依其意喊了他一聲襄大哥。烏襄的爽朗率直,讓他終于有種找到伴的感覺,不再那麼孤立無助。
「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找我就對了,只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幫你。」李管事找趙爰的麻煩,他雖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幫助他,可是私下幫忙倒是沒什麼問題。
趙爰微笑,很感謝他的義氣相助,卻也明了這對他的未來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
似乎是要印證趙爰的想法一般,隔天他的工作量又增加了不少,不但要劈柴還要挑水,手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流出血來,雙肩更是因為來往河邊挑水而瘀青發腫,疼得他將下唇咬出血來。
在不知道是第幾趟的來回里,桶子里的水濺了他一身,冷得他渾身顫抖。
恰巧李管事手里拿著寫滿帳事的素絹經過,冷冷地瞥了一眼,為他的狼狽略抬起長眉。「要你挑水可沒請你澆花。」
李管事看見趙爰勝雪的那張心形臉蛋漸漸因為寒冷而泛青,櫻紅的粉唇凍成詭異深紫。
北方的天很冷,濕透的衣裳已經馬上結了一層薄霜,李管事知道那薄冰會黏在身上造成傷害。
「對不住。」趙爰秀美的雙眉皺也不皺一下,忍著哆嗦重新扛起木桶朝河邊行去,淡然縴美的模樣在狼狽中更惹人憐惜。
李管事抬起的長眉一動。「听說你長得跟芸娘很像。」他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也可以比女人美麗。
這樣柔美的臉蛋長在男人身上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
趙爰停頓了一下。「像又如何?」從小就常有人這麼跟他說,還因此常常被其他兄弟嘲笑,認為他比父親養的男寵還美上幾分。
李管事沒有回答,心里納悶著如果芸娘真如她的兒子一般模樣,趙王怎麼會舍得讓她離開,他不信天下能有比眼前的少年還要美麗的一張臉。
「當年你娘正得趙王之寵,為何偏偏躲到這荒郊野外?趙王舍得放手?」若是他能擁有如此佳貌之妻,絕不可能如當初趙王那般輕易放手。
趙爰將木桶重新裝滿水走回柴房旁的蓄水池,池里的水已有八分滿,這讓李管事有些訝異。他本以為這嬌生慣養的公子大概到夜晚都蓄不了一池的水,沒想到嬌弱歸嬌弱,倒還挺刻苦耐勞的。
趙爰蓋好池子上的木蓋,回頭看向李管事。「我爹喜歡我娘的面貌,卻更愛龍陽之道,這麼說你能明白吧?」爹肯放娘離去,除了因為男人比女人更能吸引他的注意之外,最大的原因恐怕還是在于他。
趙王再如何荒婬,也明白他是自己的親生子,怕一朝克制不住自己的婬思,對自己的孩子下手,所以讓芸娘帶著他離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這事宮里頭的人都明了,早已成為一大笑話。
聞言,李管事長眉高揚。
他早知趙王的荒婬,卻不曉得竟然已經到了連自己的孩子都意圖染指的地步。
「換言之,你對趙王應該是沒有情分,甚至感到厭惡是嗎?」
趙爰將木桶整齊擺好之後才看向李管事。「他是我的爹親。」
短短一句話道盡一切,李管事看著他走回柴房重新舉起大斧,熟練地將木材砍成一段段,包扎著手掌的布條泛著鮮紅血跡,絕美的臉上卻瞧不到一絲痛苦。
如果趙爰肯說些抱怨的話,表現出對這些待遇的不滿及對他們的仇恨,或者是有一絲絲的痛苦,那麼他也許就不會有太大的愧疚。可是他沒有,淡然地將這些欺凌視為平常,連一分仇怨也無法在他清靈的一雙黑眸里瞧見。
一個昏君怎麼能生出如此高貴的孩子?是芸娘教得好?還是這孩子天生就是如此惹人心憐、敬服?
「先去換件干的衣裳再過來砍柴。」少爺說過不希望回來看見的是一個不能動的死人。
趙爰停下手邊的工作,忍著全身刺痛,僵硬地走回只有自己一人住的佣人房。
說佣人房其實是比較好听的說法,真正的佣人房空間大、人也多;可是他住的地方不過是一間柴薪搭成的小屋,是放雜物的地方,根本遮不了寒風。昨晚他就是裹著棉被,冷到天亮都無法入睡,透著牆縫傳來的月光,形單影只的哆嗦了一整晚。
「小爰你怎麼全身都濕了?啊!還結冰了,還不快去泡水把衣服月兌掉!這樣很疼的耶!」雙手空空正要往柴房幫忙的烏襄,半路瞧見趙爰狼狽的模樣而呼喊了起來,二話不說地拖著趙爰,往別院南邊的澡堂沖去。
***
「襄大哥,那里不是佣人用的澡堂!」在別院生活了近十年的他,當然知道烏襄帶他去的是哪里。過去那里是他淨身的地方,現在他已沒有資格再去使用。
「我知道,這時間只有那里有熱水可以用,反正那兒清掃的人都是我的好哥兒們,你不用擔心李管事會知道。」
「可我的衣還沒拿……」
「沒關系,這佣人服多的是,我去幫你弄幾件新的,你身上這件都已經破了,不能御寒,瞧你的身子這麼單薄,我幫你多拿幾件襯衣才不會著涼。」
望著他熱心的神情,趙爰的臉上終于染上一抹笑意,凍得泛青的雙唇微勾起,形成優美的弧線。「真謝謝你,襄大哥。」
烏襄略微傻眼,黝黑的俊臉透出紅暈,不好意思地搔搔本來就已經夠亂的一頭烏發。「這沒什麼,你別謝我,來,快進去吧!我去替你拿衣服。」
趙爰被他推了進去,笑著合上木門,以木勺舀起熱水往身上澆,等融了霜後才小心月兌下。他衣下的白皙肌膚轉為粉紅,濺到水的地方熱辣刺疼,很不舒服。
解下手中的布條,粗布早因為血跡干涸而跟傷口黏在一塊兒,很是疼痛。
看樣子恐怕連痊愈的時間都沒有吧?
翻轉著傷痕累累的兩手,原本起水泡、月兌皮的地方又更加紅腫,隱約可見有液體自傷口滲出。
發了一會兒呆,才回神想起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養尊處優的公子,沒時間讓他繼續在這里發呆,趕緊淨身沐浴。
「小爰,你好了嗎?」烏襄拿著衣服走了進來,正巧看見趙爰打算從水里起身。「你再多泡一會兒沒關系,我剛剛經過大廳時看見李管事有事出門去了,暫時不會來打擾。」他伸手重新將趙爰壓回水里頭。
「我柴還沒劈完……」
「不差這點時間,反正注定是弄不完的。」那一堆柴火以趙爰的速度就算劈兩天也劈不完,更別說每天都有樵夫送新木材過來。
「這倒也是……」趙爰苦笑,坐回浴池里舒服地感受池水熨燙肌膚的暖和舒服。「襄大哥不忙嗎?」
「沒啥好忙的,宅子里的僕人大多沒有多少工作,只有你是例外。而且烏家的本家不在這個地方,少爺並沒有經營這里的打算,所以事情就更少了。」
「烏家的本家在哪兒?」
「北方塞外。」
「塞外?那兒匈奴不是鬧得緊嗎?」
「烏家在那兒有自己的勢力,況且一向與邊疆民族關系不錯,不用擔心。」
「你會一直待在這里嗎?」
「不會,少爺只是要我們過來整理一下,不久我們就會回到烏家牧場,只留幾個僕人在這里看顧。其實若非這里是當初老爺蓋給夫人的別院,少爺根本沒有留在這里的打算。大家在塞外住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性子都養野了,不再適合在這個地方生活。」想來想去還是天地連成一線的大草原景色好,雖然單調卻讓人覺得心胸寬闊,比在這里少了一份束縛感。
「原來這里曾是烏家的地方……」怪不得那時烏映礱命人清除掉他跟娘以及僕人們的物品時,連問都不用問就明白什麼是原來就有的,什麼是後來增添上去的。不過才三天的時間而已,整個別院就只有他藏在身邊的人偶及池里的蓮花還是他所熟悉的景物。
他們回塞外時會帶著他一起走嗎?還是將他留在這個地方?
「對了,忘了問你,後花園的池塘里長的那些大葉片是什麼東西?本來是要清掉的,可是李管事看了一下,就告訴我們不用清了。」
「那是蓮花,是從南方帶過來的植物,可是這里的天候沒南方熱,所以一直不曾開花。」
「原來是從南方帶過來的啊!敝不得李管事要我們暫且保留它。」
「什麼意思?」
「李管事原本是楚地人,戰亂時被老爺所救後就一直在烏家幫忙,而且還娶了我們烏家的女兒。可惜他的妻子及孩子都在數年前被殺了。對了,既然它開不了花,你們還種它做什麼?」這些貴族就是喜歡做這種勞民傷財的事,先是千里迢迢從南方移植過來,又讓僕人花時間整理那些不會開花的葉子,一點效益也無。
「我娘也同樣來自南方,明知道它開不了花,還是舍不得丟了它,時時在池畔守著,就期望它哪天能開上那麼一天的花也好,畢竟她也沒法兒回南方的家園……」這里離南方是如此遙遠,日夜趕車而行也需要一個月余的時間。娘是趙國君王的寵姬,單以這個身份在外行走就是一個困難。
爰兒,娘時時想著,如果娘不是生得如此容貌,如果不是趙王姬妾,那該有多好……我一定可以平凡至死,你說是不是?
這一切終究只是奢望,娘注定死于異鄉,而他注定是個戰俘,無法改變。
「小爰?小爰?」烏襄在他眼前猛揮手,強拉回他神游四方的意識。
趙爰眨眨眼看向他,而後恍然而知自己又失了神。
這是他從小到大的老毛病,想改也改不了。「對不住,我該起來工作了。」
烏襄將衣服遞給他。「你似乎時常失神。」想起自己跟趙爰說話的時候會有一種其他的人根本不在這里的錯覺。
趙爰微笑。「老毛病了。」他很快的穿上衣服,將剛剛換下的舊衣撕成布條,再將手上的傷口包扎好。
「你的手最好過一陣子再拿斧頭,否則小心傷口潰爛。」他們手中的繭可不是一再將傷口扯破弄出來的。趙爰看著雙手呆了一下。「沒用的。」不可能因為他的手受傷,李管事就會讓他休息。
「我幫你做,李管事不會知道的。」
趙爰搖搖頭。「還是我自己來好了。」他可以幫他一時,卻幫不了他一輩子,他也說過他最後終究是要回到塞外生活,不可能一直陪伴著他。
烏襄皺眉,他也清楚趙爰的想法,可是看著那一雙原本修長細白的雙手,掌心淨是一片紅腫,還泛著血絲及透明的液體,他知道再這樣繼續下去,那一雙手大概就會這麼廢了,心里著實不忍。
「至少在李管事沒注意時讓我幫你。」
趙爰笑笑。「那真謝謝你了。」他拉攏衣襟,想起不過是幾天的光景,再也不會有侍從為他更衣沐浴。
他的貼身侍從郭華年紀與他相仿,主僕兩人的情感融洽,相處時都是笑笑鬧鬧的,常讓總管及娘指責上下不分。
他現在可好?跟恆叔他們一起順利逃過秦兵的眼線了嗎?不知他們是往哪個方向逃?在這樣的年代,似乎不論在哪里,都尋不著平安和祥。
「趙爰,你又失神了!」烏襄有些無奈地替他將腰帶系上,頭一次看到有人能在短時間內數次神游四方,這樣的人幸虧前生在帝王之家,有人照顧,否則連怎麼死得都不曉得。
趙爰眨眨眼,無意識地微笑,望著矮身替他系上腰帶的烏襄,那一頭黑發讓他想起烏映礱。
他也有一頭很黑很亮的長發,在這別院見到他時是在邯鄲城方破之際,看著他戰甲上的血漬,一頭逃開皮繩束縛的烏絲飛揚在寒風之中,就明白他同樣來自修羅場。
自己的爹親,會不會是他親手殺的?
擁有那樣冷冽眸子的人,是不會放棄親手處決仇人的機會的。
趙爰茫然地望向澡堂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再度飄起雪,更北的塞外該是更冷的天氣吧?是否也會同這里一般飄著無瑕白雪?同樣的一場白雪?
***
烏映礱抬頭望著天際漫飛下來的雪片,突地勒緊馬韁繩停了下來。
「少爺,怎麼了?」一旁的侍衛跟著停下馬來,疑惑地注視著專注望向穹蒼的主子。
烏映礱搖搖頭。「沒事。」他不過是想看雪而已,很突然地想看看這不知看過幾回的雪景。
侍衛控制胯下顯得有些浮躁的坐騎,頭一次看見一向沉穩如山的主子臉上浮現疑惑不解。那不像是在考慮著什麼重要大事的神情,反而像是一時的失神。
專注無畏的主子也會有失神的一刻?這令他感到頗不可思議。
雪片飄落眼前,停留在烏映礱溫熱等待的大掌中,自天而降的無瑕僅一瞬間停留,下一刻已與汗水融為一體,那是多麼短暫脆弱的無瑕……
他想起那一張淡然風輕的臉龐,想起劍刃橫過縴頸時留下的一絲鮮紅——雪色白皙的肌膚襯著胭脂紅,是他忘不了的鮮明。
「走了。」等待雪片的大掌重新拉扯韁繩,烏映礱有力的大腿一縮攏,胯下的黑馬如風飛馳般卷起沾染塵埃的初雪片片。
侍衛們微微一愣,趕緊雙腳一蹬,跟著主子身後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