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嫁 第2章(2)

就在湖陽領著繁錦出宮的當口,大司空宋弘正領著新上任的洛陽縣令董宣往宮里去見皇上——

「少平啊,此番你重回洛陽,對新政的實施可謂如虎添翼啊!」

「哪里,我能重回都城還得感謝宋兄的提攜。」要不然以他戴罪之身,想要重回天子腳下根本是天方夜譚。

宋弘確是在皇上面前多次提及重新起用董宣,但究竟是什麼促使皇上最後下定決心力排眾異,他就不得而知了。

宋弘拽著董宣的手像終于見到了知己,「少平啊,都城形勢復雜,可能你還不太了解。現在的洛陽已與你離開之時大不相同,那些皇親國戚、豪強地主勢力膨脹,已到不可節制的地步。」

「我已有所感觸了。」董宣正想告訴他,公主府里的奴才害死兩條人命之事。

不料他話未出口,宋弘倒拉住了他的腳步,「前面來的正是湖陽公主。」

「呃?」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按照禮數,董宣住了腳步,恭候在一旁,等著給走到近前的公主殿下請安問好。

「臣宋弘……」

「……董宣見過公主殿下。」

「免禮。」

湖陽拂袖請起二位,只是看了董宣一眼,絕口不提賒店與董宣遇見之事,反把宋弘拉到一旁,「听聞大司空近日向皇上上本力求實施新政一事。」

宋弘稱是,拉著公主不外是要說一些必須推行新政的理由。卻不想湖陽公主一抬手,直接將他的話堵在嘴里。

「新政一事,既然皇上欲推行,必有其優勢。我婦道人家,能懂些什麼?大司空莫要因我耽誤了正事,只是有句話我要對大人說。」

「宋弘請公主不吝賜教。」

湖陽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低眉順眼的董宣,只同宋弘說了一句︰「萬不可步他後塵,否則別說是皇上,就是神仙也難救你。」

好端端的被牽扯到,董宣茫然地瞅著湖陽公主,宋弘也未搞清公主此話從何提起。

而她肯透露,她可以透露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鮑主的鳳輦顫巍巍地走遠了,宋弘和董宣仍未緩過神來。急性子董宣先拽了拽宋弘的衣袖,「她……什麼意思啊?」

「我正想問你呢!」

「是威脅?」

「怎麼可能?」宋弘抬眉,仿佛董宣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公主何人,威脅我們做甚?」

輪到董宣驚訝了,「你日日在都城,難道還不如我這個剛從江夏回來的人嗎?湖陽公主放任家奴行凶,早已引起民憤。有這等人在,漢室怎麼會有大好的前景?」

宋弘滿臉不信,拉著董宣一個勁地搖頭,「你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麼?湖陽公主乃女中之大丈夫是也,絕不會做出這等行徑。」

董宣笑他,「莫非,你還想做駙馬嘍?」他听聞皇上這位長姐至今未行婚配,「真看不出,宋兄你還存著這份心哪?」宋弘打斷他的無端猜測,「休要亂說話,你嫂子還在家中準備酒菜為你接風洗塵呢!」

「啊,今晚咱們哥倆一醉方休。」董宣已經等不急要享用美食了。

「你小子貪嘴還是一如從前啊!」宋弘拉著他疾步往正殿去,「還是先見了皇上再說吧!」

秋日黃花,自有一番風景。

董宣卻無心情賞這等美景,坐上縣令這個位置,他頭一件要理的就是馬奴的案子。他讓衙役調出了這些年馬奴所做傷天害理之事,粗略看看便有六十一件,其中直接害人性命便有四條之多。

此等惡賊,斷留不得。

同樣的黃花,卻各有各的遭遇。

這日,湖陽領著繁錦坐著鳳輦去夏門外賞秋,馬奴慢悠悠地駕著馬車,仍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孰不知自己死期已近。

鳳輦剛出夏門,湖陽遠遠地就瞧見夏門亭里站著董宣一干人等,瞧他身著朝服,畢恭畢敬的樣子,湖陽直覺有事發生。

丙不其然,董宣打頭不卑不亢地向公主施禮道︰「臣董宣稟公主殿下,您的奴僕馬奴身犯命案四樁,近日當著臣的面打死了一位婆婆,這一樁樁一件件,按大漢律法,臣需要將其帶回衙門問個明白。」

他竟又害了一條人命?!

湖陽緊盯著馬奴半晌竟說不出一個字來,那老婆婆不是死在馬奴手上,分明是因她而亡啊!

馬奴听董宣當著公主的面欲問其罪,趕緊跪到公主跟前,「馬奴有內情向公主殿下稟報。」

董宣抓著他的話接下去︰「有什麼內情還是到衙內說吧!」

馬奴心下清楚,若他跟著這位敢得罪陰貴人兄弟的縣令回了衙內,那還可能活著出來嗎?他說什麼也不會跟著董宣走的。

他們彼此的心思湖陽都清楚,她只是不動聲色對著董宣丟下句話︰「董大人,就在這里問吧!」

當街問案?正中董宣下懷。他將幾樁命案一一道來。

馬奴看公主殿下面無表情,有恃無恐地滿口招認︰「是我做的又怎樣?我不過是打了那老太婆幾拳,誰曉得她那麼不禁打,居然就這麼給打死了。」

「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打死了老婆婆嘍?」董宣等的就是這句話。

馬奴也不抵賴,只道︰「一介賤民罷了,大不了賠錢就是。你要多少錢?說個數,我改日找人給那老家伙送去。」

董宣也不搭理他,從書辦手中接過錄下的供狀,對馬奴道︰「你這等胡作非為的人,既然承認了所做之事,可敢畫押?」

這一激,叫馬奴跳下車駕,抓過筆來,大筆一揮便畫了供,他嘴里還嚷嚷著︰「我倒要看你能拿大爺我怎麼辦?」

湖陽想叫繁錦拉住他,可看董宣手里那已經畫押的供狀,心知為時已晚,她只得命人將馬奴押住。怎奈馬奴氣結當頭,掙月兌開束縛他的侍衛,對著董宣叫嚷︰「你算什麼東西?敢掃了公主殿下的體面?」

馬奴話還沒落音,董宣令一干人將其拽住,斷喝一聲︰「來人,把他給我砍了!」

「慢!」到了這步,湖陽心知不管她再怎麼氣馬奴,若再不出聲,馬奴這條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湖陽下了鳳輦,步到董宣面前,長嘆一聲,她無奈地望著他,「董縣令,家奴有錯,還是交由我這個主子來懲罰他吧!」

董宣恭恭敬敬地朝她先施了禮方說︰「若馬奴犯了公主府的家法,臣不敢越俎代庖。然如今馬奴犯下人命四條,為非作歹之事更有六十余樁。若是將馬奴交給了公主殿下,他所犯下的這一樁樁一件件,臣如何向因他家破人亡的人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他說得懇切,湖陽明白他的話字字在理。可是看著馬奴,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她知道,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她面前。

最後看了一眼馬奴,湖陽冷靜地對董宣道︰「只要您能饒他一命,我願做任何事。」

董宣滿臉的公事公辦,「任何事也換不回死在他手上的人命。」

「我……劉黃……求你。」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湖陽折身跪在了他的面前。

董宣先是一驚,他下意識想伸手扶起湖陽,眼角的余光瞥見那個掛著一臉看好戲表情的馬奴,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他嘆道︰「早知今日,當初就該對家奴好生管教,現在——為時已晚。」

他揮手招呼縣衛,一干人上前將馬奴按倒在地。馬奴見情勢不妙,朝湖陽大聲呼救︰「公主!鮑主,您救馬奴,馬奴向主子發過誓,要終身守護在公主身邊。馬奴不能失言!馬奴不能——」

他話音未了,縣衛飛起一刀,馬奴血淋淋的腦袋就滾落到湖陽的面前。

不用再守護在她的身邊,他可以去地下陪他的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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