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世紀傳說Part10 第29話︰宿命

「有個問題我不懂。」

圍坐在303寢室的客廳里,剛蹭完晚飯的幸之霧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找話題,那問題已經困在她心中許久了,實在是不吐不快,「你說,八卦為什麼二十多年都能保持青春,好像長生不老的樣子。」

這種問題實在是太具專業性了,不過度天涯也很想知道,「那個八卦總給入神神秘秘的感覺,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可憐的人。」

卓遠之下的定語實在是讓人出乎意料,雖然戰野不記得八卦的臉,卻記得這個詭異的名字,「他哪里可憐?我怎麼不覺得?」被他用那種穿透一切的眼神看著,戰野反倒覺得自己比較可憐一些。

「什麼人能永葆青春?」

到底是王儲殿下智慧過人,「早夭的人。」

「拜托!」幸之霧笑也不是,叫也不是,「洋鬼子,你別玩中文好不好?早夭在博大精深的中文里是指……」她猛地一怔,瞬間明白了過來,「難道是說……」

她心痛的表情意味著她猜到了正確答案,卓遠之也不再賣關子,「你猜得沒錯,一個人想永遠年輕,惟一的辦法就是在他尚未衰老之前就去世。」

「難道說真正的八卦早就去世了,這只是用真八卦的DNA克隆出的人?」戰野最近看多了這方面的電影。

說到DNA幸之霧可來勁了,「克隆人的立法不是尚未完成嘛!難道說現在的黑道那麼厲害,連科技實力都遠高于白道,大有全面傾吞的意思?」

「那可不!」戰野跟她一唱一和,口沫橫飛,「你沒看那美國大片上演的嗎?克隆人在下一個世紀將全面取代……」

卓遠之不動聲色地拔出度天涯放在沙發後面的佩劍,直接將沒剝皮的橘子整個塞進戰野的嘴里。再任由他們瞎扯下去,他怕原本殘酷的問題會變成兒戲。

眼見伙伴被橘子塞住了關鍵部位,之霧趕緊乖乖地閉上嘴,這就叫識時務者為俊杰,「你說!你說的比美國大片好看!」

還想著呢!卓遠之用黑黑的眸光白她一眼,那是拿她沒轍的反應,「‘八卦’不是一個人的名字,他是一個家族之稱呼。」

「‘八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族?」在天涯的國家里也有這樣的情況,一個家族的子弟總是以家族作為自己的名字,久而久之他們以家族為生,以家族為榮,如果家族蒙羞,每個人都無以活在世上,集體自殺的事件在X國的歷史上也曾不止一次發生過。

在外人看來這些家族內的人簡直比豬還蠢,可他們卻注定了這樣的命運,很難有人能從中逃月兌,這大概就是宿命吧!

「‘八卦’一族世代為卓家的黑道充當佔卜師的工作,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維護卓家黑道不變的聲望,讓卓家在黑道勢力里能夠走得更遠、更順。」

這原本也無可厚非,只是之霧不明白,「這跟我們看到的八卦永遠年輕有什麼關系呢?」

從前卓遠之也不覺得有什麼關系,可隨著年齡增長,他總覺得有些什麼地方挺奇怪的,「就像‘八卦’一族神奇的佔卜師,最奇怪的就是,族里的每個男子都長得極其相似,若不是族內人,在我們這些外人眼中,他們簡直每一個都長得一模一樣,所以看在我們眼里,他們每一個都是‘八卦’。」

等等!之霧需要將卓遠之的話一次理個清楚,「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今天看到的八卦跟昨天那個跳出來告訴我‘再不將鍋里的魚翻身,魚就焦得不能吃了’的八卦不是一個人?」

「八卦會跟你說這麼多話嗎?」卓遠之生活在卓冠堂這麼多年,每次八卦跟他說的詞語最長不超過五個。憑什麼之霧享受這麼高的待遇?

說到這兒,之霧就來氣,「我哪有享受這麼巨高級的待遇?他就跟我說了兩個字——焦了!我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等無語里八嗦解釋一通,煩得我一個頭兩個大,將無語的話壓縮成精髓,再望向油鍋里那條可憐的魚,正好符合八卦給我的佔卜——焦了,不能吃了。」

憋、憋、我憋憋憋。不能再憋了,戰野將含在口中的水直噴向幸之霧,誰讓她剛才當他XX的,現在就得忍受惡心的兒子在此作孽。

被噴了一身水的幸之霧張口就喊︰「卓遠之——」

「別叫我!」又不是他將水噴了她一身的。

「是你見死不救。」他竟然在戰野將要將水噴向她的時候,將她和戰野之間隔著的那份報紙抽了開來,這家伙心眼巨壞。

為了逃過一劫,卓遠之趕緊繼續話題,以此分散之霧的注意力,「並不是說你今天見到八卦跟昨天見到的不是同一個,而是說過一段時間就會有另一個八卦來取代前一個充當卓家的黑道勢力的佔卜師。」

「那前一個呢?」總不至于閑置在家吧?

「修養。」關于八卦一族的秘密,卓遠之知道的也不多,「听爸說,百年前‘八卦’一族因為它神奇的佔卜師而聞名,也因為這種力量而被很多人追捕,眾人都想讓這一族為他們效命。那時的族長選擇了卓家的黑道勢力作為他們的棲息地,也是為了給後世子孫安定的生活環境。從那時起,八卦一族就依附卓家的黑道勢力生存了下來。」

之霧爬到卓遠之身後的沙發旁,靜听著故事。有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就墊在她的身下,軟軟的,真舒服,「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然後八卦一族就為卓家的黑道勢力服務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能夠未卜先知的關系,大多數的族人都短命,而且越是佔卜師超凡的人過世得越早。」

卓遠之說得雲淡風輕,之霧听得驚心動魄,「不是吧?八卦……我是說預示我的魚會焦的那個八卦,他不會很快就要死去吧?」不要啊!那麼帥的帥哥就這樣死去,那是全世界女性同胞的巨大損失。拉過那毛茸茸的東西,她擦擦眼淚。

瞧她那梨花帶雨的樣子,卓遠之怎麼看怎麼覺得缺少了幾分哀痛的成分,「那是以前,現在八卦一族已經制訂了一套防止早夭的方式。每個族人佔卜一段時間,可能是幾年的時間,然後將這項工作交給下一個族人,一個傳給另一個,每一個泄露的天機都不算太多,他們也活得比從前長了許多。」

「哦!也就是說八卦帥哥會一直活下去?」

她那天真爛漫的樣子看在羅蘭德三騎士的眼中,著實有些別扭。她心里又在打什麼算盤?不會又是拍帥哥照片拿出去賣錢吧?

「怎麼會?我不會打任何壞主意的。」她一邊保證一邊拿身旁那個毛茸茸、溫溫軟軟的東西去擦拭額頭上沁出的冷汗,那是被看破心思的緊張。

「別擦了。」卓遠之好心地提醒她,「再擦下去,你冒出的冷汗會更多。」

之霧尤不信,「怎麼可能?絕對不可……」

這是什麼東西?卓遠之身為黑道第一大幫的少堂主,品位不至于這麼差吧?大夏天居然弄條黑毛巾放在身邊?順著那還帶著溫度的黑色毛巾向上望去……

八卦去修養,卓冠堂也不會缺少佔卜師,因為卓遠之基本具備了這項功能。瞧之霧!她果然如卓遠之所言冷汗越冒越多,就快揮汗如雨了。

再听她微微顫抖的呼喊——

「阿貓,怎麼會是你?」

為什麼不是我?阿貓「嗚咽」了一聲,你拿著我的手又是擦眼淚又是擦鼻涕;倒現在才知道使用的是我的手?巨差勁哦!

就你幸之霧會使用「巨」?人家阿貓也會!

沖著卓遠之,之霧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然後巨迅速地暈倒在地上,其姿勢巨丑!

大家轟笑成一團,惟有度天涯,揚著一雙幽藍的眼眺望遠方,宿名嗎?那是他無法觸模的地方……

送幸之霧回卓冠堂,卓遠之順便幫卓英冠處理了一些事務,回到303寢室已經很晚了。放輕腳步,他掏出鑰匙打開大門,一束柔弱的光芒\\*人了他的眼中,燈光下是靜坐著發呆的度天涯。

老實說這家伙長得實在是太完美了,即使是海藍色的眼楮直直地發怔,即使慵懶的身體斜靠著沙發,他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散發著無窮的吸引力,讓你的目光隨著他而游轉——這世間恐怕再難見到如此絕美的藝術品。

卓遠之看在眼中,忍不住想逗逗他︰「奧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貝爾?艾伯克龍比王儲殿下,你這麼晚不睡,不會是在等我吧?」他語氣輕佻,手也順著油滑的語氣竄上了天涯的身體——他又想到小時候騙天涯是女生的故事了。

換作平日里的度天涯一定會奮力反抗,直到拿出騎士的英勇將他擊倒在地為止,而今夜的他平靜得像轉角處的路燈,靜默得沒有半句言語。

他怎麼了?梅菲斯特拿過沙發上隨意散放的雜志在他眼前揮來揮去,「你不會在夢游吧?」

「如果夢游,我一定將你從陽台上推下去。」天涯抿起的雙唇間吐出輕描淡寫的話,就像他絕美的臉,他連說出殺人的企圖都是絕美的從容。

卓遠之抹了把臉,沉黑色的眼楮逃過那束幽藍的燈光,躲進了黑暗里,「總算喚回了正常的度天涯。」懂得反擊的王儲殿下更是可愛,他的手伸向度天涯的胸部,像一只大灰狼對著小綿羊搖起了尾巴,「但是這樣的你,更能吸引我的……」

沒等他的手繼續模下去,度天涯猛地起身,被阿狗刁到沙發旁忘了拿回臥房的佩劍在這時候起了作用,劍在手,卓遠之的咽喉隨時欲穿。

「你們干嗎呢?」戰野端著咖啡,光著上身,穿著短褲從廚房里鑽出來,迎面看見的就是這幅情景。瞧這陣勢,他提起眉角追問道,「你們不會在玩什麼新游戲吧?」很好玩的樣子,「加我一個。」將咖啡放到一邊,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撲了上去,直壓得卓遠之和度天涯亂成一團,沙發成了沙灘,讓三個大男生壓得不成形。

阿狗今夜等了又等,等不到王儲殿下回房休息,它正鑽出狗頭向外張望,恰巧看見阿貓那只黑糊糊的腦袋四下張望。

髒東西你在看什麼?

我看什麼要你管!

一白一黑兩只腦袋向左右兩個方向搖擺,恰巧看見自己的主人跟另一只寵物的主人的身軀交疊在一起,還等什麼?

只見一白一黑兩個巨大的身形同時向沙發飛去,野生動物超級彈跳功能在這時候發揮了功效。阿貓不愧是美洲大黑豹,跳躍能力遠高于養尊處優的狼王子,它先阿狗一步壓在戰野身上,戰野的哀呼尚未來得及發出,第二道力量隨之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哀號,還是免了吧!

幸好還有小姐這個可人疼的小型智能機器人,雙眼眨著「程序無法解釋」的亮光,她的身體一直閃著紅燈。就在她即將死機的前一刻,他們玩夠了,也鬧累了。

羅蘭德三騎土加上兩只寵物,五道身體並排躺在沙發上。阿貓、阿狗敞著肚皮,四腳朝天也顧不得姿態是否好看,一溜排開的樣子像等著被屠宰。

人在疲憊的情況下往往無力掩飾,天涯出神的表情讓卓遠之模清了他半夜不睡坐在客廳里裝鬼的起因。

「你在想八卦的事?」

天涯猛地轉過頭,那雙比地獄還黑的眼楮就停在他的鼻尖處,「你或許會比八卦更早夭的。」誰讓他那麼輕易看透別人的心思,比八卦的佔卜術更恐怖、更神秘。

那麼絕美的臉詛咒起人來越發陰毒,卓遠之閉上的眼將心中的介意全部抹去,「你果然在想八卦的事。」天涯的話已經出賣了他急欲隱藏的心思。

「我在想的不是八卦,而是你,是我自己。」天涯誠實地說出整夜復雜的思緒,朋友貴在交心,或許頭腦簡單的戰野和復雜沉重的卓遠之能幫他解開諸多繁復的結。

「八卦一族生下來就具有佔卜能力,他們注定依附卓家的黑道勢力生存,注定因為神奇的佔卜術而早夭。你呢?生下來就注定要活在黑道中,你的存在就是為了擔當黑道接班人,即使不是龍門的門主,也成了卓冠堂的少堂主,未來卓遠堂的堂主。我呢……我生下來就是王儲,我接受的所有教育就是為了將自己培養成X國的國王。我們的命運在生下來的那一刻就被確定,逃不掉的……逃不掉的……宿命。」

很悲哀的感覺,你的人生你不能選擇,早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注定了未來的結局。這樣的人生,還有人出生的意義嗎?

戰野端過那杯早已冷了的咖啡,他將它當成可樂一般往胃里灌,「在未來,科學家對DNA的研究可以達到一種超高水平。他可以在你還只是胚胎的階段就根據你的DNA結構斷定你在什麼時候會得什麼病,你可能會因為什麼病而亡故,甚至可以判定你的性格,你成年後的精神狀況,甚至你在什麼情況下會因外因、內因而一齊作用,成為殺人狂。這多少有點宿命的成分。」

「我情願不知道。」天涯搖搖頭,不能接受這樣的命運,「你知道自己多大會因為什麼病而去世,你知道自己有殺人狂的心理結構,你活著為了什麼?為了死?為了成為殺人狂嗎?還是,為了證明科學家有多偉大?」

他是人,不是智能機器人,他又不是公子的小姐。

「我在想,如果我不是生下來就注定做王儲,我能做些什麼,我會成為怎樣的人。」

「你覺得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不是通過自己的努力,而是上天賜予的,所以你無法接受?」卓遠之輕易洞察他的心思,像天涯這樣高傲又優秀的男生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人生由其他人給予,他再多的奮斗都被王儲殿下的光環遮掩了去,他覺得委屈。

卓遠之卻不同,他的人生是他用自己的能力打拼來的,雖然他注定要做黑道繼承人,但曾被龍門拋棄的他卻因為自己的努力才重新當上卓冠堂的少堂主,他的努力有目共睹,他的人生是自己書寫的。

天涯的感受他懂,曾有段時日,他也在問自己,如果我不是卓冠堂少堂主,如果我沒有卓英冠這個黑道龍頭老大做靠山,我還能做些什麼?

為了證明自己,他單身赴會,挑了東南亞的一個販毒組織——那時候他十五歲,與之霧、封千里剛剛認識,他們是高中同學。

「試著甩開王儲的身份做些什麼吧!」卓遠之只能送給度天涯這樣的建議,「你不是也以平民的身份待在了羅蘭德學院這麼長時間嘛!你今天贏得的目光不是因為你是王儲殿下,而只是因為你是你。」

是這樣嗎?如果沒有了王儲殿下的光環,他也能像今天這樣從容嗎?

「宿命是可以逃月兌的嘛!」

戰野說得輕而易舉,他甚至還在幫小姐接電源。經過他這個計算機高手的檢測,小姐之所以會亮紅燈不是因為程序不符合邏輯,而是因為小姐需要充電了。

一切搞定,他光果的上身掛著細微的汗水,夏天就該揮汗,要不然為什麼四季會有那麼大的變化呢?

青春,他就要活得精彩。

「戰家的男孩生下來就得當警察,我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人生,可我不要,我不當警察,我喜歡的是小姐,是計算機,是智能機器人,我不願意當警察,所以不管是斷絕父子關系,不管老頭子是不是還認我這個孫子,也不管戰家的叔叔伯伯怎麼看我,我都會選擇自己的路,即使這條路挺累的,可選了,我就不後悔。」

在踏上這條路之前會有諸多的猶豫,總以為會有很多自己無法承擔的後果。可真的走到了這一步才知道,原來這世上沒有什麼路是走不了的,爸也好,老頭子也好,叔叔伯伯也好,大家都會了解你的想法,不過是需要些時間罷了。

只是這時間稍嫌長了點兒,如今爸企圖讓他當警察之心依然不死,尤其是在見到朵貓貓之後——三叔的女兒竟然比他更符合當警察的條件,他這個長孫沒能給長子留臉,爸自然滅他之心不死。

「但我不怕,只要我有自己的堅持,什麼宿命不宿命——滾蛋吧!」

戰野強勢地叫囂著,他話未落音,就听門外傳來了毫無規律的腳步聲。阿狗率先揚起狼耳朵警惕地徘徊在門邊,阿貓更絕,做好撲上去的準備姿勢,只等主人一聲令下,直接咬斷來人的咽喉。

別沖動,就算是小偷,也沒必要為此付出死的代價。不過話說回來,敢偷羅蘭德三騎士的寢室,讓你死還算是你的榮幸。

王儲殿下懶得動彈,卓冠堂少堂主不肯輕易出手,陽光小子滴溜溜竄到門邊,逮好時機猛地拉開房門。

「誰敢在此放肆?」

「你老爺子我!」

辯論會現在開始,主席由度天涯和卓遠之共同擔當。正方︰戰野;反方︰戰連,也就是主講方的「老爺子」,學名︰祖父,又稱「爺爺」。由正方開始自由答辯——

「你這麼晚來我寢室門口轉悠干什麼?」

反方接招,「我來看你,老爺子來看臭孫子,這還要理由啊?」

「現在是半夜三點,哪有老頭子這時候來寢室看孫子的。你當我是傻瓜啊?」

戰野的話剛出口就迎來老頭子的一計板栗,他不是傻瓜,誰是傻瓜?打他還是便宜的,戰連才不管戰野這小子怎麼想呢!反正他認準的事誰說也沒用,「我就喜歡選擇這個時間來看你,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戰野寬大地接受老爺子蹩腳的理由,「你喜歡三點來看我,我不喜歡三點被你看。反正你也看到我了,我完好無損,沒有缺胳膊少腿,肥瘦得當,也沒有跟誰鬼混,你放心了吧?」拉起戰連,他將他爺爺向門外推去,「快點兒回家睡覺啦!我爸會想你的。」

他XXXX的——戰連剛要罵他,話未出口先收了回來——罵戰野他女乃女乃,不就等于罵自己老婆嗎?!不行,換個罵法,「你小子幾天不見皮癢啊?我好心好意來看看你,你哪那麼多廢話?」

戰野的口氣比他還沖,「我就不願意被你看,你怎麼這麼雞婆?」

眼看戰火欲開,卓遠之和度天涯不能再袖手旁觀下去。卓遠之去拉戰連,度天涯抱戰野,兩個人一邊一個將祖孫倆拖到沙發上,再使眼色要阿貓、阿狗發揮特長,用它們巨大的身軀壓住祖孫倆的雙腿,發火沒關系,別沖到天花板破壞羅蘭德學院的設施就好——他們可不想明早被君憐伊督察以主的名義打擾。

沙發上這對祖孫人是坐了下來,火氣可沒有降低。兩個人交換一下眼神,眼看就要開火。

「貓貓還好吧?」卓遠之找到一個安全的話題,這段時間大概是因為幸之霧回來的緣故,貓貓經常住在戰野的三叔——戰來那里。算起來,他已經很久沒見到貓貓了,趁這個機會正好問候一下。

「她挺好的,前段時間還陪著戰來——她爸去抓罪犯。小丫頭挺能干的,我現在見到她就樂。」

戰連現在最開心的事就是見到老三的女兒——貓貓。有時候,他也奇怪,怎麼對自己的孫女就能心平氣和地說話,一旦面對戰野這個長孫就跟火箭一樣,總想直沖雲霄。

想著想著,他不禁直瞪著這位長孫,想從他身上找到引爆自己的原因。戰野也不是好脾氣的小孩,回望過去,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每次見到他,老爺子就興奮得跟禮花一樣想爆炸。

瞪來瞪去,火藥味在空氣中迅速蔓延,卓遠之已經找不到安全的話題了,總不能跟戰連老爺子說︰我是卓冠堂少堂主,就是全球第一大黑幫未來的接班人,你現在抓我吧!只當是肅清黑道勢力。他怕他說了以後,戰野會直接跟戰連老爺子干起來。

還是將交接棒交給天涯吧!「最近忙嗎?」果然是王儲殿下,社交語言一套一套的,「戰爺爺一定很忙吧!所以才會抽這個時間來看戰野。」夜里三點二十四分五十九秒,正常人都不會抽這個時間來探親——下次學生會征集工作意見時,他會記得跟宇文寺人提議,不要放家長這個時間進寢室,以免羅蘭德毀于火災。

度天涯溫和的社交語言迅速撫平戰連心中的火苗,點頭稱是,除了兒子,他對任何人都可以很親切。

「這段時間的確挺忙的,我們查出一個殺手組織,而且查出它跟某個國家的政府機構有所往來,而且取得了一系列的程序作為證據,可是沒有人能解開這些程序,警局里的技術人員說除非是頂級黑客,否則很難有人能解開這種……」

他驀地住口,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戰野抓住他話中的把柄,一蹦三丈高,「哦!我知道了,你這麼晚來寢室根本不是為了看我,你是想讓我幫你解開那道程式,對吧?」

對不對,先吃板栗再說。

「你又打我?」戰野抱著頭委屈地看著戰連,好歹他還不敢反抗。

「我不打你打誰?」誰讓這小子如此得意?戰連擺開老爺子的架子,半點兒都不認輸,「我才不期望你能幫警局解開這道程式呢!是你三叔戰來說讓你試試,我拗不過他,所以才帶著程式過來看看。瞧你小子這輕浮的樣子,估計也沒什麼本事,人不是常說嘛!半瓶子醋直晃蕩——你就屬于那個本事不怎麼樣,吹牛功夫一流的人。那麼難的程式,連警局的技術人員集合起來都解決不了,你要是能解決你也不用在這兒上大學了,直接留學得了。」

他嘮嘮叨叨說了一套,只等著戰野的自尊心投降,從他手里搶過那套程式。

如他所願,戰野以戰家習慣性的動作——耙耙棕色短發,然後接過了老爺子手里的那套程式,臨了還不忘送給他老子一句話︰「要我幫忙就直說,激將法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砰——」

只听戰野在慘叫一聲後大叫道︰「你又打我腦門。」

「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你爺爺。」天涯對他毫無同情。

「養你這種兒子你爸真倒霉。」卓遠之為戰野他老子而惋惜。

明明看穿了對方的計謀還傻傻地中招,然後再點破對方最尷尬的一面,這小子不打白不打。反正他已經夠笨了,不在乎再打成傻蛋。

這家伙真的變成傻蛋了?怎麼站在門口半天不動彈?

卓遠之陰狠地賞他一個掃蕩腿,戰野非常配合地倒在地上,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戰野,你沒事吧?」還是王儲殿下懂得心疼人——重拳打在戰野的背上,懂得心疼人的王儲殿下也有暴力傾向。

戰野被打得直咳嗽,眼神還是黏在戰連離開的地方,「他老了。」

「呃?」

「從我有記憶起,老頭子永遠是硬朗地站在人前,他很少笑,也很少抱我們這些孫子、孫女。即使是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兒媳一個個受傷,甚至犧牲,他也從未流露出悲傷的情緒,他就這樣不苟言笑地活了一輩子。外人都說他是警察界的泰斗,是危機的鎮山之寶。可我常常想,他這輩子除了‘優秀警察’這個光榮的稱號,還剩下了什麼呢?」

或許,戰連活了這輩子只為了「警察」這份職業;或者,他天生的正義感讓他永遠站在保護者的位置上;又或者,他只為了四個字——問心無愧!

戰野呆了似的還在念叨著,「他老了,臉上的皮擰在了一起,背也有些駝,連白發都變得稀疏。他對我們說話從未如此親切,這段時間,我幾次看到他跟貓貓在一起,就像平凡的老人一樣,享受著上蒼賜予的天倫之樂。我沒想過他也會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可今夜的他真的做到了——

「他老了!」

卓遠之將弄好的吐司放到餐盤上,正要端到戰野的房間去,度天涯卻邁著尊貴的步伐走了進來,「那小子還沒出來?」

唉!連「小子」這種詞都喊了出來,跟戰野、卓遠之在一起,他的王子禮儀很難不受影響。算了,等回到他自己的國家再加強學習吧!

將榨好的鮮橙汁放到吐司旁邊,天涯接過卓遠之手中的餐盤,「你上午不是有課嘛!我來吧!」

昨天上午卓遠之就有課,天涯幫戰野洗了換下的衣服,還打掃了整個303寢室,卓遠之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戰野已經在房間里待了三天,看來這個程式的確很難,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完。」

「他這樣一直待在房里也不成啊!」會把人悶成傻蛋的,昨天卓遠之就試著拉戰野出去遛阿貓、阿狗,結果他抱著電腦,抱到睡著都不肯挪開半步。天涯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讓車神帶他出去轉轉吧!」\\*\\*男再狠能狠得過死人妖嗎?這大概就是中國人說的︰一物降一物。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可車神又不是羅蘭德學院的學生,誰知道她什麼時候有空闖進來?

「\\*\\*男!\\*\\*男——」

卓遠之不得不感嘆,人真是不禁念啊!「說曹操,曹操到」總是被事實不斷驗證。拉開門,卓遠之用他的懷抱接納沖進來的死人妖——怎麼看她,都不覺得像女人,有時候他真懷疑戰野是不是有某種不正常的傾向。

「你干嗎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弄得好像我是\\*\\*一樣!」車神不客氣地頂回去,望著卓遠之這個陰沉的男人,她實在很懷疑自己的夢中情人怎麼會是這副嘴臉?他哪一點兒值得她單戀這麼多年?還不如戰野可愛呢!

說到戰野,她來勁了,「\\*\\*男呢?那個\\*\\*男呢?」

不等天涯指明方向,戰野掛著一張死人臉蹦了出來,「死人妖你叫魂啊?」

痹乖!這是\\*\\*男嗎?車神眨眨眼楮,簡直不敢相信,這才幾天沒見,他的臉比度天涯還白,已經快趕上死人的級別了。原本就過高的身軀去掉那份陽光鑄造的結實,顯得越發消瘦,他有種病態的美——古代的病美人大概就是這樣子吧!

「你看夠了沒有?」戰野接過天涯手中的餐盤,她吵得他無法工作,索性趁這功夫填飽自己的肚子,等她滾蛋後繼續再戰,「再看下去,我會以為你暗戀我!」

暗戀?他?

車神啐他一口唾沫,「\\*\\*男你臭美吧你!我是來找你算賬的。」卷起袖子,她原本就不是淑女,也不用掩飾什麼,「你什麼意思?天天不去特洛伊酒吧,你的活老板全都推給我做,你想累死我是不是?」

拉過戰野過大的T恤;她才不管會不會扯痛看起來挺虛弱的他,「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這樣折騰我?你要是恨我就直說,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果然是\\*\\*男一個,犯罪手段都讓人難以捉模。」

她亂七八糟地在說些什麼?不知道戰野是什麼感覺,天涯只覺得頭痛,他實在很懷疑戰野是不是天生有被虐傾向,否則怎麼會喜歡上這種完全與溫柔無關,甚至連女性的本質都不具備的車神呢?再怎麼說,小矮魔女也比她好得多。

糟糕!他怎麼突然想起了小矮魔女,回想起來這幾天為了照顧戰野,他們好像有好幾天沒見面了。思念,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待會兒去擊劍社轉上幾圈,天涯告訴自己︰我可不是為了見她。

這大概就叫各花人各眼吧!戰野埋頭吃早餐,對于車神的叫囂完全不放在心上,脾氣好得不像話。

他不反駁,車神更來氣,「噯!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不打算在特洛伊酒吧打工了?如果是,你也跟老板說一聲啊!我可不想一直干兩個人的活,很累的噯!而且,我還……」

「你想我了,是不是?」

戰野突然開口,冒出的話嚇得車神差點兒沒奪門而出。她不自覺地揉搓著衣角,不敢正視他的眼楮,「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想你這個\\*\\*男,而且酒吧里那麼多事,我哪還有閑工夫想你?臭美吧你!」

一口氣喝下橙汁,戰野伸長脖子,近距離盯著她瞧了半晌,「你是車神嗎?說話聲音這麼細聲細氣,你心里有鬼!」

「\\*\\*男——」

車神怒吼一聲,這回不僅是她,連卓遠之和度天涯也不得不贊嘆車神為戰野取的這個名字很符合實際情況,他不要溫柔只要野蠻,他不\\*\\*誰敢擔當此稱呼?

戰野不以為意,拍拍手上的吐司屑,他打了個飽嗝,一派粗魯的模樣,與她不夠淑女的姿態相得益彰,「我知道你想我了,不用解釋,解釋也沒用,反正我認定了。」

沒等車神開罵,戰野接下去,「不過你放心,用不了幾天我手頭的事就能結束,到時候我還是會回特洛伊酒吧打工的,我已經跟老板打過招呼了,你放心。」

什麼她放心?他說什麼呢?

卓遠之更加好奇的是,「你已經解開程序了?」

經過三天的努力,戰野的確解開了程式,可還有更大的難關是他一個人解決不了的,「這是一個賬戶,可惜我不懂金融,而這個賬戶設置的程序又只能解開一個分析一個,跳到下一個賬戶,程序就自動關閉上一個,非常耗時耗力,我需要一個懂金融的人來幫我。警局那邊的人就算了,按規定是不能將證物帶出來的,我可不想害老頭子倒霉。」再多的深仇大恨,戰野也不用齷齪的手段去殘害自家人——外人嘛就有待商榷了,比如卓遠之那個梅菲斯特。

懂金融的?卓冠堂倒是有現成的人選,可卓遠之不想讓黑道卷進來,那會給戰連帶來更大的麻煩,而且到現在也不知道這證據到底是指向哪個殺手組織,萬一跟卓冠堂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那就更糟糕了,還是找平常人會比較好一點兒。有了!

「天涯,你去找公主來吧!」

小矮魔女能幫上什麼忙?天涯不明白,「她是學金融的嗎?」

戰野和卓遠之同時瞪大了眼楮,還是車神先叫了起來︰「公主算是白愛了你一場,你連她學什麼專業都不知道嗎?」公主可不是金融專業,連車神這個非羅蘭德學院的學生都知道,天天跟公主接觸的王儲殿下眼楮都長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們全都用那種眼神看著他干什麼?天涯被瞧得很不自在,「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怎麼知道她是學金融的,又沒人告訴我。」

車神不客氣地走上前,丟給他一個殺手級別的眼神,「如果我是公主,你拿槍逼著我,我都不會愛你。」

戰野緊隨其後,「有那個時間,公主還不如來愛我。我是因為客觀原因記不住她的臉,而你是主觀上忽略她。」

接下來是卓遠之,他總不至于那麼雞婆吧!只見卓遠之背著手踱到他面前,沖著他嘆口氣隨即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可說的。」總算有個人放他一馬,度天涯正要喘息,只听卓遠之接下去說道︰「只能說愛上你絕對是公主這一生最大的悲哀。」

「哈!」

王儲殿下的口頭禪在這時候正好用于遮丑。

入夜時分,車神結束打工正好來303寢室轉上一圈。今晚戰野又沒去特洛伊酒吧,恐怕還未完全破解程式中的賬戶吧!

伸出的手剛踫到303寢室的門,一只黑爪子就幫她拉開了大門,阿貓不愧是卓冠堂少堂主的寵物,警惕性十足。

揚揚手上的夜宵,她吩咐阿貓︰「去叫他們過來吃東西。」三個男生懶得做飯,趕上這等緊張時刻,更是誰也不想動彈。車神的廚藝不佳,她也只能買些吃食照顧他們的胃。

將吃的東西收拾妥當,她捧著盤子直接用腳踹開戰野臥房的門,「吃東西了!吃東西了!」

「又吃?」戰野頭也不抬,連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皺起的眉頭更是顯現出他的不耐煩。

車神胸中的怒火剎那間揚了起來,「給你買吃的,你還嫌?不吃拉倒!」

「吃吃吃吃!」戰野連喘息的工夫都不敢有,連忙應承下來。

有吃的東西是很好了,可如果接二連三吃東西,他就受不了了。今天六點公主來的時候帶了吃的過來,九點幸之霧回卓冠堂之前又給他們送了吃的,這剛吃完還沒消化呢!死人妖又送吃的來了。他得趕緊結束這個工作,否則用不了兩天,羅蘭德三騎土就成了羅蘭德的三只小豬。

被人關心,被人愛的感覺是不錯,可平時那些刁鑽的女生驀然間全變成賢妻良母,著實讓人有點兒吃不消,像吃飽了撐著那般難受。

車神不知就里,將餐盤推到他的面前,她瞄了一眼顯示屏上的數據,「這是什麼?」

「賬冊——都是從世界各地匯到瑞士一家銀行的美金數額,然後沒過多久,又有人從這家銀行取走了這些錢。」公主花了十一個小時終于總結出了這些數據背後的意義,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些意義與案子聯系起來。

沒想到她這麼厲害,度天涯從今天起該對小矮魔女刮目相看了,「累不累?要喝水嗎?」

「不用了,謝謝!」難得他們可以像朋友一樣坐在一起,公主還挺享受現在兩人間的相處方式。沒有過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也不需要壓抑什麼,他們平等、平靜地相處,這感覺很好。

將看過的那些賬單、賬號一一寫下來,公主將它遞到天涯面前,「你是學國際經濟的,你看看這幾個賬號可能是從什麼地方轉進了瑞士銀行。」

天涯順勢看下來,目光停留在中間的那個賬號上。卓遠之注意到他古怪的表情,「怎麼了?」

「這不對,公主你是不是查錯了?」天涯的臉上寫著無法置信,「這不可能!這個賬號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公主你一定查錯了,這個賬號絕對不可能跟殺手組織有關聯。」

鮑主重新檢視一遍,她非常確定自己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就是這個賬號,而且這個賬號最近還將約合八百萬美金匯入了這家瑞士銀行新開的一個賬戶,然後當天下午錢就被取走了。我絕不可能弄錯!」他這簡直是侮辱她的專業水平。

戰野也看了一遍,他同樣確定自己編制的解碼程序不可能解錯,就是這個賬號,沒錯!剩下來,就是天涯的反應有問題了,「到底怎麼回事?如果這跟案件有關系,天涯你就說吧!」

事到如今,絕對不能再隱瞞下去。天涯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銀行卡拿出來,「你們看這上面的賬號。」

卓遠之略略掃過,立刻發現了問題,「你的賬號跟戰野查出的這個賬號只差兩位數字。」

「那是王宮賬戶,跟我的賬號只差幾位數字,這個開戶的人一定是艾伯克龍比皇室家族內的人,轉入瑞士這家銀行的賬號如果沒有解錯,那只有一種可能——」

X國的重臣,甚至是艾伯克龍比皇室家族內的人參與了殺手組織,或者直接支持了殺手組織的行動。

事情麻煩了!

任誰也沒想到只是單純地幫警局查個案子竟然會牽連出這麼多復雜的問題,戰野彷徨得不知所措。他該繼續查下去嗎?萬一牽連到跟天涯有關的人怎麼辦,還是……

他望著天涯,身為王儲殿下他總是很有決策力,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戰野需要他的指引。

天涯怔怔地望著看不見的前方,王儲訓練課程里沒有教他面對自己的親人成為國家的叛徒應該如何行事。

這道題的答案只有他自己能求證,誰也教不了他,幫不了他——這才是他自己的人生,逃月兌了宿命的人生。

「查!」

度天涯沉靜片刻作出了他認為最正確的決定,「既然艾伯克龍比皇室家族存在犯罪的可能,那麼就該查下去。哈!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大膽,竟然敢在我父王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

即使代價是x國將在世界政治舞台上蒙羞,即使代價是他可能需要親手除掉自己敬重的人,但他依然要將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他要干干淨淨的人生,他不要渾渾噩噩地活著。

既然他決定要追查下去,有些話卓遠之就有說出口的余地了,「天涯,你還記得你被綁架的那一次嗎?」

提起那次綁架事件,王子和公主的目光不自覺地撞到了一起。

怎麼會忘記呢?那次天涯跟宇文浪一起被綁架到又臭又髒的倉庫里,害得他全身起滿了雞皮疙瘩,還害得公主為他挨了一顆子彈。這一切的一切都深藏在他的記憶深處,永遠不會磨滅。

卓遠之突然提起那次綁架事件,難道是指︰「有人利用那個殺手組織,我被綁架的那件事就跟這個殺手組織有關?」

謗據卓遠之混黑道的經驗,「你被綁架那次出動的還只是小嘍羅,真正的殺手組織可能尚未啟動,不過八百萬美金應該能讓大鱷游出水面了。」

大鱷……大鱷……

卓遠之突然想起了什麼,拿出口袋里的手機,他迅速撥下卓冠堂資料室的電話號碼。然後是靜等,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

沒有人說話,戰野和公主依舊努力破譯著程序里的全部賬號;天涯走到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卓遠之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他想要的頁面,他雙手環胸等待著卓冠堂的手下給出他想要的資料;惟有車神似乎什麼事也沒有,她看看這里,瞧瞧那里,視線最終落在卓遠之和戰野兩個人身上。

完全不同的兩個男生,卓遠之沉穩、老練,骨子里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戰野熱情、開朗,從他的眼里能清楚地看到最真實的世界。

最可笑的就是她了,單戀了夢中情人這麼多年,原來他一直就在她面前,真的揭開那層神秘的面紗,她才明白卓遠之這樣的男人跟她想象出來的情人相差太遠。不是說卓遠之不夠好,只是他似乎並不適合她的人生。

而戰野就不同了,他總是以最真實的模樣站在她面前,即使是吵架也是大叫著直接宣泄脾氣。總以為這樣的男生太容易被看穿,所以毫無魅力可言,今天看到他認真工作的模樣,車神才知道自己的決斷下得太早了。

認真的戰野很帥哦!

「你干嗎一直盯著我?」戰野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到了車神的面前,在她發直的視線里招了招手,他笑得很曖昧,「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會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哦!」

「誰……誰對你這個\\*\\*男有意思,你……你去死吧!」她收回剛剛幼稚的想法,他哪里帥啦?丑得跟蟋蟀一樣!

罷剛她明明擺出一副欲將他吞下的模樣,怎麼頃刻間就變天了?戰野忍不住叫了起來︰「你這個女人很不可愛噯!你到底想怎樣?喜歡或者不喜歡,你倒是給我一句話啊!還是要我……」

沒等他解開與車神之間糾纏許久的矛盾,卓遠之的筆記本電腦突然發出嘀嘀的聲音,原本空白的頁面迅速被資料佔據,沉黑色的雙眸以最快的速度瀏覽了一遍,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就是它!」

「哪個它?」說話只說幾個字,他真當自己是八卦哦!戰野自認四肢發達,頭腦基本很簡單,用膝蓋想也想不透他說的「它」到底是哪個「它」。

卓遠之的雙眼埋藏在陰影里,他的五官繃得很緊,像石頭一般堅固得聚在一起,嚴肅的表情是心靈陰影的象征。一時間,諸多和恐懼有關的詞語全都匯集到了他的腦海里。

這世上居然有東西可以讓梅菲斯特露出如此畏懼的表情,天涯也不禁慌了,「你到底查出了什麼?快說啊!也許跟皇室里的內奸有關呢!」

卓遠之張了張嘴,只吐出輕微的幾個字︰「它居然還在!」

「又是哪個‘它’?」戰野快瘋了。這麼復雜的程序都沒有讓他頭腦打結,而反常的卓遠之則快要了他的命,「到底是怎麼回事?快點兒說清楚啊!」

「三年前……三年前,就是這個殺手組織曾經企圖殺了我。」

原來卓遠之就是因為這段記憶所以才害怕哦!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可他們沒有正面向我下手,而是綁架了幸之霧。」放在筆記本電腦旁的手忽然捏緊,往事歷歷在目,卓遠之以為自己會釋懷,原來記憶比他想象中來得深刻,「那次之霧差點兒就……差點兒就……」抹了把臉,他抹不去臉上掛著的黑暗,「我以為那次我已經徹底地瓦解了那個殺手組織,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他們又聚集起來。說不定,這一次他們的勢力更為龐大,殺傷力更強。到時候,所有接近我的人都會……」

「別說了。」天涯拍拍他的背,他能了解卓遠之的感受,那次他被綁架,公主因為他而受傷,那種恐懼和抱歉,他能明白,「那不是你的錯,而且現在之霧沒事,她很安全。」

之霧……之霧……

卓遠之突然想起了什麼,拿起手機,他按下快捷鍵。快接啊!你倒是快接電話啊!無人應答。

他慌了!

「卓遠之……」戰野想說些安慰的話,卻被天涯攔了下來,「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兒吧!他需要一個人待著,我們幫不了他。」

除了他自己,誰也幫不了他。

之霧,之霧你究竟在哪里?

之霧會不會有事?難道她已經被那幫人抓住了?他們正在對她做些什麼?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樣對她……

不能想,再想下去他會瘋掉。將自己困在臥房里,點上一支煙,坐在筆記本電腦前,卓遠之打開QICQ,手指輕點鍵盤,他敲下一行字符,收到信息的那台電腦——身在英國。

「我不想再傷害她了,我要結束這種痛苦。」

「你想干什麼?你嫌對她的傷害還不夠嗎?」他剛發出去的信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復,遠在英國的那個人似乎一直在等著他。

多久了?他們很久沒有利用這種方式聯系了,之霧從英國回到羅蘭德學院之後,他們就鮮少在OICQ上踫面,惟獨的那一次還是之霧的失落促成。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卓遠之想找到那個人的時候,那家伙都會靜候在電腦那頭,像是專門為了他而存在。

對著顯示屏,卓遠之有好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手指停在鍵盤上,他敲上幾個字符又清除掉幾個,反反復復好幾次,竟半個字也寫不出來。

遠在英國的那台電腦卻為他送來了那個人的反應︰「之霧努力了那麼久,不就是為了能站在你的身邊嘛!她好不容易在你身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你再將她推開。這樣反反復復,你究竟要捉弄她多少次?」

這不是卓遠之樂意看到的結局,他不想捉弄任何人,包括幸之霧。只是身為梅菲斯特,他的世界注定黑暗,容不下絲毫光明。

這是他的宿命,他逃不開的宿命。

「是我的錯,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讓她有希望。」

可之霧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又能怎麼樣呢?誰能給他答案,卓遠之的手不自覺地在鍵盤上敲下一排問號發送給英國的那個人,他知道,那家伙能給他答復。

「憑心而動。」

QICQ留下最後的四個字,那個閃爍的頭像跳了最後一下,消失了。那家伙就這樣走了,把卓遠之一個人丟在虛幻的網絡里,自己走了。

憑心而動——憑心動而行動,如果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卓遠之,原名龍錚,出身黑道世家——龍門,年幼時的夢想是像親生父親一樣做一名地質學家。五歲時父母發生變故,他因為身體不夠強壯,不夠格做龍門少門主,而被送回了父親的家族,一個憑實力站穩腳步的卓氏家族。

他經歷了一年冷眼相待,六歲的男孩主動找到卓英冠,聲稱要做他的兒子。他花了三年時間取得了卓姓,有了現在的名字——卓遠之,有了現在的身份——全球第一大黑幫卓冠堂少堂主。他的人生注定與黑暗為伍,凡是跟他沾上關系的人都會遭遇危險。

十五歲那一年,他會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擺月兌孤獨的命運。如八卦所言,十五歲那一年他遇到了幸之霧,還有……封千里。然而,八卦的佔卜還有下句︰

即使是命定之人,也難逃死劫——這是八卦為他佔卜出來的全句,卓遠之銘記于心,從不敢忘。

為了那句「難逃死劫」,他不敢跟任何人接近,包括他的命定之人。他依然孤獨地活著,這是宿命,他逃月兌不了。

卓遠之望著顯示屏靜靜地發呆,他的腦中徹底呈現出黑屏現象,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想不起來。

房內一片寂靜,他不記得自己沉靜了多久,只听到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還有隨之而來的敲門聲。

門拉開的一瞬間,阿貓引頸眺望。門外的人瑟縮了一下,終于放大膽子往里走。卓遠之沒有回頭,即使只是那虛無縹緲的氣息也足夠讓他辨明來者是誰。

她站在他的身後,雙手搭在他硬實的肩頭上。她的鼻息傳過他的身體,沾染他的面頰,為那緊繃的五官沾上一片濕濡。

「卓遠之,度天涯說你找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正找東西呢!度天涯是不是太想炫了?深更半夜開著寶馬四處找她,就快把整個羅蘭德學院的女生都驚動了。而且見著她,不由分說就把她抓上車拖來了這里,她還要找東西呢!患上神經病的王儲殿下到底想干嗎?

「這麼晚了,你沒回堂里?」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剛才所有的反應像是夢一場。

之霧不疑有他,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她喜歡看他的眼楮,黑黑的有種神奇的力量,可笑起來的時候卻巨清澈,讓人想一探再探,「我的手機不見了,我正在找,看看是不是剛才幫你們買夜宵的時候丟在了店里。」

他又抽煙了?之霧眨巴眨巴眼楮,這才感覺到危機所在。他每次抽煙都意味著他的心情極度惡劣或煩躁,今天也不例外吧!幸之霧,你要小心嘍!

卓遠之將手中的煙蒂掐滅,扯開嘴角還她一彎干淨的笑容,「對了,你還記得曾經綁架你的那個哥倫比亞大鱷嗎?」

「當然記得。那次我差點兒丟了半條命,怎麼可能忘?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兒害怕呢!要不是你去得及時,估計咱們倆就得等到黃泉路上再相見了。我長那麼大,那次是最……」

她驀地住了口,卓遠之眼中不是清澈的黑色,那種渾濁醞釀著半壁風暴,眼見就要撒開天網,捕捉所有濃重的色彩。

「卓遠之……」她怯怯地喊著他的名字,他那種神情好恐怖。

他沒有搭理她,將她推到門邊,他說話的口氣出人意料得平靜,「太晚了,我送你回堂里,你自己小心一點兒,要是再被人綁架了,我可不打算拼了命去救你,你就祈求老天保佑你大難不死吧!」

「喂!」之霧差點兒沒氣背過去,「你這個人很不像個男人噯!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呢?就你這樣居然還當選羅蘭德三騎士,還讓眾多女生為你神魂顛倒,完全不行嘛!你應該說,不管你遇到什麼危難,我都會像騎士一樣挺身而出……」

「為你收尸?」

他不客氣的口吻讓之霧當場口吐白沫,揮揮手,她決定放他一馬,也放過自己備受摧殘的心,「收尸就收尸吧!總比曝尸街頭來得強,你也就只能做到這一步……」

她無意中瞥見卓遠之眼底里藏不住的虛弱,她說的話嚇到他了,是吧?還是他想起了八卦的佔卜,那個有關他會終身孤獨的佔卜?

他又在偽裝了,將自己的脆弱用無所謂來偽裝。他不習慣將自己的感情放在旁人面前,不了解的人會以為他冷血,其實……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更渴求被愛。

伸出手,幸之霧大方地擁抱他。她收緊手臂,以最緊的擁抱將他團團圍困。她要用身體的接觸告訴他︰我在這里,我在這里,我從來沒有離開你。

在她的擁抱下,卓遠之緊繃的身體慢慢松懈下來。他抿成一條線的唇角不肯泄露他的情緒,那些絲絲紋路卻早在不知不覺中暴露了他的脆弱。

「我沒事,我很好,我不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在英國那段時間,我已經學會了照顧自己,沒有人能夠輕易傷害到我,你即使不相信你自己,也該相信我。」

他知道該相信她,也知道為了撫平他的擔憂她做了很多。可宿命難逃,他的害怕注定一直延續下去,無法中斷。

在宿命的軌跡里,門內的兩個人無聲地出軌,門外的兩個人卻嘰嘰歪歪地討論起來︰「既然幸之霧從英國回來了,那在英國的那家伙究竟是誰?到底是誰在ICQ上與卓遠之踫面?」

就像生與死,這……也是一個問題!

「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

站在戰連的面前,戰野一個勁地嘆氣,「不是我笨,實在是這套程序太難了。設置雖然簡單,但一環套一環,環環相扣之下,想要徹底解開這套程序就太難了。」

話說回來就是沒辦法徹底解開這套程序嘍?看著戰野遞上來的U盤,戰連有點兒失望,什麼也沒說,他將U盤揣進口袋里。到底還是拍了一下長孫的腦袋,「你呀!離大師級別還差得很遠,好好努力吧!」

就這樣!就這樣?只是這樣?

戰野棕色的眼珠子差點兒沒掉出來,跟他想象中的也差得太多了。他以為老頭子會將他大罵一頓,然後嘲笑他的無能,最後抨擊他、貶低他、唾棄他呢!

真不好玩,太沒意思了。指指戰連口袋里的U盤,他不忍心再耍老頭子,「這套程序已經全部解開了,我們集合好幾個人的力量解出這套程序里的全部秘密,里面有詳細描述,對你們破案應該很有幫助。弄丟了,我可不負責再解一遍。」

好小子!居然敢耍他!戰連不客氣地用U盤敲他的腦門,反正這小子聰明得過分,敲笨一點兒或許更可愛,「解出來就解出來,沒事騙我干嗎?想挨打是吧?」

「想看看你會不會損我嘛!」估算失敗,是戰野的錯。誰讓老頭子突然一下變得這麼和藹可親了呢?都有點兒不習慣了。

「你以為我會嘲笑你?你當你爺爺我是什麼人?我的人格有這麼低劣嗎?」這小子肚子里的彎彎繞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是欠揍嘛!

戰連還想扁他,這回戰野閃得可是夠快的。他又不笨,老是被打總有一天會被打傻的,「我的錯,我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月復了。」

「就是!」戰連剛答應著,驀然覺得不對勁,「你小子又耍我!」

在老頭子發火的前一刻,戰野趕緊岔開話題︰「老頭子,現在發現了吧!你長孫——我學計算機還是有點兒用處的,如果當初不是我堅持讀這個專業,今天誰來幫你?誰幫你破案,你說是不是?事實證明,你長孫在這一領域是很有天賦,未來也很有前景的嘛!」

他就吹吧!真奇怪,這小子怎麼不是屬牛的?戰連以成熟老男人的姿態看這半大小子吹噓個沒完沒了,直到戰野在祖父的眼神里看到幼稚的自己。他不自覺地住了口,怔怔地望著祖父,像年幼時那樣。

「不一定要上警校才能當警察。」也是這件事讓戰連看清了孫子的潛力,「以你現在的能力如果能夠幫助警局破案不是也很好嘛!」

「老頭子,你不會想跟我說什麼正義力量,談什麼英雄主義吧?」他從小到大听多了警察的故事,似乎作為戰家長孫注定了要當警察。正因為如此他才排斥這種命運,現在也一樣。

早料到這小子不會听人勸,戰連準備了法寶。從兜里掏出一紙文書,相信那才是讓戰野心動的源泉。

「這是警局的聘書,如果你簽下它,你就是警局的編外探員,警局會根據你的工作情況給予相應的報酬。例如這次你幫警局解開程式,警局會給你一定的獎勵,最起碼比你打工賺錢更容易,而且從事的依然是你喜歡的計算機專業。」

听上去讓人有點兒心動哦!可為什麼听在戰野的耳朵里,總覺得像一個圈套呢?「老頭子,你不會在給你長孫下套吧?」

「有嗎?」身為老警察,戰連的表情實在是很無辜啊!不要說你一點兒也不想,看得出來,其實你對破案還是很感興趣的嘛!」

老頭子的話說到了他的心里,戰野的確不排斥破案,他只是不想如家人所願當警察,說白了就是不想活在宿命里。

掂量一下,這紙聘書的確為他提供了很好的條件,他既可以繼續自己的專業又可以幫戰家。可如果接受這紙聘書,他不就平白無故地走上了警察的道路。難道命中注定他要當警察?

還有還有,如果他真成了警察,他跟車神之間又會有怎樣的改變?車神的父親、兄長都是卓冠堂的手下,算起來她也是黑道出生。難道他跟她之間要黑白兩難立?

那他跟卓遠之呢?他們這段友情又該何去何從?

難道,度天涯、卓遠之和他都逃不開宿命的糾纏?

戰野是否會接受這紙聘書,接納宿命的安排成為一名警察?那個隱藏在X國里的黑手究竟是度天涯的什麼人?他會給羅蘭德學園帶來怎樣的災難?殺手組織是否會再度將黑手伸向卓遠之,甚至將幸之霧從他的生命里剝離嗎?梅菲斯特注定難逃孤獨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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