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場混亂中,只有林清波不受外界打擾地啃完了那碟豬肘子。
當然,這要歸功于秋展風的控場,絕對不讓混亂的打斗波及到這一張飯桌。
十幾個藍衣人除了幾個被秋展風順手扔出去的外,其他的人都被憤怒的苗玉鳳給打出了客棧。
而苗玉鳳則在事情結束後,直接離開了。
林清波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就這樣走,不會有事吧?」那十幾個藍衣人會不會去尋她的麻煩?
秋展風听懂了她的潛台詞,道︰「不妨事,白鯨幫與苗家有交情,你沒見苗玉鳳並未對他們下重手嗎?」
「我以為她心慈手軟。」
秋展風啞然失笑,「你真是太孤陋寡聞了。」
林清波來了興致,這一听就是有內幕的樣子啊。
秋展風扔了錠銀子給掌櫃,道︰「這點銀子應該夠彌補損失了吧?」
掌櫃感激地點頭,「夠了夠了,多謝公子。」
秋展風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然後對妻子道︰「吃飽了沒?飽了咱們就回房吧。」
「飽了,咱們回房你給我補補常識啊。」
「夫人有命,為夫自當遵從。」
「走著。」
秋展風一笑,伸手握住她伸來的手,牽了她慢條斯理地上樓回房去了。
一回到房間,林清波就坐到桌邊,雙眼閃亮亮地盯著丈夫,催促道︰「快說快說。」她最喜歡听這些江湖軼事了。
秋展風笑著搖頭,走過去將她拉起自己坐了上去,然後將她拉到自己腿上環抱住。
林清波嘴角微微抽了下,到底沒有掙扎。
秋展風一邊把玩著她的手指,一邊娓娓道來,「苗玉鳳十二歲便出道,十四歲時以一己之力單挑為禍一方的青龍寨而名動江湖。」
「青龍寨下場很慘嗎?」
秋展風笑睨她一眼,「是很慘,所有人都被刺瞎了雙眼,斬去了四肢。」
林清波頓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麼狠?」那樣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果然是越美麗的女人越可怕啊。
然後她又突然像明白了什麼,抓住某人的衣袖,道︰「你是不是就是因為知道這個才不喜歡那位大美人啊?」
秋展風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然後笑道︰「這樣的殺戳在江湖上倒也算不得什麼,喜歡這種事情,有時候跟對方的樣貌其實沒多大關系的。」
「說的也是。」
「我想告訴你的是,苗玉鳳絕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她之所以不對白鯨幫的人下重手,那是丙為當初在銀島上彼此之間有過約定,而且苗前輩似乎有意與白鯨幫結成姻親。」
林清波恍然大悟,「結親的對象是不是就是那個叫什麼馮子越的?」
「是他。」
「哈哈哈,」林清波一臉的調侃,「這麼說來,就不怪人家對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這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啊。」
秋展風拍了一巴掌,「你倒挺幸災樂禍。」
林清波被打了,心有不甘,便直接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個螺絲轉。
這點兒疼秋展風倒不放在心上,只是抓過她做怪的手,「倒是不肯吃虧。」
「哼。」
「當初,你們到銀島上的人一共有多少啊,只有苗家和白鯨幫嗎?」
「有四幫三派。」
「這麼多?果然是個人誘餌。」
「人多了,心就難齊,否則出事後也不至于在島上困了十八個月之久。」這話,秋展風說得十分感慨。
林清波理解的點點頭,「然後他們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起了爭執,便想著讓你也去做個仲裁,結果你卻躲開了。」不過看白鯨幫的態度,不像是會對自家相公心服口服的樣子啊?
「當初幫著尋寶只是因為以前曾欠了長青派老掌門一份人情,寶藏幫他們尋著了,人情已清,這樣的渾水我自然是不想再摻和。」
「不摻和是對的。」
「娘子知我。」
林清波推開他又湊過來的嘴,啐道︰「你就不能正經些?」
秋展風在她耳邊曖昧道︰「正經不能用在你身上,對你只能不正經。」
林清波臉一下子就紅了。
「阿波……」
「我還是覺得那馮子越對苗玉鳳的情緒有些不對頭。」
秋展風鑽入她衣襟內的手微頓,微抿了下唇道︰「怕是兩派之間又起了什麼組酷。」
「不像,倒像是個人之間的。」
「這麼確定?」
「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
可到底是哪里不對頭呢?
林清波腦子飛轉,突然之間靈光一閃,「啊」了一聲。
已經解開她衣帶,正欲偷香竊玉的秋展風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弄得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動作,「又想到什麼了?」
林清波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況,略帶急切地道︰「你說過苗玉鳳的父親曾有意跟白鯨幫結親,對不對?」
「對。」
「結親是鞏固結盟的最好的手段,但如果結親的人本身不願意,必然就會反抗。苗玉鳳會不會是逃婚出來的?」
秋展風沉吟了一下,道︰「有可能。」
林清波繼續分析,「她本來是來尋你的,想讓你帶她遠走高飛,沒想到你已經名草有主了,一時灰心喪氣。而這個時候,馮子越又帶人追了上來……」
秋展風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這樣說來馮子越原本要針對的就不是他,只不過是在看到他也在場的情況下才怒極攻心,口出無狀。
「你要知道啊,男人小心眼起來有時比女人還要可怕,我記得他臨走前看苗玉鳳那眼神,真的很怨毒,恐怕……」
秋展風嘆了口氣,「阿波,我知道你心善,可是,如果苗玉鳳真是逃婚出來的,此事我們就不好插手。」
林清波明白他的意思,這算別人的家務事,他們是外人,而他又有些瓜田李下的,確實是不好插手,只能也跟著嘆了門氣。
她倒不是聖母,只不過是同為女人的一種同情。
如今,也只能祈禱那個馮子越不會太過下作了。
這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秋展風把她攬起一抱,啞聲道︰「現在忙我們自己的事去。」
林清波紅著臉一拳捶在他胸口。
秋展風笑著抱她上了床,放下了床帳,去做讓兩個人都快活似神仙的閨房之事。
隨著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春衫褪去換夏衫。
林清波是個過日子糊里糊涂的人,直到有一天某人拿了只錦盒給她,說是生日禮物,她才驀地記起原來不知覺中她的十六歲生日已經到了啊。
錦盒里面是一支式樣簡樸的雕花檀木簪子,整體線體流暢,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精巧行家之手,林清波甚至覺得裝它的盒子都比它要值錢得多。
林清波拿著那支簪子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眉梢一挑,對著某人揚了揚手,道︰「這就是我十六歲的生日禮物?」
「我親手做的,滿意嗎?」
原本想當他的林清波情緒瞬間就變好了,勾唇一笑,道︰「本來我還說我這嫁人前後的待遇可是急轉直下呢,既然是你親手做的,那我就不說什麼了。」
秋展風拿過那支簪子,仔細替她插入發髻,滿意地笑道︰「很好看。」
「那是因為我人長得就好看。」
「沒見過有人這樣夸自己的。」秋展風笑著捏她的臉頰。
林清波一巴掌拍下他的手,略顯傲嬌地道︰「這是事實,我為什麼不能講?」
秋展風笑著搖搖頭。
「啊,對了,今天我有收到一份請柬。」林清波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張大紅撒金的請柬。
秋展風有些訝然,「請柬?」
「是呀,你出去辦事的時候有人送到客棧來,指名給你的。」
「你就沒看看?」
「我有看。」
「是誰?」
林清波的表情微微有些怪異。
秋展風挑眉,自己打開了請柬,一看之下表情也有些微的變化,「要請我們喝喜酒啊……」
林清波的目光落在那張請柬上,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她到底還是沒有拗過家里的長輩。」
請柬上的署名是馮子越和苗玉鳳,沒想到兩個月前她看到是那樣的情形,兩個月後他們卻成了夫妻。
即便是江湖女子,在世家大族中仍舊免不了因家族的利益被犧牲,實在是很悲劇。
還好她家老爹是孝父,什麼都以她為中心,真是阿彌陀佛。
不過,她還是有疑問的,「秋展風,那個什麼銀島不是已經被朝廷接手了嗎?怎麼苗玉鳳還是嫁給馮子越了,這有什麼意義?」
「你可以自己去問她。」
「我就隨便問問,原因肯定是有的,不過,知道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你知道呢,我就听听,你不知道呢,我也沒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還真是聊勝于無。」
「過日子嘛,不好奇日子太過枯燥,但太好奇,那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秋展風伸手在她額間一點,「聰明的丫頭。」
「喂,整天丫頭來丫頭去的,我是你老婆。」
秋展風失笑,「是,老婆大人。」
林清波指指他手里的請柬,「那我們要去嗎?」
秋展風想了下,道︰「既然咱們到了洞庭,人家又送來了請柬,那就不妨去看看。」
林清波不懷好意地瞄了他一眼,「喂,你就不怕人家新郎官拿刀砍你?」
秋展風抖抖手里的請柬,笑道︰「他既然送請柬給我,總不會願意在自己的婚宴上見血的。」
「你怎麼知道是馮子越送來的?」
「這是男人的挑釁。」
林清波恍然大悟,「哈,人家這是朝你示威,人家娶到了大美人,而你卻沒那個艷福嘍。」
秋展風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道︰「沒關系,我有你這個艷福就夠了。」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欸,阿波,這樣說自己的丈夫就不好了啊。」
「趕緊放開,天都熱死了,你還抱我。」
秋展風略帶遺憾地松開了她,不無惋惜地道︰「自從天熱起來,你就越來越不待見我了。」
林清波申明,「我是從來就沒待見過你。」
「哦,不待見啊?」秋展風的尾音拖得頗是意味深長。
林清波瞪他一眼,「不待見。」
秋展風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林清波立時粉面飛霞,一腳就朝某人踹了過去,「呸,不知所謂。」說完,就拉開房門跑了。
剩下秋展風站在屋子中央無聲地搖扇大笑,很快也離開了房間。