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安無事度過平靜的一個星期，對唐顥而言，他逐漸習慣了家里面多了一個人的生活，基本上沒有太大的改變，就像多了一個寵物一樣，沒事兩人也不會有什麼交集，偶爾吵吵架。

最大的改變就是他回家一定要煮東西給她吃！他是她的奴隸嗎？一直吵著要吃宵夜，從外面帶回來的她還不一定滿意。她是怎麼挨過一整天的？就等他回去煮一碗面嗎？

「如果哪天我不回家，你豈不就餓死了？」他這樣問她。

「不會，你放心，我會去外面覓食，要不然回我媽家吃也可以。」

「反正就是不自己煮就是了！」他說。

她伸出自己勻稱修長的手指。「你覺得我的手適合煮菜嗎？」

「很好。」他只能咬咬牙吐出這兩個字。

今天是星期日，他沒去公司上班，不過書房就是他的辦公室，在里面他繼續處理一些事務。

他知道琴房有做隔音了，但是效果不好，聲音還是穿透過來，想說她是個鋼琴家，應該會彈出行雲流水的美妙音樂，就像在CD里面听到的一樣，可是，連續一個多小時，就只听到她一直重復彈一個段落，彈了又彈、彈了又彈……

讓他的工作效率變差了！

唐顥沖到琴房找她。

「你不能彈完一首曲子嗎？幫听眾想一想好不好？」

沒敲門就進去絕對是失策！他頭痛的想。

為什麼會這麼亂啊？唯一整齊閃亮的地方就是那台巨無霸鋼琴了，垃圾桶都滿出來了還不倒，地上一堆縐巴巴的衣服，喔！還有便利商店賣的飯盒，床上……那個凸起來的地方應該是床吧！勉強可以見到被子床單的花色，上面鋪滿了書本，要命的是——

「你抽煙！」唐顥不可思議的睜大眼楮，發現滿屋子煙味，然後他發現了名鋼琴家最不為人知的一面。她居然叼著煙半蹲在椅子上，表情皺得像老太婆一樣在彈鋼琴！

她遇到瓶頸已經很不開心了，這個好野人又變成冒失鬼跑進來吵她，還發現她最不可告人的一面。

李捷氣沖沖的跑到他旁邊，將他拉出門外，不想讓他看見房間的景象。

「小姐，雖然那是你房間，但這是我家耶！請你愛干淨一點，要是蟑螂螞蟻跑進來怎麼辦？還有我家是禁煙區。」

「禁什麼煙啊！我又不是煙鬼，遇到瓶頸都會邊彈琴邊抽的，我就不相信你長這麼大都沒抽過。」她呼一口白煙到他臉上。

唐顥聞到那股煙味突然臉色大變，抽走她的煙，只淡淡丟下一句，「以後盡量少抽煙。」然後走進去自己的書房。

什麼啊？居然搶走她的煙，不會是要帶去房間偷偷抽吧？以為把它搶走她就沒其他的了嗎？難道便利商店一次賣一根給顧客？她得意的走回房間，繼續練習她那一個段落。

唐顥進到書房後，看著手中那支抽到一半的煙，就這樣盯著它微弱的火光，任由它燒著。

原來她也抽維珍妮，怎麼這麼巧！女生大部份都是抽這個牌子吧！

煙味彌漫了整間書房，他想起從前曾經有一段時間，他也成天迷著這股煙味，最喜歡吐出白煙那瞬間，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感覺就像在俯視這個世界一樣。

那時候年輕不懂事，總是叼著根煙在學校晃來晃去，經過其他間教室接受到許多同學的注目禮，直到教官拎著棍子沖上來揪住狠狠揍他一頓。

當年他是高一新生，開學第一天就成為風雲人物，學校教官老師視他為頭痛人物，家里面來頭不小，大家都知道唐朝總裁就是他老爸，可是他不愛念書，成天飆車鬼混還不小心考上第二志願，校內分班按照成績，他又不小心進了資優班，班上一堆無趣書呆子，找不到國中那群死黨一起作怪，于是他起頭作亂，把原本應該要安靜讀書的資優班搞得烏煙瘴氣，同學怕他怕得要死！

唐顥笑了，想到以前的荒唐事，忍不住靶嘆年少輕狂。現在這樣類似苦行僧般的生活，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貞妮……韋貞妮……」他看著煙印上精短的英文字，念出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已經離他很遠，然而卻改變他最大。

眼眶泛了紅，他拒絕回想，將煙揉熄，丟進垃圾桶。

已經無心在公事上面，走回自己房間，換上輕便的外出服，打開門李捷剛好跑出來。

「要出去運動啊？穿這樣。」身上一堆「勾勾」，這個人可以申請勾勾會員卡。

「嗯！去健身房。」

李捷雙眼發亮。「我也要去。」

嗯？他怎麼不知道她居然是個跟屁蟲，其實他不喜歡有人跟著他，不過看她閃閃發亮的眼楮又不好拒絕。「你要去可以，可是到那邊不準吵我。」

「好。」她迅速回房整理裝備，跟他一起出門。

唐顥看她穿戴整齊，心想總算人模人樣了。

李捷第一次坐他的車。連車里都這麼「唐顥」，什麼小吊飾、護身符都沒有，唯一有的裝飾居然是衛生紙盒！

「系上安全帶。」

她拉了拉身後的帶扣，卻怎樣都無法順利拉下。

「你怎麼這麼笨！」唐顥終于看不下去，靠近她幫她扣緊帶扣。

她不甘示弱嗆回去，「你這不是新車嗎？怎麼設計這麼不人性化？」

唐顥狠狠瞪她一眼。上了他的車居然還不听話！

兩人靠近彼此的身體，都聞到方才的煙味，他心想她一定又偷抽了。

李捷則是更確定剛剛唐顥一定有偷抽。

「你為什麼要跟來？」

「因為最近一直吃宵夜，變胖了。明天要上班，今天就運動一下嘍！」

臨時抱佛腳！最好這樣有用。

市區健身房離家並沒有很遠，一下子就到了。唐顥熟悉的停車、簽名，和旁邊的工讀生打招呼，看來他很常來這里。

「唐大哥好久沒來了，帶女朋友來啊？」

「她不是我女朋友。」

也沒多說什麼，兩人就各自帶開。

唐顥先去慢跑，李捷則跑去櫃台抓了一個健身教練。

「因為我在練琴，想要加強手臂的力氣。」

「這樣啊！」年輕教練是個帥氣小伙子。「初學者可以先用這個。」他很親切的教她使用方法，不時踫踫她的手臂，模模她的肩膀。

「你有在練琴啊？是音樂老師嗎？」

她有在教學生耶！「算是吧。」

「喔，那一定常常要練很久吧！」他牽著她的手走到另外一台機器旁邊，「這台機器可以幫助你運動到腰部、臀部以及腿部，達到瘦身的作用。你坐著，我幫你調整重量。」

她乖乖坐好，年輕教練站到前面幫她調整磅數，不時偷瞄她幾眼，調整完重量，趁機捏她小腿一下。

李捷第一次有被吃豆腐的感覺，意外的，她覺得很好玩，開始打量這個年輕教練。嗯！他看起來應該比她小，他喜歡年紀大的女生嗎？身材真不錯，比唐顥壯，因為待在健身房的關系吧！

「你幾歲啊？看起來很年輕耶。」

「快三十了。」

年輕教練一臉看起來很吃驚的樣子。「看不出來耶！你保養得真好。」

以為對我說好听話我就會心花怒放嗎？除了身材好以外，沒其他可取的。「謝謝。」

年輕教練始終待在她旁邊不走，李捷也沒趕他，又繼續偷偷瞄他的身材。啊啊！有這樣的身材卻配上那張臉，真是太可惜了，是、肩膀是肩膀、手臂是手臂，身材真的很好！

年輕教練趁著幫她調整姿勢時，湊近她耳邊問︰「我叫Jeff，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我制定了一套瘦身套餐，專門為女性設計的喔，待會一起討論吧。」

啊？瘦身套餐？她看起來有很胖嗎？要他多管閑事！

還沒開罵，唐顥一只手抓起她，將她拎到旁邊。

年輕教練見狀擺好備戰狀態。他在健身房勾搭女孩子最常踫見這種情況了，常常男朋友就從旁邊出現。

「你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講話。」唐顥對她說。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李捷抗議。

「對啊！你又不是她男朋友。」年輕教練跟著抗議。

唐顥瞪了她一眼。「我是她老公。」

Oops！這下糟了。年輕教練模模鼻子走人。

唐顥拉起她的手走到跑步機前面。

「我不喜歡跑步。」

「這是熱身。」

「你不是說叫我不要跟你說話，干麼多管閑事？」

唐顥沒好氣的瞪她。「剛剛他馬上就把你丟到機器前面，不做任何熱身你會受傷的，我是看他這樣才出面阻止的。你以為我愛管你啊！」他拉起她的手。「你的婚戒呢？怎麼沒戴出來，讓他看見啊！」

「喔！我放在鋼琴上面了，忘了戴出來。」李捷站到跑步機上面。「怎麼用啊？」

唐顥幫她調整好機器的速度，「如果想變快就按這個。」要走之前還說︰「以後出門記得要戴婚戒，不然結婚就沒意義了。」

他秀出戴在手上的戒指，敲她的腦袋。

這場婚姻除了欺騙還有什麼意義嗎？李捷腦筋突然轉不過來，她輕輕按幾下按鍵，速度稍稍變快了一點。

面前就是鏡子，透過鏡子她偷偷觀察四處走動的猛男教練；有很多身材比剛剛那個Jeff好耶！相較之下，他遜色不少。

她之所以要跟來健身房才不是為了運動，而是為了看猛男。

有的會像唐顥一樣包得緊緊的，有的則是穿一件緊身衣就跑來跑去，要命喔！怎麼不害臊？

炳！這里真是不錯，可以運動又可以看帥哥，以後要常來。

才這樣想著，旁邊突然來了個人。

「李捷，你也來健身房？」

「安雲？！」完全沒料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許久不見的「好友」，她不感驚訝，邊跑邊打招呼。「你也來這里啊？」

「最近常來嘍！」

「近來還好吧？」喔！她開始有點喘了。

「嗯！你呢？還是那麼忙？」

「對啊。」

「好久不見了，待會兒一起去吃個晚餐吧！」

李捷原本想答應的，可是想到唐顥可能會發脾氣。「可是……我怕我的……老公會……生氣耶。」

沈安雲臉色一沉。「你結婚了？」

「對啊……」嗯？是速度越來越快還是她變慢了？「上個星期。」

她嘴角微微牽動，勉強擠出笑容。「他一定很疼你吧？」

才沒有咧，惡劣死了！李捷知道如果自己這樣講就死定了，因為她瞄到唐顥一直看著這邊。「喔……嗯……」

「那改天吧。」

她看著沈安雲落寞的背影離去，想起以前對待她似乎有點無情，如今好久不見卻在跑步機上面下不來，她不想跑了，而且機器好像越來越快，還是她變慢了？

要按這個嗎？她按了一個綠色的鍵，沒想到速度越來越快，喔喔，難道她要以這個速度跑完剩下的十分鐘嗎？

現在的速度應該有百米沖刺吧！她快哭了，來人啊！救命啊！

可是大聲求救又很丟臉，她不敢再亂按了，看著旁邊的插頭，她想說能不能用腳把它踢掉……

不行，她的腳根本沒有空隙離開。她將求助的眼神投向正往這邊走來的唐顥，只見他走來了，卻好整以暇的靠在旁邊看她的慘狀。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給我添麻煩啊？」老實說還滿好笑的，就讓她多跑一下吧！

「救……我……」她只能以片段的言語表達最深切的希望。

唐顥按了一個鈕，跑步機慢慢停下來了。「這是給你剛剛一直偷瞄其他帥哥的懲罰。」

什麼？他知道？他為什麼知道？「如果有美女你也可以看啊！」

「剛剛過來跟你講話那個是誰啊？」

她拍拍他的肩膀。「哈，你喜歡上人家啦！可是不好意思喔，你不是她喜歡那一型的。」

「你又知道她喜歡哪一型了？」其實他只是隨便問問，卻沒想到會得到意外的回應。

她走到飲料部買水喝。「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唐顥突然感到全身僵硬。「女朋友？」

「後來我堅持要到歐洲去，就分手了。」她想要去玩那個練習臂力的。

唐顥把她抓著，堅持要問清楚才放她走。「你不結婚是因為你是……」

「不是，我也很喜歡看帥哥啊。」嗯！唐顥勉強算是帥哥，不過因為他是家里的老公，想看隨時可以看，就顯得好像沒有那麼稀奇。

問題不是這個吧，那她是……雙插卡嘍？唐顥還沒月兌離震驚，李捷早就跑開，去玩舉重練習機……

回家的路上唐顥沒多說話，李捷察覺到他心情不太好，居然乖乖的系上安全帶。

「不高興喔？」

「嗯！」

「為什麼？」

這個白痴！「你是雙性戀為什麼不跟我說？別跟我說因為我沒問，結婚前應該要先講清楚吧。」

「我並不是啊！」她聯想到關于沈安雲的事情。「我跟她的事情很復雜，反正我不是就是了啦！」

唐顥沒來由的生起一把無明火，他將車子停到路邊。「那為什麼你一直以來都沒有男朋友，然後選擇跟我假結婚？我是你們的擋箭牌？」

她不甘示弱反問回去，「那你呢？一直以來你也都沒有女朋友，難道我也要懷疑你是同性戀不成？就算是，我也無妨啊！我的朋友里面太多了。」

唐顥被她氣到臉紅脖子粗。「我不是！」

「那你為什麼沒有女朋友？」

「這種逼問法和結婚之前有什麼差別？我們是為了什麼而結婚的？我知道這把年紀沒交過男朋友有點怪，可是每個人都有不想提及的過去，既然我們選擇假結婚這條路了，就好好把它走下去嘛！」

不想提及的過去……唐顥心中浮現一些回憶打散了一些怒氣。「那你還愛她嗎？那個女的。」

李捷眼神一黯，沒看他，慢慢的說︰「不愛。」

騙子！這個騙子！

唐顥用力拍擊方向盤，喇叭大叫一聲，李捷嚇了一跳。

然後他什麼也沒說，再度發動引擎把車開上路。

回家之後他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面不出來，李捷懶得理他，覺得他莫名其妙，干麼發那麼大火。

可惡的家伙，愛亂生氣的好野人！她決定要好好報復一下，跑到隔壁琴房去，瘋狂彈李斯特吵死他。

一旁傳來砰砰砰敲牆壁的抗議聲，她用力亂按琴鍵三下當作回禮。到了十一點，她下樓覓食，發現只有那一千零一個果醬三明治，想叫他下來煮面又愛面子，所以她決定……

哼，她要把他的果醬三明治吃掉！不過她會把果醬刮掉，只吃土司的部份。

其實吃掉之後她滿過意不去的，不過既然都吃了就算了，哈！

他房間的燈熄了，她想自己也該睡了，睡前就很俗氣的彈了一首「月光」，算是吃掉土司的回禮。

棒天早上，李捷在餐桌上看到一張紙條——

早餐我沒吃，請你打電話到公司跟我道歉。

旁邊是一張他的名片。

炳哈哈！這個好野人怎麼這麼可愛，居然還要她打電話向他道歉耶！

早上八點半，他應該在辦公室里面了，于是她撥了通電話過去。

「喂？我要找唐顥。」

「請問您哪里找？」

「我是他太太。」

「請稍等，我幫您轉接。」總機小姐撥了通電話到秘書室。「杜小姐，有通電話是唐太太要找總經理的。」

杜晴芬吃了一驚。身為唐顥的妻子會不知道他不喜歡在辦公時間接到私人電話嗎？哼哼！看來他們有得吵了。

「喂？總經理嗎？唐太太在三線。」

「好，轉過來給我。」

轉撥通的瞬間，杜晴芬小心翼翼的將話筒拿起來偷听。

唐顥滿臉笑意的稍微松開領帶才接起電話。

「醒了啊？」

「啊，對啊！我十點到樂團就行了。」李捷突然覺得對他有所虧欠。「你真的沒吃早餐啊？」

「是啊，因為你這個貪吃鬼。」

天啊，居然沒吃早餐！如果是她的話，絕對受不了沒吃早餐就做事的！她一定哭著求老板給她時間吃早餐，要不然她就會在開會的時候昏倒。

「為什麼不在早餐店買？」

「我吃不慣那種東西，那個果醬三明治是我每天下班去買的，早上那家店都是九點才開，所以今天就吃不到了。」

「什麼啊，好囂張的三明治店！」做什麼生意啊，換做是她一定一大早就開門。

他在電話那頭哈哈笑。「那是d’arbo的果醬，全台灣只有五家有在賣，他們是值得囂張的。」

「嗯！你家這麼有錢，就把它買下來啊！叫他二十四小時做給你吃。」

「你喜歡喝牛女乃怎麼不把瑞穗農場買下來，還跑去買五百萬的鋼琴？」

李捷被逗笑了，「那才不一樣。」

「晚上我早點回去做飯給你吃。」

「真的？」耶斯！可以早點吃飯了。「可是我九點才下班，回到家可能都十點了。」

「沒關系，開車小心點。」

幣上電話，李捷心想︰他人真是太好了，她昨天還偷吃他的三明治，想想真是不應該。他說那間三明治店叫什麼？d’arbo？她翻了電話簿，找了他們的地址，發現離家跟公司不算遠嘛！待會兒送一份去給他好了。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杜晴芬憤怒的掛上電話。

這算什麼？肉麻惡心兮兮的打情罵俏？早點做飯給你吃？那個嚴肅的工作狂還會做飯？應該是李捷要煮吧？她光是想像唐顥平常那張撲克臉穿著圍裙下廚就覺得不可思議。

他居然從一個只會工作的工作狂，短期間有這麼大的轉變，真是跌破她的隱形眼鏡！看來唐顥對那個李捷暫時是不太可能變心，沒關系，現在新婚正是蜜月期，兩年她都等了，多花點時間來當唐太太是值得的，哪個男人不偷吃？到時候她會使出渾身解數讓唐顥娶她，至少也要讓那個李捷知道——

近水樓台先得月是我們中國老祖宗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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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唐顥作了一個夢。

夢中的他回到十多年前。

白色的醫院、白色的百合花，白色的床單、蒼白的貞妮。

或者听說夢是黑白的。

貞妮躺在病床上，他和一群同學來探病，可是同學突然不見了。

「你來了？」

「我……我來探病。」拙劣的言語顯出不安，他把百合花插在瓶子里，再從書包拿出幾本筆記。「這，這是上課的筆記，我多抄了一份給你……都是我親手……抄的喔。」

她要那個還有用處嗎？兩人都避開不去想這個問題。貞妮收下他的筆記。

「有好一些嗎？」

她微笑。「你知道我最想做什麼嗎？」

「我知道！」他自作聰明大聲說︰「我知道你想要出去走走。」

貞妮笑了。

然後他推著輪椅，兩個人到外面散步。

彼此都很安靜。唐顥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候的鳥叫聲、太陽的溫度、輕輕暖暖的風，還有她的長發掃到他手上輕輕癢癢的感覺。

「厚，唐顥你又偷抽煙了。」

因為靠得很近，她聞到他身上的煙味。

「啊，那個……」讓病人聞到煙味實在是不應該。

「醫生說……我剩不到一個月可以活了。」她的聲音很輕，唐顥試著不去想像她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嘿！唐顥，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抽煙。」

他驚訝的看著她，這個全年級最乖的乖乖女，她的老爸就是追殺著他的主任教官，現在居然向他這個不良份子要煙抽。

他應該不只會被追殺吧！

他從書包模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剩下兩支了。」

她朝他俏皮一笑。「我們去樹下抽。」

在樹下他替她點煙。

她的資質很好，第一次抽煙也沒有被嗆到。

「哇！嘴巴涼涼的耶，這是什麼煙啊？」

唐顥滿臉通紅的說出煙名，「維……維珍妮。」

「那不就是我嗎？」她呵呵笑的聲音像風鈐。

「嗯，在學校偷抽這種煙的時候，就會想到你。」

他自己把剩下那支也點了。

「那你現在也在想我嗎？」

他沒有回答，注視著她蒼白的臉，突然有一股暖流從胸口涌出來。

「嘿！唐顥，我第二件想做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麼嗎？」她慢慢接近他。「是接吻……」

他溫熱的唇貼在她涼涼的唇上，他抱著她，想把自己的體溫分給她，如果可以，健康、幸福、壽命，他願意都給她！

接吻的同時，他們兩個都哭了，他嘗到她眼淚的味道，是永遠忘不了的咸。

不想傷到她，他輕輕將彼此分開，但她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抓著他的手貼在她的腰上。「我第三個想做的是……」

唐顥輕輕把手放在她的唇上，「剩下的等你好了才可以繼續。」

貞妮笑了，抽了一口煙，吐在他的臉上。

唐顥永遠忘不了那個味道。

「第四個願望，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認真的……活下去……」

在煙霧彌漫的視野里，他不再自以為是在俯瞰全世界，他看到的只有她，一張貞妮的臉，蒼白的笑臉，可煙霧散去，他見到李捷……

然後他醒了。

流著眼淚醒來。

等等！他為什麼哭？是因為看到李捷被嚇醒嗎？不不，前面氣氛很好，她干麼出來搗蛋？

他是真的因為想到貞妮才哭的，至于為什麼會出現李捷，他就不得而知了。

一定是因為維珍妮香煙。

他到隔壁去看她。

髒鬼一枚！躺在地上！能清出一塊空地真是不簡單——抱著她那視為珍寶的史坦威鋼琴一只腳呼呼大睡。

小心翼翼抱起她，接著小心翼翼走過地上雜七雜八的東西，終于來到床邊，他將她放在床上，再把床上其他東西搬到地上，讓她可以在上面翻滾。

呼！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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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機小姐人真好！馬上就讓她通行了。可是這個秘書是怎樣？晚娘面孔就算了，態度差又不準她進去。

「你以為這里是你家啊？總經理正在和其他干部說話，你不可以隨便進去。」

「我體諒這是你的工作，好，我在外面等。但是，請你打通電話跟他說我來了。」

杜晴芬就是不想幫她。「總經理人在忙。」

「我知道他在忙，但是我要拿東西給他，不會耽誤到整間公司的營運的，請你打通電話告訴他，至少讓他知道我來了。」

好銳利的氣勢，杜晴芬心想，李捷果然不是簡單好對付的女子。「你要拿什麼我幫你拿給他。」

「請你打電話吧。」

可惡！看她拿的好像是d’arbo包裝的東西，應該是送吃的吧！本來想借花獻佛的，看來沒那麼簡單。哼！反正唐顥要是知道太太上班時間跑來找他，一定會生氣的趕她出去。「喂？總經理，您太太現在人在門口，請問……」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兩秒後，門自動打開了。「你來干麼？」

唐顥頭一次見到李捷穿戴整齊上班的模樣，一襲輕便的套裝讓她看起來大方又知性，果然有些女強人的影子了。

李捷現出d’arbo早餐袋。「愛妻便當。」

然後讓杜晴芬的下巴掉到地上的是，總經理笑啦！而且是那種輕松又甜蜜的笑法！

「你在跟干部說話嗎？」

「沒啊，我一個人在里面。」

唐顥直接把她帶進辦公室里面，更是讓杜晴芬的下巴掉到一樓去。

「什麼愛妻便當啊？又不是你做的。」紙袋里面裝了兩個果醬三明治，還有一杯飲料。「這是……」

「我想一個三明治太小就幫你多買一個嘍！飲料是我怕你會渴特別買的。」

頭一次，唐顥面對著食物有想哭的沖動。他每天都是趁打烊前趕去買的，那時候通常都賣光了，老板是看他每天都去，特別留給他一個，至于他想很久的蔓越莓羊女乃，因為只賣到中午，所以他一直都喝不到。

現在居然在他的手上！

真想把她好好抱在懷中用力擁抱個三十秒。

「以後如果忘了買可以叫我買啊！我比較晚上班。」

有這個辦法真是太好了，唐顥頭一次發現到有妻子的巧妙之處。原來她還滿貼心的嘛！

他揉揉她的頭，突然很想吻她。

接著想起，他是她的丈夫，這樣做應該不算什麼吧！可才低下頭而已，李捷就瞄到他的表情不太一樣。

「呃，我車停在黃線，不快一點去開會被吊走。」她快速向他辭行。「嘿！別忘記要煮東西給我吃，我要吃鹵肉飯跟炖排骨。」

嗯？跑走了？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唐顥的嘴角又揚起甜蜜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