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鬼為妻 第8章

想了一夜也沒有想到好的辦法,李別恨耷拉著眼楮在半睡半醒間尋找出路。又要完成父親和二弟的使命娶親回家,日開又纏著要做他的妻。

原本還能以她鬼妻之名將她驅逐,現在她居然找到了最合適的身軀,張家老爺又將他當成了最佳良婿,眼見著不娶不行,他究竟該如何是好?

迷糊的神情帶著凌亂的腳步,別恨晃在街頭,半道撞見一層厚重的人牆,「你……」王大力?

王大力揚著殺豬刀氣勢洶洶地瞪著他,「李別恨!」

不是吧?你要殺豬還是殺人?別恨恐懼地瞪大眼楮,「有……有話好說,千萬別激動。」激動的代價是他的命啊!王大力不激動,他要激動。

刀光霍霍,王大力以看仇人的目光掐住別恨,「你……」

我的肉很粗,不適合賣的——別恨兩腿打顫,快哭了。爹說得沒錯,他就是沒用,「咱門有事好商量。」別拿命玩曖!

你說不玩就不玩,我未過門的老婆都給你搶去了,你還不玩?王大力「咯 」一聲跪了下來,「請你把金鵲還給我。」

不是吧!不用玩得這麼過火,不是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嘛!他一個殺豬的這樣跪他,他會折壽的,「你……你不要這樣,咱們站起來說話吧!」

「你把金鵲還給我,我就起來。」

這麼大男人還耍賴,好恐怖,「也不是我不想將日開……我是說金鵲還給你啦!實在是……我也很想將這件事處理掉,只是辦不到嘛!」當他不想啊?他可是天天都在想,想著怎樣擺月兌她,想著怎樣送鬼送上天,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置,「要不!你想辦法,我幫忙。」

日開,別說我心狠,我這也是被逼上吊。

王大力早就想好辦法了,只等別恨配合執行。他從地上竄起來,用力地拍著別恨的肩膀,大有要命的趨勢。「想我和金鵲的感情那麼好,她甚至為了我而投湖,你想想看!」拍!用力地拍,以此向情敵報仇,「你想她怎麼可能不嫁我,而嫁你呢?你說是吧?」

是啊!是啊!你就不要再拍了!別恨找機會逃過他的魔爪,「你到底想說什麼?」要說就快點說吧!日開可是神出鬼沒型的,萬一叫她看到了,再多的辦法也飛得無影無蹤。

「辦法就是,」王大力收小聲音,湊到他的耳邊,兩個男人當街咬起耳朵來,「請道士來收魂。」

別恨 地瞪大了眼楮,難道王大力已經知道了現在的張金鵲其實是被日開的鬼魂附體?

「我想了又想,金鵲會突然一下性情大變,最大的原因就該是魂魄離體,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只要我找到道士為她收魂,相信她一定還是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像是怕別恨不信似的,王大力像模像樣地分析起來︰「我昨晚夢到金鵲了,她向我哭訴,說她想要嫁給我,可是有鬼阻攔。你說除了魂魄離體,還有比這更邪門的嗎?」

邪!的確夠邪!簡直是大鬼小表滿天飛了,「你打算找道士來收魂?」別恨依稀想起了什麼,「這樣收起的魂魄是不是就可以轉世投胎了?」之前他一直沒有問日開,她都死了十二年了,為什麼還留戀人間,情願做孤魂野鬼也不肯再世為人?也許這次是個好機會,既可以徹底地擺月兌她,還張小姐的肉身,又能催促她重新投胎為人。

好主意——值得商榷。

別恨像逮到寶一樣,拉過王大力,兩個人蹲在街角商量著收魂儀式。一朵紅雲漾在半空中,飄飄搖搖找不到落點。

☆☆☆

雙腿橫跨在門檻中間,邁進去還是抽回來。李別恨徘徊在猶豫之間,搖擺不定又難以抉擇。

邁進去,他和日開從此後天人永隔;抽回來,他得背著她走向不歸路,臥泉山莊是不能再回了。

是監守身為臥泉山莊少莊主的名譽,還是答應娶鬼為妻的承諾?他被自己的心困住了,在那里還匿藏著一段紅色的記憶。

「你在這兒干什麼?」日開隔著回廊就看見了他徘徊的身影,地上都快給他踩出腳印來了,他究竟想干嗎?「找我?」

別恨直覺地搖頭,「不……不找你。」

不找她窩在門口這麼許久做啥?不點破他的謊言,是她不想面對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口的撼動,「陪我去園子里走走吧!我還不太習慣成人的身體,走起來有點累。」她從房里取了紅油紙傘,空出的手極自然地牽上他的。

別恨像被火燙了一般,不住地往後退,「你別這樣,被老爺或下人看到不好。」

她知道,做了人她懂人的規矩。他不知道,這樣的場景她想了十二年。「走吧!」讓紅油紙傘靠著肩,她走在他半步之前。

看著那朵紅雲飄在前方,別恨竟有幾許莫名的緊張,「你作什麼撐著紅傘?你已經是人了,不需要再撐著這把淨是陰氣的傘。」

「我習慣了。」習慣了做鬼的感覺——日開行在回廊蔭下,淡淡的樹影映上她略顯蒼白的臉。別恨看得眼神恍惚,她若真活到十七歲,一定是美美的黃花小彪女吧!

奇了,他眼中所見分明是張金鵲小姐,怎麼會想到口開的「鬼樣子」?慌忙躲到樹陰下,期望樹陰遮去他臉上點點羞澀。

「你……你為什麼不轉世投胎呢?」他問,問出掩埋很久的疑惑,「你飄在人世間十二年,為什麼不轉世投胎,找個好人家重新為女,重新作妻呢?」

日開的眼中透著幾多朦朧,這問題她想過,有鬼勸過,也曾心動過。然而真的抽身欲走,她卻舍不得,放不下,那一片片紅雲朵朵,「如果我說我不走的原因是舍不得你,是放不下你,是想做你的妻。你還會問這個問題嗎?」

別恨沉住一口氣,好半晌說不出半句話。為了他,為何又是為了他?

「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撿到了我的畫卷,你注定娶我為妻。」

「那是否意味著如果換了一個人,你也會如此?」

「是啊!」她輕快地點了點頭,「可現在撿到我畫卷的人是你。」

在他的靜默中日開撐著紅油紙傘落坐于花下,細薄的眉眼望著手邊紛飛的花瓣,她伸出手迎風而動。花瓣跳落在她的指尖,蒼白的色彩被風吹逝,惟有那光透過紅傘灑在落花之上,映出幾許飄渺的紅,似生命冉冉又似瞬間的喪落。

望著她縴細的指間,望著那不堪緊握的手中沉澱著朵朵落花,望著那紅盈滿指縫。別恨忽地閉上雙眼——

那一年,曾有紅色充斥雙眼。

別恨努力想回憶起那張停留在記憶深處的小臉,可是任他怎麼努力,卻只憶起那雙靈動的眼,還有一片片……一片片難以描述的紅……

日開的出現幾度激起他對紅色的記憶,他卻想不起十二年前在娘的楓葉樓前究竟發生過什麼。越想越頭疼,他排斥地搖了搖頭,不想憶起過往,他只想做個無用的臥泉山莊少莊主。

所以,她不該出現,也不該久久留于他心。

「日開,想出去走走嗎?」

邀她出行,倒是難得。日開垂首,「怎麼想起請我出去?你剛剛在我門日轉悠了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

「嗯!」他應下,下垂的發遮住不自在的眼,不想讓她看到他臉上遮掩的情緒。「要去嗎?換身素淨些的衣衫吧!」她偏愛紅色,他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她如此鐘愛紅色,從里到外,都不願換下。

惟有這一日,換下紅妝改素妝吧!最後一程沒有人會穿著紅妝出行的。

日開拉拉身上的紅色衣衫,隨即握緊了手中的紅油紙傘,「我想穿著這樣跟你一道出門——看上去我很像已經做了你的新娘。」

紅妝新娘,她追逐的夢,他不肯娶鬼為妻,她便做人;他若不肯娶她為妻,她即做鬼。只是這一身紅妝,不換的。

☆☆☆

李別恨始終與日開保持著半步之遙,不靠近亦不遠離,冥冥中他們之間像系著一根紅線,剪不斷也割不開。

「去那邊看看吧!那邊……那邊看上去人挺多的。」

在岔道口,別恨忽然扯住了她身上的紅妝領著她向街市口邁去。日開望著他主動牽著她的手,心里掠過一縷不安,不太像他的個性,太唐突了反倒有些陌生的感覺。他不是緊守著與她的界限,決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嗎?

「別恨,你……」他默然地轉身望著她,滿眼的清澈映出她一身紅妝,讓人不忍懷疑。日開吞下心中的懷疑轉送他一抹笑嫣,「沒事。」

「那就前去看看吧!」生怕她再多問一句,他會招架不住壞了全盤計劃。

兩人邊行邊望,日開猛然間發現自己身處人群的中問,四周吵吵嚷嚷的喧囂聲不知是為了誰,她四顧相望,左手握緊紅傘,右手……右手空空——別恨呢?

「別恨!」

她不停地轉著,轉著,一圈圈將自己困在孤獨里,紅傘在她的手中轉動,影子圍著紅傘閃爍,她找不到支點。

「別恨——」

別恨呢?別恨去哪里了?好多人,好多人的陽氣充斥在她的身邊,她覺得有些頭暈,手倏地握緊了紅傘的傘柄,緊得不能松開。

這是哪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圍在她的身邊,迷離的眼四下望著,日開看到了一片縹緲的道袍。

不願意相信,那懷疑的萌芽卻在她的心底開花結果。別恨騙了她。他想十什麼?毀了她的魂嗎?

「走開!你們統統走開!」日開推著身邊的人,想要往外沖,卻被層層人牆阻擋。喧囂聲此起彼伏,充斥在她的耳中像一把把捆鬼鎖鎖住她的五髒六腑。

還有那道士的咒語,如如念直念進她的骨髓里,她煩躁的魂魄想要竄出張金鵲的身體。不可以,不可以魂魄離體——日開一遍遍地重復著口令,支撐著自己說什麼也不放棄的信念。

我要做別恨的妻,我不可以放棄這個肉身,因為我是見日開。

信念支撐起她的身體,日開收起紅油紙傘,手握傘柄掃蕩身邊的人群,「走開!全部走開!」

「張家小姐瘋了嗎?張家小姐瘋了!」人群在轟動,日開順著人的氣息洶涌澎湃。

她的眼中充斥著血的色彩,遙望周遭,還是看不見別恨的影子,卻見王大力粗壯的身形,還有那飄飄忽忽的道袍。是誰?是誰要張金鵲的肉身?王大力還是別恨?她可以容忍前者的答案,卻不能容下後者。

迷茫間她看到了飄在半空中的老鬼頭,「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老鬼頭說得輕松,像是早就在等待這一天似的,「你要我給你時間,我給了,可你並沒有爭取到李別恨的心,現在是你該跟我走的時候了!」

「你答應給我時間,你答應讓我去爭取機會。」

「那是因為你擁有這把紅油紙傘,你讓我無法將你抓回陰曹地府。」這丫頭欺騙了李別恨,這把紅油紙傘謗本就不是他的,而是日開十二年前死的時候隨魂而生的護命傘,就是因為有著這把傘她才可以隨心所欲,才可以十二年不回地府,在人間飄蕩。

那一夜,閻王下死令定要將她抓回地府。她哀求他幫忙,他不肯,她便使出紅油紙傘,來來往往幾下爭斗,他在無意中傷了她。是憐憫還是真愛,他一個老鬼頭分不清,一咬牙答應了她的請求,給她時間。條件是,若李別恨明確表示不愛她,她便必須跟他回地府做鬼。

表就是鬼,人便是人,亂不了方寸。

是為她著想,也為自己找個伴,老鬼頭慫恿著她,要她放棄最後的堅持,「你還是算了吧?跟我回地府,或是轉世投胎或跟我一樣做個老鬼頭四處收魂魄,有什麼不好?」

「不好!一點也不好!」日開不接受這樣的結局。她的手狂亂地舞在半空中,像一陣風想要找到漩渦的中點。

望著她,眾人像看個怪物,「張家小姐怎麼了?我看她這樣子不像是瘋了,倒像是…中邪了嗎?」

「一定是!一定是!只有中邪的人才會表現出這樣慌亂的樣子。」

于是,人潮洶涌澎湃,涌起一陣陣起哄似的叫喊。

「張家小姐中邪嘍!張家小姐中邪嘍!」

王大力要的就是這句契口,他拉過道士,拽著他跑到人群中間,「這里有道士,咱們請道士為張小姐收魂啊!」

道士適時的出現被大伙兒認為合情合理,他呱呱地念著所有正常人都會覺得厭煩的咒符。

日開隨性拿起手中的傘柄向他打去,「走開!你給我走開,不要踫我,不要在我耳邊念著這些煩人的咒符,我不想听。」

此刻,她只想听到一個人的聲音,「別恨!別恨,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就在這里,你快點出來啊!」為什麼他不出來,為什麼他可以躲得遠遠的,眼睜睜看著她被眾人包圍,難道他不知道嗎?她做慣了鬼,她受不得人氣的——還是他壓根就不想要她。

她怎麼會忘?從前到後他從未想過要娶她這個鬼妻。

「你騙人,你明明說要娶我的。你撿了我的畫卷,你和我的牌位拜堂,你我過了洞房。除了入你李家,我早已成了你的妻。你怎麼可以騙我?你怎麼可以拋下我?」

她不停地旋轉,在每一處轉彎搜索著他的身影。那種眩暈的感覺像愛,更像失落,猶記得十二年前的那一幕。

紅葉在她的身邊慢慢旋轉,順著那些紅葉她轉到了地上,血像紅葉覆蓋滿大,在紅色的視野里她看到了紅葉覆上她紅色的身體,像這把紅油紙傘,遮住她大半的身體,透過紅色的油紙傘,她看到了沉淪……

于是,她開始沉淪,沉淪于愛。

再一次的,事隔十二年,紅色再次在她的眼中彌漫。血腥味襲擊她的身體,回憶讓她痛得彎體。

「你……你用什麼淋我的身體?」拉緊王大力的衣領,日開咬緊唇角,她被滿身的血腥氣沖撞了,生怕當場吐出來。

王大力離她三步之遙,不進亦不退,「金鵲,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髒東西,可你別怪我!我听說豬血能收回人的魂魄,如果這樣能找回原來的那個你,你就忍受一次吧!」

她忍受不了,陣陣作嘔的感覺沖上心頭,她想到十二年生命結束的那一刻。她的魂魄飛出身體,看著自己的軀體浸漬在血泊中,日開再也忍不住地吐了起來。

她蹲在地卜,簡直要將五髒六腑全都吐了出來,氣味難聞之至,圍觀的人潮全都散開了。冷汗粘著她的發絲貼在臉上,日開用手臂蹭開臉上的發,抬眸間她看到了一直在找尋的人。

他怎麼可以用那種關懷的眼神看著她?她會以為他有一點點愛他,她會舍不得離開他。眼前的他好近,近到她想伸出手來抓住他,「別恨……」

她向他伸出手?又想抓住他嗎?又想讓他娶她為妻?還是,她要他償命?

回憶里總有一雙紅色的手伸向他,那是求救,是憎恨,是復仇,是償命?

償命——別恨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大步,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不要再纏著我……

他忘了原因,忘了一切,只記得他的害怕,他怕那雙手,那雙紅色的手。

在日開的視野里,惟一能夠救她的手……消失了,日開的眼中只剩下一片血紅色。

☆☆☆

做了人又能如何,還不是被所愛的人拒絕。做了鬼又如何,還不是四處飄蕩找不到落點。

見日開透過血紅色遙望著四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冰冷的陌生,她看不見熟悉的容顏,也找不到溫暖的笑臉。可以結束了,所有的一切都該結束了,她得不到的幸福誰也不允許得到。

她想干什麼?

李別恨一直守望在人群中,不上前是內心的恐懼,不離去是內心的不舍。夾雜在兩種情緒中,他的煎熬不比她少。日開的臉上融合著一抹說不出的絕望,他以為只有已死的魂魄才會有這樣毫無生機的表情。她唇角隱忍的怒氣是為了什麼,她拳頭緊握,是想干什麼?別恨專注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生怕下一刻她做出更可怕的舉動。

不會的,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的。可是他潛意識里那隱約的不安又來自何處?

別恨活在自己惶恐的世界里,他緊張地瞅著她,一刻也不敢松開。是心有靈犀還是刻意牽掛造成的玄機,就在他全神貫注盯著她的那一瞬間,她的手中不知何時竟多出一把匕首。

「日開……」

他憑著對生的本能沖上前,腳步跨越間日開將手中的匕首直指自己的左胸前。

「不要——」

「不要——」

王大力的叫喊如驚雷劈過地面,別恨卻喊出了心底最深沉的恐怖,服見著刀尖即將沒入她的心扉,別恨不自覺地閉上了眼楮。許久不曾光臨的回憶在他的腦海中隱隱約約地閃動,那是一個有關紅色楓葉的記憶。

周遭一片靜默,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挪動身體,大家都像一尊尊靜默的石雕矗立在原點。別恨終于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楮,本以為要面對的是一片血紅的視線,目光所及卻是清澈而干淨的蒼白。

日開手中的匕首停留在離胸口一寸遠的地方沒有再深入,不知道她是害怕死亡的痛楚,還是不忍張金鵲像她一樣也忍受一次相愛不能相守。總之,她停止了瘋狂的舉動,平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日開……」他喊她的名字,靜靜地透著濃重的探索,她太平靜了,反而讓他覺得恐慌,「你還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死了的人又何來的好與不好?仰頭望天,日開只有一句話︰「我只是想做你的妻,鬼妻也好,人妻也罷,我只是想做你的妻——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無語問蒼天,蒼天亦無語,答案在別恨的心中。

你沒錯,錯的是我!是我不該撿到你的畫卷,是我不該糊里糊涂跟你的牌位拜堂,是我不該隨便入你的閨房。還是我,我不該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帶著你的牌位和畫卷上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給你希望,是我讓你連個鬼都做不安穩。

你該恨的人是我,你該怨的人也是我。

她不恨他,也不怨他,愛都愛了,說恨說怨也是枉然。撐起紅油紙傘,她透過紅色的傘面望著始終漂浮在半空中俯視著她的老鬼頭。

「帶我離開這里。」

這是她最後的請求,該是一切結束的時候了。

老鬼頭早已做好了準備,他的手上捆著張金鵲的魂魄。悠然的眼等待著她的決定,「可以了嗎?」

她默然地點頭,站起身,她收起紅油紙傘,是該結束一切的時候了。用手指著自己的心窩,她飄飄然地向上升,直升出自己的身軀。穿越軀體的瞬間,她沒有回首去看別恨的表情。怕看到他愉悅的笑臉,那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悲哀。

走了,她該走了,這一次真的要走了。

「大力哥,大力哥,你在哪兒?這是哪里?」

「我在這里,金鵲你終于回來了。」

之後是深情相擁,是所有的人贊嘆道長好功力,可以降妖除魔。再然後,伴著張家小姐呼喚情郎的聲音,換來皆大歡喜的局面。

每個人都可以擁有自己的愛情,鬼卻不可以。這是定率,她無法違抗。

紅傘落下,正落到別恨的腿邊。他彎腰拾起,揣在手中,紅紅地映著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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