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傳聞是真的嗎?」
事情比安全想象中發展得更快,她甚至尚未痛下決心,正式答復滕啟太,花花殺戮般憤恨的表情已經放在她面前,同時到來的還有那「滕啟太親衛隊」黑壓壓的隊員們。
安全真要感嘆現代社會發達的通訊技術,一通電話,甚至幾個字就能把剛剛發生的狀況現場轉播。
「花花,你听我說……」
「我正在听著呢!」花芝蓮萬萬沒想到,昨天中午還跟好姐妹似的陪著自己吃甜點,談女兒家心事的十幾年同窗好友,轉瞬間就成了奪她所愛的情敵,「我要你當著眾人的面,告訴我真相。說!」說你喜歡的不是啟太,說你不想搶走我的愛。
叫安全怎麼說?這正是她的目的啊!總不能當著這麼多滕啟太萬年粉絲的面說——我之所以去做滕啟太的女朋友都是為了拯救你,讓你不被那個男人騙,讓人不再受到這些女人的傷害。
她可以說,她說的也是實情,只怕卻沒人相信。
她在花芝蓮的眼中看到了背叛,被十幾年的朋友背叛的痛苦,被最要好的朋友背叛的憤恨。
恨就恨吧!若恨能讓花花放棄對滕啟太的感情,讓她清醒地認識到那個男人根本就是一只「花蝴蝶」,安全不介意自己被她恨,相信總有一天花花會明白她的苦心。
「那不是傳聞,是事實。」她在花芝蓮殺人般的眸光中硬著頭皮頂下了「奪友所愛」的罪名。
「不——」
花芝蓮扯過「滕啟太親衛隊」的大旗,用旗桿敲打著安全的身體,「這不是真的,你明知道我喜歡啟太,為什麼還要搶走他?你不是已經有了司城佑了嗎?有了那麼好的大少爺跟在你身旁,你為什麼還要搶我所愛?」
被奪去所愛的心痛遠遠比不上被朋友背叛來得傷人,即使是午夜夢回時的遐想,花芝蓮也不曾想過安全會對她所愛的人下手。
「我們……不是朋友嗎?我們不是十幾年的朋友嗎?我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姐妹感情還親的朋友嗎?」
為什麼這一瞬間安全卻什麼也不說?
守在一旁的「滕啟太親衛隊」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激憤,紛紛舉起拳頭吶喊︰「干掉她!吧掉她!」啟太沒有女朋友就是屬于大家的啟太,一旦他有了惟一的戀人,親衛隊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瘋狂的女人可怕,失去愛情所屬的女人心更可怕。
人潮推著人潮,眼看就要將安全吞沒。
在狀況徹底崩潰前花芝蓮用身體擋住了眾人的怒火,「說點什麼吧!」她望著安全的眼神近乎哀求,「說你這麼做都是有原因的,說你不是故意要奪走我愛的人。」
不能說!安全咬緊嘴唇什麼也不說,若話出口,花花必然對滕啟太還是死心難改,那她不就白背這個「奪友所愛」的罪名嘛!
安全的沉默吞噬了花芝蓮最後的心理防線,失去理智的她舉起旗桿重重地向安全的頭敲去,眼看安全將為她認定的友情付出血的代價……
「你們夠了吧?」
司城佑用虎口接住了花芝蓮砸下來的旗桿,兩強相遇的結果是旗桿被他的蠻力折斷,而他的虎口連著手臂都震得又疼又麻——英雄救美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喜歡誰,滕啟太選擇誰,跟你們沒什麼關系吧?你們又有什麼權利在這里使用暴力?如果我是滕啟太,知道我喜歡的女生被喜歡我的女生這樣對待,我會很不高興的。」
花芝蓮輕蔑地瞪著他,白眼珠毫不吝嗇地全都留在了他身上,「司城佑,別裝出一副為愛情英勇無畏的模樣,看得人惡心。」
瘋了!真是瘋了!自從他遇上安全以後,他的生活就徹底瘋了。沒有人會拒絕他的示愛,安全就拒絕了;沒有人會用這種態度跟他說話,花芝蓮就用上了,「我不管你怎麼想,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不許任何人欺負她。」
他以自己的身體護住安全,她抬起眼驚覺他的背是如此的寬闊,高大威武的身軀充滿著英氣,躲在他的身後仿佛天塌下來都不用擔心。不過安全從一個賽車手的角度來看——
他的身材真的不適合成為一級方程式賽手,實在是太魁梧了。
安全漫不經心的態度叫花芝蓮氣憤難當,對她本人來說跟生死一樣重大的問題,安全怎麼能全然不顧呢?就因為有司城大少爺護著,她就有恃無恐了?
「司城佑,難道你一點都不生氣?」她要先拆了安全的第一層堡壘。
「為什麼要生氣?」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你為她付出了這麼多,她卻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你不會覺得不值嗎?」友情遭到背叛,讓花芝蓮涌起瘋狂的報復欲,不相信被人寵上天的司城佑能平靜以對——只要他放棄對安全的保護,她不信安全真能全然不顧。
捅捅草窩頭,司城佑的表情跟他的智慧一樣茫然,「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她喜歡的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肯定我喜歡的人是她,這就夠了!」
草窩頭八百年難得正經一回,說出來的話卻讓安全震驚得半晌無法言語。
喜歡?他剛才說喜歡?安全忽然覺得身邊的空氣被抽掉似的,連呼吸都變得緊張起來。草窩頭喜歡她噯!
瞪著眼楮,她發現心怦怦亂跳,腦子卻因缺氧一片空白。
司城佑去泰國找老媽談判的時候才驚覺自己無法容忍任何人傷害安全,她是他一個人的,誰也不能踫她。
他愛她。
那感覺來得如此突然又強烈,回來的路上他想了九十九種向她表白的方式,每一種都比如今月兌口而出的情懷來得精彩。
然而世事難料,不曾想他還沒來得及表白,就讓人捷足先登了。
愛與不愛先放在一旁,眼前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安全,他的安全啊!
「你們走吧!我……司城佑,代表整個司城財團不會讓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傷害安全,我的條件是滕啟太。」
換言之,在場的任何人傷害了安全,他都會以滕啟太的前途和生命做抵押。身為司城財團惟一的繼承人,他絕對有實力做到。
通過安全認識司城佑這麼長時間,這還是花芝蓮頭一次看到他以商業帝國繼承人的威嚴震懾眾人。
他對安全,動了真情。
被這麼好的男生愛著,安全該知足了吧!為什麼……為什麼偏要搶她喜歡的人呢?
花芝蓮不甘就這樣被背叛,臨走前她放下狠話︰「安全,你等著,事情沒這麼簡單。」
她領著「滕啟太親衛隊」眾人來,再領著眾人去。幕起幕落,安全自始至終像個局外人沉默著。
人都說辯士了得,其實做個將一切吞進肚里,永遠沉默的啞巴更難。
他不愛她沉默的模樣,可憐兮兮的像只被人遺棄的小貓,爪子都被人剪了。怪了!明明受傷的是他,他居然還心疼她。想好好疼惜她,將她一手捧在懷里。決定了,就是一輩子。
「喂!」司城佑搗搗她的手臂,「跟你商量件事。」
「有屁快放。」她全身被旗桿敲得疼死了,剛剛繃緊神經還不覺得怎樣,如今一放松下來疼痛級別迅速攀升。
「做我女朋友吧!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他會保護她,用他的命。
沉默像死亡一樣在壓抑中蔓延,司城佑屏住呼吸等了又等,卻听她吐出兩個字——
「不要。」
「不要?」她居然說「不要」?!堂堂司城財團惟一的繼承人平生頭一次向女生求愛居然遭受拒絕,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狀況。司城佑揪緊她的領口問個明白,「為什麼不要?我哪里不好了?多少人搶著跟我交往,我連看都不看一眼,我親自把肥肉送到你嘴邊,你居然說不要?」
叉著腰,她像個潑婦搖旗吶喊︰「你這樣又笨又囂張的敗家子一定會在最短時間里敗光家產,跟你在一起的結果是負債過日子、成為寡婦、被人追殺——三者選其一或多選,所以……我不要。」
炳哈!
炳哈哈哈!
安全不自覺地咧著嘴一路笑一路蹬著自行車前往賽車場,她不記得自己為什麼笑,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來這里,只記得司城佑聲稱喜歡她。
他喜歡她噯!
雖然隱隱約約有所察覺,可是親耳听到他的表白,親眼看到他窘迫的表情又是另一回事。
杵著原地好一會兒,她樂得找不到北,樂得忘了問自己為什麼听到他的示愛會如此高興,雖然她拒絕做他女朋友。
最近桃花運比較盛,先有滕啟太後有司城佑。似乎這個世界的頂級男生全向她涌了過來,當然想吞了她的女生也蜂擁而來。
她可以加入飛城車隊,成為滕啟太賽車場上的伙伴,如果這樣可以令他放棄對花花的玩弄之心的話。
但是,她不會成為他感情上的伙伴,因為她听到了司城佑的表白。
原本還覺得無所為的,反正滕啟太喜歡拿感情做游戲,她就陪他玩玩,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可是剛剛見到草窩頭,她的心境變了。
不想看到大少爺為了她傷心的模樣,雖然鄙視他頭頂的那窩草,總是恥笑他笑起來都快找不到的小眼楮,心里明白除了錢他一無所長,更清楚照他目前的才能及花錢的速度不斷發展下去,後半輩子想平平安安過日子都難。
可她就是不想讓他因為她而傷心。
他囂張的模樣十足欠扁,卻比他悲痛的表情好看百倍、千倍。
我不做你的女朋友,滕啟太,也請你別打擾花花的生活——決定了,今晚她就把這個決定告訴滕啟太。
安全走進飛城車隊的大廳的時候,里面正為了慶祝某件事而亂成一片。第一個注意到她的是豹哥,一副黑社會長相的教練讓人想忘記都難,更別提他別致的名字——豹哥!飽嗝?
「啊!安全,你來得正好。啟太順利晉級,只要在下次的國家賽事中取得比賽,就能順利躋身世界級賽車手的行列。」說了這麼多,豹哥的重點是,「你也加入我們車隊吧!我會以最快的速度把你推到世界頂級賽車手的行列。」
听上去很誘人,如果獲此殊榮的第一步是被哥哥把皮扒了,安全就笑不出來了。「那個以後再說,滕啟太在嗎?我找他有點事。」
她這麼一說,眾人才發現慶祝了半天,主角早已不知了去向。還是石橋眼尖,「啟太好像去了後面的小樹林。」
「我去找他。」為避免被豹哥拉著沒完沒了地勸說她進車隊,安全腳底抹油,飛快地向後院模去。
說是小樹林,不過是三面樹當牆圍成的一塊空場。伸出頭四下望望,安全看見滕啟太平躺在地上不知在望星星還是在看月亮。
用腳尖踢踢他,安全像在踢被別人拋在地上的垃圾,要是被「滕啟太親衛隊」中任何一個隊員看見,她的生辰八字一定會被寫在某個木偶人身上,天天用來給針扎。
身在福中不知福,連她都覺得自己有點囂張。
「大家都為你慶祝呢!你怎麼躺在這里裝尸體啊?」
「你知道師父發表祝賀詞的第一句是什麼嗎?」閉上眼楮,偶爾滕啟太的確會想就這樣平靜地死掉……就這樣平靜地死掉就好了,「師父說,‘滕峰啊,你兒子沒給你丟臉,他這麼年輕就進入一級賽車手的行列,他繼承了你的衣缽啊!’」
「這有什麼好抱怨的,不是夸你嘛!」這個男人像小孩子一樣龜毛,要是換成司城佑,他一定會厚臉皮地說︰誰要我是司城財團的繼承人呢!當然了不起——她居然將兩個男生抓在一起做比較,這可不是好現象。
滕啟太伸出手臂將她拽到地上,不理會她的反抗,他硬是讓她平躺在他的身旁,跟他一起吸收地氣,躺在夜色中裝尸體,「安全,你為什麼賽車?」
「駕駛著世界上最快的車子,用盡全力把車開得像要飛起來,覺得心都快要從喉嚨里吐了出來,對手和風一起被自己甩在身後——很有成就感,你不覺得嗎?」安全手腳並用比劃著她在賽車時心中想象的場景,一扭頭竟看到滕啟太落寞的神情,「你好歹也被稱為‘風神’的繼承人,最有前途的年輕賽車手,別告訴我你連這種感覺都沒有。」
沒有!坐在藍色的風中,他的腦子里除了父親,什麼也沒有。
「你相信嗎?安全,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賽車,甚至不知道在別人眼里我到底是滕啟太還是滕峰。為了不丟父親的臉,我只能一次次超越自己,超越風神的水平。那輛車是父親留給我的,它也代替了父親的眼楮監督我每一次比賽的成績。」
他早已失去自我,全為了別人的嘴巴、眼楮而活。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可怕的是,「晉升的級別越高,我的壓力就越大。我不知道自己的水平會停留在什麼位置,就再也無法向前沖刺。我害怕別人說‘如果滕峰還活著,肯定比這種水平高多了。’」
可是風神滕峰死了,無能的滕啟太卻活著。
「每次我坐在賽車里都在想,自己什麼時候會像父親一樣死在賽道上。我恐懼這種感覺,但我又矛盾地期待著這一刻的到來,因為那……意味著解放。」
他說得平靜如傾瀉在他們身上的月色,安全听得卻膽戰心驚,「你有抑郁癥嗎?你不會想自殺吧?」他臉上決絕的表情不像在說笑話,讓人不由得為他緊張。
沒有人願意看到身邊的人就這樣走上死路,那種感覺很差。
明明是痛苦的事從她咋咋呼呼的嘴里說出來,他竟忍不住想笑,這比他听到任何慶祝的話都令他高興。
以她的肚子當枕頭,他緊貼著她的體溫,口中喃喃︰「跟你在一起真好……看著你賽車,我會覺得坐在車里不是一件特別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
伸出手想推開他,手指停在距離他的腦袋一厘米開外,安全忽然覺得自己很像超大號救生圈,被一個溺水的人緊緊抱在懷里。如果就這樣推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會走向死路。
她在他的臉上真的看到了了無生趣,他的眼楮里寫著︰我需要你的保護。
一個大男生居然向她尋求安慰,安全骨子里泛濫的英雄氣概又開始蠢蠢欲動。
「你真的很棒,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最棒的賽車手。相信我,你的生命是無價的。」忘了來時的目的,安全的手指穿過他烏黑的發,眼前浮現的卻是亂糟糟的草窩頭……
糟糕!躺在地上竟然不知不覺就這樣睡了一夜。
安全驀然醒來的時候,身邊已沒了滕啟太的蹤影。她匆匆往家趕,遠遠地看到一道藍色風呼嘯而過——他在練習。
好在,他還有命練習。
一夜未歸,沒時間再為滕啟太勞神,她得趕緊回去,還不知道哥哥擔心成什麼樣呢!
這世上能把自行車騎飛起來的她絕對排行第一,心里默默念著「安全第一」,家門就在眼前,她的速度不自覺慢了下來。
「草窩頭?」
黑色跑車外加一窩亂糟糟的頭發是司城佑的招牌,這麼早他怎麼會出現在她家門口?
將自行車停在一邊,她笑嘻嘻地湊了上去,「你這麼早就來找我啊?今天早上新聞系沒課哦!」
見他沉默地耷拉著腦袋,她不由得思索起來,這家伙來這麼早干什麼?他不會是因為昨天她的拒絕而大清早找她算賬來了吧?
安全兀自呱唧︰「你來了,干嗎不給我打電話?幸虧我出來買早點,要不然你不是白等一場嘛!」一沒留神,她就對他撒了謊。心底里,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夜不歸宿是因為滕啟太——我果然是一個壞女孩,她在心里埋怨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