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驕蠻女 第一章

「紅浪」是高雄最惡名昭彰的DISCOPUB,要進「紅浪」,男的得穿得夠霹靂、夠炫,得到守門人的認可,他們才會放行;女的則要穿得夠火辣,但要辣得有格調,除了三點不能露,其他隨便。「紅浪」的主觀規定,說穿了,是模仿日本東京的「茱蒂安娜」來的。

唐知曉來過這里幾次,有時是朋友約她,有時是她閑來無事來這里逛逛。

一頭染得火紅的短發與夸張的化妝是她的特色。今晚,她頂著火紅短發、黑色系的大眼影圈著黑白分明的眼楮、黑唇膏,一件小可愛、一件超短牛仔褲、一雙及膝皮靴,帥、辣、有勁,將她美好年輕的身段全展露無遺。不過,走到「紅浪」門口,守門員擋住了她。

「滾吧。」一個光頭,耳環、鼻環、眉環、滿臉是環的年輕男人只看了唐知曉一眼,就叫她滾,然後便又掉過頭去和兩個穿著暴露火辣的妹妹打情罵俏了。

這人肯定是新來的,敢這樣跟她唐知曉說話的人不多。

唐知曉也沒多廢話,直接一腳踢上光頭男的,光頭男當場跌了個狗吃屎,站起身來時,兩管鼻血從他擦破皮的鼻子里流了出來。

「臭女人,你死定了!」他拗著手指,目光猙獰地步向她。

唐知曉抬高左眉,雙手抱胸,毫無懼色地等著他。

他夠膽!上個罵她的人被她的隨身保鏢——黑衣部隊不知揍到哪里去了,今晚雖然她的黑衣部隊不在,但對付這個矬蛋,她一個就夠了。

走到她面前的光頭男猛地朝她臉頰揮出一拳,唐知曉頭一低,輕松躲過,順便往他的肚子上送上一拳。她跟黑衣部隊練了幾年,拳頭應該還夠力,她想。

扁頭男抱著肚子跌到地上,臉上滿是痛苦神情,看來是無法呼吸了。唐知曉蹲到他身邊。

「臭小子,姑女乃女乃我叫唐知曉,有種就來找我報仇。」她附在他耳邊低語,滿意地看著他的臉色變得更加紫青。站起身來後,就看到「紅浪」的經理馬智成急忙忙地跑了出來,後頭還跟著幾名服務生。

「知曉,對不起、對不起,這小子是新來的,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跟他計較了!這樣好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今晚你所有的開銷我請,OK?」馬智成一出來看到躺在地上的光頭男,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因此還沒走到唐知曉面前就不停地道歉。

在這個圈子里,誰不知道唐知曉,誰就不用在這里混了。

唐知曉的背景雄厚︰「高遠財團」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大財團,其領導人唐高遠正是她父親;而她母親的弟弟也就是她小舅于文強是台灣娛樂界的地下教父,任何人要在娛樂界里混口飯吃,全得經過于文強的批準,否則一個月內必倒。

唐知曉是唐高遠的掌上明珠,縱然她做了許多離經叛道的事,讓唐家聲譽岌岌可危;而于文強更是寵愛這個惟一的小佷女,因為她是姊姊生前惟一留下的孩子。

得罪了唐知曉就等于得罪了全世界,這個道理馬智成怎會不懂,這就是他極度惶恐的原因。

唐知曉走上前拍拍馬智成的肩膀,一臉的笑,卻讓馬智成冒出了冷汗。

她是有名的驕蠻女,在這種情況下她還笑得出來,那便代表即將有事發生。

「馬經理,我像是那麼小肚量的人嗎?我怎麼可能跟這種人計較呢?雖然他不讓我進去、還罵我臭女人、威脅要揍我……」她細數著,故意放慢了說話速度,抹著兩道黑濃眼影的眼楮閃著詭譎光芒地瞅著馬智成。

馬智成的一顆心不斷往下沉。

「我會馬上開除他!」他立刻回答,恨不得立刻宰了光頭男。

唐知曉皺起眉頭。

「這怎麼可以?人家盡忠職守有罪嗎?」

「沒罪沒罪!」馬智成又急急回答。被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女生如此玩弄,他卻無計可施,心中真是嘔到極點。「那,知曉,你覺得該怎麼做比較好呢?」

「我能有意見嗎?」唐知曉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

「當然當然,知曉能給我們意見是我們最榮幸的事,而且只要是你說,我們一定照辦!」只要她大小姐高興,不要去跟于文強告狀就成了。

唐知曉換了個站姿,眼尾瞥到那兩個縮在一角的辣妹,先前她們還很風騷地在跟光頭男打情罵俏哩,怎麼現在全縮得像兩只小貓啦?

「這是你說的。我听一些朋友說,你們‘紅浪’里的辣妹穿得似乎愈來愈清涼了,這樣好嗎,馬經理?這附近是住宅區耶,不僅有礙觀瞻,還妨礙學生身心發展喲,你說該怎麼辦?」

馬智成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但唐知曉還在等他回話。

「呃……那叫她們穿得‘保守’一點好嗎?」在說這話時,他已經開始預見未來「紅浪」里小貓兩三只的悲哀景況了。

唐知曉搖搖頭,馬智成差點跪下來親吻她的腳趾頭。

「這豈不是斷了你們的生路嗎?我看這樣好了,為了不影響你們的生意,你們就規定來這里跳舞的酷哥辣妹們,來時要穿披風遮住自己、離開時也要穿披風,只能在‘紅浪’里耍帥風騷,可以嗎?」

不可以行嗎?馬智成苦笑著點頭,這也沒比方才那個提案好多少,年輕人就是因為可以穿成那樣光明正大地在路上晃才來「紅浪」的,現在唐知曉硬要這麼規定,對「紅浪」的生意,多多少少都會有所影響。

「還有,最好不要再讓我知道‘紅浪’里頭有人賣藥。」唐知曉的語氣倏地冷硬了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唐知曉,在她霸道高傲的態度下,是一副充滿正義感的善良心腸。前些天她得知「紅浪」中有交易毒品,今日特地來警告馬智成收手。

馬智成聞言,笑容頓時扭曲。

「知曉誤會了,我們這里怎麼可能……」

「要我進去搜的話,那可就不好玩了。」唐知曉黑色的嘴角漾起了抹令人發寒的微笑。

冷汗開始沿著馬智成的兩頰流下。該死!她怎麼會知道的?

「知曉,難道你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如果真是,那他還真得感謝光頭男阻擋她了。

「你想給這個大光頭加薪嗎?」唐知曉踢踢雖已恢復正常,但還不敢起身的光頭男。

「怎麼可能呢?」馬智成干笑兩聲。

「沒有就好。別忘了,世界各個角落都有我的眼線,記住我說的話。」她伸出食指搔了搔馬智成僵硬的下巴,轉身帥氣地跨上她的哈雷機車,在轟隆隆的引擎聲中離去。

馬智成目色深沉地看一唐知曉離去,眸中殺機一閃,對身後的服務生使了記眼色,四名服務生點點頭,走進「紅浪」。

唐知曉,別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愛管閑事!

他已經想好了,唐知曉四處結怨是不爭的事實,已經有許多人想讓她好看了,就算她出了點意外,別人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馬智成從西裝內拿出一支雪茄,打火機的猩紅小火映上他的臉,陰森森的冷笑掛在他的嘴角,令人想起狡詐好險的狐狸。

***

唐知曉的哈雷才剛拐進一條人跡稀少的巷子里,黑暗里,一根鐵棒就迎面而來,唐知曉一驚,鐵棒便結結實實地打上了哈雷前車燈,讓她連人帶車,飛了出去。

唐知曉利落地在空中翻滾一圈後,落地,她起身摘掉安全帽。

四個蒙面、身形壯碩的大漢從黑暗中走出,個個手掄鐵棒,一步一步逼近唐知曉。

唐知曉背光而立,看不出她的表情,不過看來似乎沒有想逃的跡象。

她就知道馬智成那個笑里藏刀的小人會來這一招,只是她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且明目張膽地堵她。

她稍稍衡量了眼下的情勢。四個人,她應該還可以應付吧。

忽地,四個蒙面人一擁而上,棒棒毫不留情地揮向唐知曉,而唐知曉手里惟一的武器便是手中的安全帽。在形勢比人強的情況下,不消多久,她就已經挨了幾記悶棍,最後更被一腳踢到一個堆滿雜物的暗角。

雖然渾身疼痛,但她還是听到一聲悶哼與詛咒聲,偏頭一看,竟看到一雙惺忪微慍的凌厲眼楮。

她微微一怔,覺得那雙在暗夜里的眼楮像動物,熊、虎、獅之類的,挺性格的。

怎麼他是流浪漢嗎?不然怎麼會屈身在這種地方睡覺呢?要不是她被撞到這里來,恐怕架打完了,她還不知道這里睡了個人。

她猛地甩甩頭,有些懊惱。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她隨手抓了一枝木棍,閃身再出去干架的同時,被她吵醒的男人翻了個身,又呼呼大睡去了。

直到唐知曉第三次被揍進暗角、疊到他身上時,那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他使勁地將唐知曉從自己身上推開,唐知曉連滾了兩圈才免于撞上水泥牆的命運。

他暴怒地站起。唐知曉立刻被他的身材及高度嚇了一跳!

他的體型讓她聯想到國外的動作巨星,更可怕的是他不但更高,而且更魁梧,手臂上的肌肉像好幾個山東大饅頭連結在一起,一眼望去只令人感到驚懼。真可怕!

唐知曉咽咽口水,看他眉頭糾結地往自己大跨步走來,恐懼感油然而生,有如暗夜里的鬼魅魍魎般,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時此刻也嘗到了害怕的滋味了,方才獨自面對四個大漢的感覺與面對這個可怕男人時的感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是他們把我摔到你身上的,不干我的事!」在他伸手要抓她時,她出聲尖叫,屈著身體兩手抱頭,她開始後悔今晚沒讓她的黑衣部隊跟來了。

她還是被「拎」了起來。

「你沒事吧?」

唐知曉心驚膽跳地放下手,看到的是一片寬闊略微起伏的男性胸膛,自己依然完好無初。

「你到底有沒有事?」見她沉默,男人又不耐煩地問了句。

他的聲音低沉如雷,唐知曉渾身一震,連忙搖頭,她無法在黑暗中看清楚他的臉龐。

「喂!我們要的是那個臭婆娘,你不想挨揍就給我閃一邊去!」

先前被那男人的身型體格給震懾住的四名蒙面人,回過神來後,對著他咆吼。

那男人眼楮一掃,四名蒙面人立刻被他冷硬的氣勢給逼退一步。

「喂,你幫我把這四個矬蛋打發走,我就送你一幢房子。」唐知曉對男人說。顯然的,她已經將這熊般的男人視為同黨了。

石終生睨了她一眼。這麼愛說大話,難怪會被人追打!

他壓根兒就沒將她的話听進耳里,只想快快打發這五個人。他今天做了一天工了,累極了,才慶幸找到了個可以安靜睡覺的角落,偏偏又被這五個人的乒乒乓乓聲給吵醒,他是可以不理會繼續睡的,但這女人偏偏哪里不好摔,老往他身上摔,要他不起身解決也不行了。

他往那四個蒙面人走去,四個蒙面人則不斷後退。

唐知曉「嘿嘿」地陰笑兩聲。有那大塊頭出馬,怕你們四個矬蛋還不死?果真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她挑了個好位置坐下來觀賞一等一的打斗畫面。

當四個蒙面人的鐵棍擊在那男人身上時,就好像擊在鋼塊身上,那男人不但毫無痛苦表情,反而一手一個,抓了蒙面人就往外摔,讓他們呈弧線墜落,重摔在堅硬的路面上。他三兩下就將那四個蒙面人解決掉,令他們嚇得落荒而逃。

唐知曉起身鼓掌歡迎他歸來。

「你好厲害喲!」她崇拜地拉住他的鐵臂,卻被他撥開,但她不死心地又抱上去。「你混哪里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遵守我的謊言,買一幢房子給你的。」最好是能把他拐來當她的私人保鏢,如此一來,看哪個不怕死的還敢堵她!

石終生再次撥開她的手,走到他原先躺著睡覺的角落,撥開木板上的雜物。

「你可以走了。」他說完便曲起膝蓋,橫躺在木板上。他這個龐大的身子曲在一塊與他不成比例的木板上,實在是讓人覺得落魄,但他並不介意,他現在只想睡覺,明天還有工作要做。

他一動也不動了耶。唐知曉愣在那里,瞪著他的背。

真是,這麼窮的人……唉,算了,畢竟他救了她一命,她就再幫他一次好了。

她戳戳他的肩膀。「喂!起來,我請你去飯店過夜好了。」她仁慈地說,以為他會感激涕零地爬起來感謝她。

但是,她等了三分鐘,他卻仍是一動也不動。

「喂!」唐知曉又戳戳他的肩膀。

「再戳我就扁你。」低沉慍怒的聲音悶悶傳出,讓唐知曉嚇了一跳。

「不戳就不戳,有什麼了不起。」她在他背後扮鬼臉;因為顧慮到他的話,所以那兩句話是說給自己听的,不敢大聲。

她面有難色地四下望望。這里真惡心,好像隨時會有蟑螂、老鼠跑出來似的。不過,這個大塊頭都敢在這里睡了,那她還怕什麼?沒道理他行她不行!

唐知曉打了個呵欠,席地而坐。

馬智成這奸詐小人死定了!還有那四個堵她的矬蛋,等她跟小舅說後,他們就死定了,到時候她要將他們一個個吊起來,狠狠鞭打一頓,看著好了,她一定會的……

***

「小姐……小姐……」

唐知曉微微睜開惺忪睡眼,映入眼瞳的就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女人,她的睡意一下子全沒了,還驚駭地叫了一聲。

老婆婆不悅地瞪著她。

「叫什麼叫呀?現在女孩子真不像話,穿的像在賣的不說,還躺在路邊睡覺,真是‘謝死謝正’!」老婆婆又叨念了一串。

唐知曉這才記起昨晚的事,回頭一望,昨晚睡在木板上的大塊頭已經不見了,她連忙拉住正要走開的老婆婆。

「等一下!你有沒有看到昨晚睡在這里的那個流浪漢?塊頭很大的那一個?」

老婆婆眉上的皺紋更多了。

「什麼流浪漢呀?我們這里沒有流浪漢!幸好你昨晚亂睡的地方是這里,要是在別的地方,你早就被人家抓去賣了,我們這區的治安是最好的……」老婆婆又滔滔不絕地贊美住家附近的治安來了。

要是這里治安好,那她昨晚就不會被堵了!唐知曉很想給她吐槽。

「誰敢抓我去賣?又不是不想活了。老婆婆,你別說那些廢話,你再想想,昨晚在這里有一個長得很高很壯的男人,就睡在這里呀,那張木板上面,你真的沒看到嗎?」她著急地拍拍那張木板,將問題拉回來。

「沒有、沒有、沒有!」老婆婆氣呼呼的。「現在的女孩子真不像話,對老人家越來越不尊敬了!居然敢說我廢話?氣死我了,你快給我走,要不然我報警來抓你!」

看來她是無法在這老婆婆身上問出那大塊頭的去處了。唐知曉咕咕噥噥地扶起倒在路邊的哈雷,試了幾回才發動,不過似乎有雜音,肯定是昨晚摔車時撞到哪里了。

戴上安全帽、騎上哈雷,唐知曉並不急著回家,她要去找于文強,要去報仇,將她昨晚所受到的攻擊加倍要回來!

***

「東方大飯店」是南台灣知名的飯店,樓高五十五層,一至十五樓是百貨精品,十六至五十樓是飯店,五十一至五十四樓是管理中樞,而最高的五十五樓則是「流離所」。

「流離所」的定位……很特別,說它是酒吧卻又沒什麼酒,是餐廳卻又無所不用其極地挑客人,有卡拉OK設備卻很少人去點歌唱,反正「流離所」是個什麼都是,也什麼都不是的地方。

「流離所」很挑客人;有錢並不代表「流離所」就歡迎你,得要「流離所」的主人單方看得順眼才行,而且菜單金額也是隨他訂,完全隨他喜惡索取,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不敢來。但如此怪異離譜的行事作風,且由于位處最顯眼、最黃金的飯店頂樓,更別說「流離所」主人單方是個少見美男子的事實了;在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播下,幾乎全台灣無人不知南台灣有間神秘怪異、無法歸類的「流離所」了。

單方的背景是個謎,大家只知道他是「流離所」的主人,擁有一頭比女人還要柔滑的烏黑長發、發長及腰,一張漂亮得讓女人都自慚的俊秀臉龐,一副比模特兒還要修長勻稱的身材。

中性的單方,卻有著極陽剛自傲的性格,不順眼的人是絕對無法踏進他的「流離所」的。

單方為什麼能有如此的權利為所欲為呢?自然是有人在他背後撐腰,而那人便是「東方集團」的年輕總裁何之事。今年才三十五歲便已掌管了一流的「東方集團」,而他也是「流離所」的股東之一,因此單方就算再討厭他也無法踢他出去。

說到何之事,他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三十歲接掌「東方集團」,五年內將其業務擴展了一倍,就連這棟指標性的「東方大飯店」也是在他手中打造出來的,他的靈活手腕與鋼鐵作風是他得以成功的要素,修長的身材與俊朗雅痞的外表更是讓眾多上流社會女子追斷了腿、摔碎了心,但三十五年來卻沒人綁得住他的心。

至于單方為什麼能佔據「東方大飯店」最好的頂樓位置呢?何之事沒透露過。

外人只知道,單方出現在他面前時,何之事正在與各主管開會要將頂樓做成怎樣的餐廳,單方直接拿出一張紙,何之事看過後就將頂樓無條件送給他了;至于那張紙上頭到底寫了些什麼,除了單方和何之事知道外,誰也不知道。

而現在坐在「流離所」的角落里,埋首在紙張堆里已經一天一夜的那個人、也是「流離所」的股東之一——漫畫家黎亞東,他跟單方原本是沒有任何關系的,是在某一日選在這個南台灣視野最好的地方趕稿時被認出來;從那時候開始,黎亞東一毛錢也沒出就成了「流離所」的股東,而「流離所」自然也就成了黎亞東趕稿時的最佳所在;像現在,他就又在趕稿了。

最後一位股東是石終生,不過,這個股東頭餃是單方硬要給他的,他從沒心甘情願踏進「流離所」一步過,全是單方硬拉他來的。

石終生之所以會成為「流離所」的股東,其實是因為某日單方經過一個工地時,一塊磚不偏不倚地就要掉落到他頭上,幸好是石終生眼尖,飛身撲倒他,才免于讓單方有血光之災。

單方倒是不擔心自己破不破相,反而是看上了他的體格與勇于救人的個性,他最喜歡這種人了,二話不說就拉他進「流離所」當股東了。

「流離所」除了這四個人外,還有一個女服務生,叫做林戀賞。她也是單方硬拉進來的。

一年前的某日,單方窮極無聊轉電視看時,恰好看到林戀賞的新聞。她砸了一家掛羊頭賣狗肉的KTV,因為她只是應征音控卻發現負責人要賣了她去應召,她氣得瘋狂砸店,那不將KTV毀了誓不罷休的氣勢真會讓人頭皮發麻,全程全被監視器給拍了下來。

單方看到她砸店時的神情時,只是想若有這個女生在「流離所」的話應該不錯,可以幫他打發令人厭惡的客人。沒想到真拉她進來了才發現全不是這麼回事,她不太甩人,也不太愛講話,更沒拿單方當老板看待,不過,倒是很守本分,單方不喜歡的客人全都會被她毫不留情地趕出去,雖然這種機會不多,畢竟大家還是很聰明的,不會自找釘子砸。

她的這個優點現在則被單方拿來安慰自己當初並沒有找錯人。現在,單方在吧台調酒,而何之事則坐在吧台前,看著擺在面前的報紙,報紙的四分之一張版面是一張素描。

「唐知曉找石終生究竟要做什麼?」何之事不解地擰起眉頭。

在企業界,誰都知道「高遠財團」的總裁有個驕蠻女,就是不知道石終生怎麼會惹上這個驕蠻女的,還一連半個月在報上刊載了石終生的畫像要找他?不過,畫像上陰暗的部分太多,倒是輪廓讓他一眼就看出是石終生,唐知曉居然出一百萬元要找他,看來她真的是不找到石終生不死心了。

他在「流離所」見過石終生幾次面,他很沉默,不像是會惹是生非型的人。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工地扛磚頭搬水泥的石終生,怎麼會跟唐知曉扯上關系的呢?

單方將調好的酒送到何之事面前,傾身將手肘靠在吧台上,瞄了畫像一眼。

「他好久沒來了。」單方雞同鴨講地說著,語氣里有著思念。也許他該再去將石終生給硬拖來,免得他那個勤勞的股東得了過勞死。

何之事沉穩內斂地啜了口酒後,問︰「你是怎麼看石終生的?」

不能怪他懷疑單方的性向,誰教他長得比女人還美,而且,對石終生那曖昧的態度,讓人不往那個方向想去都難。

「他是個可以讓人依靠的好男人呀。」單方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後邪氣地輕嘆了聲。「哎!我要是女人的話,早就爬到他的床上去了。」

林戀賞正好從後方廚房里捧著洗干淨的咖啡杯出來,單方剛才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地听進她耳里。

單方心里暗叫不妙。

丙然,林戀賞杏眼一瞪,不屑又鄙夷地啐了聲︰「下流!」

她將熱騰騰的咖啡注滿咖啡杯後,端了塊黑森林蛋糕,掉頭就往在餐桌上埋頭苦干的黎亞東走去,仿佛跟單方多待在同一個地方一秒會死似的。

「那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怕我了。」單方嘴角的迷人微笑雖然還掛著,但臉色已不若方才好看了。

「她從來就沒有怕過你。」何之事說,一口氣干掉杯中物。

雖然是實話,但單方就是不甘心,卻發現自己居然在慢慢地「適應」林戀賞對他的不尊敬,這……世界反了嗎?

「對了,小縴上個禮拜來找過我喲,她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小縴今年十八了吧?」單方笑眯眯地問,並且滿意地看到何之事變了臉色。

吳小縴跟何之事的關系有些復雜;單方只知道何之事跟吳小縴的父親似乎是商場上的好朋友,但在吳小縴九歲時,吳小縴的父母親出了意外,何之事便將好友剛起步的公司收購了過來,並領養了吳小縴。

吳小縴似乎很怕何之事,她一直在台北念書,偶爾回來也是采取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上禮拜她回來時來找過單方,現在單方才試探性地提起,何之事的臉色果然就變了,顯然他不知道吳小縴上個禮拜有回來過。

「還沒滿十八。」何之事硬著聲回答,目露凶光,像在警告單方︰別招惹她!

單方假裝沒看到。

「是嗎?她那麼溫柔婉約,身後一定跟著一堆男生,你這個監護人要小心喲。」

「我知道,只要你這個性向不明的人別接近她,她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他冷冷地說,成熟俊朗的臉龐板了起來。

要是單方這變態對吳小縴下手,那她根本就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他是很了解單方這種人怪異的魅力的,很多小女生就吃他這套,吳小縴自然也不會例外。

提到吳小縴,何之事就頭痛。她又一聲不響地跑回來了,而且連他都不通知,他真不知道她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他好歹也是她的監護人,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看來他得找她來好好談談了。

伴下酒杯,何之事擰著眉頭離開「流離所」。

「誰說我性向不明……」單方咕噥著,眼尾掃向端坐在黎亞東對面,正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剛趕出來,還是熱騰騰的新稿的林戀賞。

「林戀賞!坐在那里混呀,打電話去給酒商,叫他們趕快把缺貨送來,听到沒有?」他忽然不爽地對林戀賞咆吼。

令人氣結的是,林戀賞只是淡淡地用眼角瞄了他一眼,便又專心地看起黎亞東的漫畫來了。

單方氣得臉紅通通的。這死丫頭,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把她從警察局里保出來,還好心地讓她留在這里工作的,她現在居然敢用這種態度對他?真是反了!

他深吸口氣。算了!氣壞了身體多劃不來。

他拿起話筒,認命地撥下酒商家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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