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愛重見天日 第六章

靖寒讓自己沉靜了三天,算是為這段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愛情做一番悼念。愛情結束以後,生命力從他的身上漸漸褪去,留給他的惟有淡淡的哀傷。他覺得自己所有的反應都漸趨麻木,好象周圍的一切都跟他失去了關系。

那天他站在落夕湖畔,一站就是一天,腦中一片空白,心里一片蒼白。什麼叫行尸走肉,他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愛可以徹底的改變一個人,尤其是一段永不見天日的舊愛。

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多余的時間為愛流淚,日子還得一天一天的過,工作還得一天一天的做。

這不!周一的早晨他剛到醫院,工作就來了。

護士長走到他的身邊,用一種近乎沉痛的語氣告訴他,又來了一位新病人。因為這里是腫瘤科,靖寒又是這方面的干將,所以送到他手里來的大多數已經是九死一生。

他見多了,也看慣了,神經早已麻木,他不知道年長的護士長為何會出現這種表情。

「程姐,你這是怎麼了?送到我們這兒來的,不都是這樣嘛!你怎麼悲傷起來了?」

護士長念叨了起來,「這個很年輕,今年才二十四歲。得胃癌已經兩年多了,這次進來能不能再出去都是一個問題。」

「不是艱難的工程也不會送到我這兒來啊!」靖寒伸手要這個新病人的病歷,「先讓我看看這個工程的整體情況。」

護士長將病歷交給他,嘴里還繼續說著,「可惜哦!听說她很有才華呢!很早的時候就獲得了設計界的大獎,對了!她的哥哥就是咱們急診科的駱主任。」

靖寒的腦袋「嗡」的一聲大了︰二十四歲、設計界、哥哥姓駱——這一個又一個的信息充斥著他的神經,打開病歷他迅速的翻找著,姓名!姓名!

駱重天!

「不會的!不可能的!不會這麼巧的!」

靖寒不敢再想下去,拿著病歷他向住院部跑去。這一路上,過去的種種疑惑一下子沖進了他的腦袋里。她蒼白的臉龐,急劇的消瘦,偶爾說肚子疼,還有那些對生命的感慨……

所有的一切迫使他一下子推開了那間病房的門——

听見聲響,病床上的人兒向門口望去,兩番對視——「砰」的一聲,靖寒手中的病歷掉在了地上。

真的是她!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真的是他認識的,他失去的,他愛的駱重天。

重天呆呆的看著面前穿著醫生制服的靖寒,一時間失去了反應。她怎麼也沒想到,大哥說的那個「腫瘤界的奇跡」竟然會是他?她還以為他應該在心髒外科領域呢!

緩緩的彎下腰,他緩緩的揀起地上的病歷,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身邊。褪去臉上的脂粉,他可以清楚的看見她蒼白的病容。他終于明白她為什麼總是化著濃濃的妝了,那是為了掩蓋她再也無法掩藏的病容。

看著這樣的她,他張了張口,好半晌才听見自己的聲音。

「你不是去美國了嗎?你的未婚夫不是在哪里等你嗎?你不是要過去結婚了嗎?」緊緊的盯著她,他的眉頭糾結到了一處,「為什麼騙我?」

她不說話,也不看他,只是垂著頭坐在那里。

從最初的震驚中平靜下來,靖寒知道現在該是將所有的一切弄明白的時候了。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他願意跟她靜下心來談一次。

「病歷上說你生病已經兩年多,你從什麼時候起就知道自己的病了?」他要將一切的疑團解開,只有這樣他才能重新正視兩個人的感情。

在這里撞見他,重天再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將所有的謎題揭開吧!

「我們倆第一次見面,當時我正沿著落夕湖一路奔跑,你騎車撞了我——那天,我從醫院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對人生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我根本不敢相信這必須面對的事實,當時我還不滿二十二歲,人生才剛剛開始,我還有很多很多美好的願望等著去實現,我覺得老天爺太不公平了,竟連平凡人都可以擁有的生活都不肯給我。」

停了一會兒,她用這短暫的時刻瞟了他一眼,沒什麼反應,她繼續說下去。

「就是在那時候我遇見了你,你眼中閃著無限的活力,讓我想用盡一切辦法抓住你,不僅僅是為了愛,更是為了你生命里所有的閃光。」

「所以你才會用盡一切手段的去破壞我和珍珍之間的感情,因為你怕自己再沒機會了,是不是?」靖寒問的心痛。如果他可以多注意她一些,如果他的心不是那麼頑固,或許他們就不需要坐在病房里談論這過去的種種。

她再度恢復了沉默,因為不知道該怎樣將那所有的碎片拼到一起,就讓靖寒自己來拼吧!「後來你去美國,或許有很多原因,但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你的病已經到了非住院不可的地步,我說的對不對?」

她繼續沉默,那他就將話說到底。「這次回來,你還是為了接受治療。你不是不再愛我,你是不敢再愛我,你怕你自己沒有時間,你怕你會拖累我,你怕我會為你擔心……」

重天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拼命做成的偽裝就這樣被他一層層的撕毀,所以她搖著頭大叫了起來,「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那你為什麼要騙我說你去美國了?還說什麼有未婚夫在那邊等著你,你們就要結婚了,你根本就是希望我對你完全的死心。因為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從很久以前你就知道,你甚至比我更早知道,對嗎?」他在逼著她交出心中的答案。

「對!」重天被逼到絕境,開始了全新的反擊——

「我是從很早以前起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你留戀的眼神,你寬容的聲音,你被情感包圍的表情——我都看在眼底。甚至于你那天在馬路上尋找我,我都知道,因為我就站在你身後的商店里,我就站在那片透明玻璃的後面。」

深吸一口氣她繼續說下去,「不出現是不想再見,只為再見的人已不是我可以愛的對象。你被稱為‘腫瘤界的奇跡’,你應該很清楚我現在的狀況,我很可能連今年冬天都拖不過去,這樣的我怎麼去愛,你又怎麼來愛?」

將她抱在懷中,靖寒私語呢喃,「你說我是‘腫瘤界的奇跡’,那我就要創造奇跡。更何況你的病也沒有那麼嚴重,或許明年春天的時候我們已經回到你設計的夢想家園了呢!」

「不要再騙我了!」重天用力的推開了他,「這兩年我在美國接受了最好的治療,都沒有辦法抑制身體里的癌細胞,你認為我還能走出這個病房嗎?」

「給我一次機會!」靖寒用盡全身的力量叫了出來,再開口已是綿綿如潮。「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這麼久了,我甚至都沒有好好的愛過你。退一萬步說,即使這是最後的時光,也讓我用它來愛你吧!」

有那麼一瞬間,重天真的為之動容了,她幾乎就要投入他的懷抱,讓自己用力的去愛。可就在下一刻,她被胃部的疼痛驚醒了過來,推開他,她喊了起來,「我不需要你的愛!曾經不需要,現在更不需要,你出去!出去啊!」

拿起旁邊的杯子,她看都沒看就丟了出去——玻璃杯砸到了他的額角上,他明明有機會讓開的。可是他沒有,存心讓它的堅硬挨上自己血肉做成的額頭。下一秒鐘,玻璃杯「 當」一聲落到了地上,頃刻間化為碎片。同一時間,鮮血從他的額角緩緩的流了下來,他依舊不動不搖,靜靜的……靜靜的看著她。

如果紅色可以喚醒她的愛,他願意讓全身的鮮血流淌而出,只希望她不要再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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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駱重天最先憋不住。躺到床上,她拉起被子將自己的視線蒙了個嚴嚴實實。靖寒心里明白,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事,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留住她的生命,盡可能的留住,留到他們的愛地老天荒的那一刻。

轉過身,他向門口走去,隔著一道門,他留戀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將門關上。

他剛準備回辦公室研究她的病情,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回望過去——

「駱主任?」

回想一下,靖寒立刻明白了,他就是重天的大哥。他早該想到的,一個名為上天,一個叫重天,又都姓駱,哪有這麼巧的事。「你來看重天?」

「我來找你。」上天頭一抬,看見了靖寒額角上尚未干涸的血跡。「咱們去你辦公室吧!你頭上的傷需要處理一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靖寒的辦公室,上天畢竟是急診科的主任,立刻手腳麻利的幫他把額頭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最終留了一塊小紗布在上面。

他忙他的,靖寒看著手上重天的病歷,很專注。

坐在他的對面,凝望了他許久,上天突然開了口。「這是重天砸的?」

靖寒先是一愣,隨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她心情不好,不怪她。」

「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難得上天這麼有禮貌,他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嘴巴說話的速度非常符合他急診科主任的身份。

大略猜出他要問些什麼,靖寒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曾經跟在你後面實習,算起來你也是我的老師,而且你還是重天的大哥,對你——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上天也不客氣,這就問了起來,「你們倆兩年前就認識了吧?」

「重天跟你說過?」

上天平靜的搖了搖頭,「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們認識。」

靖寒奇怪的目光對上他,眼神里盡是不解和驚訝。「重天從來沒跟你提起過我?那你又是怎麼猜到我們兩年前就認識了呢?」

回憶往事上天的目光走得悠遠,「兩年前當我得知重天得了胃癌,我堅決要將她送去美國治療。我有一個朋友在美國,他專攻胃癌,是這方面的權威。在我這個兄長看來,沒有什麼比留住妹妹的生命更重要。可她卻怎麼也不肯去,當時是燕脂——她是我太太,不過那時候我們還只是一般朋友——她提醒我重天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不能離開這里,而那個最大的原因就是……愛!只有愛能讓人不顧生死啊!罷剛我在門外听見你們的談話,我敢肯定能讓重天毅然決然為愛留下來的那個人一定就是你。」

「如果我當初知道她已經生病,我情願她選擇離開我,盡早的去治療。」即使到了今日,在靖寒看來,她的生命依然比愛情更重要。

他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上天看清楚一個事實,如果有一天重天真的「走」了,最難過的可能不是他們這些有血緣關系的親人,而是眼前的這個男子。

「問你第二個問題!」上天在記憶里搜索著一個個的謎題,現在該是將所有的一切解開的時候了。「你是不是送過她一雙毛線手套?」

「是。」雖然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但和她一起趁著夏夜買冬季手套的事仍舊時常回蕩在他的心底。「有什麼問題嗎?」

「燕脂那個惡女居然又猜對了!」上天說著說著還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重天時刻將那雙手套放在手邊,就上周,她做一份設計的時候還從那雙手套上找靈感。我看過那份設計,叫《夢想家園》,簡直將她對家,對愛,對生命所有的渴望都融入其中。誰依照那份設計裝修家,真是絕了!」

「那份設計是為我的家而創作的。」靖寒的一句話不緊不慢,卻在上天和他自己的心里畫上了一道清楚等號。

一切都揭開了,她是愛他的,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樣。如果神允許,她願意和他共同住在那個夢想家園。

上天緩緩的站起身,走到靖寒的身邊,挨著他坐了下來。兩個男人面對醫院的蒼白,為愛做著最後的總結。

「我們是相愛的,為什麼天不讓我們在一起?」

靖寒的聲音里揉著苦澀,被他壓制了兩年的情感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他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一旦認定了什麼就會不撞南牆不回頭。他的生命已經認下了她,叫他如何放得下?

「再次見到她,我以為是上帝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愛得以重見天日。可她卻病成這個樣子,這不是愛情里最大的難題。如果我們的愛是定時定量的,我願意在這給定的期限里將它一次性嘗盡,即使後半生必須守著孤獨等待死亡,我也再所不惜。可……可為什麼她連這點限定量的愛情都不肯給我?為什麼?」

上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他只能從他眼中的重天說起。「重天她……是個很要強,很自信,也很得意的女孩。這一切都跟我們兄妹三個人生長的環境有關。」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上天開始描述那段不願意向外人提及的家庭。

「我父親是高級古董鑒定師,而我的母親是珠寶鑒定師,他們都是游走于世界各地的名人。我們兄妹一直跟著保姆生活,難得有機會見到他們。我的父母在各自的領域里取得了傲人的成績,可他們的家庭卻是一團糟。兩個人遇到一起就開始互相指責對方的不是,每次談話總是以爭吵結束。重天十二歲那一年,他們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留下一棟大宅子作為我們兄妹三人的家,每個月他們會將撫養費匯到銀行帳戶,由我來照顧弟妹,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十年!近十年里,我們見到父母的時間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一個月,所以重天從很早以前就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

靖寒不明白,「她不是還有你和另外一個哥哥嗎?從她的描述里,你們都是很愛她的啊!」

上天笑了笑,眼神中有著點點愧色。「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稱職的大哥,可知道重天病情的那天,我才發現我真的很失敗。作為一個醫生,一個兄長,重天病到這個地步我才發現,那時候我真的恨不得殺了自己!

「你說的沒錯,重天還有另外一個哥哥,他叫九天。我們三個人的姓名合在一起就是‘駱上九重天’,說來可笑,我父母就是為了完成這個寓意,才生下重天,雖然當時他們的感情已經很糟糕——話歸正題,重天喜歡叫我大哥,喜歡叫九天‘小扮’,其實九天他根本听不見重天叫他。」

「你是說……」靖寒隱約猜了出來,他只是不方便直言。

上天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九天有先天性語言障礙,簡單一點說,他就是一個聾啞人,既听不見也說不出。很長時間以來都是我和重天在合力照顧他,可能這也是個很重要的原因吧!再加上她在室內設計這方面的才華,所以,重天一直都是非常獨立,而且英氣勃發的。」

靖寒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正因為如此,當她知道自己得了絕癥以後,才會急切的尋找一份充滿生命力的愛情。她是那麼樣的想將它抓在手中,寧可做一個壞女生,做一個反派角色,也要抓住它,可我卻狠心的松開了手,只因為我的頑固不化。」

「是執著吧!」上天對他的頑固下了另一種定義,「頑固也是一種執著,一種生生不息的力量,而這正是生命脆弱的重天所缺少的。或許就是這股力量吸引了重天,讓她寧可放棄生命,也不放棄你。」

「那她現在就要放棄我了嗎?」靖寒怎麼也想不通,「當年面對那麼多的問題她都可以那麼堅定,現在我們之間什麼問題都不存在了,她反而想抽身離開,這算什麼嗎?」

「誰說你們之間什麼問題都不存在了?」上天擰著眉瞅他,「她的病,她的生命不就是最大的問題嘛!」

靖寒攤開手,攤開心中的困惑。「可兩年前這個問題也已經存在,那個時候她願意接受愛情的挑戰,為什麼現在要落跑呢?」

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人在年輕的時候往往可以不顧一切,只憑著感覺去做一些事。尤其是在生命失去曙光的時候,去追去尋的動力埋葬了一切理智。重天是人,自然也會如此,可兩年的時光足夠讓她冷靜下來。上個月,美國那邊的醫生對她的病情宣告無能為力,建議她采取最後的手術治療。當時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說得一派輕松,還說什麼很快就能回來看我們。其實我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對自己的生命失望了,徹底的失望了。對一個連明天都看不到的人,你讓她怎麼接受一段愛情?」

他的話漸漸敲開了靖寒的心扉,是該由他來為愛付出的時候了。

這一次,他要讓愛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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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重天悶在被子里悶了很久,越是悶下去她的心緒越是難以平復。將頭從被子里探出來,重天怔怔的看著門的方向,似乎是在等著什麼,會是什麼呢?

門外的那個人沒有讓她的心懸得太久,在她等待的下一刻,一束紫色的郁金香跳躍在她的眼前。

「紫色郁金香——永不磨滅的愛情。」靖寒的臉從郁金香的後面探了出來,和那紫色同樣深沉的的眼眸凝望著重天,他是在用心述說。「如果花店老板的話是真的,我希望我們的愛像這束紫色的郁金香。」

重天別過臉去,不看他,也不看花。她害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抱住花,也抱住他。

「花語!花語!花怎麼會有語言?這都是人將自己的希望放在花上,根本就是一場騙局。就像愛情!曾經我會去愛你,是因為我需要一點東西來做生命的支撐。現在我不需要了,你可以滾了。」如果狠心將他推開,可以讓他的幸福不以她生命的終結為終點,她願意如此去做。

靖寒卻從她狠心的話語里听出了不一樣的氣息,「重天,如果我告訴你,失去你……那個夢想家園對我而言永遠都只能是一個觸模不到的夢想,你還會這麼專心致志的推開我嗎?」

她轉過頭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他,滿眼里皆是困惑。就讓他來為她解開這個困惑吧!

「我是一個頑固的人,對珍珍,即使我明知道那只是兄妹之間的感情,一旦我做出了決定我還是會堅持到底。對你,我是真的動了心,用了情,費了生命的力量去愛,去追尋。無論你是現在將我推開,還是用生死之手將我撥離,對我來說結局都是一樣的——此生,我愛定了你!」

「不要說這種傻話!」重天激動的叫了起來,「你才二十六歲而已,曾經你不是也認為這輩子你會非珍珍不娶嘛!可你後來還是愛上了我,或許等你三十六歲那年,你會有一個很愛你的太太,很可愛的孩子,你可以將紫色的郁金香送給他們——那才是你該認定的幸福!」

「我的幸福不是由你來說的,而是由我自己的心來決定的,你懂不懂?」靖寒的聲音一下子提了起來,他二十六年都沒有發過的火似乎在這一天通通燃燒了起來。

深深吸一口氣,他不想嚇到她。「你不覺得你很不公平嗎?設下一個陷阱,讓我掉下去,讓我愛上你,現在你將攀到幸福的階梯撤去了,把我留在那個不見天日的枯井里死等著沒有陽光的未來。這算什麼?你告訴我這算什麼?」

重天弓起膝蓋,將下巴抵上去。她承認這樣做對他的確是很不公平,可她實在是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去愛他了。

如果當初他們之間沒有那場落夕湖畔的相遇,如果她沒有跟他糾纏不清,如果他們沒有再次相逢……褪去這許許多多的如果,或許他今天可以去愛一個健健康康的女孩,擁有一份天長地久的愛戀。

而此生,她短暫的生命將是一片空白。

靶覺她的心思有些動容,靖寒決定再接再厲。「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就因為你害怕生命短暫,所以就阻截我的感情,你叫我情何以堪?如果這一次你真的推開我,你以為我還敢去愛其他的人嗎?或者他們也會跟你一樣,先把我推進陷阱,再因為種種原因把我活活的給埋葬了。不愛了!我再也不愛了!」

他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在他呼吸的氣息里,她原本做出的決定竟一點一點的蒸發掉了,她開始動搖。

靖寒要的就是她的動搖,「沒有什麼愛是天長地久,沒有什麼人是永垂不朽。任何人都會死,或許明天我出門的時候就被飛馳來的一輛汽車給撞死……」

「靖寒!」她用堅硬的眼神勒令他閉嘴,她不想听到這些。

她恐懼的表情更加堅定了靖寒的信念,只要他們是彼此相愛的,就沒有什麼能擋在他們的中間,就連死神也不行。該怎樣讓她明白這個真理呢?

「我不要永遠——重天,我不要!」用靖式特有的憂傷眼神凝望著她,他就不信她不為之動容。「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們就是永遠。」

她抬起頭望向他,褪去對生命的憂傷,留下來的是點點對愛的希翼。

他知道,該是使出殺手 的時候了。「讓我們來做一個決定吧!你只要活一天,就讓我們相愛一天。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你離開了我,我不會為你守一輩子的節操,我會努力、用心、全力的去愛別人。因為,未來的路上會有什麼人在等待著我,未來的歲月會有誰來守侯我的愛情,就連我也無從知曉。如果真的遇上了,我不會狠心的將她推開,這對她不公平,對我自己也是一種折磨……而你——將是我生命中最美的記憶。」

他沒有說出附加的約定——他會盡量讓她活得更長久,活到他們都走不動了,只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回憶往事。

他將滿懷的紫色郁金香伸出去,伸到她的懷抱里,他要她伸出雙臂抱住它,抱住他們的愛。

抱住它吧!有一個聲音催促著重天,點點頭,她伸出手抱住了那束紫色郁金香。如果生命注定短暫,就讓她抱住所有的愛吧!

因為那是永不磨滅的愛情啊!

在他的懷抱里,重天喃喃自語,「曾經,我在剩余的人生里拚了命的想要抓住你,抓住愛情。現在,在你的愛情里,我要用盡全部力量的抓住生命,抓住時間。為了你,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那一天,愛在蒼白的病房中重見天日。

那一天,新愛,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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