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晚起,季孫迤邐便再沒見過溫又笑。
他走了,連聲告別都沒有,就卸下了保鏢的職責。
除了溫又笑,我不要第二個保鏢——向寵她上了天的奚伯父丟下這樣的話,迤邐便一個人去學院了。
這個鐘點,學校里的戶外咖啡座開放。迤邐的判斷完全正確,奚日再又泡在那邊,守著永遠當他不存在的翁半晴。
坐到他的對面,搶過他手邊的咖啡。對她的出現奚日再倒是毫不意外,他意外的是,「那個保鏢先生呢?怎麼沒看到他?他不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嘛!」
迤邐嘟著嘴,義正詞嚴地告訴他,「你以為我的溫又笑是你啊?他不僅愛我,還給我充分的空間,讓我可以享受自己的私密時刻。」
「你是在指責我沒有給翁半晴空間嗎?」他現在這樣緊迫盯人都沒把人追到手,要是再給翁半晴空間,估計連她的影子都逮不到手。
迤邐的下巴墊著桌子,最近兩天不知道為什麼,她都提不起什麼精神來。約莫是因為奚日再的關系吧!可他之前就這樣對翁半晴啦!她也沒有如此垂頭喪氣。
煩死了,煩死了,全都因為那個溫又笑,害她這麼煩。
不對啊!她怎麼會因為那個溫又笑而煩惱呢?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頂多就是假男朋友而已。
「你在為什麼事而發呆?」奚日再從她的手中奪回咖啡,叫了果汁放在她手邊,「是因為那個給你空間的男朋友嗎?」
「哪有?」迤邐恨恨地咬著吸管,「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思嗎?當然是為了你不喜歡我而煩惱啊!」
是的,她就是為了奚日再而煩惱,完全不干溫又笑的事。
湊到奚日再的身邊,一把摟住他的胳膊。「我就搞不懂了,你到底喜歡這個翁半晴什麼呢?我除了比她漂亮,比她有錢,比她可愛,比她更早認識你,比她更喜歡你……再沒什麼與她不同了,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我呢?」
「你不是已經有溫又笑這個絕世好男友了嘛!」她種下的惡果,奚日再壞心眼地讓她自己吃掉,「溫又笑是個很不錯的男人,比我有擔當,比我有能力,比我更MAN,最重要的是……他比我更專心,他會一心一意只守護你一個人,不像我心里還存著別的人。他應該會是個優秀的男朋友,以後還會是很好的丈夫,很好的孩子他爸。」
他怎麼句句都離不開「溫、又、笑」這三個字啊?迤邐心煩意亂地站起身來,沖著奚日再大吼,「喂,你就算不喜歡我,也用不著把我推給其他男人吧?」
煩死了,煩死了,越來越煩。
迤邐一個人向外跑去,頭腦一片空白,搞不懂自己到底在煩惱些什麼,擔心些什麼,還有心上那個位置……在牽掛些什麼。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向前沖,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跑進了網球場。
漫天飛竄的網球以它們的速度和力道向她沖來,她卻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的悲傷中,忽略了這世間的一切,包括潛在的威脅和暗藏在角落的那個人。
這個笨蛋!
眼見著那只網球向她飛來,暗藏的那個人再也沉不住氣了。箭步上前直沖到她的面前,他的雙手緊緊環抱住她的頸項,他用自己的脊背穩穩地替她擋去了那記重擊。
迤邐偏過臉望著將她環繞的那個人,怔怔地好半晌才說出話來,「溫……溫又笑?」他怎麼會在這里?他不是……不是不做她的保鏢了嘛!
在他的懷里抬起臉,他的氣息是那樣近,近到她動作稍大一點,就會吻上他的唇。「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笨啊,難道到現在她還看不出來嗎?他分明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從來不曾離開。
「奚先生跟老板說,你只接受我一個人的保全。沒辦法,老板要我繼續跟著你——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既然老板都這樣說了,我也只好繼續做你的隨扈。」以她那種千金小姐的任性脾氣,加上一心追求奚日再的執著。他不跟著,還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他說得理所當然,迤邐也未做他想。反正這樣就很好啊!有他在身邊,她就變得比較安心,比較坦然,比較像從前的季孫迤邐。
只是,「身為保鏢,你需要鬼鬼祟祟地躲在我身後嗎?」這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吧!
不管啦,不管啦,只要他繼續做她的保鏢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迤邐大步走在前方,心情一派大好的樣子。剛走出去兩步,聲音就從背後響起——
「喂!」
她站住腳步,回過身望著他。風吹亂了她的發絲,連帶著擾亂了溫又笑從前簡單的心思。
「再愛一個男人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賭——記住了嗎,季孫迤邐?」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全名,而不是以保鏢對雇主的身份稱呼她為「季孫小姐」——這個,她倒是記住了。
站在陽台上,看著晚霞一點點沉下去,季孫迤邐忽然覺得心情一片輕松,不知道是不是身邊有他的關系,最近她比較不會覺得寂寞。
「溫又笑。」
他不出聲,靜默地守在她的身側,一如從前。
「這個月的十號是奚日再二十一歲的生日。」
與他何干?
「我知道,奚日再會在生日這天向翁半晴表白。如果翁半晴接受了,他們倆就會成為情侶的關系。」
她又想采取什麼了不得的舉動?
「我想請你做我的男朋友,」補充一句,「當然是假的。」
溫又笑終于受不了地開了口,「你已經借著我刺探了奚日再這麼長時間,如果他真的在意你,喜歡你,不能沒有你,早就因為吃醋而沖上來把我揍扁。可是他什麼也沒做,依舊故我地泡在翁半晴的身邊,這還不足以說明什麼嗎?」
她怎麼就是學不乖呢?
他哪里知道她對奚日再的感情由來已久,且不止是愛情那麼簡單。奚日再,他曾是這世間留給她唯一守候的燈啊!
「最後一次。」
迤邐豎起手指頭跟他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在那天的舞會上請你充當我的男朋友,告訴奚日再如果他不喜歡我,你就會替他守護我——如果他還是什麼表示也沒有,我就放棄。」徹徹底底地放棄,把奚日再這個人從心底里抹去。
最後一次!
在她期盼的眼神中,溫又笑的下巴不自覺地上下動了動。他答應了,做她的男朋友,只此一夜。
「對了!」
迤邐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蹦蹦跳跳地沖進臥房。打開走入式更衣室,她從里頭拿出那套西裝,「從襯衫到西裝,從領帶到皮鞋,從手表到禮帕全都準備好了。」
這不是……那天在精品男裝店,被他丟棄的全套裝備嘛!「你還留著?」
他以為被他丟棄以後,她就沒再買回來。沒想到她收得這麼仔細,熨燙得好齊整。一套男裝放在她盡是女裝的更衣室里顯得有些怪異,卻又讓他的心有種被沖撞的觸覺。
「來啊來啊!快點試試看,讓我看看還差點什麼。」
她動手動腳,想要扒去他的外套。她靠近的那一刻,溫又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他將她推出更衣室,把自己關在里面。五分鐘以後,帥氣保鏢現身江湖——
迤邐上下左右前後的打量著他,她不得不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打扮起來,他比奚日再還襯衣服,活月兌月兌標準衣架嘛!「喂,溫又笑,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做保鏢,我覺得你可以當男模噯!」
「我該謝謝你的稱贊嗎?」有關社交禮儀,他完全不懂,「而且你剛剛說那晚有舞會,我不會跳舞噯!」
「沒關系,我教你。」來點音樂,她這就教他跳社交舞。不過,好像應該先整理一下他扭捏的領帶。
「你這打的是什麼領帶?只能配制服,在所謂的社交場合,你這樣的身高身形身材,最好打溫莎伯爵款的領帶啦!」迤邐墊起腳尖幫他打領帶,溫又笑順從地彎下腰,讓她更方便動手。
她一邊打領帶一邊跟他念叨,「這款領帶是不錯,不過看上去襯得你太嚴肅了。明天我去買一條月金色的領帶,配鑽飾禮帕應該更趨完美。」
他偏過頭,讓她替自己整理後方的衣領。她的唇不小心蹭過他的耳垂,溫又笑慌忙直起腰,連連向後退了兩步。「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哦!」
他的臉微微泛紅,不會……是在害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