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戰爭 第七章

東方日意的辦事效率還真快,第二天清晨,她就將覃希蹤前往伊拉克的全部證件辦齊了送過來。

「給你!這些東西你全帶在身上,萬一遇到什麼事,你可以找與伊拉克接壤的幾個國家的中國大使館尋求幫助。約旦、伊朗、科威特,全部都有中國大使館,千萬別一個人挺著。我這可不是以權謀私,正好省里有幾個記者要出發去約旦、科威特做周邊采訪,你跟他們一同起程。記得多帶幾塊電池板在身上,遇到什麼事打電話回來,知道嗎?」

「謝謝你,日意。」希蹤由衷地感謝她,若不是她的幫忙,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前往伊拉克。

「你先別慌謝我。」日意推開她的身體,嚴肅地告訴她,「事情不會那麼順利,等你到達伊拉克邊境的時候,應該已經無法入境采訪。」

希蹤頓時手足無措,「那我該怎麼辦?」她必須進入伊拉克境內,一定要進入那里。「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若是學姐不幸在伊拉克壯烈了,她可真是送佛送到西。唉喲,呸呸呸!童言無忌!

日意將另一個大袋子交給她,「這是國際紅十字會的專用證件,如果你以記者身份無法進入伊拉克,就去約旦大使館找袋子里的這個人——羅賓。他會負責將你送人一個名為‘無國界醫生’的救援組織,他們主要是由阿拉伯醫生組成的,其中應該有懂英語的人。好在你在大學的時候上過護理課,基本的護理知識都很清楚,你就以護理志願者的身份隨這個救援組織進入伊拉克。再怎麼說他們也是國際救援組織,美國聯軍的導彈或是伊拉克的子彈應該長點眼楮,不會撞上去的吧!」

「你……日意你……」希蹤抱緊日意的身體,千言萬語只有一句話,「謝謝!」

她知道日意幫她想得有多周全,她也知道在一夜之間辦成這麼多事需要費多大的勁。日意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成全她的愛,她甚至沒有見過馭鷹,也不知道他就是國際著名的戰地記者——Hawk。

「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後面的路你得自己走了。」看不見希蹤的表情,日意可以盡情宣泄自己的情感。

「學姐,你要平安地回來,帶著你愛的那個人平安回家。你要證明給我看︰言情小說里的愛情在現實生活中同樣會出現。你一定要做到,做給天下所有早已不再相信愛情的人看!」

「我會回來,一定會和馭鷹平安回家。」

知道有人在家里等你,知道有人在為你祈禱,這兩個理由足以支撐任何一個生在危機邊緣的人平安回家——回家!

☆☆☆

2003年3月25日

對著漫漫黃沙,馭鷹恨不得將自己整個身體埋進去。這兩天伊拉克的軍民為抗擊美國的導彈系統,將所有的干擾設備統統用上。美軍的導彈到底受到多少影響現在還看不出來,他的手機卻信號微弱,怎麼也打不出去。這兩天拍攝到的鏡頭已經通過電子郵件和傳真形式發送出去,今天他們趕來拍攝美軍進入沙漠的鏡頭,馭鷹趁此時機打電話回家找希蹤。在如此空曠的沙漠中央,信號應該更強——些吧!

趁著阿曼和尋尋在車上處理將要使用的拍攝設備,馭鷹獨步到這片沙漠的中央地帶,他是想尊重承諾,不再打擾她的生活,他的確想讓她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可是,听到廣東地區爆發的非典型性肺炎逐漸蔓延的消息,他還是忍不住想確定她是否安康。

阿曼說非典型性肺炎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呼吸道疾病,已經逐漸在中國各地蔓延開來,因這種疾病死亡的人數也呈上升趨勢。他記得在離開她的那個情人節夜晚,希蹤還在尋找關于這方面的資料。她不會想去第一線采訪吧?她的身體免疫力極差,誰都可以去第一線采訪,她是絕對不能去的。

從知道這一消息起,馭鷹一直在想辦法跟希蹤聯系。無論如何,他一定要阻止她去「非典」第一線。

人就是這麼奇怪,相愛的人更奇怪。他自己可以不顧生命危險,以戰地記者的身份留在炮火硝煙中,他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所愛的人冒著生命危險去傳染病醫院。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不公平也罷,只要希蹤能平安地活到老,怎麼都好!

家里的電話沒有人接听,她的手機又一直處于關機狀態。馭鷹只好打到她所在的電視台辦公室,他的努力終于讓電話接通了。

「我找覃希蹤!」

「希蹤不在。」接電話的是主任,其他同事都忙于奔走新聞消息,只有主任閑閑地在看家。「請問你是哪位?她回來,我讓她打電話給你。」

或許听不到她的聲音更好,馭鷹只是想確定她沒有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沒有冒險去「非典」第一線采訪。「可以告訴我,希蹤去哪里了嗎?」

主任猶豫了片刻,看到來電顯示上的號碼,他還是說了希蹤的情況。「幾天前,她突然說要去伊拉克,我還以為她在開玩笑。昨天她打來電話,說她在機場正準備登機。前往的目的地還是約旦首都安曼,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打她家里的電話沒人接,她的手機又一直處于關機狀態……」

「喂!喂!喂——」手機信號突然變弱,主任的聲音越來越遠,任馭鷹再怎麼呼喊也听不清。

他頹然地松開手,全身虛軟。希蹤……希蹤要來伊拉克?開什麼玩笑?她怎麼可能來到伊拉克呢?她來這里做什麼?她只是一個市級電視台的小記者,她不可能進入戰地。那她要來這里做什麼?他們已經分手了,不是嗎?她不可能是因為擔心他而急著飛過來。

即便……即便她真的飛了過來,以現在的局勢,她絕對無法進入伊拉克,她也只能留在邊境,遠遠地觀望。

別擔心,馭鷹,你別擔心!希蹤是安全的,她絕對安全,她必須是安全的。

明明心底有著如此肯定的答案,為什麼他的心還是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如果她真的不顧一切沖到了戰地,他該怎麼辦?他該拿她怎麼辦?他的手指捏緊頸項間的星型鏈墜,那里面寄托了他全部的勇氣。

他是戰地記者,他也是人。面對隨時到來的死亡,尤其是那種神志清醒,身體的某一部分卻已經失去的清醒,他也會害怕,也會想做一個逃兵,逃回安逸的家。

可是他不能,他是戰地記者,他們這群人被稱為「無冕之王」的戰地記者只能前進,不能撤退。

于是,他把所有對生的希望,愛的美好全部留給了自己最愛的人。

希蹤,你知道嗎?你平安地活著,這是我每次從戰場,從災難中重生的勇氣。要是沒有了你,我只能永遠地活在地獄里,沒有天堂。

漫漫黃沙隨著伊拉克炙熱的高溫而蒸騰,馭鷹以手代筆,以黃沙為地,在偌大的沙漠上寫下這樣幾個字︰

「希蹤

我愛你

馭鷹」

這幾個俗得不能再俗的字對馭鷹來說卻有著與眾不同的含義,他中國話說得還算地道,可是對方塊字就完全沒轍了。這幾個俗不可耐的字是他背著希蹤找隔壁鄰居上小學四年級的兒子教他的,他練了好久才能寫得端正,本來想在希蹤過生日的時候寫在賀卡上。或許,再也沒有機會了。

風過,沙漠上的七個字隨風而逝。

留痕,痕留心底。

☆☆☆

2003年3月28日

覃希蹤至今仍不敢相信她真的進入了伊拉克境內,所有的一切都在東方日意的意料之內。

以記者身份根本無法進入伊拉克境內采訪,希蹤只好帶上日意提供的資料和證件找到「無國界醫生」救援組織。接待她的羅賓在她到來之前已經接到日意舅舅打來的電話,按照希蹤的要求安排她進入救援組織。

輾轉反側了兩天的時間,今天她終于進入了伊拉克境內。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她很快就能見到馭鷹。既然是「無國界醫生」救援組織,他們的責任就是在戰爭中救回更多的生命。只有真的到了這里,希蹤才能切實地感覺到戰爭的殘酷性。面對臨時搭建的醫院中急于收治,卻又忙不過來的病人,人的本能漸漸覺醒,希蹤無意識地加入救援行動中,用她全部的護理知識去照顧病人。

這兩天,她常常想起中國,想起廣東,那個陌生的的城市。

她雖然沒有出現在廣東省非典型性肺炎的采訪區內,但她卻覺得自己正在走近那些正在「非典」第一線抗擊死神的醫護工作者。決定要進入「非典」病區,要去采訪他們,希蹤就必須預先了解他們的生活狀態,這是記者采訪前必須要做的工作,算是第一守則。

而她這個不稱職的記者卻為了愛沖進了伊拉克這個硝煙彌漫的戰場,她不是一個逃兵,只是在找尋戰爭的方式,為了……打贏自己。

不同的地區,在兩場不同屬性的戰爭中有著同樣為靈魂的尊嚴而付出生命的人……

雖然在這所臨時搭建的戰地醫院里,她能做的並不多,雖然她根本听不懂阿拉伯語,大多的病人也听不懂英語,更別說是中文了。但她卻用她溫和的眼神和微笑,盡其所能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他們不是政治的犧牲品,他們只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這方土地上的生命。

眼看一天即將結束,希蹤累到連站的力氣都沒有,接她來的那個懂英語的醫生——羅賓微笑著勸慰她快去休息,別把自己累病了——他們都是可愛的生命,被戰火淬煉得越發鮮活。

經他提醒,希蹤這才想到,她的手機從上飛機之前就是關著的。

打開手機,她看到了未接通的電話——

「是他!是他打來的!他還好好地活著,他還活著!」這個時候該說什麼?謝天謝地,謝謝上帝嗎?不!她要謝謝馭鷹,謝謝他還平安地活著。

回電話!她要回電話!

「希蹤!快點來一下,有些平民受傷需要緊急包扎,請你趕快過來幫忙!」

听到羅賓用英語呼喚自己,希蹤心里一急,將電話往懷里一塞,這就奔了過去。「來了!我來了,有什麼是需要我幫忙的嗎?」

「這些人是摩蘇爾南部地區的居民,他們剛剛被炸彈炸傷了,這些人的傷勢相對較輕,你幫他們處理一下,可以嗎?」

「好的。」希蹤答應著,這就手腳麻利地行動起來。

如果說,她開始加入「無國界醫生」救援組織只是為了進入伊拉克境內找到馭鷹,那麼現在她是真的想為戰爭中的人們做些什麼。

她沒有什麼偉大的情操,沒有經歷過南丁榜爾的燻陶,也不想拿諾貝爾和平獎。人在這種戰爭環境中,面對生命可能就在自己手邊流逝,會有一種本能的回應。你只是希望眼前這個傷者能平安地活下來,這就是你全部的要求——雖然你們是不同國籍,不同種族,不同膚色,不同語言,互不相識,甚至無法交談的兩個陌生人。

將手邊她能夠幫助的病人都處理好,她將剩下的重傷患者交給其他的醫生,自己則走到臨時醫院門口,準備接收將要到來的另一批傷患。

沒有轟炸聲的伊拉克天空真的很美,希蹤仰頭望著天上的星星。也許,馭鷹也在欣賞這片星空吧!他們所仰望的竟是同一片天空,同一顆星星,他們的心在戰爭中共同跳動,這種感覺……真好!

希蹤忽地低下頭,看到不遠處有個衣衫襤樓的小男孩,他的左腳似乎受傷了,隱隱看到紅色的血跡。他將受傷的腳面放到地上淤積的污水中隨便晃蕩了兩下,仍舊抽出來,像個沒事人似的向醫院外走去。

是本能吧!希蹤出聲叫住了他,「你受傷了,需要治療!」她試著用中文和英文喚了兩聲,小男孩這才回過頭,微眯著眼瞪著她,那眼神分明充滿憎恨和排斥。他轉過身繼續一個人的行程,根本沒把希蹤的喊聲放在心上。

希蹤的心一縮.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她大步跑過去,伸手抱住了他。用眼楮瞟了瞟他受傷的那只腳,她又做動作又使眼色,試著用表情告訴他︰「去醫院……你的腳……必須包扎……否則會感染。」

男孩驚懼的眼神不斷向後退,手用力地推著希蹤,想逃出她的懷抱。兩個人糾纏間,羅賓走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羅賓,你快點用阿拉伯語告訴他︰他的腳受傷了,需要包扎,我並不想傷害他,只是想帶他去里面治療。」

羅賓快速地用阿拉伯語重復了希蹤的話,男孩終于松開了手,安靜地待在希蹤懷里,任希蹤扶著他往醫院走。可是,他那雙冰冷的眼神還是明顯表現出他心底潛在的排斥。

希蹤悉心地將男孩扶在凳子上,半蹲體以最輕柔的力道為他清洗傷口,「痛嗎?忍著點,一會兒就好了。」

男孩睜大眼楮,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干脆轉過頭不去看她。羅賓不厭其煩地將希蹤所說的每句安慰活翻譯成阿拉伯語說給男孩听︰「希蹤小姐要你放輕松,拿出男人的勇氣忍住疼痛……好了!包扎好了,在傷口愈合之前盡量不要行動,不要踫水……希蹤小姐說,你想做什麼她可以扶你,幫你……」

收拾著桌上的醫療物品,希蹤不經意地問道︰「你爸媽呢?他們在哪兒?怎麼不來接你回家?」

听了羅賓的翻譯,男孩冷漠而堅硬的眼楮緊盯著希蹤,跛著腳離開之前丟下同樣冰冷的聲音︰「他們死了,在戰爭中被炸死了。」

不懂得那兩句阿拉伯語是什麼意思,希蹤的笑容依舊蕩在嘴角,但在听到羅賓翻譯的英文後,她的笑容僵硬得像在炮火中殘留下的石塊,不知道該跟這個因為長期經歷經濟制裁而顯得消瘦、單薄的阿拉伯男孩說些什麼。

「他今年才九歲,爺爺、女乃女乃死在九一年的戰爭中,爸媽死在前天晚上的轟炸里,家中已經被完全炸成了廢墟,現在這個家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躺在旁邊的傷者將男孩的情況說給羅賓听,羅賓再翻譯給希蹤知道。

明明是語言不通的人類,卻同樣為著一個在戰爭中失去所有愛的男孩而心痛。

☆☆☆

2003年3月29日

今天的戰事尚未開始,加上前兩天拍攝任務過于繁重,馭鷹決定利用一個上午的時間好好休息。阿曼和尋尋這對小情侶當然是利用這難得的休息時間好好體味情侶間的濃情厚意,他是孤家寡人一個,處理完手上的照片和影像資料,他將它們通過電子郵件的形式發給買斷它們的幾家電視台、雜志社和報紙商。

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神經過于緊張,難得的休息時間他卻感覺不到任何放松的情緒。從臥房出來,他徑自走到巴勒斯坦飯店的大堂。那里現在聚集的全是各國的戰地記者,以半島電視台的新聞工作者為主。

要了杯咖啡,他坐下來,不參與那幫記者熱切的討論,他只是單純地不想一個人獨自待著。那讓他想起思念已久的容顏,明知道已經無法再納她入懷,只要想到那雙曾經為他等待的眼楮,他就越發地感到自己的雙臂空蕩得可怕。

一個追逐戰爭、活在地獄邊緣的人是沒有資格擁有幸福和那雙等待的眼神。因為愛她,所以尊重她的選擇,所以……放手,留下空蕩蕩的懷抱擁抱自己。

馭鷹放下咖啡杯,手指緊緊握住胸前星型的鏈墜,這會讓他感覺好一點。

「嘿!朋友,你剛從什麼地方回來?」

大堂里兩個相熟的戰地記者見面後用英語打起了招呼,面對現在這種情況,每個記者遇到認識的人都會盡量多說幾句話。他們是競爭對手,也是生命旅途上的伴侶,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前一刻還跟你微笑著說「再見」的人,下一刻是否還能活著回來。

被稱做「朋友」的大胡子記者落座後侃侃而談,「我剛才去摩蘇爾地區的臨時醫院看了看,那里的‘無國界醫生’救援組織正在盡最大努力搶救伊拉克人民的生命。你們知道嗎?我在那里還看到了一個東方女孩。」

東方女孩?馭鷹的神經猛地繃緊,他的手指緊捏著鏈墜,指尖微微發疼。不會的……不可能……絕對不會是……

「她是中國人,很年輕……」

馭鷹倏地從椅子上彈跳起來,緊握住大胡子記者的衣領,其他的記者還以為這里要發生斗毆事件,一下子全圍了上來。「嗨!松手!我們同樣是戰地記者,快點松開……」

「她叫什麼名字?她是不是叫覃希蹤?來自中國,今年二十四歲,她大概這麼高,喜歡把頭發高高地綰起,她的左手背中心有一顆小小的痣,鮮紅欲滴的痣……」

「是的!我听到那里的負責人羅賓的確叫她‘希蹤小姐’。」大胡子的英語帶著地方腔,不夠準確的英語在發出「希蹤」這個音的時候更是模糊,可是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馭鷹更加確定那個東方女孩就是他的東方小女朋友。

「對了!她還向我打听,這間飯店有沒有一個叫Hawk的記者,她說她來伊拉克是要找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有個中文名字叫‘馭鷹’。」

馭鷹手一松,身體像灌了鉛似的沉重,他顛顛倒倒的步子不斷向後退,上帝手中的鉛球砸中了他的心。

大胡子聳了聳肩,不住地說下去︰「Hawk?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頂級戰地記者,她的男朋友也叫Hawk,一定不是同一個人。不知道那個大記者有沒有來伊拉克,我一直很想結識他,可是始終沒有機會。他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嘿!伙計,你發什麼愣?難道說,你認識那個東方女孩?她很可愛,非常具有東方氣質……」

大概是第一次在戰場上見到東方女性,大胡子用了一大堆形容詞來修飾再平凡不過的東方女孩,馭鷹心中卻只有一個評價︰

「傻瓜!她是傻瓜!居然一個人跑到伊拉克,大傻瓜!」拿起車鑰匙,馭鷹直奔停車場。

他們總共準備了三輛最高級的防彈越野車,車上所有的生活裝備、工作用具都很齊全,就是方便隨時出發的需要,這一次倒是成全了馭鷹焦急的心情。

他用一只手開著車,另一只手將耳麥塞進耳朵里,騰出手來撥打她的手機。嘴巴里還不停地用中文、英語、西班牙語和阿拉伯文輪番罵著「笨蛋」。

手機因為信號問題打不通,他只得用對講機呼叫阿曼︰「阿曼!阿曼!」

「老大!你小點聲好不好?尋尋正在睡覺呢!」而且是剛睡不久。

馭鷹的心髒都快蹦出來了,他哪里還能控制自己說話的聲音。「我現在開車前往摩蘇爾地區,在我沒回來之前你跟尋尋原地待命,不準外出,听清楚了沒有?」

「老大,你怎麼好好地跑去摩蘇爾?等你突破路上的重重阻礙到達那里恐怕已經是夜晚。萬一遇上轟炸怎麼辦?太危險了,你還是趕緊回來吧!」老大瘋了嗎?準是想他的東方小女朋友想瘋了。

他的確快被希蹤逼瘋了,「希蹤……希蹤她現在就在摩蘇爾地區,我必須把她接回來,再想辦法將她打包丟出伊拉克境內,我顧不得許多了。」

「希蹤來到伊拉克境內?」媽呀!瘋掉的人原來不止老大一個啊!

「好了,你按照我說的去做,我會再和你聯絡。」如果手機、對講機的信號都沒問題的話。

馭鷹放下對講機,專心致志開車,企圖盡快趕到摩蘇爾地區。這一路上,他的腦子里不停地想著見到希蹤之後他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最終他得出了想要的答案︰他最想說的話是——「你這個笨蛋!」他最想做的事是——狠狠揍她一頓,揍得她再也不敢胡來,然後想辦法把她鎖在保險櫃里丟回中國。

他還想抱她,吻她,將她困在懷抱里再也不松開,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最俗的那句話……TeAmO!

那一路上,馭鷹感到從未有過的漫長,像是將一生要走的路都在那一天走完,目的地似乎永遠也看不見。他只能不停地在心中祈禱,祈禱希蹤平安地等著他,等著他去接她,接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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