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女人‧卷一之空竹花開 第三章 酒宴尋美(2)

在阿野看來,絲竹做的每項決定都是正確的,除了嫁給駱鳶飛——她小叔。

如果說她丈夫駱獸行壞在明面上,那她這位小叔子就是煙燻竹子——從骨子里黑了!

放著這麼好的媳婦在家里他不要,成天出入青樓楚館,圍著美女打轉。說是為了作畫,可這三年來也沒見小叔子畫出幾幅驚世之作來啊!

「絲竹白天帶著小財忙商行里的大事,晚上還得料理家里的小事。去年小勢嫁了人,絲竹更是孤單了,忙了一天回到房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過繼個孩子,總算是有了個安慰。」既然丈夫這個男人已經靠不住了,只好為自己年老做準備。過繼個兒子,好歹等絲竹老了,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可以倚靠。

阿野可是全心為絲竹做打算,總覺得以小叔子目前的形勢發展下去,再娶個媳婦是遲早的事,還是先捆個兒子在身邊安心一點。

「小叔子,反正你也不常回府,家里就算多個人,于你也沒多大關系,這種事你就不要管啦!」

听听!听听!這叫什麼話?

「這是給我找兒子噯!」又不是隨便養條狗,他哪能不管?「要兒子我自己會生,用不著過繼。」

有他這句話就好,駱老爺子緊追不舍,「什麼時候生兒子?」

這分明是得寸進尺,懶得跟一大伙人繼續糾纏下去。他抓住事件的罪魁禍首,直接將她拖進房里——

「再做商議。」

「怎麼好端端地想過繼個兒子?」

她就坐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梳妝台前,她手里握著的不是胭脂香粉,卻是一段竹子,一把刻刀。

她這做的是一張小巧的書桌嗎?約莫兩寸來長,大致形態已經做好,她正細細地刻著圖文、花飾。

「那盞竹燈籠呢?」他上回回臥房的時候,她正在用竹子做盞秀氣的燈籠。他想著等她做好後,要了來掛到空竹軒里,竟忘了。

她示意里邊的那只櫃子,「做好的玩意都收在櫃子里了。」

他打開櫃子仔細看去,凡這房里有的家具、擺設,她都用竹子做了一件小的收在櫃子里,就連這竹燈籠也是仿她床頭那盞燭台做的,看來看去似乎就差床沒刻了。

「你下一步要做床了?」

「床?床……最後做。」

床幃上的雕飾精巧又復雜,她不愛做,也不想做——他又怎會明白她的心思?就像他不明白她想過繼一個兒子到身邊,不只是因為寂寞,還是為他步下的另一手棋。

倘若有一天,她離開駱家,還有個人能代他挑起駱家這根大梁。她能為他做的,她全都做了,也只剩這麼多了。

「過繼的事……我決定了,六小叔家的修竹就很不錯,你要是有其他中意的人選也能對我說一聲。」

「修竹那是我堂弟,怎麼能過繼過來做兒子呢?這不是胡鬧嘛!」再怎麼說他也是青族中人,輩分禮數這種事是最在意的。

她卻是鐵了心堅持己見︰「六小叔一個人帶著兒子不易,我已經找他商量過了,他沒意見。修竹那兒我也說了,他听他爹的。」

這麼說,過繼的事根本就已經定下來了?她只是湊巧通知他一聲?要是他不回來吃這頓飯,是不是等修竹管他叫爹了,他還搞不清楚狀況?

「那你還假惺惺地找我商量什麼?」駱鳶飛有種被戲弄的感覺。大手揚起,床帳落下,他坐在床帳下緊鎖著她四平八穩的背影。

三年的時間令她經過無數歷練,他的怒火早已撼不動她半分!

「你要兒子,我們可以……可以自己生嘛!」自知理虧,他的語氣沒來由地降了下來。走到她的身旁,他奪下她手中的刻刀,說了句沒底氣的話︰「年三十的晚上,拿著把刻刀多不吉利。你也忙了一天了,我們……我們早些歇息吧!」

「你這是在求歡嗎?」

求歡這個詞可以用在人身上嗎?他暗忖。

她的話直白,听在他耳朵里卻有幾分刻薄。只要能打消她把堂弟變兒子的想法,他不介意做回求歡的牲畜。

「絲竹,相信我,過了今夜,你絕對不會再提過繼的事。」他傾身上前,吻住她有些冰冷的唇……

「夫人,您認小少爺那天宴請賓客的名單出來了,您看還有什麼……」

眼前的場景讓突然闖進來的小財斷了下面的話,她已經吐出的話卻足以讓駱鳶飛無力將床笫間的親密繼續下去。

「你一個人完全可以當這個家,我留下來又有何用?」

披著年三十的風雪,他踏出駱府大宅回了他那清冷的空竹軒。

小權泡的溫茶就放在他的左手邊,右手邊干淨的畫紙讓他涌起作畫的沖動,可滿眼所想竟是她被他吻時安靜的模樣,只是下筆卻什麼也畫不出來。

可怕的是,這種狀態已經延續三年了。

三年的時間,她完全適應了駱家的生活,女主人的身份扮演得已經可以將他這個夫君甩開了。反觀自己,說是為了躲清淨、逃責任才娶的妻,可三年來在畫技上卻無所突破,新作更是寥寥無幾。

他無力再放任自己失敗下去。

「小權,去給我找美人,我要找到世間最美的美人!去給我找!」

他身邊的人全是她教出來的,向來是將他的需要考慮在最前頭,如今他需要世間最美的美人,他就不信她這個做妻子的會為他去找。

駱鳶飛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他居然會听從她的安排來參加這個狗屁酒宴,而且他居然還坐在主桌上。

眼見著六小叔的兒子——他堂弟就快改口喊他為爹,心里那個別扭勁就甭說了。再加上出席酒宴的一幫子親戚朋友都用異樣的眼神盯著他,更叫他如坐針氈。

包有那跟他混得頗熟的朋友挑著眉建議他弄幾劑野郎中的藥喝喝,再決定是否過繼個兒子在膝下。

不是我「不行」,我是……

辯解的理由說不出口,絲竹的眼神卻鎮定得讓他發慌。招呼賓客,跟親戚敘舊,拉著即將成為她兒子的修竹說東問西,還時不時地跟六小叔攀談幾句。她穿梭于酒宴之中,游刃有余地應付著每個望著她的人。

沒有人置疑她在那方面有什麼問題,反倒有一撥撥的人夸她識大體,懂得為駱家後繼香火著想。

總之他成了天下第一無用男人,她卻成了天下第一賢妻。

再坐下去,他又要佔一個「天下第一」的寶座——天下第一笨蛋。駱鳶飛起身要走,駱獸行一把將他摁住,「弟妹說了,今天我得把你看住。不到散席,絕不能讓你離開酒宴半步。」

「老二,你到底是誰的哥?」全天下人都成了她的俘虜,專門跟他作對不成?

「你別急啊!」駱獸行安慰他,「弟妹說了,開席時會給你一份驚喜,你就等著樂吧你!」

他現在哭的心都有了,還樂呢?有什麼可樂的!「除非我能畫出天下最美的美人圖,否則我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他都衰到需要拿自己的堂弟當兒子的分上,還有什麼可樂的?

就算真要過繼個兒子,為什麼偏偏挑中他的堂弟呢?這不是嘛!也不知老爺子怎麼就糊里糊涂地應了絲竹的要求。

駱鳶飛探究似的盯著修竹,這孩子比同齡小子高出半個頭,像是一團面拉成了細長的面條,消瘦的五官眉眼間像極了六小叔。

家人都說他跟六小叔容貌有著七八分的相似,照此推斷這孩子跟自己也該有著幾分相近嘍!

在他打量修竹的時候,這孩子也偏過頭來看他。不知道絲竹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修竹看他的眼神不自覺就含起愁苦來。

傍他當兒子很痛苦嗎?駱鳶飛惱火地不再看他,一杯酒灌進肚里,火氣卻愈發漲了上來。

絲竹偏偏趁著這時機開始向賓客敬酒,「諸位都知道今天這酒是為了祝賀我們駱家添了孫子,我身為駱家三媳婦,先干了這杯。喝了這杯酒,從此以後修竹就是我兒,我就是他娘親。」

她認兒子,好像跟他全然無關似的,居然半句沒提他。也好,反正他也不想多個兒子叫他「爹」——駱鳶飛自我安慰起來。

接下來又是兒子拜娘,又是娘送認兒禮。折騰了半天,杯中之物已令駱鳶飛迷迷糊糊。

恰在此時,絲竹送他的驚喜來了——

「喝下這第二杯酒,我就要說說擺這酒宴的第二個目的了,這事恐怕還要勞煩諸位。」

絲竹飄忽的眼神略過駱鳶飛,略過所有人,停駐在空落落的杯中,「這城里眾所周知我夫君畫技超群,尤擅美人圖,他所畫的美人圖為王公大臣,甚至是王上所珍藏。只是,這幾年城中美色盡收他眼底,逐日已無美色可尋。」

她這是在幫他尋美?她動真格的?駱鳶飛酒醒了大半,豎著耳朵听她後話。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卓越的畫工也要有美景可以入畫。在座的諸位若是知道哪里有美人可畫,務必請推薦給我家夫君,駱家將出重金禮聘美人。」

金錢的誘惑對一般的山野村姑或許已經夠了,可對那些金族、青族,甚至是地位超群的銀族家的小姐來說就遠遠不夠了。

于是,絲竹拋出第二個致命的吸引力,「听聞宮里年幼的王上即將選後,王宮中負責本次選後的女官已經答應將我夫君所畫的美人圖送入宮中供王上品評,出色的美人更有機會入宮為後。如此一來,這尋美一事將不僅僅是我們駱家的小事,而是關乎王上,關乎革嫫王朝的大事,還請諸位多多幫忙。」

此言一出,宴席上頓時人聲鼎沸。說自家姑娘貌美如花的,贊他家女兒更似天仙的。小財早已端著筆墨守侯在一旁,將各家提出的美人逐一記錄在案,以備他日尋訪。更有那性急的,直接報上小姐的身家,就等著什麼時候駱鳶飛有了閑暇,一個招呼,就送上門供他差遣。

一時之間,城里城外的美人都被小財記錄在案,厚厚一疊放在駱鳶飛手邊。他所要求的尋美如此這般,竟也完成了。

「這第三杯酒……」

這第三杯酒沒等絲竹喝下,駱鳶飛搶先一步借著她的手喝完她的酒,連拉帶拖硬是把她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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