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孫迤邐博士成了李克金法醫的女朋友,不是一般交往的女友,而是奔著結婚為目的的男女戀人。
所以他們的交往注定了不會尋常,可溫又笑怎麼也沒想到所謂的不尋常居然不尋常到了這種境地——迤邐領李克金回了季孫家的祖宅,自她祖母離世後她便再沒回去過的那棟祖宅。即使在她痴纏著溫又笑的那些日子里,她也不曾帶他來過。
這足以顯示李克金對她的特殊性,至少溫又笑是這樣認為的。
站在祖宅的大廳中央,望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四壁。迤邐感觸良多,「我曾經對自己發過誓,在我沒有找到與我相守一生的人之前,我絕不會再孤獨地回到這里。現在——我終于回來了。」
這些年奚伯父一直派人打理這處院落,所以它看上去雖然蒼老,卻像是每天都有人居住一般干淨、整潔,甚至連冰箱里都堆滿了新鮮的食材。
李克金欣賞著這棟極富藝術價值和歷史價值的美輪美奐宅院,迤邐深陷回憶,而這棟屋里的第三人——溫又笑卻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
般什麼?季孫迤邐,居然帶李克金來季孫家的祖宅,你不會想玩真的吧?難不成你真的打算嫁給這個法醫?
迤邐露出甜美的笑,將李克金帶入餐廳,「你先在這里坐一會兒,喝點東西吧!今晚我親自下廚,你想吃什麼大可以說哦!別小看我,我廚藝很不錯的哦!」
能得季孫博士親自下廚,對李克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所以,「我沒有什麼特別要求,只要是你做的東西,我都喜歡。」
「那我就看著辦嘍!」
迤邐徑自入了廚房,溫又笑不放心地跟了上來。她頓時還以顏色,「干嘛?你跟著我干嘛?怕我在菜里下毒毒死你?放心,沒那個必要。」
那她還大呼小叫,一路不給好臉色?「我怕你拿刀切了自己的手指做菜給那個法醫吃,還是跟著你比較安全吧!」他可是她的保鏢,不跟著她,難道要對著那個死法醫嘛!
好吧!他承認,跟她進來有更重要的目的。「喂,你對那個李克金……是認真的嗎?」
「是啊!」
她答得倒是爽快,「我二十七了,按理說正當大好年華,可我到現在一個男朋友也沒有,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剩女嘛!為了不淪為最後剩下的那一個,我決定盡快把自己嫁出去。李克金是醫學院畢業的碩士,現在又是警局最出色的年輕法醫官,跟我所修的人類學有一定聯系,我們也算有共同的話題,同屬于專業人士。而且他風度翩翩很有紳士風範,嫁給他,應該會幸福吧!」
她望向他,說這一切的時候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臉上——說吧,說你會守護我,說你願意娶我,說啊!
「——隨便你。」
又是這句!
溫又笑決定坐到李克金的對面和他一起坐著等吃,可是這場等待似乎有點久,久到他們倆全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久到溫又笑有啃餐桌的沖動,久到李克金灌了一肚子的水——可以吃的食物終于呈上來了。
「這是蜜汁排骨,酸甜口味的;這是芹菜百合,比較清淡;這是水菜炖咸肉湯,最是降火氣的;這是椒鹽豬手,口味稍微重些,正好和先前那些清淡菜做個比較;這是銀魚水蛋,不是速凍的銀魚,是今早阿姨才從市場上買回的新鮮銀魚,還是活的呢!」
她介紹的當口,這幾道菜已經被兩個餓得眼冒金星的男人風卷殘雲般掃蕩干淨。
到了這種時候,口味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填飽肚子就好。
不到五分鐘,迤邐花了五個小時做好的菜就被消滅光了,她甚至沒來得及吃上兩口——這叫什麼事啊?
好吧,吃人的嘴短,他們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那就是……
「李克金,你們害本小姐沒東西可吃,只好拿水果當晚餐了,麻煩你替本小姐削水果。至于溫又笑,廚房水槽里的東西就拜托你了。」
拿人的手短,溫又笑認命地褪下西裝,卷起袖子,推開廚房的門——
這還是方才整潔明亮的廚房嗎?他以為這里剛經歷了一次導彈襲擊,已然面目全非啊!
待廚房重新恢復原先的模樣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的事了,今晚的教訓讓溫又笑發誓再不讓季孫迤邐進廚房,以免累及無辜。
他放下袖子往樓上去,這會兒她應該和李克金在娛樂室看電影吧!
這女人很沒創意噯!每每釣上一個男人就帶人家去看電影。幸虧她不是男人,她要是男人,絕對得孤獨終老,半個妞都泡不上。
隱隱听到電影音效,他站在門口,想要走進去,又停住腳步。他像個窺視者,透過門縫往里探視。
就在這一刻,他看到——
迤邐拽住李克金的領帶,迫使他的臉向她靠近,爾後……她吻了他,主動吻了他。
空氣在瞬間從溫又笑的胸口被擠走,他快要窒息。不斷地向後退,再向後退,他命令自己離開。
他幾乎是用跑的,疾步奔下了樓,奔出了那棟他不配進的季孫大宅。
他跑得太匆忙,沒來得及看到那一吻之後的場景。
李克金渾身不自在地將迤邐推開,整個人彈跳起來,手背不由自主地擦拭著嘴角,他顯得恍然無措,「這……太……太突然了,我們之間……我們之間發展得好像太……太快了些。我還沒準備好,你知道我其實是個很保守,很內秀的人,我對女人……」
「沒關系。」迤邐拍拍他的手背,安撫著他有些過分的情緒,「我們是以結婚為前提正在交往的戀人,親吻是很正常的。你就從現在開始適應吧!或許,我們該有更進一步的關系,好讓我們提前看清彼此……」
她傾身上前,這一回他更是夸張地跳出沙發,直接往外奔。「我……我想起來,我還有點公事要處理,我……我我我我先走了。」
他跑了,她以手臂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盯著他離去的方向,「現在這世道還有如此純情的男人嗎?不過是個淺吻而已。」
玩也玩過了,人也跑掉了,迤邐站起身往樓下去,卻不見溫又笑的身影。身為保鏢,他不是應該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嘛!
人呢?擅離職守可是保鏢最大的失職哦!
「溫又笑!溫又笑——」
她尋模著他的身影向外走去,卻見他坐在花園的台階上,悶悶地抽著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身影顯得格外落寞。
她好似看見了小時候總是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發呆的自己,一樣地孤寂。這一刻,忽然不舍得再折騰他了。
「溫又笑?」她拎起裙角坐在他的身邊,「我喊你這麼多下,你怎麼不出聲啊?」
「他走了?」他這是明知故問啊!他明明親眼看著李克金落荒而逃的。
站起身,他徑自向外去,不理會身後的她,也不想讓自己再理會下去。
「你去哪兒,溫又笑?」
「去拿車,我送你回家。」溫又笑頭也不抬照直了走,「還是,你希望我送你回李克金的住所?」
車飛馳在夜色中,車內的氣氛卻很是詭異。
溫又笑悶不吭聲,眼望著前方,只是專心開車。季孫迤邐時不時地偷偷瞄上他一眼,明明想說話,卻又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眼見著就快到她的住處了,再不開口就遲了,她終于決心告訴他——
「其實我和李克金……」
「我沒辦法繼續做你的保鏢。」
他拿話戕住了她的口,「我知道你為什麼在答應做李克金的女朋友之後請我做你的保鏢,但我沒辦法勝任這份工作。就像七年前我不願做你的保鏢時一樣,我沒辦法控制好自己的感情,理智地保護你。所以,就職業操守來說,我不能繼續擔任你的保全工作。」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又要把她像個包袱似的丟給別人?還是,他又想逃?
她咬著唇不吭聲,生怕一開口他會再次消失不見。她可以解釋的,她和李克金的事,可是她不要,她固執地不去解釋。
是誰說過,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失去了意義?
如果他真的懂她,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解釋。
溫又笑兀自說著自己的打算,「我知道你最近身邊有危險,所以我不會放任你不理,我會找最好的同行來保證你的安全,你放心。」
「不用。」她回說︰「不用麻煩你了,你見識過我的防身術,還不錯吧!旁的不說,保證我自己的安全,這點我還能做到。也不想想,這七年在國外我一個人都是怎麼生活的。」
又提獨自在國外的生活?要不要他拆穿她的西洋鏡?
「去美國的第一個月,你在大學外面租了套房,那天你在圖書館待到很晚,結果晚上十二點你找不到回家的路,美國的警察大叔想要幫助你,可你壓根想不起來你住的街區。最後是一個聲稱是你鄰居的黑人坐在警車上,領著你回家的。
「同年的十二月,聖誕節前夕,你在旅行途中被人搶了手袋,證件、現金和信用卡全不見了。你還堅持不接受警方的幫助,最後是一位好心的旅伴資助你回家的。
「第二年開春,你咳嗽,足足咳了一個多月不見好轉。有一天你在路上咳得天花亂墜,差點暈倒,是一位好心的路人送你去醫院治療,你在醫院里足足住了兩個星期,病情才得以好轉。事後你想向那位路人道謝,可再沒有見過他。
「你到美國的第三年,好時感冒,由于你忙于準備碩士論文答辯,對好時疏于照顧,導致她病情加重,嚴重到變成肺炎。醫生安排她住院,可你手足無措,站在走廊上放聲大哭。事後還被要求接受兒童社會福利機構的評估,若不是奚日再及時以好時父親的身份飛去美國,你差點失去了好時的監護權。
「至今為止你仍然不知道,當時奚日再是怎麼知道你需要幫助的。而奚日再只知道他收到了一份傳真,是社會福利機構即將收回好時撫養權的信函。所以,他才及時趕去了。」
溫又笑偏過頭來直視著迤邐的雙眼,「還要我說下去嗎?還是,你還想拿那七年在國外的生活當談資?」
她不想說了,她只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調查過我這七年的生活?不不不,不可能,再調查也不可能知道得這麼詳細。你不會一直在跟蹤我吧?還跟蹤了七年?」怎麼可能?她瞪大眼珠子擺明不相信。
除了人類學,在其他方面她頭腦有限,溫又笑懶得跟她計較,只要她接受他的安排就好。「派人保護你的事就這麼定了。」他的腳踩向剎車……
「你憑什麼決定我的事?你是我的誰啊?簡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