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擁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叫做權力。
「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敗!」一大早,不,不早了,但對從前生活作息糜爛的人來說,十點,是很早的。
翁育杰剛從總經理辦公室走出來,還沒回到自己位子上,就開始發脾氣。
「又被女魔頭電啦!」辦公室的鬼靈精蘇筱黛俏皮地眨眨眼,調侃道。
「這幾天她脾氣很暴躁。」
「八成是大姨媽來了吧!」
另一名年輕的男性員工驚訝說︰「咦?她不是男的嗎?」
眾人又一陣喧嘩。
無視于同事的調侃,翁育杰氣餒地坐回位子上,鼻子還不住地哼氣,「只不過晚兩分鐘進會議室嘛!她難道不知道早上八點鐘的電梯要排隊嗎?這樣也要念上半個鐘頭,她和那些客戶還不都在閑聊……對啦!她最懂得利用時間了,我看她的工作就是來整我們的!」
「別氣了,別氣了,下次早點出門吧!」
「每天通勤耶!我家住在天母那一帶,到這里至少也要一個鐘頭,她不知道‘體恤員工’四個字怎麼寫喔……」
「你家住天母喔!」蘇筱黛睜大眼楮。「那里地段都不便宜耶!」
「還好啦!」翁育杰攤攤手。「我們在那里住很久了,我爸賣掉農地後,賺了不少錢,就又買了棟公寓在那里收租金,我目前住那里,其實我爸他們大部分都住宜蘭,他們說那里風景好適合養老,但其實我們在中南部還有好幾間別墅,平時沒在住,租給別人等收租……」
「哇塞,那你不就是田橋仔,坐著等錢進口袋就好?」
「對啊,」翁育杰嘆口氣,攤攤手。「我也這麼想,但我爸老說我年紀還輕,要我去找份正當的工作,所謂正當工作,還不就是被人修理、被人電嗎?哼,那個女魔頭,一個月的薪水還不到我家收租的零頭!要是改天敢再ㄉㄧㄤ我,看我不拿錢砸死她!」
在座同事嘴角抽搐,不發一語的繼續工作。近年來,這種菜鳥越來越多了……
「呵呵,」蘇筱黛歪頭一笑。「那到時候一定很壯觀。」
翁育杰挪著下的座椅,一下子便滑到她身邊。「ㄟ,妳男朋友今天又沒來喔?」
「對啊,」她聳聳肩,無奈地笑著。「他說事情有點棘手,得花點時間。」
「是什麼要緊事?」
「我也不知道,他說晚一點會再跟我聯絡。」
突然笑得一臉詭異,翁育杰趁機挑撥離間,「他一定是外面有女人,不敢讓妳知道。」
「怎麼可能!」蘇筱黛一把將他推開。「赫均才不敢咧!」
「對啊,徐赫均沒那個膽啦!」一旁的中年大叔幫忙附和,「那個小子,就連應酬都不會,上次一個傳播妹坐到他腿上,他嚇得把人家推到地板上去了!」
想起老實人徐赫均匆忙慌張的樣子,辦公室突然一陣大笑。
蘇筱黛噘起嘴,不滿地嚷嚷,「你們干麼帶赫均去那種地方啊!」
「哎唷!吃醋啦,沒啦沒啦,那是很久之前,他剛進公司,我們找他去喝酒,很久之前的事了,筱黛不要生氣喔!」
蘇筱黛可是整間辦公室的活力泉源,因為有她,至少讓男多女少的業務部沒那麼沉悶,整個業務部,除了女魔頭總經理坐鎮在里頭外,業務部一共十來個員工,卻只有四個女生,除了蘇筱黛以外,一個已經嫁人,一個大學剛畢業什麼也不懂,一個太過文靜,三十多歲了連一個男朋友也沒有。相較之下,年輕活潑、可愛又開朗的蘇筱黛自然成為王老五們心中追求的對象。
不過,前一陣子讓他們這群王老五搥心肝的消息便是,那個雖然頂著洋墨水光環,但還算是社會新鮮人,愣頭愣腦的徐赫均,居然把大家心目中的高嶺之花給追走啦!
那個家伙,學歷自然是驚人的,那種學歷會進「開碩」並不稀奇,听說他是從海外分公司調過來的—海外分公司的職缺不多,卻樣樣都是肥缺,除了得考慮學歷與經歷外,還有人脈與手腕也很重要,通常坐得上那個位子的,不是能力高強的青年才俊,就是老謀深算又企圖心強的主管階級,畢竟有這樣機會並不常有,能在年紀輕輕就到海外學習不一樣的經驗,換做是一般人,早巴著這樣的工作機會不放了。
只不過奇怪的是,錄取他的明明是海外分公司,怎麼會回TW跟他們這些人搶飯吃?而且他的職位與待遇卻和同等學歷的同事少了快一倍!和他們這些專科畢業的薪水差不多,他們猜想,那個小子八成惹毛了哪個上司,才派他來開碩的分公司「競翔」,當總經理的助理。
「笑笑笑,很好笑嘛!」
女魔頭推開門,尖銳的殺氣在瞬間環視全場,把最後一個偷溜進辦公桌里偷懶的家伙盯到哀爸叫母,她才將目光集中在眼前的座位上—
「徐赫均呢?今天他應該要把報告給我的,現在是死到哪去了?」
「總經理,他今天請假。」
「又請假?」她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徐赫均空蕩蕩的座位上,一閃而逝,「今天客戶要來公司,他居然給我請假!」
所有人坐在位子上,頭低低的,絲毫不敢抬頭冒犯尊顏……只敢你瞄我、我瞄你,就是沒有人敢替他說話。
「下禮拜再沒見到他的人,叫他以後不用來了。」她銳眼一瞇,轉向旁邊的中年男子。「Rick,你把客戶的檔案看一下,下午跟我去接待客戶。」
「好……」
「雪芬,三點前整理好會議室,準備六人份的咖啡和茶點。」
「好的。」
「Denny,中午前打電話去‘東光’確認他們經理今天的行程,兩點準時到他們公司接人。」
「好。」
「筱黛,拿頭痛藥給我……在赫均的抽屜……嗯,等等,還是Sharon妳拿給我吧!我要Double,再幫我泡杯熱咖啡,不加糖不加女乃精……」
一一將原本該是徐赫均分內工作的事分配下去,女魔頭接著高跟鞋一扭,轉進她自己的辦公室里。
眾人在瞬間松了口氣,接著你看我、我看你,無奈地笑出聲。
女魔頭就是這樣,一刻鐘也不讓他們閑著。
「筱黛,」翁育杰坐著滑椅又溜到她身邊,動作非常熟練。「既然赫均今天沒辦法陪妳,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晚餐?」
蘇筱黛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這整間辦公室里的男人們都在想什麼,她支手托腮,努努嘴巴,「我也很想,但我打算下班後去他家找他呢!」
「不然,我們先去吃晚餐,之後再帶便當去找他?」
盯著他的臉,縱橫情海多年的她,自然知道翁育杰打的如意算盤,雖然對赫均有點不好意思,但……沒結婚前,多嘗試、多選擇,有誰會說她錯呢?
「好。」
晚上九點多,蘇筱黛與翁育杰拎著一個餐盒,找到徐赫均所租賃的老舊公寓大樓,按了他家門鈴,他們確定他在家里,也听到里頭的聲響了,但卻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他的人。
「是你們,」隔著紗門,徐赫均往外頭看一眼,開了門讓蘇筱黛進來,卻將翁育杰擋在門外。「謝謝你送她過來,我晚點會送她回去。」
「ㄟㄟ,赫均你這樣很不夠意思喔!我……」
「我有事要跟筱黛談,改天再請你吃飯,掰。」
徐赫均難得強勢地關上門,轉頭對上一臉疑惑的蘇筱黛,他嘆口氣。
「進來吧!我有話跟妳說。」
蘇筱黛順從地跟在他後頭。他家她來過兩次,東西不多,看起來有些歷史,她了解以他的經濟狀況用不起奢侈品,他的沙發甚至還是跟隔壁鄰居要來的,還有電子鍋、電扇、鞋櫃、桌子……全都是他去跳蚤市場買來的二手貨……
有時候她也很受不了他,為什麼什麼東西都要用二手的呢?他說這樣比較省,可是,像鍋碗瓢盆這種東西,一百多塊一個,要用到破掉至少要二十年,這樣他也要省!
真是鐵公雞。
只是,等等,客廳中間那個東西是什麼?
客廳正中間多了一個原本不該屬于徐赫均,不,應該說,不該屬于一個男人,單身男人的東西—
一張破舊不堪的嬰兒床,周圍的鐵欄桿已經銹蝕得差不多了,還缺了好幾根,來不及問他好端端地干麼買嬰兒床,里頭就傳來了嬰兒哭鬧聲,活生生震撼了她的生命。
「乖,乖,不哭喔……」徐赫均一把抱起床上的小嬰兒,用一種既無奈又無所適從的表情看著她。
看著男友抱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嬰兒,以極不自然的姿勢抱著他,一下子喂他喝牛女乃,一下子又慌張地替他換尿布,金黃色大便沾得他滿手都是,原本還算斯文帥氣的男友,瞬間分數降到了谷底。
「孩子是誰的?」
「……我的。」
「你的?」蘇筱黛怪叫出聲。他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小孩的?
知道她的反應不算太失常,徐赫均很有耐性的解釋。
「相信我,我比妳更慌張。」
「怎麼會這樣?」她指指小嬰兒,再指指他。
「昨天早上,他出現在我家門口。」
「什麼?」
「當時他身上有一封信,說這個小孩是我的。」他從旁邊的櫃子掏出一迭紙,將信紙交給她。
蘇筱黛雖然驚訝,但快速地將信的內容瀏覽過一次,接著冷靜地還給他。「信上這麼說,你就信了?」
「我原本不信的,但……」徐赫均眼神一黯。「這是真的。」
「什麼?」
「我做過DNA篩檢,我跟他的確有血親關系。」
也就是說,這兩天他沒去公司上班,就是在忙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